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此間一途天似囚籠瞿羽湘推心置腹，屋內(nèi)的談話再聽下去不免有窺人陰私的失禮之嫌。

    祝雅瞳心滿意足，遏制下好奇與玩鬧之心，及時收手與吳征一同在小院內(nèi)坐定等候。

    「心情好些了？還躁不躁？」祝雅瞳單手支頜笑問道。

    「好多了！」吳征抹了把額頭汗珠，這么一折騰倒真是平靜許多。

    是否救回瞿羽湘的命或許于韓歸雁而言極為重要，但整件事來看，更重要的是刺客何來。

    「我得了信已令人追查下去，不久當(dāng)有回音。

    韓家那邊想來也是人手盡出，你們圣上要是得知新任的京都守備開府第一日便遭刺殺，怕也要龍顏大怒。

    你呀，稍安勿躁。

    」祝雅瞳心知吳征再如何成熟冷靜，愛侶遭襲也要心動神搖，遂將局面鋪陳開來關(guān)說分明。

    「圣上何止龍顏大怒……」吳征甩了甩頭，為韓歸雁死里逃生安心之余，也不由慶幸刺殺未曾發(fā)生在北城。

    這一回要引發(fā)的可是雷霆怒火，南城的一票官員簡直是霉運(yùn)到家，躲都躲不開：「我倒不擔(dān)心這個，南城的事情怎么都牽連不到北城來。

    」「你擔(dān)心……或者說難過的是自身力量不足？」祝雅瞳見吳征神情有些落寞，她對愛子了解甚深，打趣開解道：「拙性走后，看來你比我還更想他。

    」「是啊……大師在時我總覺得他太過世故，不滿頗多，還有些瞧不起他。

    現(xiàn)下他不能幫我，呵呵，仿佛被人綁住了手腳，甚么事情都做不了。

    」昆侖派可用之人全被分作兩邊，部分留守山門，大多駐扎涼州助奚半樓打點(diǎn)政務(wù)。

    吳征無奈搖頭道：「涼州滿目瘡痍，師尊那邊更缺人手也是無可奈何。

    我這里兩手空空，若非家主一路幫襯，怕是一事無成。

    」「我還會幫著你，只是，你也是時候收些人手啦。

    」祝雅瞳抬手向韓歸雁香閨一點(diǎn)道：「她很不錯，云龍門也很不錯，想些法子收服了當(dāng)有大用。

    男子漢大丈夫，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

    非常之時，手段只有成與不成的區(qū)別，可沒甚么高雅與下三濫之分。

    我此前倒一直沒發(fā)現(xiàn)，你性子里還有慈悲的一面。

    」「慈悲？咳咳。

    」這不是笑自己圣母心么？吳征自嘲地笑笑。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亦在江州荒園初次認(rèn)識到這個世界的殘酷，吳征的所作所為不算呆板。

    隨機(jī)應(yīng)變，機(jī)巧百出向是長輩們對他的評價。

    可他難以言明，或是讓人不好理解的正是內(nèi)心深處前世的殘留。

    例如對顧盼，世間十四歲的女子莫說成親，連已生子的都比比皆是。

    小師妹與他不說是否情投意合，至少是青梅竹馬感情甚篤，可吳征自始至終刻意與顧盼保持著應(yīng)有的距離。

    除了，吳征還想保留著些自身獨(dú)有的東西，譬如不碰幼女，譬如不狎妓，也譬如人生而平等之念。

    他不喜瞿羽湘，但吳征惱恨起來會提刀直接殺了瞿羽湘，也不會毫無節(jié)cao地玩弄與凌辱。

    或許在當(dāng)世人的眼里，這是一種古怪的慈悲，但在吳征的眼里，已是他存留不多，也是必須堅(jiān)守的東西。

    自從瞿羽湘在浮山上悍然向吳征出手被制服，她的結(jié)局已然注定，想要留下一條命又不牽連云龍門，只能死心塌地地歸順。

    吳征遲遲未曾動手，只是心理關(guān)始終未曾過去，是以始終拖著遷延至今。

    「兩權(quán)相害取其輕？也不算害吧……」吳征暗自思量：「初來成都城之時還盤算著這一天，事到臨頭反而猶豫了？終究還是不情不愿??！」吳征抿唇似下定了決心，向祝雅瞳道：「你認(rèn)為這么做她就能放下妒念嗎？贖罪，實(shí)話實(shí)說，我覺得女子一旦妒恨起來大多蠻不講理，難保她日后又不起殺心。

    」「你是不懂想從我這里得到答案呢？還是只想確認(rèn)些事情增強(qiáng)信心以做決斷？」祝雅瞳正容道：「其實(shí)選擇沒有好與壞，只有時機(jī)是否適合與是否需要。

    缺什么，自就去找什么，這些道理你當(dāng)很清楚！還在猶豫不決是否心中還有什么想不透的心魔？」「我有些奇怪的顧忌，哎，什么都瞞不過你。

    」吳征垂首下定了決心道：「我去試一試罷！也當(dāng)作突破心魔？」「那能不能把你的決斷先告訴我？」祝雅瞳媚目連眨，配著她手托香腮的動作，俏皮可愛得令人心動。

    「不要嘛，人家有點(diǎn)害羞……」「去去去，一邊兒去，真煩人！」「哈哈！今日之前，我終是要尋機(jī)殺了她的，今日之后么……她害我一次，又救了雁兒一次，恩怨便算是扯平了吧。

