第十五章、殊途
書迷正在閱讀:惡性關(guān)系、圖一樂番外集、邊緣、[總受NP]裴哥又被壓在床上了、[雙]小美人的婬亂主播之路(NP)、大當(dāng)家他智商總掉線、從小就不愛吃青菜、(修仙)貴宗真亂、林隨、拒絕996,從我做起(快穿/總受)
第十五章、殊途 再見到眠曉曉,挽明月行了個大禮。 眠曉曉笑著,無絲毫推脫。 挽明月與韓臨被困金阿林雪山的事,長安雨樓的副樓主起初封著消息,整個殘燈暗雨樓沒幾個人知道韓臨可能遇險,上官闕遠(yuǎn)在川蜀,對此也一無所知。 倒是無蟬門得到挽明月的消息,她娘白瑛急得發(fā)慌。 金阿林的冬天潑水成冰,在南方待慣的人很大概率適應(yīng)不了,又處在邊境,有太多不確定因素。殘燈暗雨樓不動作,不知究竟是在探無蟬門的虛實(shí),還是在等無蟬門此去營救傷了元?dú)庠儆写髣幼鳌?/br> 無蟬門前幾代門主都是世傳,父傳子,子傳孫,到了上一輩,圍剿紅嵬教一役,唐家死傷慘重,無可堪重任的子孫。八年前,唐門主思量再三,破除世傳之俗,將門主之位傳給時任副門主白瑛。 白瑛原是荊州白家白老太爺?shù)钠吲畠海贻p時常被人喚作白七姑娘。荊州白家也算大家,祖上出過幾位高手前輩,可惜行將就木的白老太爺只認(rèn)兒子,生了十三個女兒,才得來一個幼子,女兒就像是一件物什,隨便許人。 白瑛十三歲時年忤逆白老爺為她定下的親事,逃出家加入無蟬門,同父親斷了關(guān)系。許是體諒唐門主收留之恩,白瑛二十七歲才成婚,婚后也未到錦城夫家,仍為無蟬門效力。女兒眠曉曉五歲時,丈夫散花樓眠樓主外養(yǎng)情人,白瑛同他和離,回到山城無蟬門,此后無一日修整,助紅嵬教一戰(zhàn)中身負(fù)重傷的唐門主管理無蟬門大大小小的事。 盡管這任命之舉違逆常理,唐家那些長老心有不忿,可她的功勞江湖上有口皆碑,便都不好多言。家族內(nèi)相傳不見得是件壞事,可家族中錯綜復(fù)雜的人,便也構(gòu)就出了深厚的根系脈絡(luò)。 即便到了如今,無蟬門中很多事的拍板,都不是白瑛這個做了八年門主的人能決定得了的。 當(dāng)年挽明月不愿來無蟬門,便是清楚這樣麻煩的根系,長久地扎在山城無蟬門中。 白瑛執(zhí)意想辦法,而無蟬門的長老都知挽明月不過是剛升上來不久的小人物,根基不深,沒有搭救的必要。甚至這小子進(jìn)無蟬門前,還招惹了太原雙刀堂。 幾十年前雙刀堂也算是與無蟬門并肩的領(lǐng)頭幫派,一北一南,井水不犯河水。這些年是衰落下來了,幾個分堂主心不一,總鬧著要把雙刀堂分成幾塊。 可長老們都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當(dāng)初就不怎么愿意收留挽明月這惹了麻煩的小子,如今丟在金阿林任其生死,倒也是個不錯的解決方法。 如此對峙膠著之際,絕大部分人都主張開春再營救。 那陣子眠曉曉去山城探看她娘,正好隔壁大聲在吵,聽了幾耳朵,心里有個大概?;劐\城后,她邀被派來川蜀,當(dāng)時正在錦城談事的上官闕到這散花樓上喝茶,也是在這個憑欄瞧得見樓外柳樹的位置,透露了這個消息。 “你知道嗎?上官當(dāng)時臉色都沒變。