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房間里已經(jīng)空無一人。程越盯著天花板眼神放空，遲遲都沒法從被窩里鉆出來。一個人躺在游鶴的房間里，枕邊還有他殘留的味道，好像自己也成為這里的一部分，成為屬于游鶴的東西。這樣無厘頭的錯覺沒能持續(xù)多久，程越把枕邊的手機開機，消息接二連三地蹦了出來，都是鄭星燁發(fā)來的。程越預(yù)料到會有什么發(fā)生，但沒想到會這么快。

    他發(fā)來幾張截圖一個視頻，說這些都是他上次提到的女生發(fā)在朋友圈的，都是些吃喝玩樂的自拍照，還有對長輩的生日祝福。程越?jīng)]點開就看出視頻里的人是游鶴，那個甜美細柔的女聲也有了確實的面孔，果然很漂亮。

    程越說不出自己現(xiàn)在的感覺，同游鶴解釋的沒有出入，他沒有敏銳的分辨能力，也不能從字里行間抓出什么被他遺漏的證據(jù)。

    程越突然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這些事問清楚也不會覺得輕松了。從他開始問游鶴身邊的女生是誰起到現(xiàn)在，他沒有被任何回答安撫，反而不踏實地變本加厲。

    為什么呢？明明游鶴也對他很好，一如既往地，甚至越來越好，他卻開始患得患失。

    他明明就很容易滿足的。

    程越走出門，桌子上的東西大多還在原位，只有蛋糕少了一小塊，沾著奶油的叉子還扔在一邊。不忍心浪費食物，程越從里面拿出幾份不辣的放進微波爐里轉(zhuǎn)，把蛋糕放進冰箱，桌子收拾干凈，口袋里的手機響了起來。

    “新燁....嗯，我在宿舍呢。”程越回復(fù)鄭新燁昨晚趕作業(yè)沒看手機，自動關(guān)機了，沒想到對方還堅持打來電話，問過他好，就把截圖的事不厭其煩地重復(fù)了一遍。

    “我知道了?！?/br>
    程越也沒打斷他，深呼吸后淡淡說道。

    電話那頭的鄭新燁好像比他還急，“什么叫你知道了？那你準備怎么辦？”

    “能怎么辦...這不能代表什么?！?/br>
    “沒？不是，程越，你還不懂我是什么意思嗎？你跟他——”

    “我自己有分寸，我不傻，新燁！”

    程越?jīng)]忍住就對著手機抬高聲音，煩躁地捂住額頭，頓了頓才說道，“你不用這么關(guān)心我的私事?！?/br>
    程越知道自己把氣撒在別人身上了，走之前給鄭新燁發(fā)了短信道歉。

    他很想解釋給鄭新燁真的沒什么，偏偏沒有這種底氣。不是不相信游鶴，而是覺得自己還不夠格站在游鶴的立場作出評論，與其說是氣鄭新燁，不如說是氣自己。

    直到下午程越的心情才有所好轉(zhuǎn)。

    上完體育課，他出了一身汗，里面的短袖粘在身上實在難受，就脫了外套跟李珀往宿舍走。李珀在跟他說他剛認識的鄰班女同學(xué)，兩人今天加了好友，還愁不知道怎么更進一步。遠處游鶴大大方方站在宿舍樓下，沖他笑著招了招手，他就聽不到李珀在說什么了。

    游鶴穿著襯衫休閑褲，從頭到腳都干凈清爽，程越?jīng)]敢離他太近。對方卻說要替他補過生日，請他吃飯看電影。李珀一直不知道程越的男朋友是誰，聽到這些話還處在懵圈狀態(tài)。卻沒想程越的臉色都變了，吞吞吐吐結(jié)巴起來，這才一臉大徹大悟甘拜下風(fēng)的神情，趕快溜上樓了。

    不允許他上樓換衣服洗澡，程越就這么半濕著脖子跟游鶴走了，身上運動過后的紅還沒完全散去，哪哪兒都不自在。涼風(fēng)把他的短袖吹干，他也沒記起來穿外套。

    “怎么沒戴我送你的戒指？”

    游鶴盯著程越空蕩蕩的脖子，最后一滴汗也被風(fēng)吹干了。

    “今天有體育課，我怕...我明天就帶?！背淘礁ＷC，嘴邊露出笑意，也下意識地摸摸脖子。

    “你想看什么電影，喜歡什么類型？”

    “都可以！只要口碑好，什么類型我都能看進去。”

    游鶴顯然不滿意他的回答，“吃飯和電影你必須挑一件決定?！?/br>
    “那就吃飯吧，我想吃烤rou。”

    還有一句話程越?jīng)]說，他想補補身子。上體育課跑完兩圈打籃球，出了快平時一倍的汗，下盤還不穩(wěn)，連李珀都撞不過了。

    最后他們?nèi)タ戳嗽壕€新出的喜劇，排片多評分高，游鶴買了情侶座。

    程越扭扭捏捏地，開始還不敢跟游鶴并排走，被對方拉著手腕走進去，被一對對已經(jīng)落座的情侶齊刷刷盯著，差點被腳下的臺階絆倒。

    好在坐下后，基本也沒人再注意他們，廣告已經(jīng)放完了。游鶴像是突然沒了骨頭，向后靠著沙發(fā)還不夠，腦袋也軟軟搭在他頸窩里。

    程越一動不動就像護衛(wèi)，任由游鶴靠著，僵硬了一會也看進電影里去了。護衛(wèi)在劇情推進笑點密集時變了樣，先是忍笑地抖著肩膀，到最后笑得前仰后合不小心一掌拍在游鶴腿上，硬是把游鶴逗笑了。

