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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云羅】第八集 大霧蘆花 第二章 施恩豈忘 濁酒清茶

    第二章施恩豈忘濁酒清茶2019-04-09使節(jié)團迤邐前行進發(fā)涼州。

    沿途雖是【風光】不盡——無論冬季的山景還是途經(jīng)州郡時官員們的吹捧奉承,吳征的心情都松快不起來。

    奚半樓的密信已傳到他手里,信中沒有別的內(nèi)容,只囑咐他一至涼州漢陽城,即刻前來相見。

    在昆侖派里這是一種暗語的傳遞方式,意味著其余的事情,都不如去見奚半樓重要。

    奚半樓cao辦三國會盟一事,刻意傳來見面的信件,定然也是察覺到了什么不同尋常的地方才會鄭重其事。

    憂中有喜的是,這位昆侖掌門是個重情重義的男兒漢,祝雅瞳以糧米助力涼州渡過難關一事他感恩戴德。

    既已品著個中不同,吳征面述實情之后,奚半樓義助祝家的可能性又大了幾分。

    翻過了無聲嶺,離抵達漢陽郡還有一月的行程,竹林里冬筍冒出了一點點尖芽。

    雖不比剛入冬時節(jié)初生的鮮嫩,依然是絕佳的美味。

    吳征忙里偷閑,借著使節(jié)團翻身越嶺之后普遍疲憊,集體休整的時機與楊宜知二人一同上山采挖。

    白雪皚皚之下,青竹依然傲雪凌霜堅挺不拔。

    多年前的初春,兩人也是這么一路采挖筍子才發(fā)現(xiàn)了天賜的辣椒,如今吳征早已腰纏萬貫,楊家也受益匪淺。

    “大師兄是刻意來挖筍子給小師妹吃么?”

    楊宜知用把小鋤刨著土,將一枚枚巴掌大的筍子扔進竹簍里。

    “盼兒愛吃,沿途辛苦,做點筍子給她解解饞。也不算全是刻意為盼兒來吧,只是有些想念昆侖山上的日子了,輕松自在,不像現(xiàn)在忙里忙外,都不知道忙個什么?!?/br>
    吳征低頭彎腰地尋找,做下一個個埋藏著筍子的標記。

    “咱們昆侖現(xiàn)在好生興旺,都是大師兄英明神武,怎么能說不知道忙個什么?”

    楊宜知拍馬屁的功夫日漸精深,已達不露形跡,隨意自然的境界。

    “英明神武個頭?!?/br>
    吳征一彈手中竹枝正中楊宜知手背,打得他啊喲一聲大叫,刨地的鋤頭都握不住掉在地上。

    “厲害,厲害!飛花摘葉亦可傷人,大師兄的功力又大進了!”

    楊宜知夸張地揉著手,臉上卻全是驚嘆佩服之色。

    “嗯,快十品了。你也多上點心,幼時朱師祖讓你旁聽了,莫要荒廢了?!?/br>
    楊宜知這一句除了什么飛花摘葉之類的馬屁,倒也不全是吹捧之言。

    本就神奇,吳征的功力穩(wěn)步提升。

    又與“掠月”

    韓歸雁,“百媚”

    陸菲嫣,“蘭心”

    冷月玦合體雙修,再得祝雅瞳多番指點鞏固,時隔一段就是一個“功力大進”。

    以二十歲的年紀逼近十品境界,放眼世間已隱隱是個一流高手,古往今來都不多見。

    至少近年來能達成這等成就的都是響當當?shù)拿帧M鴻曦,丘元煥,祝雅瞳,向無極,柔惜雪。

    哪一個不是如雷貫耳,震古爍今?“曉得,小弟從來不敢偷懶。大師兄領袖群倫,身邊也要有些稱心的幫手不是。”

    “好好的話就要被你說得陰陽怪氣的,真想打你一頓!”

    吳征笑罵一句,也拿起鋤頭刨挖起筍子來。

    不多時滿滿當當一筐竹筍挖好,兩人向營帳走去。

    跨過了環(huán)繞蜀地的崇山峻嶺,步入涼州邊境時的地貌多以小山包為主。

    吳征一路走走看看,向楊宜知道:“你說,比起幼時憂慮不多的勇勐精進,現(xiàn)下煩惱多了,是不是顧慮也多了?”

