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云羅】第二集01章:冠蓋京華 天威濁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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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一見方知傳言非虛,來日金鑾殿面圣也當(dāng)如此鎮(zhèn)定自若,方顯崑崙大弟子的風(fēng)范。” “夫君,不知圣上何日傳召征兒?” 林瑞晨為丈夫捧來熱毛巾解乏。 “圣上已知征兒入了京,怕要再等些時(shí)日,也不忙。征兒,明日在城南,京城裡的年輕才俊們文武會友,你倒是可以去一趟露露臉。雁兒,你久未來京師,也該去見見老相識們了。讓征兒陪你去?!啊罢写艘猓魅照c吳公子一同前往。” 韓鐵雁語氣平緩全無起伏,似乎云澹風(fēng)輕,胡浩略感驚異,笑意更盛。 用完了晚膳,韓鐵雁提出告辭:“天色已晚大哥應(yīng)是回府了,我也該回去看看。胡叔叔,林姑姑,這便走啦。改日再來探訪?!?/br> “韓小姐,我送你回去?!?/br> 吳征正呆得不耐煩,自告奮勇。 “去吧去吧,征兒別惹事。” 林瑞晨目光掃視,早看出兩人間時(shí)常眉來眼去曖昧得很,嘴上倒不置可否。 “放心,要惹事也是明日再來。” “這小鬼頭……” 韓府似乎缺乏打理看上去有些破敗,韓鐵甲在戰(zhàn)場上威勐無雙,處理這些活兒便大有欠缺。 韓鐵雁微噘香唇,似有不滿,更加感慨。 “小妹回來了?” 韓守韓圖早早回來稟報(bào)過,韓鐵甲雖未去胡府迎接,卻始終在入門的庭院處等候。 韓鐵雁久居韓城,韓鐵甲軍務(wù)纏身,兄妹倆也有許久未見,心中都頗為激動。 “大哥!” 韓鐵雁邁開長腿奔將過去,投入大哥的懷抱,看得吳征艷羨不已。 兄妹倆親暱一陣,韓鐵甲虎目瞪向meimei身后。 吳征慌忙施禮:“見過韓將軍。” “你就是吳征?” 韓鐵甲龍行虎步趨近身來一把揪住吳征衣領(lǐng),“你接近小妹到底打的什么鬼心思?” 后半句壓低了語聲,僅有兩人可聽見。 “誠心敬佩,真心喜歡,別無他意?!?/br> 吳征不為所動直視韓鐵甲雙目,宜然無懼。 “喜歡?你配么?” 韓鐵甲裂開血盆大口,彷彿要將眼前可惡的小子一口吞掉。 “配不上,不過總有一天我會配得上。” 吳征澹定道。 “不用,今天老子就讓你知道,你永遠(yuǎn)配不上!” 韓鐵甲手腕發(fā)力將吳征甩出大門。 韓家似乎都是天生神力,這一甩更是用足了內(nèi)力。 一股沛不可擋的大力襲來,吳征像只小鳥般被遠(yuǎn)遠(yuǎn)甩將出去。 但在空中這隻鳥兒振翅高飛,單臂在大門橫樑上一勾,反折躍回輕飄飄落在原地:“我會配得上!” “光是輕功好有什么用?吃我一掌!” 蒲扇大的巨掌襲來,勁風(fēng)逼得吳征氣息一窒。 “大哥,別……” 韓鐵雁心中惶急,韓鐵甲的掌法之霸道兇橫她當(dāng)然一清二楚,吳征年紀(jì)尚輕萬萬接不下來。 吳征右腳后退半步,似牢牢釘在地上一般大喝一聲右掌拍出,一身運(yùn)到了極致,出乎兄妹倆意料之外硬生生接了一掌。 功力的巨大差距讓吳征悶哼一聲倒飛出去,在地上滾了兩圈才穩(wěn)住身形,又喘了好一會兒才又站起,苦笑著抹去嘴角血跡。 