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晨，解競青帶著秦白開車去隔壁省。

    雖然離得近，但平常他只有在過節(jié)時才會回父母家，因為他舍不得離開秦白。認識三年，秦白從來沒有回過家，也沒有什么朋友，如果解競青不陪著他，那么他就只能自己一個人待著。

    在春節(jié)期間，解競青會回父母家，秦白也會跟過去，在旁邊的賓館住下。解競青會抓時間偷偷溜出去，和秦白私會。

    這次他們終于能正大光明地一起進家門了。

    秦白有些路怒癥，開車時特別急躁；他坐副駕時也會以“我開十多年車了你才開幾年？”來指揮解競青，弄得解競青每次都緊張得要命。

    不過今天兩人都揣著滿腹心事，一路上誰也沒怎么說話。

    “熱嗎？要開空調(diào)嗎？”

    “不用?！?/br>
    臨近中午，終于到達樓下。秦白下車后讓解競青看看自己的形象有沒有問題。

    “衣服褶沒褶？”

    解競青幫他拉拉衣服，稍稍站遠，評價：“完美?！?/br>
    站在家門前，秦白緊緊攥著解競青的手，解競青也捏著他的手，用另一只手敲了幾下門。

    “爸媽，我們來了?！?/br>
    門開了，飯菜的香味撲面而來，解父解母站在門內(nèi)，解母招呼他們：“來了！快進屋吧！”

    解競青把秦白拉進去。門墊上擺著兩雙拖鞋，他們換鞋后，解母把兩人拉到沙發(fā)上，讓他們坐下。

    “媽，我們還沒洗手呢?！?/br>
    “哎呀，我忘了。洗手間在那邊，青青你帶秦白過去?！?/br>
    解競青把秦白帶到洗手臺前，解競青：“我先洗。“之后秦白剛要洗，解母在客廳說：“別用涼水洗?！?/br>
    “我知道，媽。”解競青說。

    洗完手，兩人回到沙發(fā)上，解母往他們手里一人塞了一個橘子，“先吃點水果墊墊肚子。飯一會兒就好?！?/br>
    解母坐在秦白身邊，拉著秦白的手，認真地看著他，“看著還挺年輕的誒……一路上暈車嗎？誰開的車？”

    秦白局促地搖頭，說：“競青開的車。”

    “我昨天就想問，你真的懷了青青的孩子？”

    解競青說：“媽，你先去做飯吧。吃完飯你再說?！?/br>
    “那我問?！苯飧刚f，他招呼解競青進到臥室，“你過來一下。”

    解競青握住秦白的手，“你們就在這里問吧，一起問我們。”

    “你添什么亂？”解母站起來把解父推到廚房門口，“去看看湯煮好了沒。去！”

    解父被解母打發(fā)走了，解母看秦白雙手緊緊捏著橘子，也就不再拉他的手，只問：“秦白啊，我也是擔(dān)心，你怎么想著要給青青生孩子??？你這個年齡生孩子很危險的，尤其你還是那個雙性人。我看網(wǎng)上說那樣危險更大，可能孩子還沒生下來呢人就沒……”

    “媽?！苯飧偳啻驍嗨拔覀兌贾赖??！?/br>
    “你知道個屁！”解母罵他啊，“不是你生你不疼！我生過你，我還是不清楚嗎？你和誰談戀愛我可以不管，孩子都弄出來了我還能不管嗎？人家小伙子單了這么多年，他看上你了才跟著你，你就這樣對他？人家父母知道得多心疼？”

    “阿姨，”秦白說，“解競青沒錯，是我自己想要一個孩子的。我父母那邊沒問題的。而且您不用擔(dān)心我，如果我沒了解競青會得到一筆足夠扶養(yǎng)到孩子成年的扶養(yǎng)金的?！?/br>
    “誒呀，我不是這個意思……”解母懊愧，“我不是擔(dān)心這個，我只是……青青以前也沒談過什么戀愛，你可能是他第一個真心喜歡的人。青青這么在乎你，你也是一個這么好的孩子。我只是怕你走了……青青他怎么辦啊？……”

    解母說著說著就濕紅了眼，解競青趕緊給自己的媽遞紙，“媽，你怎么說著說著就哭了？”

    解母擦著眼淚，“還不是你這個不省心的小崽子！也不提前告訴我們一聲，我們也沒個時間接受?！?/br>
    “我錯了，媽，你別哭了。”

    解母一邊抹眼淚一邊站起，“我去廚房看看。”

    等客廳里只剩解競青和秦白兩人后，秦白忽然說：“競青，如果我比我爸先死了，我妹或我弟也會給你一筆錢養(yǎng)孩子的?！?/br>
    “白白！”解競青按住他的上臂，“別說這種話！”

    “但如果我和孩子都沒了，你也沒錢——所以別想害命謀財?！鼻匕椎卣f。

    解競青緊緊抱著他，嚴肅發(fā)誓：“我不要錢，我要老婆。”