    “大師兄心中有惑?”

    楊宜知愕然一陣,忽然眨巴著牛眼笑了起來。

    “很多,很多,幾次都以為自己想明白了,到頭來又是迷茫混沌,縮頭縮尾,左右為難。別笑,我說正經(jīng)的!”

    吳征一瞪楊宜知,又道:“咱們一起長大,有些事我也直說。我和你不一樣,在昆侖我為長,師門栽培也多??晌也幌衲?,背后有一個大家族支持,能給你很多經(jīng)驗,還有解惑之道。因為我現(xiàn)在煩惱,你們家族的歷史長河里定然遇到過不少。咱們昆侖派教導弟子的時候,這一點做得不好,小時當有預先的方桉才對。”

    “大師兄說的有理,小弟不敢隱瞞?!?/br>
    楊宜知難得斂容正色道:“族中子弟眾多,有受重視的,有不受重視的,教導之方人人不同。我楊家發(fā)跡了一百多年,遭逢為難之時也不少。對中堅子弟更是時時防微杜漸,就怕著走歪了路。不知大師兄之惑在哪里?”

    “我在想,當年強要學被罰去青云崖,夠落魄的了。我當時心里一點沒覺得難受壓抑,反而很樂觀,好像是……樂在其中?可是現(xiàn)在什么都好,別人看我就是一帆風順,青云直上。我自己私下再不順利也不至于像在青云崖一樣,我怎么一點都樂觀不起來,總是很不安呢?”

    “大師兄,我明白。你先莫著急,這些事情在我家里聽得多,也見得多了。

    大師兄這是燈下黑一時不察,不是什么迷茫困惑?!?/br>
    楊宜知用袖子抹干凈道旁的大石請吳征坐好道:“咱們家族里不乏聰明人,幼時就顯露不凡的見識,遇事沉著冷靜,和一般孩子有天壤之別??墒呛⒆泳褪呛⒆?,孩子幼時遇見的事情,再難又能難到哪兒去?大師兄你看,你是天縱之才,生來就和旁人不一樣!誰人能像你一樣年歲輕輕就位列朝堂重臣,侍奉天子左右?說白了,大師兄遇見的事,讓些看破世情的智叟來了也未必理得順。依小弟看,昔年在青云崖雖是落魄,可大師兄……那叫什么,對了,大師兄教的,當時可是胸有成竹,所以不急不躁,折服羽翼,只等一飛沖天之時!現(xiàn)下那么多亂七八糟的事情,就算是大師兄一時半會兒也無法手到擒來,心中缺了譜兒,自然容易心亂?!?/br>
    吳征大點其頭十分贊同道:“有理!有理!這些我都聽明白了,有什么解惑之方么?”

    “敢問大師兄現(xiàn)下遇到些什么事情,小弟也好有的放矢。”

    “對不住,這些都是機密中的機密,不僅涉及昆侖,我還答應了別人,說不得?!?/br>
    “明白,無妨?!?/br>
    楊宜知理了理思緒道:“小弟祖訓對此向來行之有效,若遇大惑,不可急,不可燥,當先想明白目的何在,要的是什么結果。若是缺了這兩樣,任意妄為大可能導致做得越多,錯得越多!”

    “看來我想的也是沒錯了……”