抬眼看見韓鐵甲攔住小妹,韓鐵雁怒道:“大哥你干什么?” 吳征捂著悶疼的胸口道:“沒事沒事。韓將軍好功夫。” 硬氣歸硬氣,疼也得表現(xiàn)出來,否則這頓打豈不是白挨了?果然韓鐵雁看他一臉痛苦,急得眼圈兒都紅了。 “沒事?再不滾出去,下一掌可就沒那么簡單!” 韓鐵甲怒意愈盛,鬚髮虯張猶如天神下凡。 吳征咧嘴一笑:“韓將軍您誤會我了……” 話音未落,韓鐵甲巨掌又到,當(dāng)真是個(gè)說到做到的脾氣。 吳征無奈之下強(qiáng)行提氣,又硬生生接了一掌。 這一下摔得更重,趴在地上哼哼唧唧爬不起來。 韓鐵雁甩開大哥阻撓急急跑來扶起吳征:“你沒事吧?!?/br> 吳征冷汗如雨急促深呼吸,艱難搖頭,推開韓鐵雁道:“還好還好,你別管了。” 百忙之中還不忘向韓鐵雁挑挑眉毛,略作調(diào)戲。 “看不出來,倒是條不怕死的硬漢子。” 韓鐵甲終于動容,微瞇雙目虎視眈眈。 “怕死啊,誰能不怕?” 吳征潛運(yùn)內(nèi)力調(diào)勻氣息:“不過有些時(shí)候人得戰(zhàn)勝恐懼對吧?必要的時(shí)候我也可以,這是勇氣!不知韓將軍在軍營裡說過這些沒有?” “沒有,改天我會說?!?/br> 韓鐵甲鄭重提掌作勢,似對這句話甚為認(rèn)同:“這一掌還要再接?會沒命的!不過你若能挨下來,我不再為難你?!?/br> “韓將軍小看在下了,死不了。” 吳征吐了口長氣亦擺好架勢:“這一掌再硬接怕是十天半月爬不起來。明早還要與韓小姐出游,在下要取個(gè)巧?!?/br> “隨你。” 韓家掌法有其獨(dú)到之處,這一家人似有祖?zhèn)鞯奶焐窳Γ叩氖莾?nèi)外兼修的路子。 吳征一路與韓守韓圖糾纏不清,也領(lǐng)教過陽關(guān)三迭的威力,自是知道這種內(nèi)外力迭加的運(yùn)使方法。 第三掌依然接了個(gè)實(shí),但吳征在雙掌相交的一瞬間雙足點(diǎn)地,藉著飄空后飛一路卸去巨力。 施展開來,韓鐵甲的掌力內(nèi)功順著身體表面從掌上傳至足底,落地時(shí)被強(qiáng)逼出來透入地底,在地面上踏出個(gè)淺淺鞋印。 饒是如此,吳征依然渾身劇震,嘴角再次冒出血絲。 吐出口濁氣,吳征咬牙道:“韓將軍,夠了么?我學(xué)好輕功固然是為了逃命,但并不是每一回都要逃的?!?/br> 韓鐵甲默然半晌,邁步走近低聲道:“老子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老子七年前發(fā)過誓,今生今世誰敢傷害小妹,老子會不計(jì)一切代價(jià)活撕了他。你最好給我牢牢記在心裡?!?/br> “用不著記住,在下只想韓小姐開心快活,可不會傷了她?!?/br> 雖然傷勢不輕,吳征仍笑吟吟道。 韓家的大哥,掌控三萬精甲的大將軍,指不定今天就是被韓家派來試探來著,能得他這樣一句話,已是極大的肯定。 吳征低頭一禮,又向韓鐵雁揮手道:“韓小姐,明早我來接你?!?/br> 揮手告別,目送吳征離去韓鐵雁悵然若失,這幾日朝夕相處實(shí)是有生以來未嘗的新奇。 那一雙炯炯有神,時(shí)常帶著溫柔笑意的眼睛,彷彿洞穿了她的內(nèi)心世界。 她從未見過如此平和的目光,既不高高在上,也不卑微仰望。 體貼,愛護(hù),鼓勵(lì)不一而足,他比任何一個(gè)人都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 “小妹,你知道大哥是為你好?!?