    現(xiàn)下正是多事之秋，用人之際唯才是舉。

    她武功不錯，借其牽線搭橋若能使云龍門為我所用更是一大助力，這個這個，長得也挺不錯……有點(diǎn)兒奇怪的癖好想些方法應(yīng)也能解決。

    這個答復(fù)夠坦誠了么？」吳征明知會招來祝雅瞳的嘲諷還是據(jù)實(shí)而言，其中的復(fù)雜心思連自己也說不明白。

    「隨你去。

    想得透徹明白了便不要猶豫，旁人的東西終不屬于你，只有握在自己手心里的東西才穩(wěn)當(dāng)。

    」祝雅瞳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道：「本月的解藥就早些給她罷，正巧給你找個好借口。

    我先行一步！」吳征接過瓷瓶，目送祝雅瞳款扭腰肢離去，心頭卻有些郁悶：「情緒毫無波動？那就是純?yōu)榱死娼魂P(guān)不是喜歡我了？也是，她那樣的女子怎能看得上我，自作多情了。

    只是這天底下……不知誰才配得上她……」祝雅瞳吳征有著超乎尋常的關(guān)懷之意，他不免飄飄然自鳴得意；絕世的美婦又是人間絕色，吳征披在貴公子外皮之下那顆rou絲的心又怎能不被這股驚人的魅力所吸引？自嘲笑笑拋去不切實(shí)際的想法，吳征推開韓歸雁的閨房門輕輕入內(nèi)。

    祝雅瞳贈與的內(nèi)力應(yīng)是消失殆盡，瞿羽湘又沉沉睡去，面上略鎖娥眉盡顯凄苦之相，又帶著些如釋重負(fù)的輕松。

    韓歸雁淚珠不斷，正坐在瞿羽湘身旁不停拭著眼淚，啜泣之聲雖已刻意壓抑仍止不住，羞紅的臉頰哭得梨花帶雨。

    英武的女將鮮少見如此脆弱。

    「雁兒莫慌，我能救她。

    」吳征摟住韓歸雁肩膀柔聲道。

    「真的？」韓歸雁嬌軀抽搐振開吳征的懷抱，失聲驚呼。

    「能。

    方才我苦求祝家主討來一顆丹藥，她體內(nèi)的毒性無憂。

    只是這顆丹藥并非解毒之用，而是以毒攻毒。

    她現(xiàn)下的毒能解，日后卻需定時服用解藥，否則發(fā)作起來更加苦不堪言。

    你看呢？」吳征不愿欺騙韓歸雁，只是與瞿羽湘的恩恩怨怨一時半會兒說不明白。

    現(xiàn)下暫且讓韓歸雁寬心，日后再細(xì)細(xì)分說就是。

    「那也要先服下解了燃眉之急再說！保住一條命日后也好做計(jì)較。

    」韓歸雁迫不及待伸手要搶吳征手中的瓷瓶。

    吳征手臂一晃不肯就范，笑道：「莫急，她現(xiàn)下暫無性命之憂。

    方才的話我聽見了一些，她若好轉(zhuǎn)你怎么辦？」韓歸雁一張俏臉「騰」地通紅，竟不敢直視吳征的目光扭過頭去訥訥道：「你這壞人，私房話兒也偷聽！」「聲東擊西？好計(jì)！下一招是瞞天過海還是和稀泥？」女兒家最善在說正題時顧左右而言他，將事情的本質(zhì)轉(zhuǎn)移到是否偷聽等等等等小事上來。

    吳征雖知韓歸雁一心屬他，還是忍不住調(diào)笑。

    「你……你先救人！都甚么時候了！」韓歸雁無話可說，連搶吳征手中瓷瓶，只是心神不寧又羞又怯出招全無章法，被吳征輕松躲過。

    連連落空，韓歸雁恍然大悟吳征的用意！瞿羽湘的告白猶如驚雷般響亮，韓歸雁驚詫莫名。

    若是從前她當(dāng)毫不猶豫地拒絕，姐妹之情怎可與「男女之情」混為一談。

    可瞿羽湘命在旦夕，又全因救她所致，這句話無論如何說不出口。

    在韓歸雁的心里也未曾當(dāng)做一件大事，當(dāng)做有些胡鬧，且瞿羽湘也是女兒身，就算真是喜歡她，與她再怎么摟摟抱抱，至多只是過分親昵，遠(yuǎn)比不上男女之防。

    可對吳征而言卻是大事。

    瞿羽湘一番情意綿綿的告白，已成吳征的情敵。

    若得不到韓歸雁明確的答復(fù)，吳征可不愿給自己惹下大麻煩，世上少有人會大發(fā)善心主動去救個情敵。

    想通了此節(jié)，韓歸雁坐在吳征膝彎，將頭埋進(jìn)他胸膛道：「吳郎，你的雁兒心只屬你一人，旁人也入不得我眼，你當(dāng)知我心意。

    瞿jiejie怕是傷重一時糊涂說些昏話，即便不是，她與雁兒情同姐妹也止于姐妹。

    莫說同是女兒身，她便是個男子，我與你定情在先，斷不會移情別戀。

    她與我有救命之恩，然恩與情不可混為一談……」說到此處詞窮，忽然起身揪著吳征的衣領(lǐng)道：「你個壞人！哼，天底下喜歡我的人多了去啦，還差瞿jiejie一個？人家很差么？」「吧唧！」吳征忽然湊唇而上在女郎臉頰邊狠狠吻了一口道：「有這句話我就安心啦，就怕你重情義，救命之恩舍身相報(bào)，我若是把她救了回來豈非給自己找麻煩？」「人家又不會不識分寸！哼！安心啦？滿意啦？快些救人！」韓歸雁鼓著腮幫子嗔怒不已。