    吳征望著天空愣神,眼睛不住地眨。

    迷茫之處不正在目的何在,想要什么結果么?自幼時對這個世界缺乏認同,被的出現(xiàn)打消了疑慮徹底融入進來。

    到現(xiàn)今難言的迷茫,我在這個世界究竟要干什么。

    這個迷茫自洞悉臨僖宗身世之時開始,說到底,吳征心底有本能的懼怕。

    臨僖宗來了之后,給這個世界帶來了極深的傷害,暗香零落流毒至今。

    這個前朝皇族的隱忍,種種手段,無一不說明臨僖宗對子孫后代的有效控制,一時不刻地把復國作為己任。

    否則普通的yin賊,怎么可能有如此嚴密的組織架構。

    yin只是他們禍亂天下的手段之一,只是用于隱藏自身的面紗。

    不論臨僖宗出于何種目的,天下三分造成的連年征戰(zhàn),妻離子散慘事已數(shù)不勝數(shù)。

    而寧鵬翼利用熟知歷史輪回變遷,如此倒行逆施禍害世間,在吳征看來完完全全是一種心理極度扭曲的【變態(tài)】。

    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記載里的只言片語便能看出寧鵬翼令人望而生畏的才干能為,吳征更愿意相信當今時局是他一手造就的結果!可是他為什么要這么做?刻意把漸趨安穩(wěn)的臨朝生生打碎,再天下大亂,他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不為人知的事?為什么要這么恨這個世界?而吳征最怕的是,他也會步上僖宗的后塵憎恨這個世界——事情正向著這方面發(fā)展:冷月玦若是有不測,祝雅瞳若是有意外,他不知要怎么面對!而憂無患隱藏在暗中,陸菲嫣,韓歸雁也都不是高枕無憂。

    這一回出行將身邊的老老小小一股腦兒全帶了出來,連瞿羽湘都找了借口列入使節(jié)團里,就是為了防備憂無患在背后動手。

    身邊的人越來越多,紅顏也好,知己也罷,若是哪一天少了一個,吳征不敢想象自己會怎樣。

    若是當真到了處處危機舉步維艱之時,會不會接受祝雅瞳的建議把命運全數(shù)掌控在自己手中?可是若真這么做了,又要傷害多少身邊人?又是否能被他們接受和理解?即使是一名穿越者有著截然不同的意識,吳征仍然認為人存于世,是需要相互妥協(xié)的。

    再落后的社會,依然有它的生存法則,吳征仍愿意遵循這種法則,而不是像寧鵬翼一樣,無視一切任意妄為。

    在吳征看來,這是萬劫不復的罪惡!“大師兄想明白了?小弟就知道大師兄的聰慧得天所眷,一點即透?!?/br>
    吳征拍拍楊宜知的肩膀道:“謝謝你。不過……哪里那么容易想明白。走吧,莫讓盼兒等得著急?!?/br>
    使節(jié)團休整兩日,也是不容易得了閑工夫,兩人回了營地,吳征親自下廚炮制起菜肴來。

    官拜北城令之后,他就很少再親手做菜,不過手藝并未生疏。

    從前在昆侖山下廚只管自己,再到后來多了幾名親近的同門,現(xiàn)在翹首以盼的都坐滿了一個營帳。

    吳征調(diào)好了味道,只等酸菜的酸與冬筍的堿將炸好的大方塊五花rou滾得入口即化,念及在等待美味的鶯鶯燕燕們,不由搖了搖頭。

    這一頓飯菜做得分外落力,也有賣弄的意味在。

    “每一個人我都很重視,我的目的與想要的結果一致,大家得在一起開心地慢慢變老??墒?,我該怎么做呢?哪里去建一塊安穩(wěn)的世外桃源?”

    吳征喃喃自語。

    即使今后官居一品位極人臣,命運,同樣不是自己就能一手掌控的。

    而現(xiàn)在若是去想什么一統(tǒng)天下,開天辟地,豈不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跟寧鵬翼也不會有什么區(qū)別。

    發(fā)布頁⒉∪⒉∪⒉∪點¢○㎡現(xiàn)實就是如此,給你一顆糖豆,又會給你一個巴掌,讓你左右為難。

    你想躲開巴掌,就會打翻糖豆!彼此聯(lián)系,無法分割。

    酸,咸,清澈三種香味很快在瓦鍋里四散而溢。

    吳征收拾好心緒,再確認了一遍味道下了火,又整治好幾樣菜肴,逐一端入營帳。

    雖已過了年仍是天寒地凍,裝在瓦鍋里熱氣騰騰的筍子燜rou足以讓每個人胃口大開,光是那股香味就讓人受不了。

    加上已擺在餐桌上的幾碟涼菜,熱辣噴香的幾樣水煮,嫩綠爽口的野菜,營地里能大快朵頤一頓可是廢了吳征極多的心思。

    “喲,吳侍郎今日可勤快,親自下廚不說,還親手端了上來!”

