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噠?！?/br>
    凌晨兩點，門被打開了，男孩進屋后，直接走向樓梯的方向。

    “啪?！?/br>
    客廳的燈瞬間亮起來，突然間的光線使他用手背遮住了眼睛，不耐煩的轉(zhuǎn)過頭，他看見陌塵正站在墻角望著他。

    “去哪了？”陌塵的語調(diào)平靜，卻掩蓋不住他的關切。

    “我沒必要給你匯報吧？”男孩笑起來，滿臉的不屑。

    “又跟歐陽澈在一起？”

    “沒錯，那又怎樣?！?/br>
    “不是說過了不要跟他在一起。”陌塵的眉頭皺起，有微微的怒意。

    “我不用你管?！蹦泻⒁琅f是笑著，聲音也依舊平和，聽起來不痛不癢。

    “陌然，你就聽哥哥一次吧，別再跟歐陽澈聯(lián)系了?！?/br>
    “我再說這一次，最后一次”，男孩的口氣突然變得堅定，“你的要求我沒法答應。”

    語畢，陌然直直上了樓梯，沒再回頭。

    陌塵看著他的背影，微微的嘆了口氣。

    入夜，空氣中彌漫著瘋狂的氣息，歡呼聲，尖叫聲包圍著汽車轟鳴的巨大聲響。

    一輛藍色的跑車同一輛紅色的跑車一起高速向前行駛著，在快要沖過終點的時刻，白色的跑車突然來了個漂亮的甩尾漂移，車身繞車頭180°旋轉(zhuǎn)，車尾率先抵達終點。

    “你這臭小子，哪有這么玩兒的?！奔t色跑車上走下來的男子假裝生氣的對著從白色跑車上下來的陌然大吼。

    “反正是我先過了終點線，就是我贏了！”陌然不講道理的笑起來，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氣息。

    男人走過來靠在白色車身上，右手摟過陌然的肩膀，陌然伸手從口袋里抽出兩根煙，一根叼在嘴里，一根遞給男人，“對不起啦?！?/br>
    “來，給哥點上！”歐陽澈收斂了假裝的怒意，臉上露出了笑，他將火機塞到陌然手里。

    陌然先給歐陽澈點了煙，然后又打著火，給自己點上。

    混沌中，能清晰看到兩點若隱若現(xiàn)的火苗。

    耳邊突然傳來急剎車的聲音，車燈照的兩人有些睜不開眼。陌塵從車上下來，快速的走到他們面前一把拍掉陌然手里的煙，用腳捻滅。

    “你自己看看，你這是副什么樣子？”陌塵皺著眉頭看著還靠在歐陽澈懷里的弟弟。

    陌然的唇角勾起，他捋了捋頭發(fā)，“我就是這個樣子，你不知道？”

    “走，跟我回家。”

    陌塵顯出了些怒意，用力的把陌然從歐陽澈懷里拉出來，不由分說的往自己車上拽。

    “你別動我，你放手?！?/br>
    陌然掙扎著，向后退著步子，不肯跟陌塵走。陌塵無可奈何的直接用手臂抱住陌然，把他推進車里。

    車子發(fā)動，尾燈的光越來越淡，車尾漸漸消失在遠遠的夜色中。

    “陌塵你干什么，你干什么！”

    陌塵橫抱著陌然上了樓進入臥室，直接把他摔在床上，大力甩上門隨后是落鎖的聲音，陌然再一次被禁錮在了臥室里。幸好手機還沒有被沒收，他趕緊拿出來跟歐陽澈聯(lián)系。

    【哥，我又被陌塵鎖起來了?！?/br>
    【想不想擺脫陌塵？】

    【想，我一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他?！?/br>
    【你只要能逃出來，我就帶你永遠離開他?！?/br>
    “怎么，陌少爺難得主動來找我啊！”

    歐陽澈來到走廊上，調(diào)笑的看著陌塵。

    “別再跟小然聯(lián)系了?！蹦皦m的語調(diào)冷漠的不含一絲情緒。

    “只要小然同意，我當然沒問題?！睔W陽澈無所謂的聳聳肩“不過，你能做到不讓他見我嗎？”