    「你先出去，祝家主吩咐救治之法不可外傳。

    」吳征勾了勾韓歸雁嬌俏的鼻梁，見她一臉狐疑不放心又道：「放心，我既答應(yīng)了你自然不會害她。

    不久后或許宮中也會來人，你得攔著莫要讓人進(jìn)來。

    」韓歸雁雖有疑慮，一想?yún)钦鞑粫_她，也不至于如此沒品非要與瞿羽湘為難，畢竟是救命恩人，方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你安心救治瞿jiejie，萬萬就救她回來。

    」「那是自然，萬無一失。

    」勸得韓歸雁放心離去，吳征稍候片刻估摸她去的遠(yuǎn)了，才坐在床邊忽然發(fā)聲道：「你還要裝睡多久？」昏迷沉睡中的瞿羽湘悄無聲息，吳征哂笑道：「瞿捕頭，本官給你治傷得脫衣服，不管你聽不聽得見先行告知一聲，得罪莫怪。

    」狼爪剛伸，瞿羽湘豁然醒轉(zhuǎn)，惡狠狠地瞪著吳征道：「不許碰我！」她一身傷后軟弱無力毫無阻擋之能，幸虧吳征也未做小人。

    瞿羽湘放下心來目光一黯，凄然道：「你殺了我吧。

    這條命賠給你便是了！」「張嘴！」吳征自瓷瓶中掏出丹丸放在瞿羽湘唇邊。

    翠綠色的丹丸四散著撲鼻的藥香，映在她缺乏血色的唇邊亦顯美觀。

    只是瞿羽湘心喪若死充耳不聞，吳征伸手捏在她臉頰一捏，借著雙唇驟分之時塞入丹藥又合上她牙關(guān)，硬生生將丹藥喂入。

    「好話不聽非要用強(qiáng)才肯就范么？」吳征坐直身子施施然道：「你暗害本官，當(dāng)是欠本官一條命。

    不過你今日救了雁兒，也算還了一條。

    一命抵一命，咱們兩相扯平。

    日后本官不會將前事與你為難，你也休要想以救命之恩要挾雁兒。

    兩不相欠，我殺你干甚么？」「誰要你來做好人！我要你的命和救雁兒沒有干系，不要你來抵還。

    」瞿羽湘越看吳征越不順眼。

    方才她只是裝睡，吳韓二人之言全數(shù)聽在耳里。

    雁兒心如鐵石，連救命之恩都不能稍動半分，大發(fā)的醋意已是散得滿屋皆酸，恨不得現(xiàn)下便咬死吳征。

    「你怎么想是你的事情，與本官何干？」吳征嗤笑一聲嘲弄道：「你現(xiàn)下是在為難雁兒，本就是段畸戀，怎地說得大義凜然似的。

    做錯了事情說你兩句還不成了？」論口舌之靈便瞿羽湘差了老遠(yuǎn)，索性閉目不言來個不理不睬。

    吳征一拍雙腿起身道：「好心好意救你性命招來頓罵，想教你兩招能親近雁兒的辦法又不想聽，得，走了！」「什么？且慢！」瞿羽湘急忙睜眼見吳征起身要走，一時竟忘了身上傷痛奮然伸手要拉。

    這一下用力極大猛地扯到傷處，登時發(fā)出一聲痛呼。

    吳征心知雁兒二字對她是百試百靈，也想不到能如此激動，回身時已聞?chuàng)潋v悶響。

    原來瞿羽湘發(fā)力時竟連上身都已探出床沿，以她目前傷勢之重全然支持不住，竟從床上滑落下來，額角重重磕在地上。

    「你不要命了？」吳征怒罵一聲，又好氣又好笑，亦感這一份愛意情真意切。

    劇痛與脫力讓瞿羽湘氣息奄奄，吳征攬住她肩頭輕輕一提放在床上仰天躺好。

    見她疼得牙關(guān)打顫，肩頭的傷處又滲出汩汩血跡。

    祝雅瞳贈與傷藥后并未討回，余者正是要給吳征使用。

    吳征伸手解開瞿羽湘肩頭繃帶結(jié)扣，她嬌軀一抖又是掙扎要起。

    「你再亂動一下或是亂說一個字，我即刻掉頭便走，休想我再說半個字！」殺手锏一出，瞿羽湘雖極為繁惡他靠得太近，也只得閉目強(qiáng)忍，再不敢動彈一下。

    吳征七手八腳地解開繃帶重新敷上傷藥，口中絮絮叨叨不斷：「好端端一個美人兒，喜歡你的男子不少罷？偏生要喜歡女子，暴殄天物！一身脾氣又大又臭，本官倒了八輩子霉碰到你個腦子有毛病的。

