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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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痣 獄中的人下手重,韓臨這次的傷養(yǎng)到這年歲暮才見好。他對前來探望的挽明月說笑道:“好像這一年里有半年,我都在床上躺著?!痹挼竭@里,他換了個腔調(diào),道:“沒法祝你高升副門主啦?!?/br> 許久不見,倒成他說笑自己了。挽明月伸手去擰他,他滿屋子跑著躲。挽明月見狀笑說你這不好的差不多了嗎?韓臨上躥下跳躲累了,倒了口水喝,說是啊,再過半個月就得和樓主去一趟姑蘇。 挽明月打趣他:“不叫師兄啦?” “人前肯定得正式啊,師兄這么著叫有點小孩子氣了。這幾天先叫叫他樓主,嘴得熟一下?!?/br> 如今暗雨樓不好過,挽明月在無蟬門,對付山城那些長老也是幾乎喘不來氣。 全天下都知道如今的無蟬門門主與暗雨樓的正副手一起長大的,白瑛有意使兩個門派不要那般劍拔弩張,在這年春節(jié),讓副門主挽明月親自到洛陽來議和。雙方戴著友善的面具吃了頓飯,散了宴挽明月就過來找韓臨了。 剛到的時候韓臨在院里練刀,他站著看了半天,沒去叫。最后還是韓臨收刀,笑說你這是要看到什么時候? 挽明月在院門口說:“你沒事真好?!?/br> 見挽明月難得正經(jīng),韓臨頗不自然,道你這是怎么了,邊說邊過來拉他進屋,講外頭冷,屋里說話。 韓臨好像不知道他要來,問:“這回來有什么事嗎?” 有足夠冠冕堂皇的借口,可挽明月沒有用:“來看看你?!?/br> 韓臨是聽慣他花言巧語的樣子,搖頭笑說:“得了,大老遠的,殘燈暗雨樓和無蟬門的梁子也不是一天的事了,你來洛陽多危險啊?!?/br> 挽明月含笑撐頭,看他頭頭是道地猜自己的目的,也沒出口反駁。 “聽說你被捕的時候扯斷了紅豆手串,嚼著吃了?” “毒性太弱,沒死成,就是去京城的時候,在刑車里又晃又顛,那毒誘著,吐了一路。” 這話韓臨渾不在意,語氣中甚至很可惜那紅豆沒能毒死他自己。 當今這般局面,他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上官闕也知韓臨吞紅豆尋死這檔子事,再沒主動給過他紅豆手串。 太陽xue心突突的跳,挽明月攥緊了自一來就握在手里的東西,吸了一口長氣:“那最近手腕上不感覺空落落的了?” “平常不覺得,只在練刀的時候,手腕上感覺沒什么牽絆,有點不太習慣。主要是戴好幾年了。” 挽明月把掌心的紅繩遞過去給他,貌若無意的道:“喔,那我這兒正好有根紅繩,廟里一個認識的和尚送的,你將就將就?” 紅繩是金剛結編法,當中墜著一塊櫻桃大小的墨玉,墨玉上刻著鎏金的圖案,韓臨不認得。 “什么廟?。咳思宜湍愕臇|西,我怎么好要。” “不出名的一個破廟,說了你也不認得。他送了我好幾條。” 韓臨瞇著眼,半信不信的:“你一個道士的徒弟,搞來的佛宗紅繩,能管驅(qū)邪避災的用嗎?” 嘴上這么說著,他還是順從的讓挽明月把紅繩戴到右手腕上。 挽明月又交代:“你師兄要是問起,別說是我給的,就說你覺得不適應,自己出門在攤子上隨便挑的?!?/br> 韓臨也清楚,要是給上官闕知道,指定又要權衡一番利弊讓他摘掉。韓臨不喜歡兩個幫派間的余仇殃及到從小到大的兄弟情,就也點了頭,答應了挽明月應承他師兄。 這次統(tǒng)共也沒呆多久,外面就有人來喊挽明月回去了,都擔心若上官闕有二心,留久了,他會有性命危險。 “好在這一年總算是過去了,頭開得不好真是不吉利?!迸R走前挽明月看著韓臨的臉,沉默了半天。 韓臨坐在火盆前取暖,微揚著臉也看著他,等他說下去。 “要不我給你算一卦吧,”半晌,挽明月自懷中拿出幾只算籌,笑道:“萬一準了呢。” 韓臨沒如往常一般笑他的封建迷信,說好,我抽一張。 韓臨的手指骨節(jié)分明,因常年練刀,手背與小臂上的青筋總是浮起的。手指認真地在那一把算籌上摸過,又摸回來。最終那只手挑了最左的一張,遞來給他。 挽明月接過算籌時,一雙眼望著韓臨食指指甲的月牙,突然想起年初在金阿林的雪山中,他背著獵物和木柴,回獵屋路上的月亮,彎彎的敲在太陽沒全落山的傍晚。 外面又一聲急促的催喊,挽明月心中一嚇,手一抖,那根算籌跌進燒著火的炭盆中。 竹子弱火,登時就被炭盆中的火舌吞吃。 兩人都一陣語結,但沒來得及說些什么,外面的人已經(jīng)急得來推門進來了。 挽明月與韓臨一齊望過去,門口立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小書童。 見挽明月皺起眉,小書童立即扭過臉去,口中卻又重復一次:“該回去了?!?/br> 話聲略帶童氣,但的確是女子的聲音不錯。 挽明月沒法,只好站起身,向韓臨告別。 韓臨將他送出門,路上興是覺得好玩,多看了幾眼書童打扮的小姑娘。 待將人送出院時,韓臨才恍然,笑道:“呀,是你呀。我記得你,去年在太原,你是第三名吧。” 媚好最討厭別人提她那個第三名,贏了輸給第二的人在她看來不是什么光彩事。可如今她卻沒發(fā)作,只將頭埋著,沒理會韓臨。 韓臨也沒覺得被嫌棄,繼續(xù)說下去:“那些暗器里,你的軟劍使得最不錯,好好練。有時候會的樣式多并不代表強,這上頭,你們明月門主比我清楚。都時時跟在他身邊了,有什么不會的直接問他,不用顧忌太多,他脾氣好?!?/br> 媚好照舊一語不發(fā),頭也不點。 挽明月賠笑,按著她的頭點了兩下,說這丫頭尋常不是這樣,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 走了一長段路,聽得身后門關上的聲音,媚好忽的停住了步。挽明月回頭去看她,問是哪里不舒服嗎?要不待會兒給你要碗紅糖水? 只是紅糖的糖字還沒吐出,她就埋頭撲進他懷里。 挽明月只來得及看清她兩耳的紅似要滴出血來,便聽得她在他懷里發(fā)出細弱蚊喃的聲音:“他原來記著啊。丟死人了。” …… 正月里姑蘇正冷,暗雨樓一行受邀住入拙政園,次夜姑蘇下起罕見大雪。南方水盛,入冬濕寒,海棠春塢雖美,風裹著塢中水汽襲來,好似寒針刺臉,冷得入骨。 上官闕生在金陵,自小就習慣了為賞園可以枉顧舒適的構建方式。去十八曼陀羅花館與園主商事,要走一段鄰水曲廊,他側(cè)臉看著腳下冰結的碧波,對韓臨笑道冬天把手爐握緊就好挨,春夏秋過來,免不了喂蚊子。水多,蚊蟲更多。 韓臨問那你小時豈不是遭罪? 上官闕說我家祖宅好些,曾祖是北方商人,落家金陵,相比南方水鄉(xiāng)白墻黑瓦,更好大氣莊重的朱紅。只在祖父年輕時引入過一條河的水,興造過幾個湖,種了兩池荷花。后來直到被燒,祖宅根基都再沒動過。 提起火燒上官家,上官闕便沒再說下去,一路無話。 姑蘇離金陵算不得太遠,若要去,也是一天就能到的,但上官闕安排行程時沒有回鄉(xiāng)的念頭,將金陵隔了過去。 上官闕這幾年都在忙殘燈暗雨樓的事,金陵被大火燒殘的家至今都沒修。如今身為樓主既要接洽朝廷,又要撐著暗雨樓在江湖的殘軀,更沒有余裕去顧家里的祖宅。姑蘇此行,算是這半年里最清閑的一段時間。 盡管佟鈴鈴好幾次說韓臨身子骨真好一點后遺癥都沒落下,上官闕仍是忌憚韓臨去年吃的那只蠱。 近夜,韓臨穿過海棠春塢到倚虹亭看雪,上官闕撐傘追出來,用手中的裘袍裹住他,呵出團團白氣,讓他早些回來。 韓臨住在聽雨軒附近,窗下栽著兩株大葉芭蕉,滿院的古樹,另有幾從竹。夜里下雪聲音很輕,除非凝神,幾不可覺。 入夜韓臨在床上打了會座調(diào)息,剛結束,就聽見敲門聲。