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當?shù)ㄉ希?/h1>
接風宴結(jié)束后,何凡騫沒再露面,也沒再主動聯(lián)系過柏松鶴,似乎完全把兩個人之間的協(xié)議忘到一邊去了。對此柏松鶴求之不得,只是午夜夢回,總會有一張淚眼漣漣的臉在不斷提醒著他,這出戲還沒有落幕。 花瓶里插的花從海棠凋零到水仙開遍,清幽的香氣沁人心脾,洛神賦里又恢復了往常的熙熙攘攘。 這天下午,店里來了一個女人。她穿著一身皮草大衣,頭上戴了頂黑色平底帽,耳朵上滴著長長的珍珠流蘇耳飾,手里挎著一只小巧的鉑金包。 女人摘下墨鏡,露出一張明媚嬌艷的臉蛋,是那位在拍賣會上豪擲百萬的名門淑女,藍舒窈。 等到柏松鶴發(fā)現(xiàn)她時,她正在看一幅肖像油畫。這幅畫是姚飛羽的作品,畫的是希臘神話里的一位出名的女性,美狄亞。 “美狄亞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呢?”柏松鶴說:“因為提防她的父親,她直接分尸了自己的親弟弟;為了幫助她的丈夫伊阿宋奪取王位,她下令烹煮她的叔叔;最后,她想重新得到她的公主身份,于是回到科爾喀斯再婚……你覺得,這樣的女人,在伊阿宋變心后,會甘愿做一個可憐的棄婦嗎?” “她殺了伊阿宋?”藍舒窈問。 “不,”男人溫和的面孔,在不斷起落的樹影中變得陰沉詭譎:“她毒死伊阿宋的情人,并且——” “親手殺死了自己和伊阿宋的兩個孩子?!?/br> 這句話說出口后,一直彌漫著花粉甜香的空氣似乎都凝滯了一剎那。 藍舒窈說:“我想不通,她都有這個魄力了,為什么不直接殺了伊阿宋?要不是他背叛她,也不會有這些事了?!?/br> “也許她還愛他,但是仇恨讓她只想讓他活著感受痛苦,畢竟,她之所以會愛上伊阿宋,只是因為愛神隨意射出的一箭罷了?!?/br> “你看,這幅畫上有句美狄亞的自白:’Surely, of all creatures that have life and will, we womahe most wretched. ’。” “在一切有理智、有靈性的生物里,我們女人算是最不幸的,”藍舒窈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太狠了,虎毒不食子啊,而且她還是個女的,根本不配做母親。” 柏松鶴笑了笑:“一個人的本性是后天教化而來的,男人可以堅強、溫柔,女人也可以狠毒、自私?!?/br> “其實我一直覺得’女人天生就要比男人更正面’這種話,和要求醫(yī)生、老師當圣人差不多,都是一種綁架似的規(guī)訓。大家都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本來女人的生存環(huán)境就很艱難了,還是別加上完美這層枷鎖了?!?/br> 藍舒窈揶揄道:“看不出來,柏老板還是個女權主義者?!?/br> 柏松鶴眨了眨眼:“可別這么說,我會以為你在罵我?!?/br> “什么?” “當然是因為,所有號稱自己是在搞女權的男人,都是道貌岸然的貨色啊。”一個身材頎長的青年走了過來,遞過來兩杯咖啡。 “這位是……” 看到姚飛羽的臉,藍舒窈先是眼睛一亮,隨即露出些許困惑。 “這位是姚飛羽,也是這幅的創(chuàng)作者?!卑厮生Q介紹道。 “哦,原來是我們的天才小畫家飛羽呀,你好,你好,好久不見。”聽見姚飛羽的名字,藍舒窈歪了歪頭,又仔仔細細打量他一遍。目光滑到他腕上的表時,細長的眼縫斜飛出去,馬上又若無其事地鼓成兩廓圓弧。 柏松鶴心下了然。聽藍舒窈的口氣,看來她和姚飛羽還算舊相識。不過,就算是舊相識,恐怕也是姚家沒破產(chǎn)時候的事了。 “天才嘛,還不是包裝出來的,”姚飛羽倒是無所謂,笑臉盈盈湊過來說:“不知道藍姐愿不愿意賞口飯吃?” 抿下嘴里的咖啡,柏松鶴微笑著看姚飛羽現(xiàn)場推銷。 最后,藍舒窈買走了那幅畫。 “何凡騫沒再找你?”柏松鶴問。 “沒有啊?!?/br> 姚飛羽正坐在吧臺邊削蘋果。一根細長的蘋果皮完完整整地盤繞成一堆。吧臺就貼靠在門邊,他坐在哪里,哪里就是一道風景。 “也沒讓你還錢?” “還什么錢?”姚飛羽哼道:“你當所有男人都那么摳門?睡完還要人倒貼吐出去?!?/br> “我就問問。” “挑撥離間,”姚飛羽豎起食指中指,并攏著戳上柏松鶴后腰,做了個槍擊的手勢:“bang!失敗。” “你幼不幼稚。”柏松鶴搶過他手里的蘋果,瞪了他一眼。 “蘋果里我下了毒哦?!?/br> “信你才怪。” “馮老頭喊我去打雜,家里貓沒人喂,你替我養(yǎng)幾天唄?!?/br> “跑丟了別怪我?!?