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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云羅】第十集 寒夢橫江 第十二章 別具匠心 福予長鞭

    第十二章·別具匠心·福予長鞭2020年5月8日這一年過得很快,春末之后夏日轉(zhuǎn)瞬即過,一轉(zhuǎn)眼秋季也過了一大半,天氣眼見地寒涼下來。比起往年,今年如此不同的原因恐怕還在于燕盛打了一場毫無征兆的大戰(zhàn)。

    兩國皆稱大勝,唇槍舌劍你來我往,各類檄文發(fā)得滿天飛,搞得兩國民眾云里霧里。不過盛國的國民始終安居樂業(yè),國境之內(nèi)春播秋收皆不受影響。燕國的百姓則有苦難言——官府下了禁令不許多言,也從國庫里撥出糧米助南邊的百姓渡過饑年,日子雖比往年艱難許多,但能活著也是好事。

    戰(zhàn)事過后,盛國上上下下都陷入忙碌不得閑的狀態(tài)。多少年來,盛國第一次開始正式地調(diào)動布置駐軍,驅(qū)趕原本燕國留在國境里的釘子。由此帶來了忙不完的事情之外,也帶動多地營商大火。軍旅調(diào)動,鑄造軍器等等,都是大筆大筆的銀兩,多少豪族富戶由此又大賺了一筆。

    盛國新皇登基之后,萬象更新,這一年的揚眉吐氣,也讓這位在壽昌城頭生死時刻,在數(shù)十萬大軍前擎風(fēng)雷御戰(zhàn)鼓的帝王大有一呼百應(yīng)之勢。國境之內(nèi),萬家臣服,再無質(zhì)疑之言。

    眼看寒露已過,霜降就在眼前,連立冬也已不遠。天氣漸寒,新年又近,遠行營生的行商都在趕回家鄉(xiāng)。安頓久候的妻兒,清點一年的收獲,相訪三兩好友,再行將天寒地凍之際,做好歡度新年的準(zhǔn)備。

    也有明年將趕考的士子,在此際就已趕往紫陵城。有門路的打點上下,疏通關(guān)系,沒門路先來碰碰運氣,總比呆在家中的好。秋季的片片落葉,漸近蕭索之時,官道上倒是一派忙碌之象。

    紫陵城南面二百余里開外,有一座壽仙庵,供奉著福祿壽三星老人。這處庵堂香火鼎盛,加之地處余杭與紫陵兩座大城之間,來往行人原本多在庵堂借宿。

    久而久之,庵堂附近開了許多茶肆,客店,飯莊,供來往的旅客歇腳。

    于是南來北往,在此地駐足休整,采購補給者更多。更因地點不錯,北上京城的旅人們?nèi)粝胫雷狭瓿怯惺裁葱迈r事,在此地也能如愿以償。雖只是一座小小鎮(zhèn)子,也是好生興旺。

    年輕的公子騎著匹大騾子,身后跟著三名仆從,亦驅(qū)趕著馱著行李的小騾子。

    看這份氣派,倒不是這位公子家境貧寒,買不起馬。而是看他書生模樣騎術(shù)不精,高頭大馬騎著不慣而已。

    “店家,有好菜上九道來,再燙一壺好酒,銀錢一發(fā)算給你?!鳖I(lǐng)頭的仆從走得一身汗,進了鎮(zhèn)子終于能歇歇腳,忙吆喝起吃喝來。

    “來了來了,喲,李公子!久違,久違,快請上座,公子一向安好?”掌柜見來了熟人,還是貴客,忙親自營了上來。

    “尚好,尚好?!崩罟涌瓷先バ那椴诲e,與掌柜也是舊識,寒暄道:“兩年不曾路過,掌柜的生意倒是越發(fā)紅火了?!?/br>
    “不敢不敢,承蒙李公子惠顧,這些年不見,老朽平日也都念及公子。李公子這是要往京城去?”

    “正是。明年科考又開,苦讀多年正要去謀個功名出身?!?/br>
    “那老朽先預(yù)祝公子金榜題名!”

    客店沒有雅間,李公子就在個背風(fēng)向陽的位置坐了,又閑聊了幾句,客店里前前后后又來了好幾撥人。耳聽門外駿馬長嘶又來了新客,掌柜便起身招呼旁人去了。剛到門口,便聽掌柜道:“涂公子,歡迎,歡迎,快快有請?!?/br>
    “好酒好菜盡管上來,吃完了還要趕路?!蓖抗勇曇粼揪痛趾溃炙朴惺裁词f火急之事,聽著甚是不耐。

    “涂世兄,不想與此地相見?!?/br>
    那先到的李公子十分驚喜地拱著手快步迎上,涂公子見了他也收了焦躁之心,慌忙整理衣冠,兩人行了個同窗之禮。

    兩人坐定之后,李公子道:“六月時得了世兄書信,原本想著以腳程計,小弟當(dāng)先至京城,不想世兄來得比書信說的時辰要早些。”

    涂公子有些尷尬地拱手笑道:“慚愧慚愧?!?/br>
    話未尤了,只見遠處一襲風(fēng)塵,兩匹駿馬聯(lián)袂飛馳而至,馬上兩人俱是衣著不凡的公子。李涂兩位對視一眼,均哈哈笑起來:“今日還真是巧了?!?/br>
    新到的二位一人姓朱,一人姓徐,四人皆有過同窗之誼。李涂兩人上前行過禮,便來一同坐下。

    李公子納悶道:“二位世兄火急火燎,連仆從也不帶,莫非……有什么大事?”