他跟我繼續(xù)談錦城賭場的事,又喝完了半壺茶,走之前還當(dāng)場在那張契約上叩了章?!泵邥詴陨斐霭啄圬S腴的手,為挽明月添茶:“誰能想到當(dāng)晚他就縱馬出了川蜀,一去不回?!?/br> 挽明月起身,朝眠曉曉舉杯,鄭重地再謝了一次她。 眠曉曉團(tuán)扇掩住半張臉,笑得花枝爛顫,一身多余的白rou都在哆嗦,好像碗中一只晃蕩的湯圓。 挽明月重落座,見她在對座又道:“就你會討人歡心!你拿一杯茶干了,不知道的,還真給你糊弄過去了!我散花樓的桃花露這般有名,你卻一滴都不愿沾!” 眠家祖輩是醫(yī)師蠱師,釀制出的藥酒,據(jù)傳強(qiáng)身健骨延年益壽。散花樓旗下不少的酒戶遍布天下,桃花露是酒家所售中最貴重的一種。酒中隱隱散著桃花香,入口醇香滿喉,是故得名桃花露。據(jù)言是眠家家傳秘方釀出的一種酒,時候、配料,都講究得厲害,至今無人參破。 眠曉曉曾為示友好請過挽明月,卻未想到這人對她家這招牌酒毫不動容,推手拒絕了。常年都只有別人向她求桃花露的份兒,這次送人,對方卻毫不動容,眠曉曉由此便怨上了,常拿這事出來說。 挽明月知她耿耿于懷,便又賠罪說自己多么有眼不識泰山,但問及喝不喝,仍是不作正面回答。 眠曉曉知道,論打太極,就沒幾個人能打得過挽明月,不與他糾結(jié)了,轉(zhuǎn)口道:“不過你倒也不必覺得欠了我什么的,這么說吧,大部分意圖是替我媽分憂,兼有……”她頓住口,垂眼看向畫扇上的一對孔雀:“賣上官子越一個人情?!?/br> “哎呦,枉我還以為你是看在我們兩個多少算個酒rou朋友,才出手搭救呢。”挽明月故作受傷。 “哎呦,你幾時同我飲過酒啦?” 挽明月立即把話轉(zhuǎn)開:“你不是因?yàn)椴幌虢o散花樓招來個看臉的女婿,才化成如今這副形貌的嗎?怎么這會兒又看起臉來了?!?/br> 他可還記得她為何將自己搞成如今這個樣子,見她竟對上官闕感興趣,不免出奇。 眠曉曉見他帶笑的調(diào)侃,倒一點(diǎn)不覺得自相矛盾,坦然道:“那也得分對象嘛。上官那長相,看了簡直醒眼睛,這世上能有幾個?我的原則相比他的長相,暫時不作數(shù)了唄?!?/br> 眠曉曉早聽過上官闕的名頭,她小時候抱怨偷懶,不想練功,白瑛就會搬出上官闕。她幼時可恨這個只在傳聞中的人了,再怎么聽閨中姐妹講傳聞中的他如何俊美,都只想冷哼。幾年前聽說他洛陽棄劍而逃那回事,還在心中偷偷暢快了好幾天。 后來又聽說他不露劍,反做起殘燈暗雨樓后應(yīng)的事,也沒弄明白這人怎么想的,金陵上官家那樣大一個家業(yè)不去管,跑來江湖上給人打雜。所以聽說錦城有個宴上官闕要去赴,她想了一下,也決定去會一會這人。 到了宴上才知道,抱她這樣想法的人真是不少。 結(jié)果將開宴時有人來報(bào),說是殘燈暗雨樓有人鬧事,上官闕要去處理,興許會到遲,眾人便都唉聲嘆氣。 酒宴沒滋沒味的至中,眾人忽見一人自暗處走來。 當(dāng)夜微云籠月,先是不甚分明的一個輪廓,身形修長,步履緩平,待踏入燈影,堂中抱著各式心思的人無不倒吸一口氣。 那樣光彩溢目的一副相貌,幾乎照徹這昏黑的夜。 上官闕落座后,滿席的人,目光就都沒往別處放過。