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沒有倫理道德,我天生缺乏,我喜歡我爸不僅限于親情,我也喜歡我媽僅限于親情。 我告訴我的大夫,我愛他,不單單是父子情深。 大夫很冷靜,很理智的告訴我:“挺好的,血緣之間總是有一種特殊的吸引力,但是你們是父子啊,社會不接受哦。” “我管他接不接受,我爸接受就可以了。” 大夫只是我的眼睛看了好一會兒,他的目光深沉清醒看似透過我的瞳孔看穿了我的靈魂,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心理醫(yī)生都有這種可怕的透視能力,但我眼前的這個邋遢大夫有,并使我害怕。 一分鐘后他站起身從左側的玻璃柜里搜尋者病患的文件,他的指尖在一排整齊的文件夾上滑行,最后停留在一個平平無奇毫無特點的文件夾上,他并沒有把它抽出來翻看而是手指摩挲著夾背指腹遮住了上面的名字編號。 他說,你沒病,你只是思想太超前,現(xiàn)在的社會暫時還無法接受這種超越rou體的情感而已。 我說,你不給我開點藥? 邋遢大夫擺擺手:“你要是真想吃藥控制自己的胡思亂想,那就去偷吃你爸的維生素吧。” 果然是個不靠譜的江湖大夫,藥也不開還贊同我病態(tài)的想法,有意思。我頭一次對他產(chǎn)生了好感,下次還來。 我出了門,我爸正站在走廊里一根一根抽著煙,臂彎里還搭著銀灰色西裝外套,整個人顯得有點惆悵,眼下也有淡淡的烏青。我有些心疼,我的叛逆一定給他造成了傷害,于是我走過去裝的很乖巧,說:“爸,我想明白了,你結婚去吧,我之前是不懂事說了混賬話,讓你苦惱了,對不起。” 我爸垂下眼眸指尖輕輕撣了撣煙灰,碎末飄落在雪白的地面磚上,染臟了一塵不染的白,他把煙換到右手夾著左手放在我的頭頂上,像是安撫般揉著我的頭,我明白他的意思,是原諒。 他原諒我的任性,哼,多么寬宏大量。 我坐在車上依舊頹廢的看著窗外,忽然我在槐樹底下看到一對手牽手走在街上的女生,其中一個頭發(fā)有些短但個子很高,年紀不大穿著校服跟我一個學校,另一個是女人看上去有二十好幾了,穿著打扮倒是蠻時尚的。 女孩子跟女孩子牽手走在路上很正常,但男孩子和男孩子牽手就會讓人覺得很奇怪,mama跟女兒牽手是感情好,爸爸跟兒子牽手是奇怪。這個世界制定的不公平條約也太多了,我像是溺死在海里的魚,從深水溝跳躍到淺水區(qū),最后因為承受不了淺水的空氣和壓強最終死去。 自始至終也沒適應海平面透下來的陽光。 很容易將魚曬傷。 而我,被曬傷。 “爸爸,你和段jiejie結婚以后住哪里?這個家里嗎?如果這樣的話我想搬出去,住校也可以?!?/br> 我爸開著車,頭也不回:“你能適應?” 我這人內向,在學校沒幾個朋友玩得好的就一兩個,他們都起哄說學霸是個高冷男神,其實我是忍受不了太多的聲音和體溫,我是冷血動物學不會隨著溫度的變化而變化,注定一輩子都那么離群。但為了逃避,我可以選擇忍受嘈雜,畢竟我爸不會一輩子護著我,我早晚要學會一個人活。 “我以后會好好生活,好好交朋友,考上最好的大學不讓你cao心?!蔽艺f著類似遺言的話語,強忍著心里翻滾的難受:“從此往后,我的人生你可以不用管,你的生活我也不會過問,我們就這樣吧……挺好的?!?/br> 不知何時車已經(jīng)停了,我爸的指尖輕觸我的眼下,他說:“你哭了。” 我才發(fā)現(xiàn)我已淚流滿面,我一邊不受控制的哭,我爸一邊拿他的高定襯衫袖口為我擦眼淚,動作很輕很輕仿佛我是他珍貴易碎的瓷器,稍微重一些我就破裂拼不起來了,他抱著我的腦袋摟進他的懷里,哄我:“不要哭了,爸爸明白,但爸爸不能帶你走錯路,你還小沒成年?!