    生怕他們有什么急事不便出口,可不問一句,又顯得情誼不夠。

    “額,哈哈,沒有沒有。只是途中偶遇徐兄,說到陛下擎風(fēng)雷御戰(zhàn)鼓一事,揚眉吐氣,也覺意氣風(fēng)發(fā)。這才縱馬飛馳一番,仆從在后頭自會慢慢趕來?!敝旃痈尚α艘宦暎J真看了看李公子,居然有些納悶。

    “說起來也巧。為了明年科考一事,小弟提早離家赴京城,途中拐道青蘇城往護國寺進香,求庇佑金榜題名,方不負多年苦讀。進完了香本擬到天湖煙波山游覽一日,不想煙波山已封閉了一年有余。遠望山上大興土木,建了不少亭臺樓閣,可惜上不去只得作罷。若不是恰巧少了這一日游山,途中就遇不著朱兄,也便不會趕到此地與兩位世兄相會了?!毙旃忧弥凵?,將這一路娓娓道來。

    “咦,小弟也取了趟青蘇城?!蓖抗訅旱土寺曇舻溃骸扒嗵K城里俱言是太守大人封了煙波山,看那規(guī)模闊氣,太守大人也未必好行事,倒似陛下在建行宮才有這般氣派。”

    “然也,然也!”徐公子重重一敲折扇,恍然大悟道:“涂世兄說得有理,小弟當(dāng)時還納悶來著。話說陛下御駕親征,大勝而歸,我國萬象更新,便建四五十座行宮也不為過?!?/br>
    “哈哈……”四人一齊大笑,沒有子民愿意低人一頭,新皇登基就干了這么件漂亮事,的確大振民心,就算話里說得太過夸張,也沒人計較。

    “燕賊年年欺辱,原本以為陛下也會暫時隱忍,想不到會因為一個外人就此打了起來。”徐公子生出向往神色,呆呆望向天邊道:“這位吳祭酒可真是……真是奇人……小弟在京城有位堂兄,對他贊不絕口,以師禮事之。吳祭酒來盛國才多久?我那位堂兄向來眼高于頂,可是誰也瞧不上的主兒?!?/br>
    “尊兄可是那位齊……”

    “正是!堂兄隨吳祭酒征討燕賊,立下了大功。唉,可惜小弟沒有這份本事,也沒有這福分?!毙旃尤猿隽撕靡粫荷瘢啪菩寻阈Φ溃骸安徽f這些,小弟的文昌城里這半年來開了好些豆腐館子,家家紅火到不得了,這也是吳祭酒弄的……”

    “嘖嘖,說到這事情,小弟家中的老祖宗就吃了一口,現(xiàn)在是餐餐離不得了。

    可恨金光城里就三家鋪子,賣不到兩個時辰就告售罄,還得限量,誰來買都是那么多。就為這事情,家中仆人的腿都打斷了五條……”李公子也覺好笑,又壓低了聲音,湊近了道:“你們聽說沒,豆腐鋪子里正在公開授徒,只要肯學(xué)這門手藝的,一律都教。尤其是貧苦人家的孩子,先收。吳祭酒的身份,你們都知道吧?

    那可不一般啊……做了這等事,少不得要被人說收攏民心。這要是太守刺史做了,陛下還能下旨嘉獎,吳祭酒做這事,嘖嘖,我是想破了腦袋都想不通?!?/br>
    “這你就是孤陋寡聞了,原本的確如此,聽說朝中都有御史要啟奏陛下,揭其有不臣之心?!蓖抗訐u著折扇,忍著笑道:“偏生這位吳祭酒事事總出人意料之外,就在上月,他在紫陵城的英庭街上開了間……青樓……”

    “哈?”李公子的下巴都險些掉了下來,結(jié)結(jié)巴巴道:“青……青……青樓?”

    “正是。世兄沒有聽錯,就是青樓。”

    青樓是煙花之地,也是銷金窟,達官貴人們做點生意賺些銀兩常有,但都覺得這是不干凈的地方,悄悄摸摸做的人不少,哪一位不是藏著掖著,生怕人知曉。

    吳征不僅自家開了個青樓,還堂而皇之,簡直是離經(jīng)叛道,有傷風(fēng)化。

    何況他還頂了個祭酒的名頭。教書育人者,師德敗壞如此,已經(jīng)不僅僅是他一人的事情了。

    “那可是大禍?zhǔn)铝搜剑粌H顏面盡失……這……這,京中林博士嫉惡如仇,他能看得下去?”李公子想想林博士雖已年老,但訓(xùn)斥起人來的兇霸模樣,不由打了個寒噤。但林博士德高望重,訓(xùn)斥時尋章摘句全是他有理,誰也不敢忤逆。

