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07 溫書焰真不知道是沈念清瘋了還是他瘋了。 還是第一次聽到這么荒謬的言論,眼前的沈念清還是他的學(xué)生嗎,還懂得尊敬師長嗎。好陌生,這樣突發(fā)的狀況讓他束手無策,想要逃離,總之不能再進行下一步,無論如何都要阻止沈念清。 沈念清緊緊抱著溫書焰的手臂,純欲的臉貼近他肩膀,任憑他怎么掙扎都不會松開,看到老師的耳朵guntang通紅,微微張口呼出一股熱氣,又吸收進去,似乎想與老師接吻。 如果理智全無,恐怕掉入陷阱。 要是被人看到這不成體統(tǒng)的一幕,他真的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想到這里,溫書焰狠心一把推開他,沒有用力,他輕輕坐在了病床邊,如美人落在棉花上優(yōu)雅與清絕。 “沈念清,你現(xiàn)在知道你在做什么嗎?!” 溫書焰低沉著嗓子,帶著一絲指責(zé),聲音像被許多海水浸濕了的沙灘上裸露出來的小石礫,急促得顫抖卻又冷靜得出奇。 好像在純粹發(fā)呆,像是孤立無援的孩子,心不在焉地望向溫書焰,很招人憐愛。 可溫書焰并不會陷入這令人誤會百出的眼神,畢竟他不可能和學(xué)生之間真的發(fā)生什么,從他喊老師的那刻起,他們就只能是師生關(guān)系。 或許是激怒了沈念清,很快,他柔弱的一面突然被抬頭的冷笑所打破。 此刻的狀況變得非常有趣,沈念清輕蔑的眼神砸過來,溫書焰覺得自己愚蠢無比,正在整理衣服的手停了下來。 “老師,您想反抗我嗎?!?/br> 什么? 他在說什么? 還沒有等溫書焰反應(yīng)過來,沈念清突然起身拽過他的領(lǐng)口,用力的把他正面按在病床上。 溫書焰的腦袋狠狠撞在了硌硬的木板床上,頓時一陣頭暈?zāi)垦!?/br> 還沒有等溫書焰完全恢復(fù)清醒,沈念清拋出一系列的問題質(zhì)問他:“為什么您可以喝班主任遞給您的水,又可以接過校長給您的錦旗,也可以滿足您meimei提出的任何要求。為何,對我就不可以!” 溫書焰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么。 不過,沈念清怎么知道他有meimei?!? 溫書焰的腦子又是一頓漿糊,無數(shù)細(xì)碎的片段從他腦海里快速掠過,亂糟糟的沒有頭緒,拼命掙開被抵住的雙腿,不可避免磕到床腳,隨即產(chǎn)生觸電般的痛感。 語言束縛不住他長久壓抑在內(nèi)心的狂熱,手指止不住顫抖,沈念清額頭冒虛汗也保持原有的姿勢,足足居高臨下看著他有兩三分鐘,這樣就很好,可以看清老師整張臉蛋,平實真切,白色襯衫搭配灰色西褲,很符合八零年代的審美。如果硬要說一個缺陷,那么就是老師的眼里沒有他。 不過沈念清不著急,他耗得起,還有大把的機會將他的愛意展露給老師看。 溫書焰的秘密部位正被沈念清用膝蓋死死壓著,窗外的有限光線落在他們相隔的距離中,空氣也變得慢慢稀薄,沒想到只是被沈念清揪著衣領(lǐng)便動不了身,看來他的力氣不容小覷。 也就在這時,溫書焰突然注意到沈念清的手背上有兩道淡淡長長的指甲痕跡。 知道他meimei的存在,又恰好昨天發(fā)生了同樣的事情,溫書焰抱著賭的意味反問他:“那你跟蹤我又是想做什么?!?/br> 沒有想過真的會是他,在得到真正答案之前依然相信他是一個學(xué)生,并非特殊。 可惜,溫書焰賭對了。 沈念清緩慢翻轉(zhuǎn)他的領(lǐng)口,冰涼的手指觸摸他的鎖骨,直勾此處,一眼都不留給其他地方。