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乎乎地吹著，裹挾著一種透心徹骨的寒意，舐舌一般卷起地上的殘枝落葉，偏移、旋轉(zhuǎn)、升起、又飄然而下……

    無數(shù)煙塵、紙片、碎末隨風居無定所地飄搖，肆無忌憚地作亂。

    房前屋后處處門窗緊閉，不見人氣。寂漠無聲的青石大街上，端的是一派死氣沉沉的荒涼模樣。

    只有風，毫無顧忌地在殘敗破舊的門花窗欞中穿梭越行。

    冷……鉆進破了洞的薄鞋里，腳步重如千鈞，一下一下打夯似的杵到地上，沉重到聽不見聲音；

    冷……刺入斷了線的衣衫里，襟面脆成蟬翼，一絲一縷抹布似的掛在身上，污漬到看不清衣色（原料）；

    冷……滲透骨髓，沁入心底。皮膚與肌rou繃緊，男人微閉著眼睛，如同沒睡醒的游魂般夢囈。

    天色是不見晨昏的景，人是不辨西東的迷。

    男人的身體稍向前傾，一腳一步卻走得很“經(jīng)心”，他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著，眉頭皺成格子梯，仿佛想醒卻醒不過來，雙腿不聽管教自行其是。

    ……哈哈哈……哈哈……

    ……嘻嘻嘻……

    小孩子的聲音。

    男人的眉頭皺的更深了，而雙腳依舊一下一下毫無停滯地往前邁進。

    ……哈哈哈……嘻嘻……

    小孩兒的聲音更近了，仿佛跟在他身后跑。

    “……一二三，串燈花……”小孩兒們唱起童謠，“……喜洋洋，掛門梁……”

    明明如此童稚悅耳的聲音，聽起來卻讓人渾身打起寒噤。

    他們蹦著，跳著，拍著小手，你追我趕。嬉鬧聲縈繞在男人耳畔。

    “……一抹糖，二捻麻，三卷刀來四斷堂，銀光落在枕頭上。笑一笑，丹唇藥；抿一抿，心肝鬧。小紅娘，莫愁腸，愁腸易亂珠花簪……

    “……認錯郎，撞破堂，十里紅妝換白腸……”

    ……嘻嘻嘻……

    ……哈哈哈……

    小孩兒們毫無心際地跑著笑著。

    ……好難受，午十衷揪心地想著，艱辛地苦熬著。

    為什么我還在這里，我要離開，不要……腳！不行，動不了……怎么會這樣……

    午十衷在夢里也能清晰地想到，這是夢魘，一定是夢魘……好難受，渾身一處也動不了，好像被什么東西壓得死死的，又好像整個身體都被灌了鉛，死沉死沉的。他想動一下左腿，瞬間傳來一陣麻疼麻疼的感覺，好像一輛重型馬車從自己腿上碾過去……他幾乎懷疑自己的腿是不是整個壞掉了？！

    什……什么？這是什么東西……午十衷感覺有什么東西在“添”他的腿，小小的，一下一下，濕濕軟軟的，很有規(guī)律，仿佛是做什么樂此不疲的事……

    這勁頭這力度如果前面是一盆水估計得是滿口的啪嗒響啊，可現(xiàn)在這玩意兒弄的可不是一盆水……午十衷被自己的想法駭?shù)眯念^一驚！

    不不……他反駁自己，在心里安慰說，這可能只是一片沾了水露的葉子而已，可能只是因為風稍微大了點吹彎了所以一點點地碰到腿上……

    不一會兒，他就感覺那條腿好像緩點過來能動了，午十衷松了口勁，努力將眼皮撐開一點。仿佛破開了皮的地瓜，柔和的光淡淡地透進眼睛里，稀釋了一點深不見底的黑暗視線。

    他剛還慶幸自己終于從噩夢里掙脫出來了，還沒完全睜開眼睛看看自己身處的地方，恢復大半的知覺突然感覺方才沒注意到的“東西”現(xiàn)在正一下一下舔舐著他裸露的脖頸，小小的，濕濕軟軟的，還留下一種濕漉粘膩的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