    人在金殿之上,可也是敢直斥陛下之過。

    “看不下去。吳祭酒剛定下開業(yè)之期,林博士便罵上門去了。來看熱鬧的人都不少,林博士口沫橫飛,罵得吳祭酒也不敢還口,只得賠笑?!?/br>
    李公子聽得吳征吃癟,露出為難之色,左右目光一掃又低下聲道:“吳祭酒機變百出,不會就這么簡單吧?!?/br>
    人人聽得出他偏向吳征,卻又不敢明言,剩余三人對視一眼才了然于心,原來在座四人,就他一位還不明就里。徐公子啪地展開折扇,慢條斯理道:“唉,吳祭酒的事情,今年我是聽了一遍又一遍,這叫奇人行奇事。但凡與他沾上邊的,都逃不出個奇字。旁的不說,就說這豆腐,文昌城里初開業(yè)時賣的是嫩豆腐,撒些小蔥,沾口醬汁,滋味就已極佳。小弟是萬萬想不到能變出這如許多的花樣來,老豆腐,水豆腐,豆腐皮,油炸豆腐皮。尤其那道釀豆腐,嘖嘖,水滋滋白嫩嫩的豆腐里塞入鮮rou,還冒出一截來,一看就酥若美女之胸。這些東西若說不是吳祭酒想出來的,小弟是絕對不信。明人不說暗話,吳祭酒開的青樓,還號稱天下第一鄉(xiāng),里頭若是不奇,小弟情愿從此皈依佛門,一盞青燈渡過余生去……”

    三人一同露出心領(lǐng)神會的笑容來,唯獨不明就里的李公子想了想,道:“實打?qū)嵉卣f,必然是奇的。倒是這天下第一鄉(xiāng)是什么道理?莫非吳祭酒封了鄉(xiāng)侯?”

    “啪。”徐公子一扇敲在他腦門上道:“當(dāng)然是溫柔鄉(xiāng)的鄉(xiāng)啦……”

    “啊~哈哈,小弟著了相了?!崩罟右补笮ζ饋?,道:“莫非還是開起來了?”

    “那是當(dāng)然了,吳祭酒被罵了半日之后,便自顧自地吩咐上楹聯(lián)牌匾。把林博士給氣個半死,怒道有辱斯文,為盛國諸祭酒之恥,準(zhǔn)備躺死在門口?!敝旃颖镏Φ溃骸皡羌谰撇换挪幻Γ日f他這里一樣可以吟詩作對,紅袖添香。嘖嘖,聽聽,這紅袖添香四字,哎,哪個學(xué)子不這么期盼?一席話鎮(zhèn)住了林博士,又道他這天下第一鄉(xiāng)有詩一首,只消林博士能對得上來,他就此關(guān)門大吉。若是對不上,就請回去多多讀書,少在這里白費力氣?!?/br>
    “什么好詩?快說。”

    李公子不知此事,聽得吳征有詩興致勃勃。其余三位早聽了無數(shù)遍,仍是回味無窮:“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吳大人念完便走,楹聯(lián)掛上,正是這后兩句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這座青樓也叫二十四橋院?!?/br>
    四人一同沉默,似都沉浸在這首足以曠古爍今的詩作意境中,甚至沒人問一句林博士如何。許久之后,李公子幡然醒悟道:“諸位世兄可有興趣到二十四橋院里一觀?”

    徐公子意味深長道:“若非正有此意,又何須趕著在深秋進京?恰如吳祭酒所言,為什么在這時候開張?哈哈,天冷了嘛,找個好地方抱暖被窩子,不是挺好么?!?/br>
    李公子點著三位同窗,忽然大叫道:“言二,快來,快來,先與你紋銀三十兩,你即刻日夜兼程入京師,先到英庭街二十四橋院定四間上房,決不可有誤,速去!”

    ………………天色剛?cè)肓艘?,御書房里的太監(jiān)宮女們卻已忙碌許久?;实矍谟谡拢黹g連御膳席都沒開,就在御書房里從簡用了,太監(jiān)自然也從午間下了朝就忙碌至今。

    張圣杰批完了奏章,露出滿意之色。天子龍顏大悅,太監(jiān)宮女們也跟著心情好起來。各色果子,甜點,香茶,蜜水等等連連端了上來,陛下cao勞完國事定然身心俱疲,理當(dāng)小憩片刻,而能夠服侍這等天命圣主,他們也覺是幾輩子才修來的福分。

    “近來市井里有什么趣事么?說與朕聽聽?!?/br>
    寬厚的虎皮軟墊上,張圣杰半躺著閉目養(yǎng)神,一邊品著壺香茗。這位帝皇在敵國久受侮辱,也由此多在市井走動,即使回國登基身份不可同日而語,仍喜聽一聽民間佚事。

    “有的,有的?!彼喂m不是中常侍,卻從張圣杰出生起就在身邊服侍,也一同經(jīng)歷了在長安的艱難歲月。陛下一個眼神,他都能明白什么意思。

    說了些奇聞異事,也說了些民間疾苦或是冤假錯案的傳聞。張圣杰不僅是為了休憩時放松,有時也愛聽聽民間風(fēng)聞,對于探查官員不法,或是大急仗勢欺人之徒大有裨益。所謂空xue來風(fēng),未必?zé)o因,落魄在長安市井間的皇帝最有體會。

    說完了佚事,張圣杰猛然睜眼坐了起來道:“對了,吳祭酒開的青樓,近來如何了?怎地沒聽你說?”