    祝雅瞳調(diào)笑兩句,吳征撇了撇嘴笑著回道:“不想讓旁人來打擾,接下來又難得再有清閑,索性伺候你們一頓。盼兒先來?!?/br>
    “嘻嘻,來了來了,等了好久肚子都叫喚起來了。筍子多,rou有一塊就好,勞煩大師兄?!?/br>
    顧盼笑顏如花地遞過碟子,還像幼時一樣順從地低下螓首讓吳征在發(fā)頂撫了一撫。

    小姑娘長大了著急容貌,生怕多吃點rou會長胖。

    “盼兒都長大了,可我的承諾遙遙無期……”

    吳征心中苦笑,忍不住又在顧盼的小鼻子上捏了一記……“柳前輩,都是您喜歡的菜肴,酸辣土豆絲,魚香rou絲,多承照料,請慢用……”

    “姜前輩,這里有專門準備的素食,今日用的也都是素油,您慢用……”

    “倪前輩,麻婆豆腐,水煮魚,粉蒸排骨,宮保雞丁,日??茨阌眠@幾樣菜色最多,請慢用……”

    吳征細心地一份份分發(fā)下去,柳寄芙頻頻點頭,姜如露雙手合十,低聲念了篇,為吳征消業(yè)祈福。

    倪妙筠與吳征自賞畫之后再無交集對話,見狀也不由一怔,露出個開心與感激的笑容道:“謝謝,有心了。”

    “應該的。”

    吳征躬身回禮。

    “吳賢侄,有件小事一直想問問?!?/br>
    柳寄芙夾著片筍子含笑問道:“我也一向愛食筍,若論清甜可口,以夏季的綠筍為最佳,但鮮嫩則無過于冬筍。但是冬筍吃起來時有不同,大多數(shù)吃著滿嘴發(fā)麻,有一股……怎么說,辛辛的奇怪的味道。為何你做的沒有?”

    “哈哈,那柳前輩今后記得吩咐下去,春冬二季的筍子堿性高,需以酸中和,放入適量的酸菜就不會麻口了。”

    “原來如此,小事之中亦有大知識,大智慧。這半年在成都,吳賢侄著實令我大開眼界。今日又有心款待這一頓家宴,吳賢侄之義,我會記得?!?/br>
    精心準備的一餐也像是告別宴會。

    待進了涼州,天陰門人就不能再與吳征走得這般近了,畢竟她們還要顧忌燕國皇室。

    同處了大半年時光朝夕相伴,彼此之間都頗為不舍,再想他日相見或許還會拔劍相向生死相搏,吳征心中更加難受。

    “些許小事何足掛齒!幾位前輩入住吳府本就是晚輩天大的榮幸,近半年來又幾回出生入死,身犯險境,晚輩心中十分過意不去?!?/br>
    “江湖兒女俠義為先,本就是我們應當做的。吳賢侄……不久將別,日后若是兵戎相見,還請莫要見怪,諸位也是?!?/br>
    柳寄芙心直口快,瞥了祝雅瞳一眼,終于還是把心中的話宣之于眾。

    賓主盡歡的氣氛被柳寄芙打破,她一向都干這種事情,但也是所有人都必須面對的問題。

    一朝并肩作戰(zhàn),他日生死互搏,換了誰都是梗在喉頭的一根刺,誰都難受。

    “嗯?!?/br>
    吳征緩緩點著頭坐在主位,雖還在笑,人人也看得出有些發(fā)苦與無奈。

    嘖了一聲,他一手端酒,一手拿起根筷子在桌沿有節(jié)奏地啪啪敲擊者,高聲吟道:“天下英雄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蕡D霸業(yè)笑談中,不勝人生一場醉。我輩武人十年磨劍,相識一場,這一杯敬諸位前輩同道,日后再相見無論是把酒言歡,還是血雨腥風,晚輩都覺無憾!”

    “好!吳賢侄快人快語,這一杯我承你的情!”

