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聞哲！”

    看到隋聞哲從電梯出來，范旭從入門大廳的沙發(fā)上坐起來，一臉擔憂：“你沒事吧？我看你和裴欣原出去之后就沒回來，所以一直在這里等你。”

    隋聞哲搖頭：“沒事。所以談崩了？”

    “嗯……哎，你的脖子怎么了？”范旭注意到隋聞哲后頸上的咬痕，迅速意識到?！笆遣皇桥嵝涝傻?？”

    隋聞哲左手掩上傷口，沒有什么反應：“不是，什么都沒發(fā)生?！?/br>
    他們兩個人在走出sub的門口時，刺眼的陽光讓隋聞哲瞇起眼睛。

    從傍晚到早上，到底做了多久…

    “真是抱歉，讓你浪費了時間等我?！?/br>
    范旭覺得隋聞哲就連道歉也毫無歉意的臉非常有意思。他擺手：“有什么好浪費的，我只是擔心你而已。作為補償，給我個吻怎么樣？”說完指指自己的臉頰。

    隋聞哲無語：“麻煩你把精力花在別人身上?！毕肫鹗裁矗贸隹诖膗盤，“我從裴欣原身上摸到的，不知道是什么，你拿回總部去解析吧?！?/br>
    “好……”摸到——？

    “還有，范旭。”

    “什么？”

    “如果可以的話，你能對我釋放一下你的信息素嗎？”

    范旭對他的請求感到驚訝，但沒有拒絕。

    兩個人干瞪眼過了一會。范旭笑著收回了信息素：“所以沒反應嗎？Beta好像是這樣的?！?/br>
    “是嗎?！彼迓務芩妓髁艘粫c點頭，“好的，那我先走了，再見?！?/br>
    他完全沒理會范旭的揮手，坐上了剛好經過的公車。說實話，他現(xiàn)在站著都很困難，他也很渴。江瑞實在是做得他精疲力竭，但是他不想繼續(xù)在江瑞旁邊繼續(xù)待著，那讓他很恐慌。

    裝作不認識也是下意識的行為，只是覺得在江瑞面前這副模樣很丟臉。他和很多alpha都接觸過，為什么只會被江瑞的信息素影響？

    這是他很早之前就發(fā)現(xiàn)的問題。

    而且他說著什么花香…隋聞哲從來沒有聽誰說過自己有特別的味道。

    “果然很奇怪?！彼迓務芸吭谲嚧吧?。

    無論是江瑞，還是他。

    隋聞哲回到家就昏睡了過去。

    廚房的水龍頭一直在滴水。

    隔壁小孩的哭聲吵醒了他。隋聞哲從床上坐起來，腰隱隱地發(fā)疼。

    已經是晚上了，他沒有開燈，逼仄的臥室里一片昏暗。隋聞哲光腳走到廚房接了一碗水喝。水龍頭仍然在滴水，即使擰到盡頭，總有水從縫隙流出來。

    黑得連月光都沒有。

    “嗯……”

    他踩到地上的債款賬單。不知道什么時候能還完數(shù)了多少位都沒有數(shù)完的金額，人的欲望總是沒有盡頭。

    隋聞哲沒有見過那個只存在于別人口中的舅舅幾面，當冤大頭幫他還債也沒什么，他不恨，他討厭的只有打擾姥姥正常生活的催債公司。

    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很普通的beta。所謂占據(jù)少數(shù)的alpha和omega對他來說也沒有什么特別。唯一讓隋聞哲印象深刻的是江瑞。在學校的時候，他總是很顯眼，身邊有很多人和他走在一起。被稱作最引人注目的alpha，之類?！暗沁@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只有江瑞才能讓隋聞哲想到“漂亮”這個詞。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這么覺得，之后的每一次擦肩而過也是。白皙的臉頰，眼睛的睫毛很密，像烏云一樣蓋住如月亮般明亮的眼睛。

    以為沒有關系了，也沒有必要再想起。但是過了很久，都忘不掉看向自己的那雙眼睛。

    時針指向九上面一點。

    隋聞哲穿上外套，想出門吃點東西。開了門，他先看到地上在之前本應不存在的陰影，轉頭，和靠在過道上的江瑞對上視線。因為是很破舊的房子，所以頭頂上沒有燈，能看見的只有江瑞指間的火光。

    早就預想到會這樣，隋聞哲也沒有多驚訝。

    到了這個時候，逃到地球兩端也會被抓到吧。

    他徑直路過江瑞，江瑞沒在意，拉住他：“餓了是不是？”