    “回陛下,已然開張大吉,吳祭酒生意興隆日進斗金?!?/br>
    “嗯?都開張了?朕近來幾乎忘卻此事,為何不提醒朕?”

    “老奴該死,只是……吳祭酒開青樓畢竟有傷風(fēng)化,陛下沒問,老奴實不敢說?!?/br>
    “你給朕從頭到尾,巨細靡遺地說清楚!”張圣杰沉著臉明顯有些惱怒,但想起林博士那種古板的老學(xué)究去找吳征的麻煩,那是鐵定占不到便宜,又露出笑容道:“怪道近日沒見到林博士在殿上抬杠,呵呵,快說,快說!”

    宋公公不敢怠慢,打點精神一路說了下去,說到林博士上門吵鬧時,特意加了句:“啟奏陛下,這一節(jié)吳祭酒刻意交代過。說林博士是個滿口仁義道德,一肚子男盜女娼的偽君子,他手頭證據(jù)都不少,所以沒給林博士留面子?!?/br>
    “知道了知道了,吳祭酒不尊重的家伙哪會是什么好東西,你快快說下去,吳祭酒怎生整治他來著?”

    宋公公將詩篇一念,張圣杰登時愣住,頗有悠然神往之態(tài)。這種酒肆之間的文人相輕他最是熟悉不過,至于煙花柳巷里的旖旎之處,他同樣也曾在長安城里揮金如土,留下薄幸之名。英雄惜英雄,他與吳征之間不僅同在政務(wù)上高明遠識,在這些君子口中所不齒的【下三濫】里同樣惺惺相惜。

    “好一個教字!”張圣杰似乎勾起了什么回憶,喃喃自語道:“妙!妙!一個教字,可以是心心相印的情侶之間,含情脈脈。也可以是姐妹之間悉心傳授……”

    “吳祭酒的詩詞俱是天人之作,妙到毫巔。老奴還聽說,那二十四橋院里溪山花海,共建有二十四座石橋,每一座都落于單獨的院落,院院不同各具特色,妙不可言?!?/br>
    “嗯?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了?”

    一看皇帝的神情,宋公公就知有大事,他手一揮屏退左右,只留他一人時才低聲道:“回陛下,戌時過半了。”

    “你備一車駕,去后宮中接了皇后與貴妃,從西上偏門出宮。我在宮門處與你們匯合,不許叫任何人看見!”

    圣旨一下,宋公公心中一凜,他低頭領(lǐng)旨趕忙退了出去準(zhǔn)備?;实蹧]說去哪里,他便不敢問。不是怕觸怒了皇帝,而是這等隱秘事知道得越少越好,否則一會兒去接娘娘和貴妃,她們問起來怎生作答?若是知道了不說可是大罪?,F(xiàn)下不問就不知,到時一句老奴不知,誰也不能怪他。

    寬大的馬車,拉車的馬兒倒不顯多么神駿,只低著頭得答得答地走在青石路面上。從西北門離了皇城后,踏上鎮(zhèn)海街,車簾子才掀開個小縫隙。

    花含花披散著長發(fā),發(fā)梢猶有水汽,似是剛沐浴之后還未及梳妝便被請了出來。她好奇又留戀地打量著華燈初上的街頭,對紫陵城的美麗夜景頗有些躍躍之意,道:“陛下要帶臣妾們?nèi)ツ膬???/br>
    張圣杰始終帶著高深莫測的笑容倚在車駕里閉目養(yǎng)神,但在費紫凝與花含花看來,陛下已是頗為失態(tài)。以這位圣明君主的城府,居然難以壓制心中的得意之念,只能裝作高深莫測,那還不叫失態(tài)么?

    “兩位愛妻連日辛勞,朕今日有閑,特陪兩位愛妃結(jié)伴夜游。先在大街上逛逛,一會兒再到吳祭酒那里去坐坐。”

    原來是要去見吳征。皇后貴妃對視一眼,暗思夜訪吳征,還悄悄帶著自己,不知道要商議什么大事。不敢多問,一同謝了恩,便自車簾里打量起紫陵城夜景來。她們俱是城中豪族之女,未入宮前也常常在街市里采買玩耍。如今入了宮身份尊貴,可想要像從前一般輕松自在地逛一逛街市在所難能,也算有得有失。張圣杰向來待她們體貼,能想到這一節(jié),還親自陪同,足見深情厚意。

    穿過鎮(zhèn)海街,轉(zhuǎn)過桃源道,便來到英庭街口。馬車在街口稍作停留,便直入英庭街,又轉(zhuǎn)進一處無人的小巷。巷道深深,院落重重,終于在一處院落口停了下來,三人下了馬車被迎了進去。