只見他肌骨瑩潤,清晰的面目五官無一處像女子的,是極有性別的美。 對答溫雅,舉止有禮,沒有一絲一毫的恃美揚(yáng)威,也不見半縷為眾人所視的不自在。 上官闕溫和內(nèi)斂,出人意料的,他沒有半點(diǎn)清高架子,很會辦事,組局喝酒,奉承話說得滴水不漏的周到,很容易與人打成一片。 那些日子每至宴間,他都衣衫素整,衣面無絲毫華麗之針線。眠曉曉暗暗記下,曾在邀他到散花樓談事時,送了他幾匹蜀繡的錦緞。 上官闕見到那幾匹錦緞,先是笑了,笑得眠曉曉都恍惚自己做了個夢,天旋地轉(zhuǎn)的。 “眠樓主的好意,子越心領(lǐng)了。只是如今這樣這身方便許多?!?/br> 眠曉曉回味過來意思時,他在馬上的人影都遠(yuǎn)了。 這樣一副相貌生在男人身上,出席酒宴,同人議事,太過喧賓奪主,容易教同處一室的男子不痛快。上官闕真是個聰明人。 那年初夏,上官闕復(fù)職的消息就又傳了過來。 白瑛那陣子把挽明月擱在錦城,教他管教錦城無蟬門的幫眾。 那天錦城沒雨,晴空萬里,氣候卻是長久雨停后的涼爽,柳樹上的蟬又不休地開始躁動。消息傳來時,挽明月正與眠曉曉在散花樓說公事,突然接到這樣一封消息。 眠曉曉聽了不以為意,撇嘴說:“殘燈暗雨的產(chǎn)業(yè)都是他給布局的,江水煙個不屈不撓的硬骨頭,哪顧得上四處曲迎拉人往殘燈暗雨樓這個么個無底洞里倒銀子。一樓的人吃喝都得靠他,能免多久。就給底下人看看罷了?!?/br> “不過也奇了怪了,上官闕又讓江水煙從洛陽給調(diào)開了,這回去嶺南了,越來越遠(yuǎn)。雖說這些武功好的,好像都不齒上官闕當(dāng)年那個cao作出來的橫空出世的天才頭銜,可人家忙前忙后的盡出心里,他怎么敵意就這么大?!?/br> 挽明月挑眉:“心疼了?” 眠曉曉倒是不否認(rèn):“也有為他感覺不值?!?/br> 其實(shí)那日洛陽最大的事不是上官闕,而是江水煙任韓臨為副樓主。這在常人看來是挺震動的事,江水煙去年這時候被人砍到了右胳膊,刀法大不如前,如今任命燈樓的副樓主,便是擺明了繼任者??捎谒麄冞@些人,自從把韓臨送去殺紅嵬教教主,江水煙的意圖便一望而知。 一說起,眠曉曉也笑:“他也真不怕韓臨嚇得刀一不穩(wěn),被人殺了?!闭f完一怔,略含深意的勾唇:“不過他那種人,興是覺得韓臨要是死在那里,也沒能力接手他的殘燈暗雨樓?!?/br> 那年初夏還有一件旁人看來的小事,邵蘭亭從長安回了一趟山城,退出了無蟬門,去洛陽與易梧桐成親。 “我媽都快氣死了,邵蘭亭和你都是她早就看中的,就是你們倆一個都不是讓人省事的主,我早就跟她講了不能這么丟底下不管。她說要磨一磨,給那些長老們瞧瞧,省得到時候委以重任他們一人一張嘴嘚嘚個沒完沒了?!?/br> 眠曉曉吹胡子瞪眼的:“誰承想直接磨沒了?!?/br> 都覺得那么著不值得,他是去年與挽明月一起被白瑛狠狠提拔的,在無蟬門前途不錯,現(xiàn)如今各個門派臥底橫行,收人都講究個身家清白,殘燈暗雨一定不會要他。 連挽明月這種天資不用多說人,原來的門派讓人給滅了,投來無蟬門,白瑛也硬是把他丟最底下磨了兩年。一是為了避過雙刀堂的風(fēng)頭,二是為了壓制眾人懷疑的眼光,尤其與他同出一處的韓臨上官都在殘燈暗雨樓。 “誰能想到蘭亭會自斷后路。”挽明月又講:“當(dāng)年我就起疑,白門主怎么就放任邵蘭亭和易梧桐處,分明紛爭從不可能被人忘記。” “易梧桐手里那管碧玉簫,你記得嗎?”見挽明月點(diǎn)頭,眠曉曉接著道:“那從前是無蟬門的一件絕世珍寶,八年前我娘剛接手無蟬門,門里內(nèi)斗過一陣子,那管簫就在那時候給人暗中賣了,幾經(jīng)輾轉(zhuǎn),落到易梧桐手中。我媽想著,他們兩個若是成了,易梧桐指定要跟著丈夫來無蟬門的,到時候,碧玉蕭在她手中,也算是回了無蟬門。誰能想到,邵蘭亭這個耳根子軟的!” 挽明月是認(rèn)得易梧桐的,在一旁聽了自家門主這打算,不禁咋舌,心想易梧桐那種人怎么愿意放棄前途。 眠曉曉說邵蘭亭成親后去長安做了狀師。但挽明月記得,邵蘭亭說過,他就是不想做家里祖?zhèn)鞯臓顜?,才練武投到無蟬門門下的。 “總有這種人,愿意為了追一個東西,舍棄自己的所有。真是傻?!泵邥詴試@氣道,“但有時候我也在想,我處心積慮這么多,到以后,真的比他們快樂嗎?” 她并非寡情少欲之人,在錦城山城也??匆婍樠鄣娜恕M烀髟侣犝f了,很常為她出主意,派人去查那人的身家喜好,寫下來送給她,讓她試著偽裝上這些去與他們接觸。 “我不喜歡做戲。”她之所以在十幾歲保持這個體態(tài),無非是想要一份純粹的感情。 挽明月很自然地答:“也不能說做戲,充其量是個偽裝?!?/br> “狡辯?!?/br> “喜歡這種感情,總免不了遇見偽裝,人有那么多面,怎么能一下子全瞧完。有時候,就是喜歡那么個偽裝。男人看女人,常要隔著一層妝。女人相男人,要隔著男人的厚臉皮,到了成婚更進(jìn)一步,身家、待人都要查上一番,連哪一代有個什么病都要略知一二。你信一見鐘情,可難道見的第一面,就能了解他的全部?就看你能裝多久。那種感覺又不是平白無故,天上掉下來的?!?/br> “胡說八道?!?/br> 挽明月覺得她太認(rèn)死理,應(yīng)付過去,此后也不再把話引到這里。 如今談及邵蘭亭,他倒不必收斂。 挽明月毫不留情地點(diǎn)破她的惺惺作態(tài):“他沒有選擇,當(dāng)今的形勢,他要么選前途,要么選感情。散花樓中立,你又是管事的,前途和感情都可以要,怎么沒他高興,沒他快樂?況且你隨時可以丟掉這一身累贅的rou,去像他一樣?!?/br> “你怎么時時都這么清醒?真想看你被什么沖昏頭腦?!泵邥詴該晤M,眼含惡毒的期待看著他。 挽明月失笑,道你惦記點(diǎn)好的吧,我可是你娘選的接班人,沖昏頭難道要?dú)Я藷o蟬門? 那年七月,挽明月去太原,帶著門派一群半大小子與其他人切磋武藝,路過洛陽,留宿了一晚,給一個小叫花幾錢銀子,教他送一封信。 入夜后有人敲窗,挽明月開窗讓韓臨進(jìn)來,見他從懷里掏出一份油紙包著的花生。 按他們?nèi)缃竦纳矸荩瑳]法在酒樓拋頭露面地坐在一塊兒。 這次再見面,距朝夕相伴死里逃生隔了快有半年,韓臨放了吃的,轉(zhuǎn)過身,笑著就要下意識同他擁抱。但手臂一伸出,望著燈下挽明月含笑的模樣,韓臨卻突然覺得有點(diǎn)不自在,放下兩臂,只伸出一只手過去,同挽明月緊緊握了握手。 