/br> 韓鐵甲望著meimei的神情,再耿直也知她已動了情。 “我知道,你們都關(guān)心我,但別同情我,可憐我。你剛才打的那個(gè)人告訴我,我不需要人同情和可憐?!?/br> 韓鐵雁嫣然一笑,一福告退。 看著小妹飄然而去的倩影,韓鐵甲一陣恍惚。 多少年未見她如此開心,如此動人了?鐵衣,只希望你的判斷是對的。 你一向什么都猜得準(zhǔn),猜得對,這一回一定也是如此,對吧?回到七年未歸的故居,內(nèi)裡的陳設(shè)一如既往,可見大哥雖粗疏但這裡一直很上心。 提前歸來的春雨早將各色用品擺放整齊,打開衣柜,自己最愛的著裝一排排掛的整齊。 韓鐵雁怔立著犯了難,明日,我該穿上哪一件?“配不上,但總有一天我會配得上?!?/br> 一句硬邦邦的話,卻似最火辣熱烈的情話始終在心頭縈繞,讓韓鐵雁臉紅心跳。 女郎賭氣地關(guān)上衣柜哼道:“憑什么?等配得上再穿給你看?!?/br> 話音剛落,臉已羞紅得像熟透的蘋果。 吳征回到胡府,不敢去見林瑞晨推說累了早早回房。 身上的傷勢不輕,心頭一塊大石頭卻落了地。 韓鐵雁就是韓家一塊不可觸碰的傷痕,以內(nèi)傷換來如此的結(jié)果,實(shí)是再滿意不過。 當(dāng)然他也沒有忘記說過的話,終有一天他會配得上那位英武的女英雄,光明正大地踏入韓家提親。 雞鳴三聲,吳征早早起身。 兩世為人第一回相約佳人出游,心中無比激動。 老子也約會了啊啊啊!只不知那位英武的麗人現(xiàn)下是否和自己一樣忐忑不安?而今日兩人一同出現(xiàn)在文武會友之地,怕是引起的轟動也不會小,或許還有sao亂和刁難?吳征冷笑一聲,來吧,來什么老子都接著。 用過早膳,吳征騎上馬迫不及待地來到韓府門口。 倒不是從胡府借不來馬車,他實(shí)在愛煞了韓鐵雁騎馬的樣子,那筆挺的身姿,緊夾馬腹的修長玉腿,將美艷女子中極少見的英武襯得淋漓盡致。 不待通報(bào),韓鐵雁已迎出府來顯是也期待已久。 吳征眼中一亮,韓鐵雁一如既往的仕子裝扮,卻分明多了不少女兒家的小心思。 金絲滾邊的束髮,系得更緊的腰帶都讓她更增女人味兒。 那雙長腿更是最顯眼的部分,韓鐵雁深知它們的魅力,長達(dá)膝彎的黑色牛皮長靴緊緊箍著細(xì)長有力的小腿,讓人一眼都移不開的目光。 韓鐵雁接過僕從手裡的馬韁翻身上馬,動作流暢犀利。 兩人相視一笑,并肩向城南行去。 昨夜下了場綿綿細(xì)雨,清晨的空氣帶著泥土與青草的芬芳。 雖是日頭初升,繁華的成都城已開了早市,南城裡都是叫賣與採買的人群,一對璧人招搖過市,馬兒神駿,男俊女靚,引來人群一片側(cè)目與指指點(diǎn)點(diǎn)。 醉仙樓即便在成都城也是最紅火的酒樓,沒有之一。 五層高的巨廈佔(zhàn)地足有二十畝,無論是正式的招待還是朋友小聚,或是尋歡作樂,這裡都能讓客人滿意。 自三日前醉仙樓便開始輪班,只為準(zhǔn)備在成都城裡也堪稱盛事的文武會友。 京城裡有名的年輕才子與武功高手齊聚一堂各顯身手,對于求賢若渴的大秦朝廷而言,都是發(fā)掘人才的關(guān)注地。 三年一度的盛會,正是后起之秀們聲名鵲起或是鞏固地位的絕佳舞臺。 韓鐵雁參與過一次盛會,路上已向吳征分說明白。 兩人來得算早,吳征見與會的人流來得尚不多刻意繞著醉仙樓轉(zhuǎn)了一圈,也算對當(dāng)世的頂尖會所有個(gè)初步的瞭解。 “雁兒,果然是你!” 驚喜的女聲響起,韓鐵雁聞聲忙跳下馬拉著來人的手歡喜道:“瞿jiejie,今日你在這兒當(dāng)差么?” 二女似是姐妹淘嘰裡呱啦說個(gè)不停,吳征見來人身著捕快服飾,頂上高冠插著總捕頭象徵的兩根翎羽。 看著二十五歲上下的年齡能坐上這個(gè)位置,顯是極有本事。 她雙眉軒昂,圓目如星,高挺的鼻樑下兩片香唇瑩亮豐潤,極為厚實(shí),彷彿飽水欲裂的紅櫻桃,見了便想咬上一口。 身材雖比韓鐵雁矮了半頭,依然掩不去雙腿筆直圓潤,腰肢纖細(xì)又結(jié)實(shí),一對酥胸將上衣高高頂起,又圓又沉。 兩女親暱寒暄了半天,韓鐵雁才想起吳征還在等候,吶吶地不好意思介紹道:“這位是成都府總捕頭瞿羽湘,我的好姐妹?!?/br> 二女一同向吳征偏頭,韓鐵雁自然沒看見姐妹淘目光中的排斥與警惕,詫異中禮數(shù)缺不得:“見過瞿總捕頭!” “想必這位便是崑崙首徒吳公子了!“瞿羽湘及時(shí)掩去不善的目光回禮道。 又寒暄一陣,瞿羽湘道:“雁兒回京真是喜事,文武會友不久便要開始,還是早些上去罷。改日得了空兒再來相聚?!?/br> 告辭了瞿羽湘,吳征與韓鐵雁一同步入醉仙樓。 兩人自韓城起結(jié)伴而行早已傳遍京師,何況吳征在城郊將執(zhí)金吾左中侯家的兒子呂建章摔入糞坑,人未出現(xiàn)便已名聲大噪。 四周早早投來或艷羨或鄙夷甚至是敵視的目光。 五層的高樓當(dāng)然早早分了階級,一些平民草芥若非成名已久,則需從一層開始逐級挑戰(zhàn)。 但韓鐵雁雖名聲不佳,仍有御封的都尉官職。 吳征則是崑崙大弟子,在江州更是斬殺巨寇入京面圣,都是有資格直上五層的。 韓鐵雁目不斜視,雖有吳征的陪同,面對各異的目光仍不免惴惴不安,原本輕鬆的臉色也沉了下來。 吳征并未多說什么,能說的已說,能做的已做,有些心理關(guān)口旁人幫不上太大的忙,總要她自己面對克服的。 五層上約有二十人,俱是家世無可挑剔,身負(fù)精妙文才與超凡武藝的年輕英杰。 其中尤以白云書院張彩謹(jǐn),虎賁校尉杜逐云之子杜元辰,尚書左丞俞人則之子俞化杰為最。 三名公子七年前追求韓鐵雁甚勤,今日重見卻都百感交集。 張彩謹(jǐn)是名白面書生,身子骨看著柔弱想是不通武藝。 見了吳征陪同韓鐵雁前來,無法克制目光中的怨毒。 七年前他對韓鐵雁可是追求甚勤被迷得神魂顛倒,西嶺邊屯事件后為名聲前程計(jì)便不敢再與她有瓜葛,然而今日一見英武女子風(fēng)采更甚往昔,旁的不說光這一副皮囊都是極愛的。 吳征與她走得甚近,忍不住心中吃味冷笑一聲站起身來:“韓都尉不在韓城享受安樂窩,又回京城來招納新的面首么?” 一語雙關(guān),既諷刺韓鐵雁,又嘲笑吳征緊隨一隻破鞋。 韓鐵雁面色鐵青將雙拳捏得咯咯作響,在吳征面前被揭開瘡疤,心痛難當(dāng)。 朝張彩謹(jǐn)怒目而視中不忘瞟了一眼吳征,生怕他心中芥蒂。 “嘖嘖,作死的人來了一個(gè)又一個(gè)?!?/br> 吳征露出森森白牙猙獰一笑后左顧右盼:“店家,昨晚還有未倒的夜香桶么?” 張彩謹(jǐn)聽得汗毛倒豎,當(dāng)時(shí)慫恿呂建章的可有他一份兒,同伴的悲慘遭遇固然心知肚明,一想到那慘象就不禁反胃想吐。 此時(shí)被吳征一嚇當(dāng)即不敢再言,更不敢望向吳征吃人般的目光,瑟瑟發(fā)抖。 俞化杰高座正中一張空著的座位左側(cè),聞言微微皺眉哼道:“宋大人片刻將至,你們這般亂糟糟的像什么樣子?” 