    巷道中陰暗,邁進了院落門又豁然開朗。只見約有一畝半占地的院落,四面院墻環(huán)繞中央一汪清池,水聲潺潺,溪水穿過院落間一道拱橋橫跨南北。水名飛雪泉,橋名謫仙橋。

    踏過謫仙橋,才見前方林木成蔭中現(xiàn)出一道圓拱門,頗有柳暗花明之感。三人均心中好奇,張圣杰得色難掩,自知今夜必然如愿以償。費紫凝與花含花則不知吳征何時建了這么一座仙境般的園林院落——身為后宮之主,吳征近來做的事情可不能說與這二位清白貴人聽,沒得污了耳朵。

    “吳祭酒好興致,這一處園林雅麗端致,叫人流連忘返。”

    費紫凝貪看不已,隨著張圣杰從圓拱門里穿過,果然又別有洞天。只見煙柳垂絲的水邊立著一座亭臺,一間小屋。亭臺旁籠著五只粉紅紗燈,燈光照向煙柳,似身在一處粉色迷霧中。

    亭臺的石桌上早備好了果蔬酒水,張圣杰斟了三杯,愜意地在躺椅上倒下道:“陪我喝一杯。”

    ……………………吳征急急來到二十四橋院入了后堂,不敢去張圣杰所在的【瀟湘院】打擾,只好在隔壁院落里等候。喝了兩口茶,額頭上忍不住冷汗直冒。

    自己開了間青樓,這是在臥牛山上吹下的大牛皮,回了紫陵城之后,陷陣營的部從們本也沒當(dāng)回事。但吳征真的開了起來,還號稱【天下第一鄉(xiāng)】,又惹了番麻煩。這么個溫柔仙鄉(xiāng),部從們時不時都來捧個錢場人場,生意更是火爆得不行,但是他萬萬想不到張圣杰會來到這里。

    完了。一想到當(dāng)今天子號稱盛國歷代第一圣君的張圣杰,正帶著被稱為【紫陵城女兒】的皇后費紫凝,與【政為天下先】的貴妃花含花,正在青樓里尋歡作樂,也不知現(xiàn)下是怎生地不堪。尤其這座【瀟湘院】內(nèi)藏玄機,最里的小屋四壁皆鑲打磨得光可鑒人的銅鏡,陛下與皇后貴妃一邊歡好,一邊還能把自家姿勢神態(tài)看得清清楚楚……想著想著吳征的汗又下來了,擦了擦額頭,又灌進去幾大口茶水潤潤干澀的咽喉,不由一陣腹誹。張圣杰不告而來就算了,還刻意吩咐等他進了瀟湘院才準(zhǔn)報與自己知曉,待自己趕到這里哪里還來得及?

    貴妃娘娘性子溫和,多半是不會說什么?;屎竽锬锞褪莻€不讓須眉的脾氣,一會兒前去拜見多半面子上要掛不住,還不知要怎生數(shù)落自己來著。

    吳征氣頭過了,又覺哭笑不得。也就這位不拘一格的帝王,才能容得下自己,還能肝膽相照吧。擊敗燕軍并非一人之功,是通力合作的結(jié)果,吳征稍有私心,張圣杰稍有戒心,此戰(zhàn)必敗。只是……你一個皇帝帶著皇后貴妃來逛青樓,讓人知道了非得把天都捅個窟窿。哎,也是年輕人難免玩心大起,話說這瀟湘院的小屋吳府里也依樣打造了一座,著實是個好地方……前思后想間過了大半夜,猛聽得瀟湘院門吱呀開啟,他一個激靈就起身,獨自迎了上去。

    帝后貴妃雖是微服,穿戴著仍顯貴氣,威嚴之氣不減半分。只是吳征一瞥之間,就知張圣杰心滿意足間頗見疲憊,想是消耗不小。而費紫凝板著臉隱有怒容,倒是臉頰邊一抹酡紅春色至今未褪?;ê▌t是低著頭,行步飄浮似風(fēng)擺蓮葉,氣力不濟,弱不勝衣。

    “陛下?!?/br>
    “咳咳……嗯……”

    張圣杰少見地想蒙混過關(guān),恐怕是費紫凝正發(fā)雌威,他自知理虧不好多說。

    “吳祭酒,你這里是什么地方?”皇后雖不明所以,但不是傻瓜,隱隱然已猜到些什么。

    “呵呵……娘娘……”吳征瞟了幾眼張圣杰,見他背著手抬頭望天,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模樣,只好硬著頭皮,迎著費紫凝凌厲的目光道:“這里是二十四橋院,這個這個,微臣開的一間青樓?!?/br>
    這就要完,吳征心中暗嘆,果然費紫凝目中火光沖天。張圣杰這玩笑未免開得太大,難為她還能忍著不大發(fā)雌威,只是沉聲道:“好啊……吳祭酒,請隨陛下回宮!”