    隋聞哲面無表情：“我沒錢。”

    江瑞笑了：“可我還得你賣我個面子?！?/br>
    “這個…”江瑞點點他被衣服領子遮住的脖子?！敖o我個機會道歉?！?/br>
    隋聞哲的手被江瑞牽起，他垂眼，輕輕地在隋聞哲的手背上吻了一下。有煙氣附在皮膚上，還有一股不同于空氣的，在濃重中顯得清新的味道。

    “……”逃也逃不掉。

    沉默了一陣。

    隋聞哲點頭，說：“好吧。”

    江瑞又笑了，兩眼彎彎，把手插在褲袋里不緊不慢地下樓梯，皮鞋后跟踩在水泥面上嗒嗒響，像鐘聲。

    ‘想牽著他的手。碰到了就不想放開了。’

    隋聞哲系好安全帶，碰上江瑞的目光，江瑞動了動嘴角。

    ‘不過，雖然很遲鈍，牽手還是不行的。’

    江瑞又把他帶來sub的時候，隋聞哲皺了皺眉。進門接待的人畢恭畢敬，領他們到了頂層。電梯一開門就能看到環(huán)型的透明大面積窗戶，這座城市的夜景燈火盡收眼底。

    空間的中心跪著一個人。隋聞哲仔細一看，回頭望江瑞，江瑞雙手交疊，向他拋了個媚眼。

    裴欣原被綁住手腳，眼睛也被蒙住，頭抵在地面上，身體沒有動彈，就像是信徒在向自己的神虔誠地磕頭。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江瑞搭上隋聞哲的肩膀，指著裴欣原。

    裴欣原是Quar公司董事長的兒子，子仗父勢，所以即使隋聞哲再不懼權勢，為了不招惹更多是非，揮在他臉上的拳頭也留了幾分力氣。打下去的瞬間，也想過自己有丟飯碗的可能。但是現(xiàn)在，江瑞滿不在意地把裴欣原像垃圾一樣擺在隋聞哲面前，和他說，他握著裴欣原的命。

    隋聞哲站在原地沒動，他不知道心底那股不舒服的感覺是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做?！?/br>
    “什么？”

    江瑞臉上的笑容一瞬間消逝。隋聞哲毫無波瀾的臉上什么情緒都讀不出來。

    “他給你下了藥，還碰了你。怎么，這對你來說也無所謂？”

    “不是無所謂?！?/br>
    隋聞哲說得很清楚，江瑞卻當作沒聽到。

    ‘那么在我沒有的時間里，你也可以這么接受別人嗎？’

    江瑞走到裴欣原面前，喃喃道：“哦，還親了你來著…”

    他伸腳朝著裴欣原的臉一記猛踢，裴欣原的身體一下子向左傾斜，整個人都倒在了地毯上。

    “無法回答啊。”裴欣原像是從疼痛中醒來，在嗚嗚地嚎叫，江瑞轉頭看著隋聞哲，鞋尖狠狠碾著裴欣原的嘴。

    “啊啊……！”

    隋聞哲看到的是單方面的施暴現(xiàn)場，江瑞慢條斯理地折磨著裴欣原，一回又一回的，每次都像想把他置于死地，卻又吊著一口氣。

    ‘瘋了…’隋聞哲攥緊拳頭。

    江瑞蹲下身來，把蓋住裴欣原眼睛的布挑起，浸潤淚水的布掉在手上。他微微笑，和裴欣原皺成一團的哭臉是兩個極端?！芭肋^去，爬到他身邊去，給他道歉?！?/br>
    裴欣原猛地點頭，四肢著地爬過去，抓住隋聞哲的腿哭喊：“對…對不起！對不起！”

    極為狼狽。隋聞哲沒有理會裴欣原，他皺眉看著江瑞。

    在他們的世界alpha向beta低頭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少爺身為alpha的尊嚴被碾得粉碎。

    “誰允許你碰他的。”江瑞走過來拽住他的衣領。

    “江瑞?！彼迓務苊蛑欤醋〗鸬母觳?，臉色很差。“可以了。”

    ‘終于不裝不認識我了?！?/br>
    江瑞開懷地笑，漂亮的臉在行為的極度反差之下更為俊秀。

    “該吃東西了啊。剛才我有點生氣，差點忘了?！彼蛄穗娫?，馬上就有人上來把奄奄一息的裴欣原帶走了。因為上來的omega穿著有點暴露，隋聞哲不由得多注意了幾秒。

    江瑞一直在關注著隋聞哲的反應，見他緊盯著，問：“看什么？”