接著輕盈地俯身壓在溫書焰身上,譏笑:“老師,我對您真失望。我跟隨著您三百九十八天,您卻才發(fā)現(xiàn)是我?!?/br> 瘋了,真的瘋了。 溫書焰內(nèi)心升騰起一種莫名的恐懼感,努力想轉(zhuǎn)移注意力,但很難,沈念清的力氣太大,這是他沒有預(yù)料到的,他抬手扼住沈念清的手臂,想借此喘一口氣。 眼前的學(xué)生,仿佛不期而至的死神。 突然,溫書焰又被他拽了起來,一來一去的顛簸,心臟著實吃不消,這一波未停,前方的聲音也響了起來。 “溫書焰?” 穿白大褂扎低馬尾的女醫(yī)生走進來,放下裝飯盒的布包,回頭看到他們倆個人都滿頭大汗,摸不著頭腦的問:“接到你電話我就趕過來了,誰不舒服啊。” 溫書焰拉過沈念清,平復(fù)心情告訴她:“我學(xué)生好像有點發(fā)燒?!?/br> “哦。”女醫(yī)生甩甩體溫計,遞給沈念清:“放到胳肢窩下,五分鐘?!?/br> 沈念清沒有接,而是轉(zhuǎn)頭望向溫書焰,眼里充滿膽怯,和剛才的他派若兩人。 溫書焰心靈最柔軟的地方在沈念清眨眼瞬間被一拍擊中,很難不管,想起以前帶幼小的溫月去看病,她全程都是可憐巴巴望著他,寸步不離,此時的沈念清也是如此,這些事情都是不可逆轉(zhuǎn)的,包括他那要命的圣母之心,早已把自己代入是普渡眾生的菩薩。 盡管剛才鬧得有多么不愉快,一旦涉及到學(xué)生重要的事情,溫書焰又能自動先將這些事情拋到腦后,溫和說道:“手臂抬起來?!?/br> 沈念清乖巧坐下來,抬起胳膊,等待老師的手伸進他衣服里,陽光鍍了金似的灑塌在他的長睫毛上,平薄的嘴唇上,一切完美得不真實。 溫書焰想,無論誰看到這一幕,都不會忘記此刻在這里短短的停留。 腦子像斷電了一會,短短幾分鐘,似乎用盡多年時光去連接片刻的空白。 女醫(yī)生想到話題抬頭問他:“我最近沒有在教師食堂看到你啊。” “天氣涼了我就帶飯了。”說完之后空氣就陷入寂靜,溫書焰不怎么愛說話,就沒有了共同語言,時刻緊盯手機的時間,五分鐘一到,立即把體溫計拿了出來遞給女醫(yī)生。 因為手是熱的,擦過沈念清冰涼的肌膚差點沒有拿穩(wěn)。 危險全來源于他,本以為沈念清身體里藏臥的第二種人格只會在黑暗里催生出來,可現(xiàn)在溫書焰不這么覺得,他就像一個殺手正在血泊里無窮無盡尋找目標(biāo),每次近距離對視,他眼里的毒惡,看得溫書焰脊背猛地冰冷。 女醫(yī)生看了眼,和氣道:“37.4度,低燒,沒事的,多喝點水吧。” 臨走之前,她又簡單開了點退燒藥,溫書焰領(lǐng)著他離開了。 在路上的時候,溫書焰想說些什么,但是沈念清并沒有給他機會,走得很快,隨著下課的鈴聲流失進人群。 自由恣睢,被風(fēng)包裹的少年背影在溫書焰的余光里拉得老長,他實在做不到把沈念清與那個黑衣男人放在一起,這讓溫書焰再次感到不寒而栗。 回到辦公室的溫書焰,主動找到他們班的班主任,捧杯茶讓談話氣氛輕松點。 “陳主任,你有沈念清家長的電話嗎?!?/br> 作為副科老師,溫書焰并沒有保存家長電話的習(xí)慣。如果沒有記錯,他似乎在眾多家長會中從來沒有見過沈念清的家長。 “沈念清?他發(fā)生什么了嗎?!卑嘀魅蔚墓潭ㄋ季S,叫家長一定是犯錯了,更何況沒有任何老師反應(yīng)過沈念清有問題。 溫書焰說得很心虛:“啊…沒有,就是問一下?!?/br> 陳業(yè)宏推推老花鏡,翻了會電話本,沒有找到,才慢慢想起來:“他啊,是重組家庭,父母不在國內(nèi),就他一個人生活?!?/br> “哦,這樣啊,沒事了?!睖貢婺X袋一片空白,身體冷的發(fā)麻,朝著辦公室外走去,外面有陽光,卻還是忍不住打哆嗦。 