這位文武雙全的公子甚有威望,又是正四品的大官兒人家出身,一言既出,原本待呵斥吳征粗魯?shù)膸兹瞬桓以僬f,五層裡恢復(fù)了吳征與韓鐵雁來前的文雅平靜。 吳征見他白淨(jìng)面皮眉長眼細(xì),年紀(jì)輕輕已在下頜蓄起短鬚,嘴角一撇也不多言,心中暗道:一幫樣子貨,玩不過你們幾個(gè)毛都長不齊的傢伙,老子也白活了四十來歲。 五層的好位子已被坐滿,只有角落裡尚有空地,醉仙樓侍者早搬來兩張座椅放好。 清晨的陽光斜照,這一處空位正對著開啟的窗戶,倒被日頭照了大半。 吳征也不怪罪,將不被日頭照射的位置讓給韓鐵雁,自家迎著陽光坐下。 可惜坐沒坐相在椅子上打著橫,膝彎掛著扶手,倒像橫躺在椅子上。 韓鐵雁明知他如此作為必有所圖,但那樣子實(shí)在太過吊兒郎當(dāng),仍忍不住皺眉道:“你坐好些,一會兒宋大人看見了不好?!?/br> 吳征回頭朝她眨眨眼,拍著正被日頭照射的肚皮道:“肚子裡的書太多,不曬曬怕要發(fā)霉了。” 韓鐵雁扁嘴送出個(gè)胡吹大氣的鄙視,心中暗暗好笑也不再管他。 “何人口出狂言?” 騰騰騰的腳步聲響起,一人頭戴五品官帽,雙手后背甚為威嚴(yán)的中年男子踏上五層,目光一掃落在吳征身上,正是今日主持盛事的中書舍人宋大光。 “宋大人。” 俞化杰身背中書主書的七品官職,宋大光正是他的上官,見人主動迎迓,隱隱然群英之首。 宋大光點(diǎn)頭回禮,似對方才夸夸其談的狂悖之徒頗為不滿,環(huán)顧全場道:“學(xué)問一道無邊無涯,學(xué)海泛舟更虛秉持敬畏之心,爾等當(dāng)謹(jǐn)記學(xué)海無涯時(shí)時(shí)戒驕戒躁,方能成國之棟樑?!?/br> 眾青年才俊均低頭受教,唯獨(dú)吳征一邊大聲鼓掌,一邊以極度不滿的眼神向張彩謹(jǐn)投去鄙夷的目光,一手栽贓嫁禍氣得白云書院驕子臉色發(fā)青。 宋大光訓(xùn)話完畢,俞化杰伸手虛引要請他坐上主位。 宋大光擺手吩咐道:“本官今日僅是主持,另有貴客來臨,多加兩處位置?!?/br> 吳征眉頭微挑,文武會友多年未變,朝中都是一名五品官前來坐鎮(zhèn),不想這一屆出了變化,尚未來者顯是身份地位都在宋大光之上,不知又是為何?與韓鐵雁對望一眼,見她也是微微偏頭皺眉,狀甚疑惑。 宋大光在中央主位右側(cè)坐了,等候中一眾才子侃侃而談,或說學(xué)問,或以詩詞相對。 韓鐵雁不通文才,吳征則除了韓鐵雁之外目無馀子,兩人被冷落在一旁。 宋大光聽了許久興致大發(fā),昨夜一場春雨將成都城洗的清新通透,遂出題道:“本官以春雨為題,諸位小友一展驥足,能者以此為綵頭?!笆种腥〕鲆幻鏈貪櫷噶恋挠瘾槪皇欠财?。張彩謹(jǐn)此前被吳征削了面子,聞言精神一振,吟詩作賦正是他所長,便是俞化杰也不如他。此刻澹定從容成竹在胸,心中盤算已定,面帶微笑舉起茶碗慢飲,倒不急于上前賣弄。宋大人出題自是搭好了才子們展示才學(xué)的舞臺,紛紛有人上前一展所長,或隨后吟哦,或大筆一揮而就,熱鬧紛呈。張彩謹(jǐn)越聽越是澹定,待得轉(zhuǎn)了一圈,通文才著僅剩吳征與他二人時(shí),方才搖頭晃腦行到長桉前提筆揮毫洋洋灑灑:草色煙光塵世裡,楊柳依依見流螢。天公頻催土欲動,清雷一聲降萬絲。筆鋒遒勁力透紙背,竟寫得一筆國手好字。白云書院首席弟子出手,宋大光早早移步在長桉前觀看,見張彩謹(jǐn)信手揮灑詩好字靚,不由擊節(jié)稱讚:“妙,妙,不愧白云書院高徒。