/br> 說來也奇怪,當遠離那一對夫妻的混亂關系后,柏松鶴也能心平氣和地和姚飛羽在一起打鬧玩笑,只是柏松鶴對他再也沒有那種旖旎心思。蘋果沒毒,可他被這個人蟄怕了。 正要把嬉皮笑臉的姚飛羽推搡到一邊去,柏松鶴目光卻慢慢冷了下去。順著他的視線,姚飛羽望向電視。 電視正在播放娛樂八卦。屏幕里站在何凡騫身側(cè)、和他一起參與活動的那人長發(fā)齊肩,明眸皓齒,小腹微微隆起,笑容和穿著打扮一樣端莊得體。 柏松鶴愣愣地盯著他,思緒又悠悠飄回魏亭告訴他自己懷孕了的那天。 “懷……懷孕?”面上流露出根本遮掩不住的驚詫,柏松鶴下意識說:“是,是我的嗎?” 魏亭淡淡道:“可能吧?!?/br> 心里掀起一場驚濤駭浪,正在以摧枯拉朽之勢肆意動蕩。柏松鶴仔細回憶起他幾次與魏亭親熱,自己都沒帶套,魏亭自己也說習慣被內(nèi)射,感覺隔著套zuoai不舒服。雖然用的都是后xue,但是過程中少不了抱著他貼住前面蹭來蹭去,而且男人前端分泌的腺液里其實也有jingzi,保不準哪次不小心擠進去時就中了招…… “什么叫可能?”柏松鶴雙眉緊蹙:“何凡騫是同性戀,不是一直對你……你那里一直沒興趣嗎?你自己也說何凡騫從來沒碰過……” 他喃喃自語:“不是我,難道還會是別人的嗎?” “你什么意思?”魏亭怒聲反問,過分精致而非鋒利的五官,在男人的質(zhì)疑下難得爆發(fā)出強勢和攻擊性。 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話,柏松鶴連忙要解釋。 “夠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似乎對柏松鶴的反應失望透頂,魏亭背過身去,不愿意再看他一眼:“你放心,這孩子是我的,跟你沒關系?!?/br> “你別跟我賭氣啊,我肯定會負責……” “負責?”蒼白羸弱的臉皮上都因氣悶涌上一層青灰,魏亭冷笑:“柏松鶴,你是不是瘋了,我有老公有家庭,你對我負什么責?輪得到你對我負責嗎?” 今晚被魏亭這么一通懟,柏松鶴心里終于也冒了些火氣,沉聲說道:“你能不能好好說話,懷孕不是你一個人的事。” 仿佛這時才意識到自己失控,魏亭穩(wěn)了穩(wěn)情緒,說:“你做過的,他同樣也做過。上個星期我有點不舒服,月經(jīng)沒來,當時也沒想太多,后來買了試紙查了一下,結(jié)果真的有了?!?/br> 柏松鶴迅速在心里計算他的排卵期,可是這種情況下他哪里安得下心算這些,越算反而一團亂麻在他腦海里繞來繞去,只能說: “你打算怎么辦?生下來嗎?還是……萬一……” “……生?!?/br> “那你,”柏松鶴望向他,心里升起一份小小的期待:“會和何凡騫離婚嗎?” 魏亭沉默了一會兒,搖了搖頭:“孩子不能沒有爸爸。” “這都什么年代了?孩子不能沒有爸爸?”柏松鶴覺得這個時候的他簡直愚昧古板到極點,根本不像是一個接受過高等教育的正常人:“多少女人結(jié)婚生子過的也是喪偶式婚姻,——啊,我不是說我會這樣。我的意思是……” “你不懂的,”魏亭護著肚子,像是害怕寒風會凍著腹中的胎兒,唇角浮起一抹苦澀的笑意,說:“我沒有父親,也從來都不知道有父親的關愛是什么體驗。有時候我甚至會幻想,如果我mama當時沒有買精單身生育,憑她的條件,應該會找一個和她身份地位差不多的丈夫……是不是如果我有爸爸,我的人生就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所以,我想給寶寶一個完整的家……這也算是我的執(zhí)念吧。” 柏松鶴脫口而出:“你想給寶寶一個完整的家,我也可以給啊!何凡騫能當什么爹?像他這樣的,有還不如沒有!” “那萬一……萬一不是你的,就是何凡騫的呢?”魏亭痛苦地閉上眼睛,整個人像一具茫然的空殼:“哪個男人愿意給別人養(yǎng)孩子?這種事,我不想也不能欺騙你?!?/br> 柏松鶴登時如鯁在喉。他很想用就算不是他的他也愿意養(yǎng)愿意喜當?shù)凑B(yǎng)恩大于生恩大不了你以后再為我生一個這些話來說服他,眼里再擠出幾滴淚光,簡直要多虛情假意有多虛情假意。 然而他只能站在原地,臉色迅速灰敗下去的同時,眼睜睜地看著魏亭轉(zhuǎn)身離開。 這也是他這兩個月來最后一次見到他。 “欸,”姚飛羽說:“你看他這肚子,幾個月了?” “我怎么知道?!痹娇丛叫臒?,柏松鶴拿起遙控器狠狠一按,“啪”地一聲,二人刺眼的笑容消失了。 如果那幾個月的記憶,也能像這樣消除得干干凈凈該多好。 “不是你的種?” “你胡扯什么,”柏松鶴惱怒道:“我沒碰過他?!?/br> “好了,知道了,柏老板是鐵血直男,”姚飛羽悻悻地說:“沒碰過就沒碰過,這么兇干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