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下課鈴響起，電腦屏幕上的ppt頁面剛好跳到最后一頁，席沅合上手邊的講義，沖教室里的學(xué)生們說道：“咱們的課就講到這里，下課。”

    教室里瞬間爆出哄鬧，年輕鮮活的少年們?nèi)齼山Y(jié)伴離開教室，席沅心里惦記著獨自等在辦公室的秦牧，動作也快了幾分。

    席沅將U盤收回口袋，他將講義在桌子上對齊，想著食堂人多，一會兒還是點外賣來得方便。

    “席沅?！?/br>
    席沅側(cè)頭朝門外看去，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站在外面朝他招手，這人就是席沅曾經(jīng)的博導(dǎo)，現(xiàn)在是H大生物研究所主任，海明濤。

    “老師，您怎么來了？”席沅拿過東西快步出了教室。

    海明濤很少來學(xué)校，大多時候都泡在實驗室里，兩人自從席沅畢業(yè)后就少有交集。

    明明還不到半百的年紀，海明濤的鬢角和頭頂已經(jīng)多了不少白發(fā)。

    “沒什么，剛好路過來看看你?！焙Ｃ鳚焓峙牧伺南涞募绨?，和藹慈愛的問道：“最近怎么樣，你阿姨天天在家念叨你?！?/br>
    席沅溫和一笑，“我都好，您和阿姨身體怎么樣？”

    “嗨，老樣子?！闭f著兩人往樓下走去，海明濤憨笑兩聲，不經(jīng)意開口道：“你上個月寫的那篇基因的突變與進化很有意思，我正在做這方面的研究，不知道你感不感興趣。”

    這會兒整個教學(xué)樓里已經(jīng)沒有什么人了，樓梯間里回音很大，只有腳步聲以及遠處傳來的嘈雜人聲。

    “老師，您知道，科研這方面確實不是我的強項?！毕渫屏送蒲坨R腿溫聲道，“每天給他們上課我就很知足?！?/br>
    “你呀！”海明濤長嘆一口氣，“我就猜到你不愿意，明明是個好苗子......算了，不念叨你了，讓你阿姨知道又要說我。”

    海明濤正打算離開，忽然停住腳步扭頭問道：“你領(lǐng)了個娃娃在辦公室？”

    席沅一愣，反應(yīng)過來是在說秦牧后，抓著教案的手指緊了緊：“嗯?！?/br>
    海明濤點頭，笑呵呵道：“還是第一次瞧見你身邊有人，行，我也沒什么事，你回去吧?！?/br>
    席沅心里疑惑，但表情依舊溫和：“您慢走?！?/br>
    研究所和行政樓在學(xué)校的兩個方向，從3號教學(xué)樓離開后，席沅大步朝辦公室走去。

    0786世界，各國都在研究跨物種基因融合，甚至帶走秦牧的那所研究院，就是在國家名下最大的一個研究基地。他們基因變異和融合以創(chuàng)造更為強大的生物，H大作為全國頂尖高校，其在生物領(lǐng)域的地位十分超然，研究所里也匯集了不少專家學(xué)者。