詩文意境極高,這一筆字更是讓本官自歎弗如?!?/br> 張彩謹(jǐn)躬身答謝不斷謙敬,已是穩(wěn)穩(wěn)獨(dú)佔(zhàn)鰲頭,這可急壞了韓鐵雁。 吳征自宋大光落座起便始終在沉思,韓鐵雁也不好打擾,見他此刻仍魂游天外,韓鐵雁一顆芳心早撲在他身上,哪愿得意郎君被人壓下一頭。 忙拍拍吳征肩膀道:“喂喂,你不去寫一首?” 吳征回過神來不明所以道:“到我了?寫什么?” 韓鐵雁抽了抽嘴角道:“宋大人以春雨為題令大家作一首詩。” 吳征不愿參與這等無聊的事情,韓鐵雁冰雪聰明正怕他如此刻意留了一手,明明只是自由發(fā)揮,到了吳征這裡就是“令” 了。 至于怕他作不出來丟丑?開玩笑,那一曲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唱得她芳心如醉,寫一首蓋過張彩謹(jǐn)?shù)挠钟泻坞y?吳征此前神游方外不明所以,見張彩謹(jǐn)捧著墨寶洋洋得意,以為不僅要作詩還得寫出來才成,佳人開口怎能拒絕?“讓一下讓一下。” 不合時(shí)宜的聲音響起,一片吹捧聲中甚為刺耳。 吳征分開人群來到長桉前,見了張彩謹(jǐn)?shù)暮米植唤税涯槨?/br> 前世他也是毛筆書法愛好者,然而只是業(yè)馀水平從未經(jīng)過專業(yè)培訓(xùn)。 今生寫字也不多,一筆字若是放在前世那還算工整,放在此生……搖頭提筆,飽蘸濃墨,本是有些無奈,落在旁人眼裡這個(gè)一貫囂張的崑崙大弟子就是又在譏諷嘲笑,不由引發(fā)公憤。 宋大光聽聲識人,一下便知這位正是口出狂言的無知之徒,心中印象先打了個(gè)大大的折扣。 好在吳征在崑崙與青城兩派大比中闖下極高的才氣名頭,才能讓他強(qiáng)忍著性子看下去。 吳征提筆落紙先寫了好雨兩字,詩文意境堪稱淺白得無以復(fù)加是個(gè)人都能作,那一筆字與張彩謹(jǐn)?shù)囊还P更是猶如狗爬一般,看得韓鐵雁都無地自容,心中暗道:比我的字還難看……嘲笑奚落聲中,吳征越寫越快,那是破罐子破摔,反正靠詩文取勝,字是沒得救了。 越寫奚落聲越少,到第二句時(shí)已是鴉雀無聲,再無人敢發(fā)一言。 一首五言律詩寫完,宋大光不待墨跡干去,火急火燎捧起紙張,雙目瞪視良久情不自禁吟道:“好雨知時(shí)節(jié),當(dāng)春乃發(fā)生。隨風(fēng)潛入夜,潤物細(xì)無聲。野徑云俱黑,江船火獨(dú)明。曉看紅濕處,花重錦官城。這,這……絕妙好辭,絕妙好辭!當(dāng)真是,哎?!?/br> 面上神情忽明忽暗精彩至極,似是歎息佳作,又是感慨自身無此能為。 “夠了么?” 抄襲絕代大詩人的作品,如此反應(yīng)是理所當(dāng)然。 吳征見韓鐵雁心花怒放得意洋洋,索性趁熱打鐵,只要佳人開心,那可比什么都重要。 “吳賢侄還有佳作?快來,快來!” 宋大光心情激動,迫不及待再看一首。 “什么佳作讓宋大人如此讚賞?咯咯,本夫人倒要好好拜讀一番!” 女子聲音響起,甜糯中帶著肆意的浮華浪蕩,梯口呼啦啦竟涌上二十來人,比五層裡原有的人還要多。 “正是正是,本郡主也頗有興趣。” 兩名女子聯(lián)袂而來,俱是典型的川中女子身材嬌小,玲瓏浮凸,俏臉上更是濃妝艷抹,一身服飾露出胸口大片雪艷艷的白rou登時(shí)吸引了不少狼一般的目光,她們卻一派自然渾若無事。 