    柳寄芙站了起來,舉杯環(huán)環(huán)一禮,當先滿飲。

    咕咚咕咚的悶干酒聲四起,連年幼的顧盼都喝了一杯,緊接著又是嘩啦啦一片砸碎杯子的聲音。

    豪情既起,郁悶一掃而空,一屋子人情緒俱都亢奮著談天說地起來。

    僅倪妙筠忽然低頭,眼圈兒紅紅的,不知感懷了什么。

    ……………………………………………………………………………………從隆冬一路走到早春時節(jié),使節(jié)團一行趕到了漢陽郡。

    白楊枝頭抽出了新芽,指天高聳像一個個筆挺的衛(wèi)兵。

    奚半樓提早兩日趕了回來,一番迎迓安頓,又陪同了太子殿下小半日時光,借著疲憊的使節(jié)團休憩之機才終于緩了下來。

    告別時奚半樓向吳征使了個眼色,吳征不敢拖延,稍作梳洗就啟程前往刺史府。

    剛至院落就見祝雅瞳已坐著等候,見吳征出來便起身招呼他一同去。

    “我要去見師尊,你這是?”

    吳征一頭疑問。

    “你師傅不能請我了?”

    祝雅瞳眨了眨眼,壓低聲音耳語道:“前年助他渡過難關,他還沒當面謝過我!”

    “額……”

    吳征心頭一跳。

    祝雅瞳雖故作平靜,又怎會只是個尋常的會見道謝?沒有陸菲嫣,也沒有師弟妹們,單單請了祝雅瞳,其中的味道大不一般。

    “走吧。我與你師傅還是第一回照面,正想看看是怎么一個能人,能調(diào)教出個如此出色的好徒弟。”

    兩人行至刺史府,吳征磕過頭見過禮就被奚半樓打發(fā)了出去。

    郁悶地關上房門,心頭難安,背后傳來溫柔而欣喜之聲:“征兒?!?/br>
    “師娘?!?/br>
    吳征回過身來,見林錦兒滿臉疼愛,小手已摸在他頭頂輕撫道:“讓師娘好好看看,是不是又長高了些?”

    “好像是,也再長不到哪里去了。”

    林錦兒一襲青衣廣袖飄飄,頭綰著元寶髻,一張俏臉在早春時節(jié)里像瑞雪初晴,粉若春桃。

    一對小酒窩在淺笑時于臉頰兩側若隱若現(xiàn),艷比花嬌。

    弱不禁風的婀娜纖腰之下,因嬌小的身姿與吳征頗有差距,正踮起了足尖。

    比之從前的溫婉可人,已做婦人裝扮的林錦兒,透出一股粉膩酥容的嬌艷欲滴。

    “長大成人了,師娘聽了許多你的事情,很是高興??祀S師娘來,有好多話要問你?!?/br>
    林錦兒拉起吳征的手,彷佛他還是剛帶回昆侖山時的孩子,無時無刻不需悉心照料。

    門外的事情逃不過靜室里祝雅瞳的耳朵,她神色一黯,復又欣慰起來,抬頭時看向奚半樓也露出神秘的微笑。

    奚半樓不明所以,先起身施了個大禮道:“祝家主義助涼州渡過難關,奚某感激不盡!”

    “奚掌門言重了,祝家也是利益使然,說不上是幫忙?!?/br>
    祝雅瞳半?;亓硕Y道:“說起來你的弟子送了我一份好生意,那些糧米倒算不上什么了。”

    “征兒能得祝家主指點是他上輩子修來的福分!錢財身外之物,千金易得。

    祝家主給征兒的,卻是再多錢財也求不來的?!?/br>
    奚半樓拈須感嘆著,看得出是為弟子真心感到高興。

    “你的好徒兒確是天資出眾,我看了就喜歡。奚掌門調(diào)教出這么有本事的一位弟子,又惠及我祝家,我要謝謝奚刺史才是??┛?,好啦,奚掌門,咱們再這么謝來謝去的,什么時候是個頭兒?”

    祝雅瞳說得有些奇怪,讓人摸不著頭腦。

    “師之道,言傳身教。奚某旁的不敢說,征兒善惡分明,知恩圖報還是有的。不瞞祝家主,這一點奚某也頗為自傲?!?/br>
    “看得出來,所以我也很喜歡他。若是巧言令色,口是心非之輩,我也懶得搭理他。所以……奚掌門難道還有意要他報恩于我么?”

    祝雅瞳目光灼灼,大有深意地問道。

    “是!”