    這就鬧大發(fā)了呀……吳征苦著臉,再看張圣杰,這廝今日自己爽了,全不講半分義氣,還是裝著沒聽到半句公道話也不說。吳征無奈,躬身道:“遵娘娘懿旨。”

    鬧了大半夜,回到宮中時已到了接近早朝時分。張圣杰自行梳洗準(zhǔn)備上朝去了,吳征就被晾在金鑾殿前,頗有等候發(fā)落的意思。

    又過了半個時辰開了早朝,群臣陸續(xù)來到,看殿前的吳征均覺怪異。更怪的是今日上朝的不僅有皇帝,還有皇后。

    群臣議政眼看到了正午將至,皇后才大發(fā)雌威,在殿上直斥吳征有傷風(fēng)化。

    她沒要皇帝做什么,只是罵人,就算不上后宮干政。這一來就像捅了馬蜂窩,原本為林博士抱不平的官員一同參本,直把吳征說得大逆不道。

    張圣杰見群情激憤,無奈只得親自開口訓(xùn)斥,下了圣旨:行為不端,金鑾殿前廷杖二十,罰俸祿三月,半年不許上朝!

    吳征聽得嚇了一跳,來真的?脊杖不是好玩的東西,二十大板打下來,他也得去掉半條命。宋公公親自前來監(jiān)刑,見官員們俱在金鑾殿上探頭探腦,才扶著吳征趴在行刑椅上,超執(zhí)金吾使了個眼色,尖聲道:“行刑!”

    五指寬,兩指厚的雙花大紅棍打下來,棍頭落在青石板上發(fā)出啪地大響,仿佛擊碎了地面。吳征的屁股就像被蒼蠅撓了一下,他這才放下心來。

    噼里啪啦眼看三棍過去,宋公公實在看不下去,悄聲喚道:“吳大人,吳大人……”

    “???怎地了?”宋公公擠眉弄眼,吳征百無聊賴間,忽地福至心靈恍然大悟,下一棍剛剛加身,就:“哎喲”一聲凄慘大吼。

    宋公公只覺耳邊起了道雷霆,震得嗡嗡作響,一時都懵了。遠在金鑾殿里的大臣們聽了心驚膽戰(zhàn),這等連殿堂都響起回音的慘嚎,廷杖的滋味的確不好受,也沒人想受。

    二十棍打過,吳征被兩名精壯的羽林衛(wèi)架走,還留下一灘血跡,見之觸目驚心。朝臣們心有余悸之時,一直半瞇著眼的皇帝龍目一翻,厲芒大盛,朝著尚書左丞虞奇志道:“吳祭酒行為不端,當(dāng)罰則罰。你呢,可有什么不端之事?”

    虞奇志面色大變,忙跪地道:“臣歷來忠心耿耿,刻苦奉公,不敢有半點私心,更不敢貪贓枉法,請陛下明察?!?/br>
    “呵呵……”張圣杰冷笑一聲,從宋公公手里接過一本簿冊扔下龍階道:“自己看吧!”

    虞奇志尚未看已面如土色,顫巍巍地拿起簿冊只看了一頁,便癱倒在地昏了過去。

    被架走的吳征第一時間并不知道自己似乎惹得張圣杰心情大不悅,在朝堂上便拿了四位重臣,兩位下獄,兩位直接革職摘了官帽。更不知道一場轟轟烈烈,席卷盛國朝堂的風(fēng)暴由此突然展開。

    吳府被送回吳府,才見府門緊閉。從偏門進入后拍了拍屁股上灰塵,就見祝雅瞳笑吟吟地迎上來,在他額頭一指道:“看你想的那些偏方,惹麻煩了吧?”

    “哎喲,挨了廷杖二十,這還疼著呢?!迸e目四望,諸女皆在,唯獨缺了韓歸雁,奇道:“雁兒呢?”

    “陛下有旨:吳府閉門思過不得迎客。雁兒被皇后娘娘召進宮中,恐怕也是要挨一頓訓(xùn)話去了。”

    “額,吳府閉門思過嘛,沒事,二十四橋院還開著呢?!眳钦鞴笮Φ溃骸鞍迅T關(guān)緊了,外人一律不許進。老爺我身受重傷,屁股都給打爛了,這就在府中閉門思過,養(yǎng)好傷勢去了。”

    “外人真的不許進?”祝雅瞳目光閃爍,似笑非笑地揶揄道。

    “額……那她不算外人吧……”吳征揉著下巴的胡樁嘿嘿一笑,眼珠子直轉(zhuǎn)道:“她知道了么?”

    “禁足又不是當(dāng)瞎子聾子,該知道的事情都會知道?!弊Q磐珦P了揚下頜笑道:“還不快去躺著。”

    知子莫如母,吳征哈哈笑著就往自己的院子跑去。這一回惹的也算是大事,廷杖二十這種東西,其一是打下去皮開rou綻,不將養(yǎng)個半年好不了。其二是在皇城里,當(dāng)著文武百官可謂顏面盡失,今后上了朝都未必抬得起頭來。比起沒有性命之憂的重傷,這種身心俱創(chuàng)恐怕還要嚴重些。

    倪妙筠偷偷地摸出府邸,午后父親回來以后都要小憩一個時辰,母親則會去陪伴伺候,所以這時才是最好的時機。

    回到紫陵城之后,除了在吳征暈迷時去探視過兩回以外,從春日到秋中再未出過門。雖知外面的變化,卻減不了對他的思念。

    人言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半年對倪妙筠而言仿佛過了一世那么久,也像被困在府邸里一世那么難熬。