宋大光不敢多看,率先低頭施禮:“下官見過東方郡主,夜花夫人!” 韓鐵雁聞聲起臉色便不太好,吳征依稀猜到二女身份,宋大光更是直接挑明了。 吳征心中一沉,此前不安的預(yù)感越發(fā)證實(shí),低頭行禮時(shí)向韓鐵雁低聲道:“一會兒我來應(yīng)付,你別說話?!?/br> 東方是個(gè)封號,并非複姓東方,郡主接過宋大光手中的“墨寶” 與夜花夫人通覽一遍,嘖嘖讚不絕口。 東方郡主向韓鐵雁浪蕩笑道:“meimei真是慧眼選中如此人才,倒教jiejie好生羨慕!咯咯咯,jiejie帶來的人裡看中了誰?要不全挑了去,jiejie斗膽與meimei換換如何?” “有了好事本夫人也想?yún)⑸弦煌?,韓meimei若是看中了本夫人的面首也盡可帶走??┛┛?,東方郡主是否介意與本夫人來個(gè)一床雙好?” 韓鐵雁的心彷彿沉入深淵,七年前的夢魘過后,整個(gè)大秦國都將她與這兩名女子做比,她對此極為排斥,甚至暗暗腹誹過:兩個(gè)自甘墮落的sao貨。 只是事件后她不得不面對現(xiàn)實(shí),自己與她們至少在名聲上沒有了任何區(qū)別。 在韓城事實(shí)上是在逃避,然而剛回京城便遇上了與自己齊名的二女,在吳征面前!那樣的話她們說起來毫無心理負(fù)擔(dān),卻讓韓鐵雁噁心得想吐。 總算還記得吳征吩咐過的話,韓鐵雁只微笑回禮一言不發(fā)……“夫君,你讓征兒一人去應(yīng)付這等場面,不是強(qiáng)人所難么?他還是個(gè)十七歲的孩子!” 林瑞晨面色憂慮。 “圣心難測。韓家送出了雁兒隱忍多年,圣上是否已改了態(tài)度誰也不知道,不借這個(gè)機(jī)會試試怎么能成?至于征兒,一來這么做是為他好,早早探明圣上的態(tài)度不日面圣時(shí)才能做好準(zhǔn)備;二來,他是要陪在我身邊面對迭云鶴,文毅這些人的,若連這等小場面都應(yīng)付不來,日后怎能起大作用?愛妻放心,征兒之早慧遠(yuǎn)超你我想像,今日必不致失了銳氣?!昂茰匮园参康?。吳征自不知夫妻倆的對話,心念電轉(zhuǎn)中已隱隱猜到背后的圖謀。今日文武會友一反常態(tài),且東方郡主與夜花夫人一出現(xiàn)便咄咄逼人,若說沒有背后的授意未免太過天真,恐怕崑崙派與韓家的聯(lián)袂反擊意圖崛起仍不為圣上所喜。東方郡主與夜花夫人的話分明將韓鐵雁當(dāng)作浪蕩女子,而將承載著崑崙派與韓家期望的吳征當(dāng)作個(gè)低三下四的面首,極盡侮辱之能事。此番若是應(yīng)對不當(dāng),吳征的臭名將傳揚(yáng)京師,日后面圣莫說什么封賞,說不定換來一頓大大的訓(xùn)斥,從此斷了為官之路。吳征不理二女之言向宋大光道:“宋大人,晚輩還有一首,雖不切中春雨之題,卻是在下七年來心中反覆醞釀,肺腑之言,還豈筆墨?!?/br> 宋大光久在朝堂自然知道東方與夜花出現(xiàn)的份量,涉及圣心的事情他不敢隨便參與,只是微微一笑讓出身形。 吳征拉起韓鐵雁走到長桉前道:“我的字不好,韓小姐來寫。” 韓鐵雁不明所以,東方與夜花兩位明顯有備而來,三言兩語便逼得吳征走入死局,也不得不硬著頭皮撐下去。 心中暗暗惱怒自己拖累了吳征。 吳征念一句,韓鐵雁寫一句,她雖不擅書法,但以女身為將,下筆娟秀中自另有股金戈殺伐之氣,極具性格。 韓鐵雁聽吳征所念,越寫越有信心,后四句落筆時(shí)更加行云流水一氣呵成,倒寫出生平未有的好字一幅。 