    “那個?！彼迓務苷f，“omega，挺好看的。”

    隋聞哲為了回答隨口說了一句。他覺得身為alpha，江瑞應該比他更加贊同這個觀點。

    但是江瑞沒有什么反應，隋聞哲也就當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江瑞幫隋聞哲拉開椅子，方桌上的蠟燭適時點燃了，因為嘴角上的痣在迎光面所以很明顯，就在這么恰好的位置，在江瑞的臉上。

    推餐車的人是個beta，他很安靜，默默地擺好了菜，給江瑞鞠了個躬就下去了。

    一般正常人在目睹了暴力事件的發(fā)生都會沒有什么胃口，但是隋聞哲若無其事地把面前的食物都飛速吃光了。這也是隋聞哲的一個特別之處，無論發(fā)生什么事情，他都表現(xiàn)得事不關己。江瑞沒怎么吃，他就專注地看著隋聞哲咀嚼東西的樣子。

    “所以，Quar那邊沒事嗎？”

    隋聞哲抬頭，江瑞馬上收回了視線，裝作在用叉子卷著盤中的面。

    “嗯。反正他們也快到頭了。”

    “那么你為什么要為我這么做？”隋聞哲問。

    江瑞的腦中好像有烏鴉在飛。

    ‘傻子?！?/br>
    “啊，那個?！苯鸩粍勇暽Ьo了牙，嘆了口氣?！耙驗槲覍Σ蛔∧??！?/br>
    “然后，對不起。”

    隋聞哲眨眼。對他來說，江瑞的出現(xiàn)很突然，一睜眼有一個男人趴在自己身上，卻發(fā)現(xiàn)是江瑞的感覺也很奇怪。但是隋聞哲并不討厭。很多年沒見，江瑞的眼睛還是明亮的，尤其是看著他的時候。

    心有一個地方突然被觸動了一下。

    說“沒什么”的話，又會生氣吧。

    隋聞哲雖然還是面無表情，但臉色帶著幾分鄭重地說：“我原諒你?！?/br>
    就像小孩子互相打鬧，被不小心傷到后對著真摯道歉幼幼稚稚地說原諒一樣。

    不知道是被這副樣子逗笑了，還是聽到他的話很開心。江瑞忍不住把頭低下去，埋在桌子上。

    很想笑，但是笑不出來。心里像炸開了花，怎么看都是紅。

    “咳。”咳嗽兩聲，江瑞的臉憋得帶上了淡淡的粉色?！俺酥猓€有一件事。如果你愿意的話，我想和你做個交易。”

    “什么？”

    “我希望以后的晚上，你能和我一起睡覺?！?/br>
    隋聞哲看著他。

    江瑞盡量無視掉隋聞哲無聲射在他身上的小箭。

    “我一直以來有失眠的毛病，晚上很難入睡?！逼鋵嵅]有。

    “你信息素的味道讓我很安心?！边@是真的。

    “我不會對你做什么的，只要躺在我旁邊就好?！边@個看情況。

    隋聞哲的眼神好像在說臟話，十句不重樣的臟話。

    江瑞最后說：“我會支付你相應的報酬?！?/br>
    “多少？”

    魚兒仿佛上鉤，扯著桿，不安分地動。

    “一萬磅每小時，如果嫌少可以任你隨便提?！?/br>
    “拒絕了會不會直接被你關著？”

    江瑞笑笑：“誰知道呢?！?/br>
    彼此明明都心知肚明。

    “你的話也不知道從哪里摘的，不像你?！彼迓務苷f。“你的保證我不會相信，畢竟事情發(fā)生了不會因為時間的過去就不復存在。我有一個條件，不能對我使用信息素。如果違背了，交易就終止?！?/br>
    ‘如果你不會再獨自消失，讓我做什么都行。’

    江瑞藏住他的想法，點頭：“好。”

    只是為了錢，順遂你愿并不是一件難事。

    隋聞哲看著江瑞說：“我同意?！?/br>
    明明怎么都覺得冷的，呼出來的氣都是可見的白。但是春天好像回來了，難得開始覺得空氣暖融。

    ‘好想和你有斬不斷的聯(lián)系。’他想。

    ‘現(xiàn)在算是成功了一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