    席沅記憶里，海明濤一直執(zhí)著于創(chuàng)造出最完美的生物體，難道他懷疑秦牧，不會。

    他怎么知道秦牧的，難道是來的路上？

    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席沅決定防患于未然，以后少帶秦牧來學(xué)校。

    太陽熱烘烘的掛在天上，他抬手扯了扯襯衣領(lǐng)口，瑩白透粉的指尖捏住白貝紐扣，忽然想起自己脖子上的紅痕還在，只好作罷。

    辦公室里靜悄悄的，席沅看著空蕩蕩的屋子先是一愣，隨后在辦公桌的電腦后發(fā)現(xiàn)半個毛茸茸的發(fā)頂。

    秦牧雙手交疊側(cè)頭睡得正香，少年的運動服外套搭在椅背，光滑白皙的胳膊露在外面，一只手里還攥著席沅放在辦公桌上的相片。

    那時原主的照片，只不過因為席沅成為了原主，一切和原主有關(guān)的記憶都會改變。

    席沅心里長舒一口氣，他小心翼翼地反身關(guān)門，再轉(zhuǎn)身時，少年已經(jīng)坐了起來，神情茫然。

    “哥哥?”少年的聲線不似往常清透，嗓音黏糊糊的，尾音軟糯，帶著剛睡醒的慵懶。

    席沅彎起嘴角嗯了一聲，他抬腿走向房間角落的飲水機邊，給秦牧倒了杯水。

    “喝點溫水潤潤嗓子?！?/br>
    席沅的辦公室在陰面，采光并不好，此時陽光照不到，屋里有些陰涼。

    “怎么睡著了？要不要送你回家？”席沅坐在少年對面的椅子上，對面的老師去別的學(xué)校開學(xué)術(shù)會議，已經(jīng)一個月沒來過了。

    玻璃杯接觸桌面發(fā)出咔噠一聲脆響，少年撒嬌似的朝席沅眨巴眨巴眼睛，“不要，小牧要和哥哥呆在一起。”

    少年起身伸了個懶腰，舒服地瞇起眼。忽然一陣劈里啪啦的脆響自秦牧身體里傳出，一人一蟲皆是一愣。

    脊柱傳來酥麻的感覺，雄蟲的成年期可以看作是短期二次發(fā)育，他們的骨骼會再次生長，成年雄蟲會擁有堅硬鋒利的骨翼，秦牧淺金色瞳孔暗了暗。

    秦牧難道要進入發(fā)育期了？

    一時間，兩人心思千回百轉(zhuǎn)。

    秦牧裝作若無其地接過玻璃杯，放在唇邊淺嘬了一口，試探道：“哥哥，如果我說，我有病怎么辦？”

    秦牧背對著窗戶，席沅看不真切，他微抬起頭，似乎真的在思考少年提出的荒謬問題。

    席沅單手支頭，他長長地唔了一聲，繼而輕笑出聲：“那樣啊，那我只好把小牧從哪里帶來的，送回那里去了?！?/br>
    秦牧喝水的動作一頓，原本狹長的眼睛微微睜大，一臉不可置信。

    杯子被無情的放在桌上，秦牧委委屈屈地撲進席沅懷里，將坐在人體工學(xué)椅上的席沅撞得往后滑了兩步。

    少年修長筆直的長腿半跪在低上，將頭深深埋進席沅懷里。秦牧頭上帶著他慣用的洗發(fā)水的味道，手臂攔住席沅的窄腰，緊緊環(huán)住。

    “不行?！鄙倌甑穆曇敉蝗话胃?，但很快又軟下來，“不行……”

    席沅能感受到少年說話時喉間的震動，隔著厚實的襯衣料子傳進身體，有些癢。

    “既然不行，就快起來吧。”席沅無奈的推了推秦牧的大腦袋，這孩子怎么動不動就往人懷里鉆。

    外賣很快就送到了，兩人吃過飯在辦公室的沙發(fā)上休息。秦牧可能真的是到了成年期，困得不像樣子。

    少年頭枕著席沅的大腿沉沉睡去，席沅手指輕輕落在秦牧蒼白細膩的皮膚上，小雄蟲原本微涼的肌膚透著暖意，不過是一天，既然已經(jīng)出現(xiàn)變化了。

    席沅將音靈從虛無之地喚出，他問道：“秦牧要成年了?！?/br>
    音靈緩緩道：“是的，已經(jīng)出現(xiàn)初步特征。”

    “蟲族的成年期伴隨許多分化特征，主人最好還是不要將他帶出來。”

    “我害怕我不能救下秦牧?！?/br>
    “您不必過分擔心?！币綮`的聲音再次響起，“有人教過您的，您仔細想想。”

    “你說的這些我不知道?！?/br>
    音靈似乎已經(jīng)知道他會這樣說，“主人，世界之靈存于萬物之上，您要記住。”

    “那你呢？”席沅似乎從有記憶起，音靈就已經(jīng)陪在他身邊了。

    “我也臣服于主人，是萬物里的一份子?！?/br>
    席沅什么時候走的秦牧根本沒有印象，他看了眼鐘表上的時間，距離席沅下課還剩下十分鐘。他揉了揉睡得酸沉的脖頸，將辦公室的一切恢復(fù)原樣，安靜等待著席沅接他。

    ......