吳征吹乾墨跡澹然笑道:“宋大人,晚輩對韓都尉欽之重之,是她以柔弱女兒身力阻強(qiáng)敵守御國土,用女兒家最珍貴的東西護(hù)佑平民。在晚輩心中,她是一位頂天立地的大英雄,不是什么人都配與她相提并論的。這一首詩獻(xiàn)給韓都尉! 晚輩告辭!” 韓鐵雁微噘香唇,心中的瘡疤自入京來不止被揭過一回,但從旁人口裡與吳征口裡說出來便是天差地別。 只有他說的,才那么暖人心扉!與韓鐵雁一同離開醉仙樓,吳征長舒了一口氣,幸虧前世窮,沒事情干只能多讀書,也幸好喜愛詩詞,否則這一陣斷斷難以善了。 他知道這兩首詩明日便會傳遍成都城,第一首會有人讚他文才出眾,然而第二首更將傳頌韓鐵雁的英雄事跡,還她清白,還她應(yīng)有的讚頌聲名,更還韓家一個(gè)公道!讓持有偏見的圣上再不能拿這件事做由頭,崑崙派一系既要崛起,便要一往無前破除任何阻撓!雪虐風(fēng)嚎綻物華,暗香疏影醉天涯。 嬌羞正合風(fēng)前韻,愁緒還如山外霞。 萬物陰陽應(yīng)對等,世途反極致偏斜。 經(jīng)霜自有凌云意,不做依人媚骨花。 東方郡主與夜花夫人面色一陣紅一陣白,這一首寫給韓鐵雁的詩背后之意誰能看不明白:韓都尉與你們是不同的,莫要一概而論!至于其出眾的文采更是無需再做任何褒獎(jiǎng)。 ◇◇◇“宣崑崙派弟子吳征覲~見~!” 文武會友結(jié)束后七日,吳征早早在皇城外等候宣召。 從清晨等到午后才等來圣諭。 穿過午門踏入威嚴(yán)龐大的皇宮,順著寬闊筆直的大道一路來到天和殿,吳征在殿外叩首高聲道:“草民吳征叩見陛下?!?/br> “平身,上殿來吧!” 平緩但威嚴(yán)的聲音響起,吳征踏入大秦權(quán)力中樞重臣云集的金鑾殿跪下后抬起頭來。 高高在上的大秦國皇帝正俯視著他,人雖已老,那一雙如青龍盤臥的長眉,抿起的薄薄嘴唇帶著天神一般的威儀與從小刻入骨子裡的高貴,威震天下。 吳征額頭微微見汗,那目光只是平和地望著他,卻彷彿帶著一股猶如實(shí)質(zhì)的威壓,似乎自己是一隻被巨龍盯住的螻蟻。 “蔣安和,朝中尚有何職空缺?朕甚愛吳征詩才,可擇適者用之?!?/br> 一字不提此前斬殺賀群的功勞,反提起詩才,這是捨本逐末了。 若是安排個(gè)搞學(xué)問的職位……尚書令蔣安和出班尚未說話,迭云鶴搶先道:“圣上恕罪,臣有異議?!?/br> 皇帝眉頭微皺道:“說!” “吳征雖才華出眾,性格卻乖張,自奉圣命入京一路目中無人。車騎將軍與執(zhí)金吾左中侯家中俱受其欺凌,敢怒不敢言。此子天縱之姿,然少年得志不免張狂自滿,還請圣上酌情考量,多多打磨方能成棟樑之才。” 迭云鶴奏道。 皇帝先前第一句話便定了基調(diào),迭云鶴拿捏分寸句句在情在理。 胡浩揣摩圣意,他比迭云鶴更多與皇帝接觸,此刻再也等不得出班奏道:“年少輕狂人之天性,并非甚么缺點(diǎn),陛下即愛吳征詩才,此子武藝又頗具過人只能。臣建言不如留在陛下身邊聽用,受天威感化也可早些消去驕嬌二氣。” 兩位大佬朝堂上直接交上了鋒,馀眾不敢多言只得等待圣意決斷。 片刻后皇帝言道:“胡浩之言有理,便封吳征為九品羽林衛(wèi)吧!” 羽林衛(wèi)?尼瑪,那不就是你的保鏢么?吳征心頭不爽卻一字不敢吭,感恩戴德謝道:“謝陛下隆恩,臣愿肝腦涂地拱衛(wèi)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