    “你放心，從今以后，我不會再讓小然來找你?！蹦皦m冷哼一聲。

    “怎么，又打陌然了？不會吧？兩年前的辦法，現(xiàn)在還用啊。”

    “歐陽澈，我警告你，我不會再傷害陌然，兩年前的事，你也別給我再提?！?/br>
    “好好，不提不提，如果不再提，你可以忘得掉。”歐陽澈嘲諷著掉頭走開。

    陌塵回到家的時候，陌然已經(jīng)睡下了，他悄悄地打開臥室門，蹲在陌然的床邊。睡著的陌然乖巧安靜，沒有了在外面時的張揚，沒有了平時的叛逆。這樣讓人疼愛的陌然，是他曾經(jīng)一直擁有的，可兩年前，陌然卻變了，而且越演越烈，直到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

    陌塵想，一切的源頭都來自于陌然認識了歐陽澈。

    陌塵視角：

    那個叫陌然的很不聽話的孩子，是我弟弟，親生弟弟，他比我小五歲，今年是新高一的學生，他可以說是被我從小寵大的，因為父母在外很忙，沒有時間照看我們，我又是哥哥，所以一直很疼他。從他剛懂事時就是那樣，只要是他喜歡的，我都會盡量滿足他，他喜歡賽車，我也從來沒反對過，卻不知道，他會因為賽車而變成今天這樣。如果會知道有這么一天，那么當初我一定會阻止他愛上賽車。

    那是兩年以前的事，那一年我剛升入大一，他是個初二的孩子。每天下午，他都會坐著家里的車去學校接我。有一次他到的時候我還沒下課，就讓他進學校自己玩一會。我一直期待著下課，之后就第一時間撥了他的手機。響了很久，才有人接聽。

    “哥？”

    “小然你在哪？”我聽到電話那一端他的聲音并不清晰，還隱約聽到了汽車的引擎聲。

    “啊哥，我在你們學校后面，這邊有一片空地，有人在飆車哎，好棒！”

    “什么？”他的聲音歡呼雀躍，我的心卻已提到了嗓子眼，他竟然去了那個地方。

    抄起包飛奔出去，那一刻我沒有別的念頭，只是想快點見到陌然，那樣我就可以保護他，不讓他受到傷害。至于飆車的事，我也不知道那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總之從我入校的時候就知道，在那里混跡著一群不良青年。

    在那里混的有一個人，是比我大一級的學長，叫歐陽澈。

    我沒跟他直接打過交道，但很清楚他這個人。他在學校里叱咤風云，好像沒有人敢招惹，他父親是在北米開車行，他也天生就愛玩車。學校后方的空地，是他們每天下午去飆車的地方，那一群不良青年，以歐陽澈為首。

    他從長相就可以看出有多么的桀驁不馴，脾氣也是怪的可以，只要有人未經(jīng)他的同意就在他們飆車的時間進入那個場地，后果所有人都很清楚，據(jù)說曾經(jīng)有個女生去試了所謂的“奇妙邂逅”，結(jié)果被歐陽澈逼到退學。

    他穿著不正經(jīng)，頭發(fā)也不停地換著顏色，在學校里抽煙喝酒為所欲為，一開始老師還會管一管，到后來，也都懶得管他，愛翹課愛搗亂都隨他去了，只要不玩太過火的事。我對歐陽澈的印象簡直是一言難盡，所以在聽到陌然去了那個地方的一剎那，我的心快急瘋了，不知道歐陽澈又會拿什么辦法來懲罰陌然。

    狂奔到那里，我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跑道邊的身影，匆忙地沖過去一把摟住他，根本沒有在意他當時的動作和表情。

    “哥？”

    他從我懷里鉆出來，有些不解的看我，“怎么了？”

    “小然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傷？沒有啊，我很好！”

    “他們沒把你怎樣吧，??？”我連連搖著他的肩膀。

    “沒，沒事啊，哥你怎么了？”