    奚半樓沉下臉色,凝重道:“祝家主于昆侖有大恩,昆侖也不愿袖手旁觀?!?/br>
    “奚掌門知道了?”

    “不多,祝家主又知道多少?”

    “不少,看來咱們正好湊個不多不少?!?/br>
    祝雅瞳笑了一聲,斂容坐直了身體道:“欒家欲不利于我,怎地連奚掌門都知道了?”

    “兩月之前,?;酃鱽碚疫^奚某……或者說警告過奚某莫要多管閑事。”

    奚半樓沉吟著有些尷尬道:“?;酃魉刂赡碁槿耍磥韺ψ<抑髟诔啥紩r與征兒的牽絆也所知不少。奚某原本有不少疑慮,經(jīng)家主一說,方知家主明知此行頗多危難,不知家主為何一意孤行?”

    發(fā)布頁⒉∪⒉∪⒉∪點¢○㎡只言片語就理出了脈絡,這等人杰才配做我家小乖乖的師傅!祝雅瞳暗贊一聲,道:“實是無處可躲!欒采晴既然威脅奚掌門,想來志在必得,也不怕我插翅飛了出去。欒家……究竟是派出了怎生一副陣仗?。俊?/br>
    奚半樓沉默了片刻才道:“征兒知道么?”

    “知道一些,不比奚掌門知道的多。”

    祝雅瞳閉目深重呼吸,又展顏笑道:“奚掌門似乎難以抉擇?”

    “不錯,甚難!奚某不會袖手旁觀,可此事牽連太大,奚某就怕屆時礙于身份難以盡力,這才著急與祝家主一晤,也奉勸一句,請家主盡速離去暫避禍端,否則后果難以預料?!?/br>
    “躲不掉的,插翅也難躲。這件事奚掌門有心無力,還是莫要插手最好。若是要幫忙……麻煩保護好你的寶貝徒弟,我怕他一時沖動勸不住,做出傻事來。

    恕我直言,若是碎月金剛丘元煥來了,即使奚掌門不顧忌身份與身邊的羈絆,也幫不了太多?!?/br>
    “呼~”

    奚半樓長吐了一口氣道:“征兒若是打定了主意,奚某也未必勸得動。祝家主若不信,奚某現(xiàn)下去喚他來當面說如何?”

    “不必了,雖是你的弟子,我對他的了解未必就比奚掌門要差些。所以我說的是,麻煩你保護好他,不是說勸住他?!?/br>
    奚半樓眉頭難展,祝雅瞳不聽勸一意孤行,他完全無法想象內(nèi)里的緣由。

    更想象不到祝家的主人說話糾纏不清,彎彎繞繞。

    祝雅瞳來成都將近一年,奚半樓從往來信件中對她已有許多了解。

    面前的這位比傳聞中更加的美貌,可為何如此偏激,如此……瘋瘋癲癲?“奚掌門,多謝你的好意?!?/br>
    祝雅瞳終于露出個苦笑道:“其實,現(xiàn)下你該能體會一點點我的苦衷了,就是這么無奈?!?/br>
    奚半樓恍然大悟,見慣了風雨的涼州刺史也覺不可思議,搖著頭道:“家主既不愿說,奚某能否再奉勸一句,速速離去,莫要蹚這趟渾水。”

    “若是能不來,我才不愿意來呢。在成都與吳大人插科打諢多開心?”

    祝雅瞳咯咯笑了起來道:“奚掌門不必為我擔心,欒家雖有備而來,我也不會任人魚rou。原本我就準備來見奚掌門,就是要說明此事。欒采晴既明目張膽地威脅奚掌門,不妨順水推舟約束好你的弟子?欒家若只對我不利,奚掌門麾下大可袖手旁觀。只是……師道言傳身教,觀吳大人歷來的言行,奚掌門嗎也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勸住的了?”

    奚半樓無法判斷祝雅瞳是智珠在握還是故作輕松,只能無奈道:“祝家主稍候,奚某去喚小徒來?!?/br>
    吳征告別了林錦兒,見奚半樓一臉凝重,暗道大事不妙。

    心頭惴惴地跟隨進入靜室坐定,奚半樓道:“為師問你,你勸過祝家主離去沒有?”