沈念清回到班級就將藥盒扔在了抽屜里,即使還發(fā)著低燒,只能不停地喝好多水,一下午都趴在桌上,無精打采,想到今天還要值日,于是悶悶地寫作業(yè),等班上同學(xué)走完再去掃地。 周六下午提早放學(xué),學(xué)生想念一天的假期已等待一周,很快教室變得空蕩蕩。 但還有一個女生遲遲沒有走,是在等待這層樓都沒有學(xué)生后,借著夕陽的余溫鼓起勇氣開口道:“沈念清,我?guī)湍愦驋咝l(wèi)生吧?!?/br> 張晴,坐在沈念清前桌留著齊劉海短發(fā)乖乖女生,他們幾乎沒有什么交流,但她每天都會留意沈念清,因為她對沈念清是抱有好感的。 沈念清只是抬頭看她,看她喜歡一個人的眼神是什么樣子。 潔白透明,什么也沒有掩藏,還會有意無意地躲閃對方的目光,還蘸了點夕陽的嬌羞韻味,他不解,難道是他的眼神里沒有裝滿對老師的喜歡嗎,還是沒有選對告白的場景,為什么老師會被嚇跑呢。 張晴見沈念清盯著自己看,耳朵頓時通紅:“發(fā)燒還是快回家休息。” “嗯?!鄙蚰钋褰K于站起身,離開時還是用兩個人之間能聽到的聲音道了句謝謝。 回家的路上,溫書焰想了很多,在想哪個環(huán)節(jié)出了問題。 沈念清怎么會突然如此,是遇到什么事了嗎還是純粹對他… 這個想法很可怕,差點讓他沒有了原則。 不會的,和學(xué)生勾勾搭搭的,像什么話。這幾年來溫書焰恪盡職守,放棄了很多,好像自從和前任分手之后,提不起除工作之外的興趣,更別說什么戀愛了。 街道的空氣因霧變得浸濕,沉淀的細(xì)微塵土嗆進溫書焰鼻孔里,連續(xù)打了好幾個噴嚏,一天的胡思亂想都被趕出大腦。 天真是越來越冷,溫書焰加快步伐朝家的方向跑去,剛到家,就碰上溫月抱著衣服去浴室:“哥,我在網(wǎng)上買的學(xué)習(xí)資料到了,你幫我拆下,放到我桌子上就行。” “嗯,好?!?/br> 溫書焰順手撕掉包裝,方正干凈的快遞盒,打開除了幾本資料,還有一大堆照片夾雜在資料里散落在地,他蹲下來好奇地?fù)炱饋砜?,下一秒?yún)s像觸電一樣恐慌彈開,退后狠狠撞上桌角,疼得倒抽涼氣,整個空間也跟著溫書焰搖搖晃晃。 手中照片上的主人公,不是別人,正是他本人! 這么大的動靜驚擾了正洗澡的溫月:“哥,怎么了?!” 溫書焰連忙心猿意馬地把所有照片胡亂湊在一起,一邊打著幌子喊:“沒事!我放到你桌上去了?!?/br> 這些都是什么! 溫書焰跑進臥室,關(guān)上門,打開燈,鋪開照片仔細(xì)察看。 那顆不斷亂跳的心臟,已經(jīng)跳脫出安適且瀕臨死亡爆炸的頻率,慌張和恐懼收攏他的情緒,已經(jīng)沒有辦法思考,身邊任何細(xì)小的事物仿佛都隱藏著巨大的禍害,越看越毛骨悚然,溫書焰的耳朵里只有深夜里尖銳的車鳴聲。 有他在cao場上打籃球的照片,有他上課逐字分析數(shù)學(xué)題的照片,有他伏在辦公桌前改作業(yè)的照片,甚至,還有他在家里臥室光著上半身走動的照片。 他徹底癱瘓。 溫書焰不相信,寧愿當(dāng)作沒有看見,原來一直都有一個人,隱蔽在暗影中,將他縮小成照片仔細(xì)觀察,臨摹,私藏,看著窗外的月光溜進來,烙鐵一樣地把他糟心的影子印在床上,有人對嗎,到底在哪,溫書焰想到這里嚇得連忙把窗簾完全拉起來,關(guān)在這里。 沈念清嗎?這些又是他做的嗎? 忽然,溫書焰桌前的電腦跳成黑屏,好像有人正在敲擊著鍵盤,一個字一個字蹦出到畫面上來,迅速向他的眼里淹沒。 老師,這一切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