    秦白拍拍他的背，“好啦，先告訴你而已。咱們現(xiàn)在得現(xiàn)實一點兒了，不是嗎？”

    解競青喂了秦白幾瓣橘子，看到解父端著菜從廚房出來，他起身道：“爸，我來吧?！鼻匕赘酒饋怼?/br>
    “你媽讓你和他歇著?！?/br>
    解母也端著砂鍋出來了，說：“你倆都別動，我倆自己來?！?/br>
    菜都上齊后，解母招呼他們上座：“來吃飯吧?！?/br>
    吃飯時，解母又和秦白簡單敘敘寒溫，問問他喜歡吃什么，有什么興趣愛好，等等。秦白一一回了。他們又聊到了解競青身上。

    “青青他一點辣都不吃的！小時候吃一點辣就哭、就流眼淚哦。”

    “競青確實不吃辣。”

    “他還特別喜歡吃糖，不給吃糖也哭的?！?/br>
    “他現(xiàn)在也喜歡吃糖?！?/br>
    “媽……”解競青想要制止，被母親堵回去了。

    “我是在和秦白交代事情呢，關(guān)你什么事？”她轉(zhuǎn)頭繼續(xù)對秦白說，“秦白，你平常一定要讓他少吃糖，不讓牙都要壞掉了?！?/br>
    “嗯嗯，我一定?！?/br>
    “誒，就今天這桌飯，對你來說有沒有太咸？”

    “還好吧。”秦白心想：太淡了……

    “那你倆吃不到一起去的?！苯饽该蜃祯久紦u頭，“解競青，你說，這菜對你來說是不是太咸？”

    突然被親媽叫了全名，把解競青嚇得一怔，他說：“……還行吧?！?/br>
    “你看看，這就是覺得不好吃！”解母說，“這個反應(yīng)就是覺得不好吃，要是說‘還不錯’就是比較滿意，‘好吃’就是覺得好吃——你倆平時是誰做飯？”

    秦白說：“一般是我做，也不常做”。

    “你以后讓他做！懷孕要遠離油煙，以后肚子大了更不能進廚房了，灶臺那火會烤到肚子的。”

    “嗯嗯。”

    “而且啊，你愛吃什么就吃什么，不用管他。你喜歡吃辣和酸是嗎？那好哇，酸兒辣女。你想吃什么就讓青青去買，有時候不一定是你想吃，是孩子想吃。我懷著青青時，有一次路過烤鴨店，特別想吃烤鴨，怎樣都控制不住。等青青出生后，我給他買了一次，他吃得那叫一個歡！”

    “哈哈?！鼻匕紫氲叫「偳啾е绝喛械漠嬅?，笑出了聲。

    眼看著自己的親媽就要把自己小時候的那點尷尬事都抖出來，解競青在桌子底下用腳輕輕碰了碰母親的腿，結(jié)果解母臉上依舊對秦白笑呵呵的，腳底下卻狠狠給解競青踹了回去。

    解競青：QAQ

    于是他只能和他爸相對無言，默默吃飯。解競青和解父吃完后坐了許久，兩人依舊在旁邊聊得火熱，直到解競青忍不住說：“媽，你們吃完了嗎？”

    “沒呢。你倆先走吧?！苯饽笓]揮手。

    解競青：“好的媽?！?/br>
    “別管他，咱們繼續(xù)?！彼龑η匕渍f。

    秦白：“好的媽?！?/br>
    解競青：？？？已經(jīng)叫上媽了嗎？

    解競青本想去廚房，結(jié)果被解父拽到了臥室。

    “缺錢花嗎？”解父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

    “不缺。”

    解父把懷里的錢塞到他手里，“拿著吧。對那孩子好點，給他賣點東西?！?/br>
    “行。”解競青把錢收下了。

    解父壓低聲音說：“你在短信里說，你把錢和房子都給他了？”

    “對?！?/br>
    “他真的不是騙子？”

    “爸！”

    “得了得了！我不說了?！苯飧笖[手，“那你有沒有留點自己的錢？我教給你的，把錢藏在廁所天花板上?！?/br>
    “……被他發(fā)現(xiàn)了。”解競青無奈道。

    解父“嘖”了一聲，“真笨！你肯定是沒好好藏?！?/br>
    雖然解父不像解母那樣能說會道，但他和解競青也有一種獨特的父子之間相處的模式。

    “解競青?！苯飧竿蝗唤兴?/br>
    被親爸叫全名更嚇人，解競青磕巴道：“怎、怎么了？”

    “我在你畢業(yè)后讓你去鄰省，是為了讓你發(fā)展自己的事業(yè)，而不是守著家吃老本。哼，你可倒好！三年。你是剛畢業(yè)就遇見那孩子了，是吧？”

    “是……”