    “你這么緊張做什么？我又沒把小陌然怎么樣。”歐陽澈從陌然后方走過來，我下意識的把陌然藏到身后，戒備的看著歐陽澈。

    “你弟弟對賽車很感興趣啊。”歐陽澈笑著，在我看來不懷好意。

    “小然，我們走吧。”我沒有理會歐陽澈，轉(zhuǎn)身拽起陌然就往外走。

    “哥哥等一下，歐陽哥哥真的好厲害，讓我再看一下吧！”陌然很不情愿，走的拖拖拉拉，聽見他求我的聲音，我真的有那么一瞬要心軟，卻在聽見他管那個人叫哥的時候，又變得毅然決然，不管他的掙扎，只是想將他快點拉出歐陽澈的視線。

    “哥，求你了，我不想走。”

    強制他上了車，他一路都沒有跟我說話，我知道這孩子是在鬧別扭，回到家里，他依舊是那個樣子，我無奈的走到他身邊，俯下身來雙手按著他的雙肩。

    “在生哥哥的氣？”

    他沒有說話，只是輕輕的搖頭。

    “那答應哥哥，以后不要再去那里找那些人了好不好？”

    “可是，我真的很喜歡賽車?！彼磺樵傅匕T癟嘴。

    “總之小然不要去了，哥哥是為你好?！?/br>
    “可是歐陽哥哥真的厲害?！?/br>
    “我都說不許你去了?！庇致牭侥菐讉€刺耳的字眼，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對陌然發(fā)火了。他有些委屈的點頭，然后掙脫開我的手跑上樓去。

    “叔叔，走吧?！?/br>
    放學后我上了車，看到陌然果然不在車里，看來昨天鬧了別扭真的讓他難過了，今天都沒有來接我。

    “少爺，小少爺怎么沒跟您一起？”

    “什么，小然來了？”

    “是啊，小少爺說去找您?！?/br>
    “找我？”

    一瞬間的疑惑之后，我想起了昨天的情景，毫不猶豫的沖下車去返回了學校。

    在同一個地方，我看到了他，這一次，他是跟我一直看不慣的人站在一起。

    “小然?！蔽遗苓^去，把他向后拉，遠離了那個人，“你怎么又跑來了？”

    “哥，我……”他看著我，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

    “陌然你怎么這么不聽話?！蔽野櫰鹈碱^，生氣地看著他。

    “哥，我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氣的?！?/br>
    “那就跟哥回家。”我依舊是選擇了帶他離開，多一分鐘我都不想讓他待在這里，一分鐘都不可以。

    “哥！”

    他還想掙扎，但這一次，我頭也不回的拽著他的手腕離開，也不管他走得多么磕磕絆絆，也不管是不是把他的手腕攥疼了。

    回到家，我再次警告他，他終于疑惑的問出了那句話。

    “哥哥為什么不允許我去那里？”

    “沒有為什么，總之我不許，你不要跟他們有任何來往?！蹦菚r，我就是那樣固執(zhí)地認為，只要是我說的話，他都應該乖乖地照做，因為我所做的決定都是為了他好。作為哥哥，我更是以一個長輩的視角來教他，所以我以為我說不許就是不許，沒必要向他做什么解釋。

    往后的一周，陌然又像以前一樣待在車里等我放學之后一起回家，但跟我的交流明顯少了，即使這樣，我依舊很滿足，因為他還是會聽我的話。

    周六的早上，有個漂亮的女孩子來家里找陌然，女孩叫歐曉曉，是陌然同校的初三學姐，她經(jīng)常會來家里，然后他們會一起去球場，陌然是學校足球隊的隊長，歐曉曉好像是學生會主席，他們經(jīng)常會一起出去，所以那次我并沒有阻攔，理所當然地以為是與以前一樣。