    想要本官的命，本官還得巴巴地受人之托給你治傷，娘的還不領(lǐng)情。

    真想一掌劈死你一了百了。

    」瞿羽湘被他罵得慘烈一句話也不敢回，氣得七竅生煙，只是吳征這一打岔，肩頭繃帶扯開淤血重又撕裂傷處的劇痛倒輕了不少。

    一攤子處理下來，吳征也冒了頭汗，索性一屁股坐在她身邊，肆無忌憚地打量尚未蓋上的肩頸。

    女捕快向著公服也掩不去驕人身段，近距離觀瞧下只見肌膚欺霜賽雪白得幾乎透明，平躺著亦傲然墳起的胸脯極為豪闊，即使一身血污又臟

    又臭，麗色仍拔群出眾。

    「現(xiàn)下能不能好好說話？」吳征冷然問道，見瞿羽湘依舊閉目不言，無奈敲了敲額頭道：「本官問你，你就答。

    」「能！」瞿羽湘又氣又恨，幾從牙縫里迸出字來。

    傷痛時雖氣急攻心，也記起吳征機(jī)變百出，雖心里死不承認(rèn)，實(shí)則對他所言的方法萬分期待。

    「成！方才的要求依然做得數(shù)，別和本官甩臉色！」吳征警告了一句，才緩緩道：「你喜歡雁兒本沒有錯，錯就錯在有了非份之想。

    這個錯怨不得旁人，也影響不到旁人，唯獨(dú)倒霉的就是你自己。

    你且想想，其一，雁兒已鐘情于我十分相得，你現(xiàn)下想介入談何容易？其二，你又與雁兒一般時女子之身，大違世間常理。

    莫說什么你是，雁兒可不曾對女子動什么情欲之念。

    二者相加，難上加難，是也不是？」「是！」「那便是了，你說什么想嫁與雁兒做她的妻子，那是想也休想……」「你方才說教我的……」「本官說完了嗎？老愛插嘴！本官方才說教你，教你什么？」「教我……親近雁兒！」「是了，本官說的是親近雁兒，可沒說教你做她的妻子。

    本官向來不打誑語，你莫要胡亂怪罪。

    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只是想親近一番，還是必定要做她的妻子？」瞿羽湘聞言頓覺失望，心頭也迷茫無比。

    她單戀韓歸雁之情向來深埋心底，從未如今日一般開誠布公地談?wù)摗?/br>
    吳征之言雖難以接受卻又字字屬實(shí)，這一份情感不僅錯漏百出，連自身也不明白想要什么。

    必定要做她的妻子？那是最好！只是想親近一番？退而求其次也是心中所望。

    「我不知道！」「呵呵，本官就知你不知道。

    你可想清楚了，若是必定要做她妻子，那是想也休想，若只是想親近一番，本官倒有個辦法。

    有，且僅有，唯一的辦法！」「是什么？」「行，你現(xiàn)下閉嘴聽我說完！」吳征厚著臉皮細(xì)說一遍，瞿羽湘聽得目瞪口呆，眼里射出的難過反胃與鄙薄之意一覽無余。

    「我知道你很生氣覺得我心懷不軌有意為之，甚至趁人之危不是君子所為。

    然而你沒有資格生氣，現(xiàn)下的局面是誰人造就？一時沖動的可不是我！我一直想找機(jī)會殺了你永絕后患，你當(dāng)很難么？且你犯下大錯，當(dāng)知你一人擔(dān)不起，連云龍門十有八九也要遭殃！偏偏你又救了雁兒。

    咱倆掉個個兒，你當(dāng)如何自處？」吳征靠在床頭寒聲道：「你長得雖不錯，比起雁兒可差了些，性子我也不喜。

    務(wù)須自以為奇貨可居，于我而言你的美色可有可無。

    只不過是你救了雁兒，我替她考慮不得不找一條保下你命來的辦法。

    有，且僅有，唯一的辦法。

    你光顧著生氣，可曾冷靜想想除了你那異于常人的變態(tài)癖好，這法子哪一處不是兩全其美？至于你不好接受也罷，覺得惡心難受也罷，我只想告訴你，世上沒有任何事可憑空而得，你久在京兆府當(dāng)差不會這點(diǎn)道理都不懂罷？」「這事不忙，好好養(yǎng)傷莫要作踐自己，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雁兒會很傷心。

