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道
桐青見兩人從那小秘境出來后氣氛有了微妙的變化,就知道兩人必然認(rèn)真談過,君上和伴侶之間關(guān)系融洽是個好事,他為此十分高興。按理說這會不應(yīng)該去打擾,只是……桐青想到那候著的童子,只得上前道:“星君的童子在外候著,似有急事?!?/br> 蒼澤心下不安,他是跟童子說過可以來鳳君這里,也給了童子傳送的符咒,可讓童子來到一般人視為險境的鳳君洞府,那該是天大的事了。 果不其然,他甫一出現(xiàn),童子就忙不迭的撲過來,把傳訊的玉符捧到他面前。只看那玉符上雕琢精巧的龍紋,蒼澤心中就知是誰了,神識一探,西海龍王語氣誠懇客氣的請他過去,商議五太子敖景和他胞弟的婚事。若是只有照影一人,西海龍王自然不怵,只是忌憚他有一個做星君的兄長,為了龍族的顏面,這才做足了禮數(shù)。沒放入心中的尊敬,行止間還是透出了輕蔑,甚至把靈君當(dāng)個女子,去和‘娘家’哥哥商議,全然沒把照影當(dāng)個可以自主事情的男人。 “這個毛病是從龍神傳下來的,”鳳桐不屑道,“金龍全是雄性,而且龍神嫌棄母龍懷胎時間太慢,沒有雄龍播種便得子嗣來的簡單輕松,連帶著族中所有雌性地位都很低下。當(dāng)年和鳳族之間鬧得那么大,也有龍族族人看不起鳳族雌性掌權(quán)的理由。” 聽鳳桐這般說,蒼澤當(dāng)即就不想去了。 “干嗎不去?敲他一筆,到時候你就能光明正大的把我給你的禮物拿出去了,有人問起就說是龍王所贈?!兵P桐想著以后能不藏著掖著語氣不由得輕快起來。 蒼澤還是去了,可惜他只見到了白發(fā)蒼蒼的老龍王,至于敖景和照影則是一個都不曾見到。 老龍王說的懇切,放低了姿態(tài),甚至和蒼澤答應(yīng)會給照影正妻之位,且會給敖景分給一塊水域,到時候照影便是名正言順的龍后。他自認(rèn)作出了讓步,見蒼澤面色愈發(fā)陰沉,心中暗罵他貪得無厭,只聽到自己給的好處全是照影的,半點沒他的事就心生不快。 殊不知蒼澤只一聽要給的是個龍后之位,又聽出老龍王的似有要給敖景納妾的話外之意,哪里還高興的起來!直到龍王絞盡腦汁在能給的余地中給足了蒼澤好處,蒼澤的臉色也沒變多少,若不是桐青見鳳桐等的有些煩躁,暗自傳音給蒼澤,蒼澤還想和龍王說道說道。 兩人的婚事就這樣定了下來,龍王通稟天帝得到許可后,宣揚的四海皆知。敖景之前那些胡混的龍?zhí)雍糜褌兗s了個時間一起上門,非要和敖景在大婚之前鬧上一通,算是為他的喜事慶祝。 酒到中途,敖景把桌上的酒壺壺蓋打開,發(fā)現(xiàn)只余幾滴殘液,便醉醺醺地說:“我去拿些酒來,拿最好的酒!” 其他龍?zhí)右布娂娖鸷?,直言敖景若是不趁此機(jī)會盡興,以后就沒機(jī)會了,更有甚者說敖景日后必為靈君管得嚴(yán)嚴(yán)的。 “他?他算什么!”敖景晃晃悠悠地站起來,大手一揮,“等著,我給你們拿酒去。”他踉蹌的走遠(yuǎn),拐了幾道彎后,站直了身體,目光清明,哪里還有半分酒醉的樣子!敖景改路去了孵化龍蛋的地方,推門進(jìn)去照影的手正摸著其中一顆。 “你在這樣我真的要反悔了,”敖景從后伸手抱住照影,下巴放在照影的肩膀上。 “你我都沒有退路了,”照影手指描摹著龍蛋的弧度,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他有過幼崽,卻從沒有一個能帶給他這種無法言說的感覺。 “誰說沒有,我想過了,我可以拿回原身,然后削去龍角自貶為蛟,換你一命,”敖景嘴角勾起,眼中不帶笑意。“只是那樣還是有后患,無法徹底保全你?!兵P桐折騰去了大半條命,才把一個無足輕重的黎炎要回來。只是削去龍角,最多延緩照影合道的速度,于他的性命無任何幫助。 “算你有自知之明,”照影收回手指,在敖景的額頭彈了下?!斑€不去喝酒?” “喝了酒你就該走了,”敖景把頭埋進(jìn)照影的發(fā)絲間,悶聲道:“我很后悔出了這個主意。我不想最后和你分別時是那樣的……”說話間,眼角頓生濕意,待他把眼淚蹭到照影背上,再抬起頭來,還是那個混不吝的龍?zhí)印!拔胰ゾ平蚜?,你一會隨意路過便好?!?/br> 敖景取了酒回了酒局,其他龍?zhí)诱f到他的封地,紛紛為他打抱不平。 “若不是老五找到了這么一個不受影響的地方,豈不是日日夜夜都要提心吊膽的活在這靜水湖了?!”紅龍?zhí)痈袊@道。 “是了,而且你們看不受影響的地方這般局促,連個大點的行宮都見不成,該有多憋屈!”銀龍?zhí)邮羌抑欣乡郏桓赣H寵愛慣了,見族中好友要活在這等小水域,自然為敖景打抱不平?!拔艺f你那龍后也太過分了些,聽說那個泥腿子星君還敢給伯父臉色看!連帶著伯父對你發(fā)了火,把這塊晦氣的地方劃給了你!” “莫要提他了,”敖景一臉慍色的把杯子重重一放,“本以為是個內(nèi)媚的冰山美人,誰知道冰山是真冰山,上了床也是一塊木頭?!?/br> “他算個什么東西,普通野獸罷了,生下龍蛋算是一件大功,給個名分就算不錯,竟然讓兄長逼著我父親讓我娶他做正妻!”敖景啐道。 “都少說幾句吧,老五以后還要和他娘子過日子呢,”一個眼見的撇見了以抹素色衣角,忙不迭的勸道。 “少說什么?!偏要大聲說,免得以為我們怕了他!”銀龍?zhí)俞駱O了。他自小被父親叮囑要讓敖景和族妹生下龍嗣,誰知道被紅龍?zhí)悠鸷遄屨沼罢剂讼热?,這讓他如何和父親交差,尊貴的龍女難不成要要屈居于野獸之下嗎! 靈君本是路過,卻不巧聽見了敖景這般對自己評頭論足,當(dāng)即氣的轉(zhuǎn)身取了劍化光就走。劍光透過水面,讓龍?zhí)觽兌寄芸匆娨欢?/br> “老五你還不快去追!”紅龍?zhí)右姲骄白龅牟粍尤缟?,催促道?/br> “追什么!一個小小靈君罷了,壽數(shù)還指望著老五呢!遲早會乖乖回來的。”銀龍?zhí)涌窗骄八朴幸鈩樱s忙說道,只求讓敖景留下,夫妻有了嫌隙就給了他事成的機(jī)會。 “是了,我不能去追,”敖景握緊手中角杯,只聽咔嚓一聲,角杯應(yīng)聲而碎,酒液順著指縫流出。他閉上眼去,眼角帶著似是酒醉的潮紅,一滴晶瑩隱沒在發(fā)間。 方才還鬧哄哄的酒桌,被那聲清脆震得沒了聲響。敖景睜開眼,笑道:“怎的不喝了?拿個杯子來。” 