    中午的時候，陌然沒有回來，說是和歐曉曉一起在外面吃，于是午飯過后，我就拿著資料坐在客廳里，一邊等陌然回來一邊學習。

    時間過得有點快，其實我拿著資料也只是裝裝樣子，什么也學不進去，只是不停的抬頭看向掛鐘，看著時針分針嘀嘀嗒嗒的轉(zhuǎn)著，轉(zhuǎn)的圈數(shù)越多，我的心跳的就越亂，一直到了六點鐘，我終于按耐不住了，掏出手機來撥他的號碼，可他關機了。這下我更急了，站起來在落地窗前踱著步再次撥了他的號碼，還是關機。我突然想起打電話給那個女孩看看，但我的電話簿里并沒有她的號碼，隱約記得曾經(jīng)交換過但是沒有保存，后來就不知道放哪里去了，如今用到了，卻一點頭緒也沒有。

    我沖進書房，開始胡亂的翻起桌子上的紙張，抽屜里的本子，由于太著急，找的一點也不仔細，只是大體上看一眼就又到別的地方去翻找。越是找不到就越心急，隨著時間的不斷流逝，我總感覺陌然會出什么事，毛毛躁躁得出了一頭的汗，汗水進到眼睛里，酸酸澀澀的，幾乎要睜不開，但擔心陌然的心情不能讓我停止下來。終于在把書房幾乎掀了個底朝天的時候，我看見了歐曉曉的手機號碼，焦急的把號碼輸上撥出去，等了好久才有人接聽。

    “你好？”

    “是歐曉曉嗎？”

    “哦，對。你是…陌塵哥？”

    “陌然有沒有和你在一起？”

    “沒有啊，不是回家了嗎，現(xiàn)在還沒到家？”

    “知道了，謝謝你?！?/br>
    我知道陌然出事了，連忙扣了電話，不能再浪費時間了，我隨手抓起外套和車鑰匙就往外跑，到了玄關處手機響了起來，我以為會是陌然打來的，激動得直接把衣服扔到地上掏手機，結(jié)果看到來電顯示是裴嘉楠。

    “有什么事改天再說吧，我要去找小然。”說罷我就要扣電話。

    “哎哎哎，我說的就是陌然的事！”他急切的聲音打斷了我的動作，才讓我又有心思聽他講話。

    “陌然在我的酒吧里，和一群社會青年在一起，我怕他出事才給你打的電話?！?/br>
    “你的酒吧？”

    “對，在飆車。”

    “好，我馬上趕過去，別讓他走?！?/br>
    上車之后，我?guī)缀跏前延烷T踩到了底，車速有些快，但我已經(jīng)顧不上這些，我的心里，腦海里，一直在想陌然，想趕快找到他。那是一家離我的住所很遠的汽車酒吧，單程就要接近兩小時，我趕到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透了，跑進酒吧，燈紅酒綠中人影紛亂，我跑到吧臺前，裴嘉楠正在那里調(diào)酒。

    “哥，陌然呢？”

    “在那邊的車場?！彼Ｏ率诸^的動作指了指最左邊的區(qū)域，黑暗中看不分明。

    跑過去接近那些車子時，引擎聲震的我的耳膜好像要炸裂，真是不明白，陌然這么乖的孩子，怎么會喜歡這種東西。

    看到歐陽澈那輛紅色跑車的時候，我簡直氣肺都要炸開，我覺得也許我一輩子都忘不了這一刻，我看見了陌然，那個我一直認為無比乖巧的孩子，竟然坐在車頂上攥著酒瓶給自己灌酒。我看見他仰著頭，小巧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著，酒瓶中還有液體順著他的嘴角流下來，淌進胸膛里。

    我心中的焦急頓時化成怒火，燃燒了我的身體。我沖過去一把將陌然從車上扯下來，奪過他手中的酒瓶摔在地上，玻璃破碎的聲音引得四周的人無一不向這邊望。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我不顧周圍的目光向陌然大吼。

    “你憑什么管我?！彼埠鹌饋恚腋冶ＷC，這是第一次陌然對我這樣說話。

    “啪。”

    我毫不猶豫地抬起手打向他的側(cè)臉。一霎，我愣住了，看著他因慣性而別過去的頭，手掌有火辣的刺痛感，我做了什么？我動手打了陌然，打了這個我想要拼盡全力保護的孩子。我傷害了他，親手傷害了他，也親手將他變成了現(xiàn)在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