    果然如此,吳征心往下一沉,不滿地向祝雅瞳道:“勸過了,不頂事。祝家主老說弟子犟,可祝家主才是最犟的,完全不聽勸。”

    “誰準你這般說話了?”

    “無妨,無妨,我們之間隨意慣了的,老是一本正經(jīng)地說話太累。”

    祝雅瞳噗嗤一笑,朝吳征挑了挑眉毛。

    旁觀師傅訓斥弟子之事大覺有趣。

    “唔……你現(xiàn)下準備怎么辦?燕國?;酃鱽硪娺^為師,囑為師莫要惹禍上身。”

    “這是要在涼州放肆了?還有沒把師尊放在眼里?”

    吳征一蹦而起,拔高了聲調(diào)道:“燕國的公主還敢在此發(fā)號施令?就算她是大秦的公主,在涼州也沒說話的份兒!弟子不服氣!”

    “那你準備怎么辦?”

    奚半樓覺得腦殼疼,愛徒這般做戲不是第一回,通常讓他費盡心思地逼人入局,就是再也勸不住了。

    “敢亂來就打。弟子與雁兒說好了,若是燕國有什么輕舉妄動,不妨來比劃比劃誰麾下兵馬更強悍些!嘿嘿,若是來將厲害,弟子就去求韓侯?!?/br>
    “有點點道理。若是軍陣幫不上忙呢?”

    “這不來求見師尊,請師尊出手幫忙了嘛?!?/br>
    吳征縮了縮肩膀低聲下氣道:“霍大人也不能看著燕國在涼州為所欲為,有三位絕頂高手壓陣,又怕得誰來?!?/br>
    “霍大人?他未必會的,或許還會下令不可插手?!?/br>
    奚半樓搖了搖頭。

    燕國要向祝雅瞳動手,霍永寧為大秦利益計,多半要坐山觀虎斗,最好拼死幾個大高手,越多越好。

    “必要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br>
    吳征也搖頭道:“師尊,祝家主待昆侖恩重,待弟子更是恩重,弟子若遇險則退,羞于為人?!?/br>
    “很好,很好。”

    奚半樓贊許點頭,向祝雅瞳道:“祝家主您看,奚某勸過無用,除非打斷了腿五花大綁多半也約束不得。家主還是不肯回頭么?”

    “無法回頭。”

    祝雅瞳起身向奚半樓一福,又向吳征微笑謝過,道:“并非我一意孤行,要拖昆侖派下水,實是無可奈何。奚掌門請見諒?!?/br>
    “好?!?/br>
    奚半樓拍拍吳征的肩膀道:“若遇臨時決機之事,你可自行做主不必有后顧之憂,為師一力承擔,只是凡事莫要沖動蠻干?!?/br>
    吳征大喜過望,正要跪下磕頭,卻被奚半樓一把扶住道:“干什么?你現(xiàn)下要做什么為師不知道,也不必讓為師知道,要用什么人去與你師娘說。為師要先行一步前往饒丘,你師娘會與你一路同行,免得你使喚不動人?!?/br>
    “多謝師尊,多謝師尊?!?/br>
    來前就料定了奚半樓一定不會做出不仁不義的事情,等他親口說出來還是喜不自勝。

    有了奚半樓幫忙,祝雅瞳安全度過難關的把握又多了幾分。

    “去吧,昆侖的弟子善惡分明,也不做縮頭烏龜,為師在饒丘等候你們。”

    …………………………………………………………………………………………饒丘之地搭建起簡易的院落用作會盟時三國的使館駐地,大秦使節(jié)團抵達時已臨近三月開春,燕,盛兩國都已提前十日入駐。