    此前的事,她還忍得。吳征醒來,她松了一大口氣,每日誦經(jīng)卻更加勤了。

    吳征開了青樓,她深知因由,自不會有任何責(zé)備??蓞钦鹘袢赵诔蒙洗髶p顏面,她再難以忍耐。

    女郎翻過院墻時,心中甚至對表妹頗有怨氣。雖還不明原因,表妹無論如何不能這么對待吳征。廷杖這種東西,是隨便打得的么?她甚至有股沖進皇宮質(zhì)問清楚的沖動。

    不過比起去見吳征,這些又不那么重要。呆在府上時雖是日日思念,還不覺怎地,可一翻過院墻見到熟悉的紫陵城,那顆心就再忍不住拽著她向吳府里飛。

    “傷了兩回,總要去探望他一下。這半年多沒去拜見掌門師姐,祝師姐和玦兒也許久未見了,順道看他一眼之后,就去找同門姐妹們說說話……”倪妙筠找一堆理由,心慌意亂地自言自語??墒沁@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并沒讓心情更平靜下來時,吳府已轉(zhuǎn)出街角。

    府門緊閉,陛下下了旨不得迎客,哼,我是客嗎?倪妙筠只覺今日看皇城內(nèi)外異常地不順眼,對旨意都升起不滿之心,但做起來卻不敢造次。施展輕功繞著吳府轉(zhuǎn)了一圈,確信無人監(jiān)視,才從北面小門處翻墻而入。

    偌大的吳府居然全不設(shè)防,自己翻墻進來也沒人阻攔,再一想對自己也熟識了,沒攔阻也不奇怪。心中惶急來不及細想這些,又思量著還是先去拜見柔惜雪,腳底下卻鬼使神差地朝吳征的小院走去。

    小院里沒有聲音,可謂大出意料之外,照她猜測出了這么大的事情,諸女該當(dāng)都在這里才是。一個女人三百只鴨子,吳府的女人們嘰嘰喳喳地說起事來一點也不例外。小院里居然悄無聲息?難道吳征沒事?

    輕輕推開院門,屋門大開,隱隱然傳出哎喲哎喲的呼痛聲,倪妙筠耳力極佳,心又提了起來。她奔進屋里,只見吳征側(cè)身躺在床上面向門口,隱見背后纏著紗布,正齜牙咧嘴地抽著冷氣。兩人一對視,吳征冷氣也不抽了,掙扎著要起身,痛中帶著驚喜道:“妙妙?”

    來不及去計較他的稱呼,倪妙筠又氣又急兩步搶近,右手按,左手扶,讓吳征躺好道:“別亂動。你怎么那么傻,廷杖打你,不會運功護體么?傷成這個樣子?!?/br>
    額,這話還真的有道理……吳征反應(yīng)極快,干笑著道:“鞭子,是鞭子抽的,運功護體也要受皮rou之苦?!?/br>
    “我……我……”關(guān)心他的傷勢,但要叫男子脫衣看看傷口的話實在說不出口,氣惱道:“做什么挨了打?如果只是二十四橋院的事情,娘娘還不至于火冒三丈,你說給我聽,我……我找娘娘說理去!”

    “???不好吧……”

    “一定要說,我氣不過!”

    “不是,我意思是挨打的緣由,你一定要聽???”吳征大張著嘴,有點目瞪口呆的傻樣。

    “有旨意不能說嗎?”見著了又無能為力,倪妙筠越發(fā)著急上火,只覺公道二字填塞胸臆,非得討還不可:“我是偷跑出來的不能呆在這里太久,你快些說?!?/br>
    “妙妙,你待我真好?!?/br>
    “哎呀不要婆婆mama的,快說!”不知不覺間兩只小手已被他捉去捏在掌心,倪妙筠任由他握著,又氣又急,眼眶里都有淚珠打轉(zhuǎn)。心中明明有關(guān)切之心,卻不好說出口,也不知從何說起,那種憋悶之感著實難過,倒似在臥牛山上面對丘元煥時的無能為力。那一天,吳征把自己身上捏得四處青腫,還丟下山崖!可怎么都恨不起他來,反而剛一想起,被捏過的地方便發(fā)熱酥麻。

    “言不傳六耳,千萬不要說出去?!眳钦髯隽藗€附耳過來的姿勢,在一只玲瓏剔透的小耳邊,將昨夜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個明明白白。

    倪妙筠聽得呆了,她原本板著臉,聽到一半便萬分古怪,再聽下去面紅耳赤,連為什么來這里,為什么要聽這些,聽了準(zhǔn)備怎么辦全忘得干干凈凈……“就這么個事情,不知道娘娘是覺得害羞呢,還是,還是,嘿嘿,那個那個房事不諧??傊绯揖桶ち诉@頓打,你看看,打成這個樣子……”吳征看著越說越氣,起身就要脫衣。

