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明闕與他對視,“我到底也是個姓明的?!?/br> 明家的族老們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 “叔公對我也太見外了,”明闕笑著說,“從小族里就教導,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難道我就是天生的賤骨頭,愿意給陳家做一輩子奴才嗎?”他神色不似作偽,直接利落地挑明之后,內(nèi)室中氣氛反而和緩了些。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都是親族,哪有什么見外不見外的,”明公放下茶,慢悠悠地說,“只是事關重大,動輒便是死罪,不忍將年輕人牽扯進來就是了?!?/br> 明闕心中冷笑,越是傳世已久的大族,子嗣越多,這些人口中的親族只在能夠被他們利用時才有一些價值。“既要囚禁我,又不能殺我,叔公何必在我身上浪費這些個人手,萬一耽誤了大事,哪里出些亂子,豈不是白白籌謀了這么久?”他戲謔說道,言外之意十分明顯。 明闕專橫獨斷,明家這一輩的年輕人都蓋不過他的風頭,雖然明闕身邊一直都有家族派遣過去的人暗中監(jiān)視,正因為如此,明家才更真切的了解到他的實力。明公瞇著眼睛打量他的時候,明三站在他身邊,胖臉漲得通紅,如果沒有明公方才的阻攔,早就過來教訓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了。 “大伯,我看沒必要跟他費這么多話,”明三道,“直接——” “不行,”明公打斷了他的話,“陳寰宇只是禁他足,不是要他命!”明闕若這個時候橫死或者失蹤,都會掀起一場在他們計劃之外的風暴?!澳阋幌蚴怯幸靶牡暮⒆?,”明公帶著笑容,緩緩說道,“做長輩的一直看在眼里,這世道就是如此,能者居上,咱們明家這一脈的家主之位,我看你已足夠當?shù)?。?/br> 此言一出,室內(nèi)嘩然。明三沒想到明公竟然會許他如此高的位置,心中不滿,當下怒道:“大伯,這怎么能行?” “怎么不行?”明公反問,“阿闕本來就是家主嫡子,明家少主,繼承家主之位名正言順?!彼挚聪蛎麝I,話有深意,“只是阿闕你畢竟年輕,還需要些功績才能夠服眾?!?/br> 明闕知道他還有話要說,平靜地等待著。明公喝了一口茶,繼續(xù)說道:“自咱們這位二爺即位,各族格局變化大家也是清楚的,明家自古都是大族,只位于陳家之下。這一代年輕人屬阿闕你最為出眾,家主之位本也當?shù)?,可只有一點,始終是難以服眾。” 明闕猜到了他要說什么,面上閃過一絲不渝,沉著臉道:“您說?!?/br> “你在經(jīng)營上還是欠缺火候,”明公目光銳利,蒼老的聲音中透著徹骨的寒意,“二爺如今更為倚重風家——什么時候,風家這種上不得臺面的東西,也配同我們平起平坐了?” 明三性子暴虐,手里的生意沒少被風家吞掉,當立罵道:“哥哥賣完換弟弟,當婊子爬上來的一路貨色,也敢在明家面前拿喬!” “風凜當年為二爺如何奔走,諸位族老不是沒看在眼里,他與二爺是過了命的交情,二爺倚重他也是應當?!泵麝I說。 明公看著他,“你與風絕同為二爺?shù)慕?,走了一個風凜,如今換風絕上臺,勢力反而較之以前更盛,明家收成倒比從前還要差上許多——阿闕,咱們稱呼你一聲少主,也是有真情實意在里面的,你的場子是越來越紅火,可考慮過明家的親族?” 他的心思昭然若揭,明闕當然明白。