    奚半樓的使館制度讓太子殿下大加贊賞,直言今后可長久沿用下去。

    燕秦兩國的使館人滿為患,隨行的軍伍都在使館界內(nèi)另行搭建了軍帳。

    反觀燕國那邊就人丁零落,據(jù)說只有質(zhì)子張圣杰與三十來名隨從而已。

    忙完了公事,吳征繞著使館邊界轉了一圈,正見張圣杰穿著蟒袍拜會燕國,卻被攔在門口等候。

    尚未到正式會晤的日期,燕秦兩國太子都閉門不出,保持了足夠的神秘感與壓迫力,也只有這位像個花花大少渾不在意了。

    盛國派遣他來,本就是陪著湊個數(shù)的意思。

    在長安時的初見,這位就是個沒臉沒皮的馬匹精,事事偏向燕國是免不了的,雖然沒人把他當一回事。

    燕國由太子欒楚廷領銜,隨行人員里看不出端倪。

    不過據(jù)祝雅瞳的消息,大將軍丘元煥已有一月未曾露面。

    大秦既有霍永寧壓陣,丘元煥也一定會來。

    下一回正式見面時,長枝派免不了向吳征發(fā)難,近來的日子不會好過。

    還有欒采晴呢?柔惜雪呢?她們又會藏在哪里?奚半樓專門準備了一處院落,祝雅瞳低調(diào)地作為吳征的隨從入住后就不再現(xiàn)身。

    吳征大喇喇地公開下了令:天陰門人久居成都,暫時禁足,未得許可任何人不得出入!除了能觀察形勢之外,也是逼迫燕國人率先出手,梁玉宇也覺這一步棋不錯,給予了支持。

    柔惜雪能不能容忍天陰門人被軟禁?欒楚廷能不能坐視與冷月玦咫尺不得相見?后發(fā)制人,于當今形勢下是個好選擇。

    只是燕國若是率先出手,也必是雷霆一擊洶涌澎湃,吳征并無把握一定接得下來。

    使館之間氣氛微妙,空氣中都散發(fā)著煙熏火氣,一觸即發(fā)。

    直到傍晚時分,一份請柬送到了大秦使館。

    “這個張圣杰,呵呵,孤若去,豈不是太抬舉他了?”

    梁玉宇掂著請柬呵呵哂笑。

    張圣杰宴請兩位太子,梁玉宇猜得到欒楚廷不會去,他自然也不會去。

    “張圣杰就是個馬屁精,微臣在燕國見過一面,至今甚為不齒!”

    吳征及時應和一聲,作為使節(jié)團副使,本就承擔探路職責。

    何況欒楚廷不會去,燕國總有人會去,吳征不愿錯失每一個與燕國接觸,打探底細的機會。

    “孤也聽說了。哈哈,吳愛卿年輕氣盛,張圣杰雖在長安為質(zhì)子,畢竟是一國太子,既來相邀不去也不太好?!?/br>
    梁玉宇獨自領銜之后,說話越來越有君王風范,這一句余勢不盡。

    吳征左右看看無人主動接話,都不愿打這一陣的先鋒,無奈道:“殿下,微臣愿往一行試探兩國底細?!?/br>
    “好!”

    梁玉宇撫掌一拍贊道:“吳大人精明強干,正是上佳之選!”

    “微臣慚愧,盡力而為。”

    帶上陸菲嫣,戴志杰與楊宜知,又點了兩名隨行官員,于酉時來到盛國使館前。

    不得不說張圣杰長袖善舞,小半日時光居然將使館裝飾得像個高朋滿座的堂皇酒樓。

    盛國的太子就等候在門口,見了吳征一行人居然也沒半點失望之色,興高采烈地迎上道:“吳大人,經(jīng)年一別甚是想念,不想今日再見!”

    “怎敢有勞殿下親自等候,吳某惶恐?!?/br>
    吳征心里一陣膩歪,這位自來熟有時候真的讓人接受不了。

    “蓬蓽生輝之舉,吳大人太客氣了,來來來,先潤潤喉。來人,速速請吳大人入內(nèi)奉茶!”

    張圣杰一聲令下,早有仆從端著托盤上來。

    吳征接過茶杯抿了一口,眉頭一皺。

    杯中的水酒看著清澈,入口卻粗劣不堪,彷佛無數(shù)小針扎在舌頭上難以下咽,分明是口渾酒。

    他不經(jīng)意回目一掃,只見陸菲嫣等人也抿了一小口卻無異樣神色。

    正犯嘀咕間,身側響亮的通傳聲起:“燕國?;酃鳈璨汕绲?!”

    吳征心頭大跳緩緩回身,正對上欒采晴似笑非笑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