吃飯時,依舊是挽明月喝茶,韓臨喝酒。 “欲上青天挽明月,你這名號真好聽?!表n臨笑著說他新近闖出的名號。 挽明月也笑:“哪里比得上你的小刀圣厲害?你的副樓主當(dāng)?shù)萌绾瘟???/br> 韓臨只苦笑不說話。 挽明月喝了口茶:“為你師兄?” “樓主……就是不喜歡他?!表n臨苦惱的敲敲太陽xue心,“也跟你說不了太多。” 挽明月也頗有自知的沒再提殘燈暗雨樓的任何事。 末了提了一句他師父,韓臨垂下頭,拳頭握緊,幾滴淚掉進(jìn)酒碗里。 飯吃得差不多,韓臨起身告辭,說明天他也還有事。 爬窗前,韓臨伸出手要與挽明月握手,說幾天后太原見。 挽明月卻一把抓住韓臨,同他抱住,拍了拍他的后背,松開后轉(zhuǎn)過身擺擺手:“幾天后見?!?/br> 韓臨比挽明月晚到半天。 傍晚時屋門敲響,挽明月以為是那些打擂臺的孩子緊張,開門去看,見門外站著個高高的韓臨。 沒等他說什么,韓臨側(cè)身閃進(jìn)了門內(nèi),一手將門關(guān)上,一手遞給他一只大信封。 “雙刀堂那些長老的一些有礙私德的事,有背著縣主老婆找情人的,有私吞堂內(nèi)財(cái)產(chǎn)的,有賣位置的,有私交死對頭的?!表n臨靠在門邊,“慢慢看,估計(jì)和你手里的那些攪合到一起,能治治他們?!?/br> 挽明月把信封放到一旁桌子上,卻也立即沒看,笑著問:“你是從哪里找來的?” “做副樓主還是有些好處的?!表n臨狡黠地笑了一下,又拉開門:“我先走了,給人看見就麻煩了?!?/br> 挽明月點(diǎn)點(diǎn)頭,看他又閃身出去。 此行太原,領(lǐng)小孩子們打擂臺只是一小部分,挽明月的主要目的,是領(lǐng)人接手那個將他初入江湖時的小幫派趕盡殺絕的雙刀堂。 挽明月不算記仇,但這事不同尋常,在長安酷日下守著算命盯梢的每一天,他都在回憶他初入江湖那半年。是動力,也是動機(jī)。 自從他手中有了無蟬門的權(quán)柄,便暗暗施壓太原那個曾欺壓過他們的幫派。如今無蟬門與殘燈暗雨樓同分秋色,這些固守的幫派早已沒落下去。 白瑛清楚事情始末,對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如今正到了收拾殘局之時。 挽明月早已查個詳細(xì),又有韓臨給的把柄,當(dāng)日只是蘸了朱砂,從人員冊簿中圈了十?dāng)?shù)個名字,道:“他們,我無蟬門不要,自謀生路去吧?!?/br> 幾十年經(jīng)營,終被掃地出門,可哀,可嘆。 挽明月在樓上喝茶,見那些人灰溜溜的拿著扔出來的包裹離開,只笑說:“活該。” 只是那次擂臺結(jié)果不甚好,門派里的幾個小子丟人得很,只有一個小姑娘,闖到了前五去。下來后他問了下名字,小姑娘叫媚好。 下來之后盡管自己也不快,報(bào)了個名字,打聽了下這人的戰(zhàn)績,臉登時黑了,從人群中把一個敦實(shí)的男孩子拉出來,叉著腰開始數(shù)落:“你怎么比我還丟人?” 男孩子給她罵得低頭掉眼淚,一旁人都側(cè)目看熱鬧,挽明月忙去拉開,問清原委,這才明白二人是結(jié)拜兄妹。 