彼L嘆一聲:“……你不懂?!?/br> 我不懂,我不懂?我不懂你奶奶個腿兒! 我打開車門手臂摸著眼淚下車,我氣的要死決定腿兒回去,我淚眼朦朧根本看不清前面的馬路牙子差點摔下去,我就聽車門被用力關上的聲音我爸追了上來,他一手抓住我的胳膊,大力地想把我拉回去我掙扎著往前走,我爸還使勁的往后拽,拉扯間我聽見他冷聲說:“回家,在外面撕扯著難看。” 我的理智線直接崩潰,猛地甩開他的手不顧行人投來好奇鄙夷的目光,我大聲沖他吼叫:“別他媽管我!你去跟那個賤人結婚去!還來管我做什么,你他媽就是沒感情就是喜歡見一個愛一個,難怪我媽跟你離婚,就是因為她看透你了!從此往后我的事你不用管,我有我媽我不需要你了!我去跟她??!” 我哭著大喘氣,吼完才回歸神來我說了什么混賬話,我爸愣在原地往日總是帶著笑意的眼神里此刻都是冷漠和無光的黯淡,半晌,他緩緩抬起頭直視我,他的聲音很平靜毫無半點波瀾,仿佛我的話語并沒有對他造成什么傷害,但我其實明白,我早已把他傷的體無完膚了。 他說:“你去吧,看她要不要你?!闭f罷,轉身就走,看都不看我。 我的心痛的要死,看著他打開車門坐了進去發(fā)動汽車準備一個人離開,我蹲下身抱著腦袋毫無形象的蹲在馬路牙子上哭。腳步聲走近,一只大手力道蠻橫地拉著我的手臂將我扯起,我隨著力氣踉踉蹌蹌地走了幾步晃晃悠悠的,我爸還是沒狠下心不管我,他拉開副駕駛車門將我塞了進去,差點磕到我的頭。 他坐進車里我還在哭,我爸態(tài)度很強硬的讓我別哭了,說一個男孩子成天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樣子。我也不想這么娘們兒但我心里難受,我想發(fā)泄。 回到家他給我從車里拽下來,我坐在沙發(fā)上看他收拾行李箱里的衣物,他要走,而我留不住。他拉著行李箱出門時告訴我:“你冷靜幾天,我出差辦個事,也就一個星期左右就回來了。放心,我會趕在你生日之前回來?!?/br> 他走了,關門聲回蕩在客廳,我很疲憊的倒在沙發(fā)上,下定決心不再提起我們之間的背德,我放棄掙扎了,我選擇像個正常人一樣過日子。 于是第二天上學我該怎么樣就怎么樣,跟平常關系一般的同學們也打得火熱,學壞同學那樣在課堂上搗亂,向給我寫情書的女孩子們拋媚眼。這天,我躲在天臺上跟一個給我告白長的還可以的女孩子熱烈接吻時被不速之客打擾,女孩子嚇了一跳從我腋下穿過去彎腰跑了,我回頭一看原來是段jiejie的侄子,我后背靠著墻浪蕩的笑著問他:“你想干什么?三人行?” 他冷著一張好看的雪白小臉道:“你在干什么?” 我仔細地打量他,他臉上的淤青差不多都恢復了,只有下巴和額角幾處還有些紅紫,面龐消瘦但輪廓很俊秀唇紅齒白的小白臉類型,眼睛生的跟狼崽子一樣野性十足,殷紅的嘴唇讓我忍不住湊上去舔一口。 于是乎,我真的這么做了,就在我的嘴唇即將要貼上他的紅唇時,這混蛋小子一拳打在我的嘴角給我打倒在地,我憤怒的捂著被打疼的側臉吼道:“cao!你想干什么?!” 他上來一把拎起我的衣領,與我對視,我看到他的眼睛里有些我看不懂的情緒在浮動,他問我,你是同性戀嗎? 我微怔后,向后仰著頭斜睨他,一字一頓地說:“對,也算是同性戀,我跟誰都硬的起來,你要不要試一試?” 我惡心不了你姑姑,我還惡心不了你嗎? 誰成想這腦子有病的小子居然給我整不會了,他點頭道:“好,我跟你交往。” 等等,我的劇本里沒這么寫。 “你……” “我叫段盛,從今天開始是你男朋友?!彼娢毅卤浦淮鹪挘馨缘揽偛玫淖ブ业念I子搖了搖:“聽明白了嗎?” “明、明白了……”我大腦一瞬間沒反應過來竟然踏馬的間接性同意了。 “你不能再跟別的女孩子接吻獨處,也不能跟男生接吻,如果被我發(fā)現(xiàn)了你要挨打的?!?/br> 你……小子? 他把我扶穩(wěn)了用手掌給我拍掉衣服上和褲子上沾染的塵土,語氣平淡的告訴我:“放學我在校門口等你?!?/br> “為啥?” 他抬頭像看傻子看我一眼:“約會?!?/br> 時間快到了,但我不想放學,一直很焦慮的在書本上寫寫畫畫,腦袋疼怎么辦?在線等。 新交的朋友寸頭老張抱著籃球一屁股坐我旁邊的座位上,大大咧咧的勾著我的脖子問:“放學打球去嗎?” 我正煩著呢:“不了,有人在校門口等我但我不想去怎么辦?!?/br> 老張一聽這話就豎眉毛,喝道:“有人他媽的堵你?!” 我一擺手揮開他勾著我的手臂,道:“不是堵我,是要跟我約會?!?/br> 他一下子眉開眼笑的,雙眼都瞇成縫了,看起來可欠兒了,笑嘻嘻道:“可以啊,許哥,是哪個班的漂亮美眉這么大膽主動約你啊,她追的可緊了吧?” 經(jīng)他一提醒,我才想起來我只知道段盛的名字和他是那個賤人的侄子,其他的一概不知甚至連他在哪個班我都不知道,年齡、愛好和為什么看上我了我都不清楚,cao,這樣談什么戀愛啊。 真是不想去,能拖就拖,一邊想著我爸在外地身邊又有幾個小情兒陪床,一邊被自己的幻想氣的要死。大約七點了同學們都陸續(xù)回家了,老張還在身邊看手機,這時候突然有同學叫我一聲,我抬起頭看見我們班語文課代表站在班門口叫我:“許嘉星有人找你?!?/br> 我正納悶是誰,不會是我老爸吧,就看見段盛那雪白的小臉出現(xiàn)在門口,我騰的站起身給老張嚇了一跳,段盛見到我沒什么表情高冷得很,他側身路過語文課代表朝我走過來,對我說道:“你不來,我就來接你?!?/br> 老張瞇著眼打量他半天,恍然想起這是誰,大聲叫嚷道:“你不是三班的那個誰嗎?”他想不起段盛的名字,但他八卦可記得清,那胳膊肘懟我胸,笑道:“老許,這是去年跟你爭校草的那個誰,人氣比你還高呢,主要是人很高冷女孩子們都喜歡這款?!?/br> 我簡直尷尬的要死好吧,恨不得捂了他的嘴,你在當事人面前編排人家真的好嗎? 段盛人真的很高冷活像個面癱,他盯著老張對我的胳膊肘,一把抓起我的手腕將我倆拉開了些距離,老張有點懵。段盛冷言冷語中帶著些許敵意:“這是我男朋友,你們離遠一點?!?/br> 猶如驚天霹靂打我頭啊,老張已經(jīng)傻在那了,張大個嘴不知道該怎么組織語言,我趁現(xiàn)在趕緊拉著段盛逃離社死現(xiàn)場。我們跑出校門口,我喘著氣叉腰罵他神經(jīng)?。骸澳阌胁“?,干嘛這么說,你是不是想讓我在班里待不下去?!?/br> 段盛站在那等我喘勻氣,他上前一步手掌扣住我的后腦柔軟的嘴就印上了我的唇,我愣在原地,他很用力的舌頭撬開我緊閉的唇縫,我能清晰的感受到濕熱的舌苔舔舐著我的門牙,他的舌尖一一掃過我的整排牙齒。 我們或許吻了許久,直到一聲驚呼打擾了我們,段盛不緊不慢的將他的舌頭從我的口中拔出來,牽下一縷曖昧的銀絲。 驚呼的人是一個化學老師,她睜大眼睛捂著嘴,仿佛這一幕惡心到她了,欲吐不吐的彎腰干嘔動作成功讓我的心涼透了。男人和男人接吻都會把人惡心到這種地步,那他們要是看到我和同為男人父親接吻他們是不是會用火把燒死我們。 老師一邊干嘔一邊讓我們別走,我們才不聽她那個被抓還得了,段盛給我一個眼神我心領神會拉著他的手兩人就撒丫子向著夕陽落下的余暉處狂奔,這一刻我想不起父親了,我想的只有被人知道了我會不會被打死。 這個世界真他媽cao蛋,憑什么不許男孩子和男孩子談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