    」一言而畢，吳征跳下床頭也不回地離去。

    ……………………………………………………………………………………………………皇城里金鑾殿，秦皇高坐龍椅俯瞰眾生。

    隨侍在旁的中常侍屠沖不時提筆記下群臣的議論，年事已高，無論是秦皇還是他都覺日漸力不從心，若不落于紙面已常有疏漏之事發(fā)生。

    一名小黃門從側(cè)門入殿，遠(yuǎn)遠(yuǎn)朝屠沖打著招呼，狀甚焦急。

    屠沖忙上前接了奏報(bào)迅速通覽一番，面色丕變。

    此事來得又急又突然，讓人心驚rou跳，當(dāng)下不敢怠慢，來到金階之下跪地高舉奏折尖著嗓音道：「陛下贖罪，臣有要事啟奏。

    」屠沖侍奉秦皇多年，早已「入朝不趨，劍履上殿，謁贊不名」，甚至不需大禮參拜。

    見他鄭重其事，秦皇亦微有心驚道：「屠愛卿奏來！」「卯時中，新任京都守備韓鐵雁入守備府到任途中，于南城迎仙巷處遇襲。

    金吾衛(wèi)即刻趕到，韓守備安然無恙，北城府衙捕快瞿羽湘身受重傷，百姓慌亂中互相踩踏，死者八人，傷者約五十余。

    現(xiàn)京兆府正全力安撫百姓，刑部、金吾衛(wèi)、京兆府精英俱出緝拿刺客，查明實(shí)情。

    」平日里若有大事，朝堂上常會響起驚呼之聲，也難免有嗡嗡的交頭接耳聲。

    可今日屠沖奏報(bào)已畢，大殿上靜悄悄的，只剩下此起彼伏的沉重呼吸聲。

    霍永寧，蔣安和，胡浩，俞人則等人俱都低頭不敢望向龍椅之上，遑論他人。

    「咳……咳咳……」大殿上傳來揪心的劇烈咳喘之聲，屠沖可以想象圣上的震怒又不敢去想。

    此刻不得不抬頭向暴怒中的秦皇目視提醒莫要太過激動氣壞了身子。

    「于……之群！……湯興平！」良久之后秦皇方喘勻了氣，率先低咆吼出兩個名字。

    京兆尹于之群與執(zhí)金吾湯興平屁滾尿流地滾爬于地顫聲道：「陛下，微臣在。

    」「還杵在這里干什么？給朕去查！速速去查！滾！」秦皇用盡全力咆哮的怒聲回蕩在金鑾殿上，嚇得于之群與湯興平再度屁滾尿流地滾了出去。

    發(fā)xiele一通，秦皇不知是用盡了力氣還是暴怒過甚，靠在龍椅之上閉目養(yǎng)神頗見萎頓。

    大殿之上無人敢發(fā)聲，群臣只得靜候秦皇恢復(fù)。

    「屠沖，傳朕的旨意：韓鐵雁與國素有大功，今遭逢暗算，朕心甚痛。

    天佑大秦不損良將賢臣，特賜烏金軟甲一副，著韓守備于府中歇息十日。

    瞿羽湘英勇無懼力斗刺客，著其安心養(yǎng)傷，傷好后仍復(fù)京兆尹總捕頭一職，你親自去一趟，代朕好生安慰嘉獎，帶上太醫(yī)同去。

    」「臣遵旨。

    」屠沖急急忙忙快步去了韓府，秦皇疲累不堪語聲弱了許多，所幸大殿是能工巧匠打造傳音極佳，群臣俱能聽得清清楚楚：「朕心甚痛……諸位愛卿，朕心甚痛??！京師乃國之根本卻屢屢動亂，還有誰，能為朕分憂？」群臣低頭，霍永寧卻仿佛有感應(yīng)似的忽然抬頭，正與秦皇射來的目光對視。

    他搖了搖頭示意不是他做的，出班奏道：「陛下寬心，京師如今巡查甚嚴(yán)，來往人員俱有記載，料想襲擊韓守備者當(dāng)是一群不要命的流寇毛賊，翻不起大風(fēng)浪。

    」「喝！原來如此！」霍永寧雖得秦皇密旨，籌劃剪除吳征羽翼令他做孤臣，但既示意尚未動手，話中所知的流寇毛賊當(dāng)是說懷疑暗香零落了。

    暗香零落是前朝余黨一事僅有少數(shù)人知曉，霍永寧說得隱晦，能聽明白的也只那幾人而已。

    秦皇心中也已有判斷，以霍永寧做事的周密嚴(yán)謹(jǐn)，哪會動用如此簡單粗暴余毒無盡的蠢方法？秦燕兩國交戰(zhàn)方止，刺殺韓鐵雁也是不智之舉。

    何況秦國吃了一次大虧，新上任的京兆尹于之群不敢稍有放松，對在長安的燕國人等排查甚嚴(yán)。

    即使如祝雅瞳身份超然也免不了時刻被人盯視，連帶祝家也被嚴(yán)加監(jiān)管。

    這種狀況之下還要在成都城搞風(fēng)搞雨，即使強(qiáng)盛如燕國也做不到。

    排除了霍永寧私下動手與燕國刺客，剩下的只能是賊黨！………………………………………………………………………………………………………………………………………………「你也這么認(rèn)為？」吳征聽完祝雅瞳絲絲入扣的分析之后，依然有些不可置信道：「雁兒也這么說的！」秦皇遣去屠沖尚未得知完整的信息，吳征已從韓歸雁處了解得一清二楚，他的疑惑與恐懼正是來自于此。

    「第一波襲擊過后，趕去拿人的兩名血衣寒無聲無息地死了。

    血衣寒俱是百戰(zhàn)老兵最擅于混亂之中取事，能輕易取他們性命的必是高手！此后分進(jìn)合擊，其間殺傷百姓，示我以弱，俱是為了人群中帶著毒藥的那一箭。

    最終便是要命的八支弩箭了，我想不通成都城排查如此嚴(yán)密，弩弓是哪里來的？自始至終，刺客計(jì)劃周密層層推進(jìn)，打了我一個措手不及。

    我回想起來非是所見的簡單，吳郎可還記得在涼州遇襲之時，我手下的鐵衛(wèi)精騎折損了近五百人！那一定是某種罕見的軍陣，不是瞎沖鋒的散兵游勇！」「她正逢其事，那時或許當(dāng)局者迷，現(xiàn)下也該想得明白透徹。

    她是大將之材，推論當(dāng)比我的更加精準(zhǔn)些才是。

    」祝雅瞳提筆做注將韓歸雁的推測加上，神色罕有地鄭重專注。

    「弩箭自何處而來或是關(guān)鍵？」陸菲嫣一臉憂容，暗香零落的能耐出乎意料地大。

    這一場刺殺比之此前燕國的刺殺規(guī)模與聲勢俱要小得多，可驚險之處猶有過之。

    弓箭之物尋常獵戶家都有，但弩弓以機(jī)簧發(fā)射打造不易，且無論歷朝歷代具備大殺傷力的弩弓在民間俱是絕對禁止之物，除了軍中，暗藏弩弓者以謀反論處：「數(shù)量驚人的高手，軍陣，弩弓，還有提前周密的謀劃。