前五殘燈暗雨樓便占了三席,韓臨作為領(lǐng)著孩子們來的,很出風(fēng)頭,得意地朝他挑眉。 說起來,得益于當(dāng)年紅嵬教折損了當(dāng)時七成英豪,斷層得厲害,他們二十出頭的年紀(jì),龍門會好像還是昨天的事,今天就領(lǐng)著孩子們打擂臺了。 夜里辦慶功宴,請了鼓樂吹笙的名家來,還有皮影戲。 到皮影戲的時候仆人進(jìn)來,卸了大半的燭臺,滿室昏暗。挽明月趁著燈昏,避著人穿行半天,坐到了韓臨身邊。 刀放在手邊,衣袖挽到肘窩,露出修長有力的小臂。韓臨支手在耳根后,耳骨上的兩只銀環(huán)透射出冷感,嘴抿得很平,渾身都很疲憊,透著股不好接近的冷峻疏離。 燈影昏昏的,挽明月側(cè)過視線去看他。他長了一身好骨頭,僅看輪廓就英俊逼人,昏暗的環(huán)境尤其顯他略高的眉骨的好看。就跟脾氣一樣,他的臉上如今都還有莽莽撞撞的鋒棱,可以預(yù)見,再過十幾年,幾十年,也磋磨不平。 興許那時在燈下看會更有感覺。 不好的念頭。 半天韓臨都沒發(fā)現(xiàn)他過來,只是略抬眼皮在看前頭的一出封神榜。他近幾日似乎心事重重,一旁沒人搭話就總陷入沉思。 挽明月也不總是冷靜,就比如現(xiàn)在,他很想去握住他的手,去抱他。 從金阿林回來后,他去解決一些需求,白天醒來,總覺得懷里的人太熱了。 甚至挽明月前幾天都在思考,要是放一個漢白玉雕的人像在床上,該怎么對收拾房間的婢女解釋,才顯得不那么像個變態(tài)。 他知道如今沒了寒冰蠱,韓臨只會比那些女孩子更熱,但每當(dāng)靠近他,他都能感覺到漲漲的滿足。 他只是習(xí)慣考慮。 不管結(jié)果如何,與一個朋友成情人,就意味著要失去一個朋友,往往還是永遠(yuǎn)失去。韓臨這種朋友,太珍貴,太令人舍不得。這些都還是輕的。 無蟬門與殘燈暗雨樓之間新仇舊怨,矛盾重重,這份友誼能維持下來已是不容易的事。更深一步的感情?邵蘭亭和易梧桐已為他淌過深淺了。 挽明月一步一步,從土匪窩的老七爬到如今的欲上青天挽明月,無蟬門有名的新秀。這一切,十幾歲死命練功,長安的日曬風(fēng)吹,夜里的苦思不解,他都記得。 若是韓臨在無蟬門,或許他會暗里試上一試,成與不成,損失都不多??善朔謱賹α⒌膬蓚€地方。挽明月和邵蘭亭可不是一種人,他沒那么傻,那么志貞。 他要考慮更多的現(xiàn)實(shí),情變呢?前途呢? 絕境中的三個月,遠(yuǎn)比三十年錐心刻骨。 挽明月知道韓臨不是木頭,他雖然看著有點(diǎn)愣,卻是知道自己喜歡,立馬就把花剪夏追到手的人。 韓臨不自然的改擁抱為握手,也印證了他預(yù)想的。 但這種細(xì)微的火星,尤其還是對認(rèn)識快十年的兄弟的感情更變,所有人都不愿意相信。想必韓臨也還不解其意,只當(dāng)是太久沒見,近鄉(xiāng)情怯。 若想得手,就該現(xiàn)在貼上去煽風(fēng)點(diǎn)火,令火星升溫,教他意識到,而后逃避,掙扎,落網(wǎng),自己送上門來。 但挽明月沒說話,只是看了韓臨好一會兒,在皮影戲演到末尾,小童送回第一根燈燭時,起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