    研究所里，海明濤正站在儀器前，緊張的盯著屏幕上跳動的數(shù)值。他身邊還站著幾個穿著白大褂的人，也是一副神情忐忑的樣子。

    儀器運轉(zhuǎn)發(fā)出嗡嗡的聲音，緊接著，原本平穩(wěn)的數(shù)值在達到某個節(jié)點后瘋狂飆升。海明濤看著越來越接近取值范圍的折線大氣也不敢出，近了，更近了！

    海明濤緊緊攥住落在身側(cè)的手掌，他神情近乎癲狂。忽然一直上升的數(shù)字開始出現(xiàn)跳躍式下降，儀器警報大作。

    “嘀嘀嘀嘀－－”

    “數(shù)據(jù)異常，請重新確認?！?/br>
    海明濤一口氣卡在嗓子眼，原本充滿希冀的目光暗淡下去，他按下儀器的暫停鍵，起身去了一旁。

    “海老，這次基因改造又失敗了?！币慌载撠熡涗洈?shù)據(jù)的女助理將手中的冊子遞過去，神色凝重。

    “要我說，咱們還是換個方向研究，畢竟國家研究院那邊已經(jīng)初見成效，我們不一定有他們快?！?/br>
    “不行，經(jīng)費申請已經(jīng)批下來了，現(xiàn)在該來不及了。”海明濤看了眼數(shù)據(jù)，還是老樣子，一點規(guī)律也沒有。

    實驗體幾乎沒有成功的，失敗的原因無跡可尋，海明濤長嘆一聲。

    “你那個寶貝學(xué)生，他怎么說，來不來？”杜同問道。

    海明濤搖頭。

    “要是咱們讓上面給他調(diào)進來行不行，他以前發(fā)過的那些文章，確實很有見地?！?/br>
    “算了，我還不知道他，別看他一向溫溫和和，實則倔得很。”海明濤起身，指了指治療臺上已經(jīng)死透的兔子尸體，“無害化處理以后，燒了吧，做好記錄和之前那些放一起?！?/br>
    “是?！?/br>
    要是有個樣本就好了。

    ......

    席沅帶著秦牧去了小區(qū)附近最大的商場，下車前他從置物柜里掏出干凈的口罩和墨鏡，塞進秦牧懷里。

    “來把墨鏡帶上?！毕錅芈曊f道。秦牧淺金色的瞳孔實在是太稀罕了，雖然說成是美瞳也說得過去，但席沅不想橫生枝節(jié)。只是這一番動作，落在秦牧眼里，就是覺得席沅嫌棄他了。

    小雄蟲在心里腦補了一番自己被席沅拋棄，隨后自己深夜將席沅殺害的社會新聞事件。在蟲族，只有不被喜歡的雌君，才會在和配偶出行時被遮住面容。

    經(jīng)過短短時間的相處，席沅覺得秦牧或許有些雛鳥情節(jié)，看著少年臉上流露出不滿，只好溫聲哄到：“哥哥不想讓別人看見小牧的臉，乖，聽話。”

    秦牧帶上黑色墨鏡，接著席沅將口罩幫他帶好，確定捂得嚴嚴實實后才下車。

    秦牧走在席沅身邊，他想了想，狀似不經(jīng)意的拉住席沅的右手。

    席沅下意識想掙開，隨即被小雄蟲握的更緊，“哥哥，這里人好多，我害怕?！?/br>
    席沅果然任他拉著，口罩下，秦牧勾起嘴角，笑得像只狡猾的狐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