    為何此前剿滅奇羅山賊黨又略容易了？」「敵暗我明，一切的問題都在此處。

    看來此前與孟前輩計(jì)議時發(fā)動武林同道共締盟約之事已刻不容緩！」吳征猛地一攥雙拳：「任由狀況這么下去，后果難以承受。

    」「還不夠，江湖人士固然要用，三國朝堂也務(wù)須要重之才可。

    你們且等等。

    」祝雅瞳返身回屋取來一卷書冊遞與吳征道：「你看這些人夠么？」書冊上全是名姓，其上標(biāo)注著各自的長項(xiàng)，武功品級，性格特質(zhì)，甚至已編制入組，共有二十組一百七十余人。

    「這是？」吳征通覽一遍不明祝雅瞳之意，暗道莫不是要把這么多人送給我？還有這種好事？「暗香零落我在燕國時也了解過一些，。

    這幫賊黨無惡不作，但相較之下在燕國犯過的案子以孟永淑一事最重，且此案過后丘元煥調(diào)用官軍清掃，賊黨必然元?dú)獯髠?/br>
    我原本以為他們不過如此，不算太放在心上。

    這一趟來了大秦，尤其是與憂無患動過手之后，我始終心神不寧。

    無知者無畏，如今了解越多，越覺賊黨深藏地底還不知有多少能耐。

    」祝雅瞳秀眉深蹙目放寒光，連喘息也急促起來：「賊黨行事令人難以捉摸，憂無患既知我在秦國仍毫無防備，這里頭定然有什么我等未知的緣故。

    且我想來想去，天底下從沒出現(xiàn)過憂無患這么一號人物，突然在秦國出現(xiàn)，結(jié)合昔年燕國賊黨被清剿之事，賊黨的老巢更有可能在秦國。

    結(jié)合近來局勢之動蕩，或許這干包含禍心的賊黨已不想再藏下去了？賊黨不滅，遺患無窮；憂無患不死，我心難安！」不唯大秦皇帝年事漸高，燕國皇帝的身體也不好，盛國又積弱已久改變不了大事。

    三國之間征戰(zhàn)難休，世間流言紛紛俱是不尋常的味道。

    暗香零落若要搞什么動作，可謂百年不遇的大好時機(jī)。

    「現(xiàn)下我也不知夠不夠，你定下的人手當(dāng)已考量完備，我怎敢胡言。

    」吳征將名冊交還祝雅瞳。

    「嗯，當(dāng)是缺漏不多。

    待人手到齊我們再試試看。

    」祝雅瞳對吳征露出個贊賞的目光，關(guān)鍵時刻不隨意發(fā)表意見不懂裝懂，也是個極好的品格與能力。

    「什么時候能到？」「早則一月，慢則再多半月就到。

    」「??？這么快？」「你忘了我雖在大秦，長安城的那位祝家主現(xiàn)下才該當(dāng)光明正大地來成都么？」祝雅瞳笑意妍妍揮了揮書冊道：「這些人都是長安祝夫人的護(hù)衛(wèi)隨從，嘻嘻。

    」「額，真忘了。

    只是一個半月也太快了……」長安至成都行程遙遠(yuǎn)道路難行，如此強(qiáng)援能在月半時間里趕來也是意外之喜。

    「輕車簡從，沿途補(bǔ)給即可。

    」祝雅瞳說得輕松愉快，實(shí)則若無祝家這一份財(cái)力與遍布天下的據(jù)點(diǎn)實(shí)難做到：「我也約了幾名天陰門的師妹來此，高手不嫌多。

    月玦也來，你們見過的。

    」話雖如此，吳征心情卻未有放松。

    祝雅瞳這等人物的鄭重其事愈見形勢之嚴(yán)峻。

    ……………………………………………………………………………………………………………………………………………………長安城皇宮御書房里，冷月玦一身月白衫子朝著燕皇盈盈下拜：「民女冷月玦叩見陛下。