他問了一句誰,外面?zhèn)鱽硪痪涫俏摇?/br> 韓臨麻利下床去給上官闕開門,見他提著燈,大氅內(nèi)只穿一件褻衣,拉他進來,反手插上門栓,輕聲問:“出了什么事?” 拍掉一肩的雪,上官闕揭開燈罩,手放到燭火上取暖,說沒什么大事。 韓臨松了氣,翻出只暖爐塞到上官闕手里:“沒事過來干什么,怪冷的?!?/br> “有些話,沒辦法同外人講?!鄙瞎訇I略低臉將眼望著燈芯,燈燭將他本來美得極兇的面目照得十足柔靜,他輕輕一吹,將里頭的蠟燭吹熄了火。 韓臨倒杯熱茶遞過去讓他暖暖,“你說?!?/br> “我好像不喜歡女人。” 外面一聲崩裂巨響,積雪壓斷了樹枝。 也不知道給哪個嚇住了,韓臨差點沒把瓷杯捏碎。 上官闕接過茶,笑說:“不過我也不確定?!?/br> 韓臨顯然不知道怎么往下接話了,站起身來踱步,說:“今天怎么突然提起來這個了?” “顧徒今日同我講,要把女兒嫁給我。”他喝了口熱茶。 顧家是姑蘇名門,與從前的上官家稱得上門當戶對。顧徒年輕時熱衷于江湖事,只是天賦不濟,只得回家繼承家中產(chǎn)業(yè),如今已有六十,膝下只有一女。遍觀天下,覺得依附于朝廷的暗雨樓最安穩(wěn),樓主年少好相貌,是個理想姑爺。這樁親事若能成,于元氣大傷的暗雨樓,和擇婿的顧徒都是好事。 初到那日,經(jīng)人領著游園時,他們曾遠遠看過一眼亭榭上的顧小姐,十六歲的年紀,出落得嬌弱俏麗,秀若春柳。 當下緊急,沒法去青樓小倌館試。何況顧家在姑蘇是地頭龍,保不齊四處都是眼線,見著姑爺逛男風館,想必這樁親事要吹。 韓臨試探性問:“你以前……沒和姑娘……?” 上官闕反問:“你不是也沒有?” “你怎么知道我沒有?” 上官闕凝笑,空氣中有思量的停頓:“你有過?” “沒……”韓臨思及從前,沒注意到上官闕聲音微變,只舔了下嘴唇,“但以前差點……”說到這里,他頓住口。 花剪夏離開殘燈暗雨樓已有半年,曾經(jīng)仍抱有的幻想現(xiàn)下再說,未免顯得好笑。 之后,上官闕看他不斷的兜轉(zhuǎn)。 忽的,他停住步,眼睛一亮,過來將手撐在桌上,身體前傾道:“可那次和我看春宮圖,你分明可以的?!?/br> 那春宮圖上顯然是男子和女子,能對那種男女交合圖動欲念,不該不喜歡女人。 “但是當時除了那本書,還有個男人在我身邊。”上官闕冷靜地凝視著他。 “所以我來找你了?!?/br> 韓臨下意識后退了幾步,手臂不慎碰倒桌上的燭臺。 青銅燭臺連著燭火叮咣咣滾,整個房間變得忽明忽暗,直到觸到上官闕的腳,才止住滾動,火焰熄滅,整個房間陷入黑暗。 “暗雨如今確實舉步維艱,顧徒的條件很誘人。但畢竟是婚姻大事,丈夫喜歡男人,會毀了顧小姐的下半輩子?;蛟S我確實喪盡天良冷血無情,但這種事我不想做。” 暗中,上官闕彎腰拾起腳邊的燭臺,擺正在手邊,起身去找來火折子。 “當今想要我死的人很多,甚至,暗雨中的許多人也對我有非議。”輕輕一吹,火折子中跳出的光焰照臉上官闕的側(cè)臉,他將燭臺重新點亮,垂下眼拿手指去挑火燙的燭油,左眼皮里藏著的那點細痣露出來:“同來的人里,我只信得過你?!?/br> 很少有人知道上官闕左眼眼皮中央有一顆痣,極小的墨點,平常抬眼看人,這點痣毫無蹤跡地躲在眼皮的褶間。他俊美攝人,常人不是不敢看他,就是視線匆匆,即便目光長久地駐足,注意點也往往是他右眼下那枚狀似水滴的淚痣。 只有暗雨樓能近他身以及被他審問過的很少一部分人知道,一旦垂下眼,他左眼眼皮里藏著的這滴細墨,便清晰地出現(xiàn)在人們的視線中。盡管上官闕低著眼,卻總給人一種錯覺——他通過眼皮中央的這顆痣在審視你。 “你愿意讓我試試嗎?”上官闕拎起眼皮,與他對視,征求他的同意。 眼角有滴淚痣的那雙眼睛,燭火在里面晃動、勾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