照影止步于昆侖山,不周山已經(jīng)隱約可見,只要他踏上不周山,便能成功回到天庭。手中緊握已久的玉瓶被他拔去了瓶口的布塞,洗塵池的池水在玉瓶中敲出清脆的聲響。照影靜靜從瓶口中看著清澈的池水,眼中無悲無喜。昆侖山終年積雪不化,凜冽的寒風(fēng)把單薄的衣服吹得緊緊貼在身上,襯得照影形單影只。 身體的最后一絲暖意被寒風(fēng)帶走,照影把瓶口舉到嘴邊,一飲而下。只碰到皮膚就會燒灼的池水順著喉管流下,宛若瓷器碎裂的聲響接連響起,照影原本的皮膚上竟然出現(xiàn)片片裂痕,帶皮膚盡數(shù)剝落后只余一個泛著銀光的人影睜著紅眸。 照影知道鴻鈞,不,更準(zhǔn)確的說是主人想讓他做什么,既如此……他豈能讓其如愿!他從體內(nèi)把屠魔劍取出,橫在頸間,用力劃下。血花飛濺,落在白皚皚的雪上,這一劍割裂了喉管聲帶,也徹底終結(jié)了劍修的生命。 敖景被割裂的契約痛得無法呼吸,卻仍是笑著讓同席的人斟滿了酒,一飲而盡,隨后把酒杯摔碎,化龍而去。 似鳳鳴,似龍吟,似雷響,似這世間萬物的一切所畏懼的,這個聲音在這天地間響起。生靈皆伏趴在地,瑟縮發(fā)抖。 金龍落地,敖景口中鮮血狂噴,雙目死死盯著眼前之人。 銀發(fā)銀眸,身被符文所構(gòu)的法袍,頭頂青蓮冠,頸間傷口被銀色符文構(gòu)成的項圈代替,身后萬丈神光,手執(zhí)屠魔劍。而那人的面容似陌生又似熟悉,竟已經(jīng)不再是照影的面容。眼中有慈悲,又空無一物,有憐愛,又有憎惡。屠魔劍本無性,羅睺賦予它魔性,輪回賦予它人性,而今祛除人性,逐出魔性,只留下了解二者的神性。 這是世間唯一的真神,它的口不輕易開啟,一旦開啟便為天道旨意。 而它舉劍,正要對著身前落下的紅色寶石劈去。 敖景哪里肯讓開啟照影自我的羅睺魔血被毀去,當(dāng)即嘶吼一聲,再度化為龍身勉力向前一躍,張口把紅色寶石吞入腹中。 無情道緩緩伸手,握住得手后就要離開金龍龍尾,舉重若輕的隨意一扯,就把金龍撤了回來。這一次,屠魔劍對準(zhǔn)了金龍的腹部,竟是要刨腹取物。敖景被威壓壓得飛不起來,一個鯉魚打挺,把腹部將將避了過去,尾巴不可避免的被屠魔劍刺中,釘在雪上掙扎不出。 無情道舍劍,伸出兩指并作劍刺向金龍腹部。 鳳桐現(xiàn)出法相觀望已久,見此一掌拍向無情道的手腕,把這一指打歪去,又伸手在屠魔劍劍身一彈,隨著一聲劍鳴銀白長劍應(yīng)聲飛了出去。鳳桐見無情道還要再攻來,不再戀戰(zhàn),右手拎著敖景的鬃毛,左手握緊成拳,仗著無情道無天道旨意不敢傷自己,一拳打在無情道胸口上,竟把人形打散。待無情道重新聚攏起形體,鳳桐早就帶著敖景逃之夭夭。 敖景癱在地上疼的回不過神來,鳳桐怒斥,“不能打還要硬打!沒有天賦傳承,沒有神位,你連一招都接不下來!” 顯出法相的鳳桐意氣風(fēng)發(fā),也沒有那覆了雙目的封印,一雙滿含怒火的美目,囂張明麗、咄咄逼人,搶盡了天地間的美艷,看的蒼澤不合時宜的心動不已。以前他只知鳳桐貌美,卻總因封印感覺不過爾爾,如今方知果真是天上地下獨一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