    」「平身吧。

    」燕皇屏退了左右。

    比之吳征離開長安不過一年時光，欒廣江面色更見蒼白，連身形都瘦了許多。

    身體上的苦痛讓他倍受折磨，精力越發(fā)不濟(jì)。

    他停下手中筆桿，緊了緊身上的皮裘問道：「你說有要事，速奏來。

    」「非民女有事！民女接到義母香凡夫人傳信，吩咐務(wù)必親手將書信面呈陛下。

    」冷月玦呈上書信又道：「義母言道：事關(guān)國之根本，陛下請慎嚴(yán)以待。

    」「哦？」燕皇吃了一驚，他的記憶里祝雅瞳未有措詞如此嚴(yán)重之時。

    他一抿薄唇取出書信細(xì)觀。

    「臣妾二品誥命香凡夫人，叩首百拜。

    去歲末，臣妾意外發(fā)現(xiàn)暗香零落賊黨犯案，遂著家仆跟蹤查探。

    其事多有不尋常之處，臣妾深感事件重大一路探訪深究，暗中跟隨入秦成都城。

    …………是夜于浮山之頂遇一神秘蒙面人，自稱憂無患，武功卓絕，臣妾不能一鼓而擒。

    縱皇夜梟追擊之時，憂無患乘異禽而逃。

    異禽羽色黑黃相間，鳴若獸咆，已確認(rèn)為豹羽鵟無疑。

    憂無患疑暗香零落賊首。

    前朝崩塌多年，                  不想余眾隱于市間且已成氣候，秦皇處臣妾已面見稟告，不日當(dāng)有秦國大臣出使長安。

    陛下當(dāng)著精干臣子嚴(yán)查，時不我待，務(wù)使國之根本動搖也。

    慎之，慎之！」自秦國使臣離去，祝雅瞳便在祝府之內(nèi)稱病不出許久未見，不想已然悄聲無息去了秦國。

    欒廣江知曉她對愛子珍逾性命，所謂對賊黨的意外發(fā)現(xiàn)怕不是在長安，在成都更為可能。

    欒廣江對此并無意見，吳征這名私生子他顧不上，但阻撓其母的愛子之心也太過分了些，至少在目前為止，他還不愿與祝雅瞳正面起沖突。

    且這一點(diǎn)正是他拿捏祝雅瞳乖乖就范的重要把柄，世上有吳征，祝雅瞳便有顧忌。

    她若有任何風(fēng)吹草動不臣之心，燕皇只須放出風(fēng)去吳征是他與祝雅瞳的兒子，秦燕兩國便再也容不得吳征。

    彼時天下之大再無吳征容身之地。

    若世上沒了吳征……誰也不能保證這個女人發(fā)起瘋來會做出什么事情。

    她已經(jīng)做過一次，結(jié)局是祝家滿門遺老于世間消失。

    「聽聞你也要隨祝家商團(tuán)去秦國？」欒廣江在身邊的火盆中焚毀紙頁，旋即提筆寫信。

    「是，義母令民女隨同商團(tuán)一同前往。

    」燕秦兩國一場大戰(zhàn)各自傷了元?dú)猓瑖c國之間在不能互相吞并之前，利益永遠(yuǎn)都被擺在第一位，且燕國北方與草馬黑胡大戰(zhàn)在即，也急需修復(fù)與秦國之間的關(guān)系。

    祝雅瞳的商團(tuán)正是最佳人選！流水般的銀兩比其余大臣出使的空口白牙要有效得多。

    「朕也有一封信，你親自交予香凡夫人。

    絕不可為第四人知曉！」秦皇寫畢隨手一揮，輕飄飄不著力的薄紙猶如有了生命一般準(zhǔn)確飛落在冷月玦手里。

    未著火漆封印，甚至連信封都沒有。

    冷月玦錯愕一愣，抬頭遠(yuǎn)遠(yuǎn)打量著埋頭書案的燕皇，又等了片刻沒見回音，終于恍然大悟，當(dāng)即展開紙頁細(xì)觀默默記憶。

    「陛下，民女記牢了。

    」「背誦一遍！」「?。窟@……」「朕恕你無罪！」「遵旨！香凡夫人見安，久而未見不想卿立此奇功，朕心甚慰……」冷月玦一字不差地背完，又未等來回音，想了會兒才依樣畫葫蘆將手中信紙燒去。

    「嗯，你跪安吧。

    」「是！民女告退。

    」離開御書房，冷月玦抹了抹額角汗珠，病體羸弱的燕皇所帶來的壓力出乎意料地大。

    而她眼中更是許多不耐，似乎虛頭巴腦諱莫如深的對話方式讓她疲倦又厭煩。

    這一趟她不愿來，可又不得不來，祝雅瞳待她一貫照拂甚多，她的吩咐不能不聽。

    另一個則是要單獨(dú)暗中面見圣上，可依托的天陰門弟子除了她也別無旁人。

    「師尊與義母之間越發(fā)不睦了，哎，真真叫人難以自處。

    這一趟去成都不知又有那幾位師叔能隨行。

    」冷月玦心中暗道，心情忽然轉(zhuǎn)好，竟得意地環(huán)視皇城一圈。

    夜色之下的皇城仍富麗堂皇，星光輝映之下亦閃著淡淡的金色光芒。

    可四周林立的高墻像一個巨大的圍籠，身處其中雖不比囚室窄小潮濕的難當(dāng)，可終有邊界。

    冷月玦在破落的冷家長大，此后拜師天陰門，可說自小起所處之地僅是冷家與天陰門二處。

    當(dāng)世的女子大多如此，原本性子寡淡的冷月玦也未介意，一切自欒楚廷欲納其為妃起，平靜與清凈便被打破。

    冷月玦無處可逃，長安雖大，皇城雖貴，對于膩煩于其中的人來說，亦只是個大些的囚籠。

    「再有十日！聽說川中天府之國沃野千里，人情風(fēng)物俱大異長安城。

    平原之外還多有險峻奇山異水，峨眉亦是佛宗圣地。

    這一趟去了大秦該當(dāng)多些時日才好。

    」冷月玦垂頭緩步跟在一名小黃門之后向皇城外走去。

    「冷仙子？好巧！」轉(zhuǎn)出御書房的院門，燕國太子欒楚廷一行正過此間。

    夜色雖濃，嬌小的白衣麗人仍被他一眼認(rèn)出。

    冷月玦正心潮澎湃，見狀面色仍是寡淡無情，只是下拜行禮：「民女冷月玦見過太子殿下。

    」「免禮，免禮！冷仙子何故深夜到訪？」欒楚廷順勢上前攙扶，冷月玦迅速起身，不經(jīng)意地退后兩步又抖袖撫平裙擺，讓欒楚廷落了個空。

    「民女不能說，殿下見諒。

    」夜色已深，本該在后宮中的太子卻出現(xiàn)在此處，遠(yuǎn)不是一個好巧便能說得清的。

    太子的耳目遍布宮中，這一趟應(yīng)是特為自己而來。

    冷月玦雖懶理勾心斗角之事，心思卻是玲瓏剔透。

    「噢……冷仙子定有理由，孤便不多問了。

    」欒楚廷心中一凜，轉(zhuǎn)過話鋒道：「孤記得冷仙子少來宮中，上一回還是五年之前？近年來宮中添了不少景觀，冷仙子既來，陪同孤走一走如何？」「民女不能留，殿下見諒。