    “還同居，一年多、兩年！你一天天能干些什么，光顧著和他玩了吧？”

    “啊、是——不、不是，我們沒有……”

    “行了，我還不知道你！……算了，你愛怎么著怎么著吧，你大了，我也管不著了。

    解競青神情低落。

    “你要不要回來？雖然咱家不如他家里有錢，但也能養(yǎng)活你們一家，你要是回來就幫我管理公司?！?/br>
    解競青有些猶豫，“我和秦白商量一下?！?/br>
    “好。唉，本來說你年輕，應(yīng)該以事業(yè)為重，結(jié)果你現(xiàn)在只能回歸家庭了。”

    解競青汗顏。

    父子倆回到餐客廳，發(fā)現(xiàn)解母和秦白已經(jīng)從餐桌轉(zhuǎn)戰(zhàn)到沙發(fā)，秦白也沒有剛才那樣拘束，坦然地讓手被解母握手里。

    解競青想幫父親收拾餐桌，解父說；“你去陪你……男朋友和你媽吧?！?/br>
    解競青便走到沙發(fā)旁，問二人：“你們聊什么呢？”

    二人抬頭，都看著解競青發(fā)笑。

    解競青心說：完了，他們肯定在說我的壞事。

    解競青坐在秦白旁邊，解母說：“我正和秦白談到你喜歡聽?wèi)颉⒑炔?，特別老派?！?/br>
    “嗯?！鼻匕c頭，“他現(xiàn)在在家還會唱幾段——蘇三～離了洪洞縣～將身來在～大街前～”

    “別別別別！”解競青連忙阻止，“我也沒那么喜歡！”

    秦白和解母笑作一團。

    解競青雖然嘴角耷拉著，但心里對母親很快接受了秦白感到開心。

    “我和秦白算了，他比你大11歲，我比他大13歲。雖然我倆差十幾歲，平輩太小，晚輩太大；不過按你的算，他以后就是我兒子了。兒子？”

    “誒，媽?！?/br>
    解競青大為震驚：“不是……這么快的嗎？！媽，你要不緩緩，你們才剛認識一天？”

    “一天怎么了？你和他在一起幾年了啊。秦白和我說，你管他叫‘老婆’，我兒子的男老婆就是我兒子?！?/br>
    解競青：“我……你們……不是……？”

    解母橫眉豎目，“怎么啦？不要你老婆了？他懷著我兒子的孩子，我叫他一聲兒子怎么了？——還是你有不要他的打算?。窟€是你想不要你的孩子?。课腋嬖V你，解競青，你別想流掉這個孩子！人流的傷害特別大！而且秦白還是雙性，危險更大！”她把雙手放到腹部前由上到下擺動，表示大出血之類的意思，“可能直接就……”

    “媽、媽、媽！”解競青越過秦白抓住母親的手，“我不會的！我是太高興了，高興到忘乎所以了。您別說了，饒了我吧！”

    他們又在解家坐了會兒，解競青看了看時間，說：“爸、媽，我們該回去了。我明天還要上班呢?！?/br>
    解母依依不舍，“要不讓秦白在這里住一晚？你先回去，我明天把他送回去?！?/br>
    秦白說：“不用了，媽，我和競青一起回去吧。”

    “那好吧。唉，要不你們來這邊住吧，把那邊的工作辭了、把房子賣了，給孩子準(zhǔn)備個大房子。要是缺錢，我們給填?！?/br>
    解母說了和解父相似的話。解競青認真點頭，“好，我考慮考慮?！?/br>
    解父和解母把二人一直送到車上：“開車慢點，路上小心?！?/br>
    秦白坐在副駕上，打開窗戶揮手：“再見?！?/br>
    車開到道路上，秦白把椅子放低，說：要不我以后還是坐后座吧，安全些，以后肚子大了后面也更寬敞些——你看車！”

    解競青嚇了一跳，前后左右看了看，說：“沒車?。俊?/br>
    秦白伸手指著一輛剛并道超過去汽車，“它剛才超了你?！?/br>
    “……它要超就超唄。你現(xiàn)在懷孕了，我開車得穩(wěn)點，超車就讓它們超。你別著急?！?/br>
    秦白默然片刻，“哦。對不起?！?/br>
    “沒事?！苯飧偳嗾f。

    秦白蜷在座位里，戴上耳機聽歌。

    解競青正專心開車，突然聽到旁邊秦白的抽泣聲，以為他在孕中情緒敏感，被自己說哭了，忙問：“白白，你怎么哭了？”

    “沒事……我想我媽了……”秦白打開身前的副駕儲物箱，拿出紙巾擦眼淚。

    解競青稍稍違反安全駕駛規(guī)則，右手離開方向盤拍了拍秦白。

    “別難過了……”他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說，“要不你換一首歡樂一些的歌曲聽？”

    秦白無語俄頃，把解競青的手丟回去，“氣氛都被你破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