    倪妙筠本在羞澀之中,一見吳征動作手足無措。她羞急之下臉紅之時,均是自潔白的脖頸開始,自耳邊再向粉頰蔓延,配上錯愕又倔強地與你對視的神情,實在動人以極。

    吳征看得也是愛之以極,忍不住一個虎撲再熊抱而起,與女郎一同滾在床上。

    驚恐的大眼睛,倔強對視的眼神,還有緊張得劇烈呼吸時微微張合的好看瑤鼻。吳征雖情動但不敢更多造次,只低頭在她臉頰親了一口,嘆息著道:“為什么這么久不來看我?!?/br>
    倪妙筠軟趴趴地任他抱著,期期艾艾道:“我爹不讓我出門。”

    “哎,這又是為何?”吳征也是無奈,旁人家事實在插不上手。沒見面時有千言萬語,真見了面就盡在不言中,吳征注視著女郎只化作一句:“變得更漂亮了。”

    “哼,就會說好聽的騙人?!蹦呙铙捱艘豢?,猛然醒覺:“你……你騙人,你哪里受傷了?”

    “哪里沒有?不信你去問問陛下我傷了沒有,廷杖二十呢!”

    “不說是鞭打的么?”

    “額……嘿嘿,差不多,差不多……”

    “你……氣死我了……真的,真的沒事?”

    “這個嘛,你來了就沒事了,不然心里一直痛著,還以為咫尺天涯,今生不得再見……咱爹爹怎地這么不通人情,莫不是要棒打鴛鴦?”

    越說越是沒個邊,好在沒有毛手毛腳,倪妙筠計較不過來。又想起臥牛山上他捏得人青紫的重手,情知他當(dāng)時多么絕望才會如此,心中柔情無限道:“不會,誰都攔不住的……”

    “那也是?!眱扇讼鄵碇蒙鷾卮媪艘粫瑓钦骱龅溃骸敖鼇硗忸^不太平,我準(zhǔn)備先在府中躲一躲。待春暖花開,府里準(zhǔn)備南行出游。來了盛國之后還未游覽江南風(fēng)光,這一趟要好好玩賞一番。原本我和家中說了要在紫陵城里玩上三天,這哪里夠了?你一道兒來么?”

    “要去到哪里?”

    “一路向南,余杭城要去的,青蘇城也要去的。我娘說當(dāng)年她在護國寺里許了愿,如今愿望已成,正巧去護國寺還個愿。屆時若游興未盡再找好地方去玩耍就是?!?/br>
    “我怕爹爹……”

    “先莫管旁的,只說你想不想去?!?/br>
    “要去?!?/br>
    不是想,而是斬釘截鐵的要,吳征也大為振奮道:“好!只要你肯就行,改天我去倪府下一封請柬,光明正大地與爹爹邀請你出行。嘿嘿,爹爹若是不肯……”

    豪言壯語尚未出口又想起倪暢文可是文風(fēng)鼎盛的紫陵城大才子,盛國首席大學(xué)士,太子太傅,遂語聲一轉(zhuǎn)悄悄在女郎耳邊道:“爹爹文采華章名彰天下,跟他講道理什么的不容易,萬一弄他不過反為不美。咱們不可以短擊長,要揚長避短。爹爹若是不肯,我就夜入倪府悄悄把你偷出來,且看倪府抓不抓得住我這位昆侖掌門,十一品高手!”

    倪妙筠聽得想笑,又覺暗夜偷香,實在有種說不出的刺激,居然心領(lǐng)神會地抿著嘴嘻嘻賊笑……紫陵城的冬天對許多大臣而言過得并不容易。席卷盛國朝堂的風(fēng)暴沒有半點止歇的意思,官員的撤換伴隨著升遷,甚至還有君臣之間的暗中角力。張圣杰大刀闊斧的清除舊弊,換掉尸位素餐者,還有此前支持宇王張圣博的部分首腦。

    盛國既已不再唯唯諾諾,那么革除庸弱,選賢任能是必須要經(jīng)歷的陣痛。這個過程遠比百姓見到,民間流傳的要復(fù)雜得多。利益沖突時多少新仇舊恨由此而起?紫陵城就像風(fēng)暴的中心,原本無人可以幸免。唯獨被張圣杰下旨閉門思過不得見客,吳征與韓歸雁也不許上朝的吳府就像一片世外桃源,全然置身事外,不得罪一人……風(fēng)暴并未因新年的到來,春暖花開而止歇,朝堂里仍是風(fēng)起云涌。而此時的吳府已然悄悄地人去樓空,就像燕盛之戰(zhàn)前夕一樣,只剩下仆從們留在府里打點。

    陽春三月,姹紫嫣紅。一路傍花隨柳,鶯歌燕舞。出了紫陵城,一行人或乘車駕,或騎駿馬,歡聲笑語播了一路。

    倪府偷人的事情終究沒有發(fā)生,一封請柬上門,倪暢文居然全無阻攔,只回了封書信道:“蒙吳君盛情,小女自處之?!庇谑悄呙铙抟补饷髡蟮丶尤肓舜河侮犖槔?。

    “啪!”吳征意氣風(fēng)發(fā)地一拉【寶器】人立而起,又凌空甩了個鞭花遙指前方道:“出發(fā)!青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