    」冷月玦垂首縮肩，她不善說謊，清淡冷漠的面容掩不住目光中的異樣，面對欒楚廷這等見多識廣之人，索性不與之對視被看出破綻。

    「也是，冷仙子身懷要事。

    既如此，孤送冷仙子一程。

    」欒廣江心中大嘆冰雪美人拒人于千里之外，渾不似其母半分。

    轉(zhuǎn)念一想，若如況雪瑩般只一露面便貼了上來，豈不是少了許多樂趣？「民女不能……」「噯！冷仙子若無事，孤自當(dāng)相送；冷仙子若有事，孤更當(dāng)相送！」冷月玦尚未說完，欒楚廷已出聲打斷。

    冰美人刻意保持距離種種推脫，他已忍耐多時，點(diǎn)出無事亦是一份警告。

    有時一念至此不免好氣又好笑，堂堂太子之尊誠心誠意追求一名女子，居然換來不假辭色。

    若是嬌小美人是燕國未來最有希望成為十二品絕頂高手的天才，欒楚廷也廢不著許多心思低三下四，直接請一道旨意娶回便是。

    可惜以父皇對人才的珍視，斷然不會答應(yīng)這等要求的，反倒要落個沉迷美色的壞印象。

    「民女回家，有勞殿下。

    」冷月玦無奈答應(yīng)，心中卻更加膩煩。

    即使輕車簡從，太子的車駕亦是世間一等一地尊貴奢華，車廂里更是應(yīng)有盡有。

    時正初夏，桂花糖藕糕已是常備之物，酒爵之中盛的則是罕見的葡萄酒。

    欒楚廷夜送美人正是風(fēng)流旖旎之事，談興正濃滔滔不絕。

    冷月玦垂頭閉目一言不發(fā)，尋常女兒家喜好的精致糕點(diǎn)與美酒也毫無興趣。

    欒廣江一展才學(xué)卻逗不得美人一笑，也微有怒意，忽然笑道：「冷仙子適才覲見，不知父皇精神如何？」「頗見疲憊。

    」提起陛下，冷月玦不敢不答。

    「夜色已深父皇尚在cao勞國事，大燕江山能強(qiáng)盛如斯，歷代先皇功不可沒。

    孤亦常思父皇百年之后亦當(dāng)以此為己任，不落先祖之后。

    哈哈，孤若能一嘗夙愿娶冷仙子為妻，有賢后如此何愁大業(yè)不成？」「民女一心修行，殿下失言了。

    」「正是，正是，孤一時激動大逆不道，該打，該打……」馬車在冷府門口停下，冷月玦獨(dú)自進(jìn)府。

    月影如霜，正讓她心里冷冷的。

    欒楚廷所說的玩笑之言并沒有錯，一旦他登上大寶群臣山呼萬歲，普天之下又有誰能再阻止他以一道旨意冊封自己為妃？想起幽深清冷的皇宮，冷月玦不寒而栗！呆在那只大籠子里，便真的封后天下稱賢，又有甚么希望可言……………………………………………………………………………………………………………………………………………………「祝師妹要招同門去大秦？是何用意？」天色剛明，冷月玦趕至天陰門于長安城的駐地面見師尊。

    信上的內(nèi)容她已看過，不出所料，師尊聞言之后尚未看信，俏麗的圓臉上柳眉蹙起，晶亮的眼眸中射出狐疑。

    「徒兒不知。

    只照師叔吩咐的做。

    」「祝師妹與門中疏遠(yuǎn)已久，現(xiàn)下突然要調(diào)用門中弟子卻不說明緣由，本座答應(yīng)不得。

    」柔惜雪鳳目一瞪斷然道。

    「師尊容稟，祝師叔當(dāng)有要事在身不容小覷。

    昨夜徒兒奉其命覲見陛下，亦得陛下口諭一席。

    陛下旨意不得傳他人之耳，弟子年幼無知，若出了意外差池恐有違圣意，還請師尊恩準(zhǔn)。

    」「你現(xiàn)下有事都敢瞞著本座了？」「徒兒不敢！實(shí)是無可奈何。

    徒兒也不知祝師叔傳與陛下的書信所言何事。

    」柔惜雪面色極寒，挑起的鳳目瑰色點(diǎn)畫，分明清澈如水，卻又無端顯出幾分妖冶之氣。

    她胸脯不住起伏氣的不輕，好半天才寒聲道：「祝師妹要什么人？」「要三師叔，五師叔與六師叔同去。

    」柔惜雪深吸了口氣道：「也罷，既關(guān)乎國之要事，便請幾位師妹走一趟罷。

    」語畢，她拂袖離去，狀甚不滿。

    穿過前廳后的弄堂，柔惜雪在院角處一間偏僻小屋停下輕叩門扉。

    「柔掌門？進(jìn)來吧。

    」屋內(nèi)之人肌膚雪膩，秀發(fā)如云梳作長樂髻，一身艷紅色綢衣自腰際至裙擺繡著雪梅點(diǎn)點(diǎn)，中央上翹，左右波谷般伏低的好看香唇一咧笑道：「柔掌門，事兒可辦妥了么？」「依?；酃髦园才磐．?dāng)，當(dāng)出不得疏漏。

    」柔惜雪換了副面容雙手合十一禮。

    「甚好。

    冷月玦年紀(jì)尚幼，心思又單純，若沒個長輩點(diǎn)撥怕是要出紕漏，如此才萬無一失。

    」「公主料事如神，貧尼佩服。

    」「這算不得什么！」欒采晴媚然一笑道：「一切不過剛開始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