他坦然收了這些指責,“我確實做事不周全的地方,該向各位叔伯請罪?!?/br> “你是明家的孩子,身上留著一脈同源的血,”明公見他軟化,聲音和緩許多,“該分得清事理。做人屬族終究還是個看主人臉色的奴才,我們這些老骨頭還能再活多少年?不過是給明家尋一條更好的出路,福澤明家的子嗣罷了?!?/br> 他這句話說完后,室內(nèi)鴉雀無聲,所有人緘默不言,目光都落在明闕身上。 明闕環(huán)視眾人,嘴角仍然帶著那點平常叫人看了生恨的笑意:“您都這樣說了,我要是再不領情,就是不知好歹?!彼c那位老人對視,片刻后垂下頭。 這是一個表示臣服的信號——“叔公為家族殫精竭慮,明闕深感敬佩,愿以叔公為表率,為家族盡心盡力?!泵麝I沉聲說道。 明公笑意愈發(fā)慈祥。 即便蘇生拍著胸脯表示自己能行,陳魏也沒有請病假,把攤子全都丟給他。好在他吃過藥之后燒就開始退了,畢竟還沒有到衰老的年紀,年輕人的身體很耐折騰。 二爺次日之后才回到莊園,陳魏找個機會,跟他確定了一些相關生日會的事。陳家家主的壽辰是件大事,屬族里有些頭臉的人物都要來,為了在眾人面前昭示自己在二爺身邊的地位,奴寵們也松懈不得,要養(yǎng)精蓄銳準備參加生日會的行頭。 翡翠和周軒推掉了那段時間里的所有安排,現(xiàn)在應該在回程的飛機上。林之顯一早就來到莊園,幫助陳魏一同準備。林之顯做人油滑,做事并不拖沓,陳魏有他幫手,也減輕了一些負擔。 “明先生說前些日子向您自請了禁足令,現(xiàn)在想向您求個恩典?!标愇赫驹诙斏磉叄瑸樗宓箍Х?。 二爺剛從外面回來,神情淡淡的,聽完陳魏的匯報,只是隨口應了聲,“許他當天到吧?!?/br> 陳魏點點頭,答道:“是。” “邀請函多準備一份,”二爺頓了頓,說道,“給療養(yǎng)院送過去?!?/br> 能被二爺提起來的療養(yǎng)院只有一座,就是老夫人修養(yǎng)的地方——眾所周知二爺和母親關系一般,除了重要的年節(jié),很少會看望她。做人下屬最重要的就是少說多做,陳魏沒有詢問具體的安排,二爺沒有額外的吩咐,就是一切從簡,低調(diào)處事就對了。 只是有一件事,就連慣會揣摩他心思的陳魏也無法擅做決斷,生日會必然要開宴席,來參加的屬族好辦,二爺?shù)呐珜欀g,就沒有那么好安排了。 “風二少爺?shù)奈淮?,您看應該如何安排?”陳魏斟酌著請示道?/br> 往年的宴席上,屬族和奴寵是分開來的,二爺左手邊是明家的家主,其后是風凜,右手邊第一位則是風絕,明闕緊隨在后。如今風凜還在醫(yī)院內(nèi)昏迷不醒,他的弟弟風絕繼承了家主的位置,如果還坐在右側(cè),未免會招來閑話。 可要是換到左側(cè),原先風凜的位置上,二爺右手邊就空出來一個位置。這樣聲勢浩大的宴席按規(guī)矩不能留有空位,然而且不說明闕最近有錯在身,倘若由明家占據(jù)兩側(cè)上首的位置,不僅風絕心里會有想法,旁人看在眼里,也要議論一句“風家沒落”。 以二爺對風絕的重視程度,必然不會任由這樣的事發(fā)生。 陳魏恭謹?shù)氐却數(shù)姆愿?,一杯咖啡見了底,二爺卻依然沒有出聲。他微微抿起唇,思忖著自己是不是哪里說得不對——要不然二爺怎么會一直盯著自己? “阿絕既然做了家主,就依照他哥哥原來的位次排吧。右邊的位置……”二爺輕飄飄道,“管家,我看你不錯。” 陳魏心中那點不祥的預感被證實,他利落地跪下去,相當嫻熟地求饒:“主人抬舉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