    他看著大屏幕，眼睛被熒幕點亮，笑著回頭看游鶴，想要同他分享此刻的快樂，被游鶴靠過來吻住嘴巴。

    程越臉上的笑意還沒落下，慢慢反應(yīng)過來，兩個人弓著背接了一個偷情般長長的吻。程越不明白他為什么想到這個詞，只是覺得害臊又興奮，影廳里笑聲不斷，他們得以唇舌勾連，綿長水聲只有彼此聽見。游鶴身上很香，他知道自己不好聞，就拼命往對方脖子里拱，吸飽了才抬起頭來。

    后來的劇情程越記不太清了。游鶴把他親得起了反應(yīng)，無情地嘲笑他，等他平復(fù)了又故伎重演，弄得程越心猿意馬，只覺得渾身的癢止不住。電影結(jié)束，程越去了一趟廁所，好久才淅淅瀝瀝尿出來，女xue也濕淋淋地一片狼藉。

    走出來時，游鶴正坐在大廳的休息處低頭看手機，不時才滑動一下屏幕。身旁的餐車在賣冰淇淋，他身上火燎般燒得厲害，想問游鶴要不要吃，看到有兩個女生抱著爆米花的女生互相推搡著朝游鶴走了過去。

    程越的手攥緊，好像是生理反應(yīng)，心臟也一下一下急促地跳了起來。

    好在，他看到游鶴搖了搖頭，臉上沒有多少笑意，目光又落回手機上。那兩個女生沒有繼續(xù)在游鶴身邊停留，很快低著頭朝入口走去。

    他是不是開始神經(jīng)質(zhì)了？一點風(fēng)吹草動就想東想西。

    程越長長呼出一口氣，沾水的手在自己臉上輕輕拍打兩下。

    “走吧。”

    他走到游鶴身邊朝他招手，對方點點頭站起來，神色如常地把外套遞給他，“還想吃什么嗎，可以拿回去當(dāng)宵夜。我記得這一層有家酸奶不錯?！?/br>
    所以，意思是他們會一起回去嗎？

    程越低著頭，暗暗決定一定要買冰的幫自己降溫，他連耳朵也開始熱了。但是又不無欣喜地想，和游鶴呆在一起，杜絕胡思亂想的最好方式好像就是盡可能多地跟游鶴呆在一起。

    只是他排隊買酸奶的時候，隔著玻璃窗看到欄桿邊游鶴接起一通電話，很快冷著臉掛斷。不斷反復(fù)地掏出手機，終于蹙著眉頭再次接起。服務(wù)生的聲音拉回程越的注意力，“先生，您需要什么？”

    最后，游鶴告訴程越今天他回去還有事要處理，會送他回學(xué)校。他開著那輛爸爸買給他的新車，一路上都開得很快，打起方向盤也不像來時優(yōu)雅從容的樣子，頻繁地看向窗外。程越抱著兩個人的酸奶，自己也沒有喝下去幾口。他有很壞的預(yù)感，卻告誡自己不要多想，不要多問。

    車停在校門口，游鶴在他眼角落下一吻說明天見，比今晚的月色還淡。

    完全入秋了，早晚溫差也大了去來。程越剛走進學(xué)校沒幾步，才想起來自己的外套忘在游鶴車上了。手臂被風(fēng)吹得涼，他哐哐打了兩個噴嚏，吸吸鼻子皺眉想，不會是感冒了吧？

    就這么...一晚上沒穿外套？他就要感冒了？他沒有這么弱啊。

    程越不信邪，握緊拳頭胳膊用力。給游鶴打電話沒人接，想起對方開車，他就直接往游鶴的小區(qū)走。哪想到高樓下風(fēng)卷得更緊，不打招呼就從身后猛灌過來，程越一下子就縮起了脖子。

    “游鶴...接電話啊?！?/br>
    他攥著手機，下了地下車庫就沒信號了，連嘟聲都不給他一個。程越突然覺得自己太笨，車庫更是陰惻惻地冷，有他在地下車庫找人的時間，游鶴早都上樓了吧？

    游鶴住在2號樓，應(yīng)該是，前面的...

    最常見的黑色轎車，他不確定是不是游鶴的，需要看車牌號才能認清。正往前走，程越聽到越來越清晰的戲謔女聲。

    “我才聽說你交了男朋友？挺厲害啊。為一個男人當(dāng)著大家的面扔下我？”

    “和這沒關(guān)系?！?/br>
    “怎么沒關(guān)系？我說你為什么問我有沒有套，還是cao男人方便啊，套都不用帶。不過游鶴，我聽說...男人也要注意的啊，你不怕得艾滋嗎？”

    “你到底要怎么樣？”

    “我怎么樣，我不怎么樣啊，是你不接電話不道歉，你逼我的。幸好你的正牌哥哥肯接我的電話，不然，我就直接去找夏阿姨了...”

    程越猛地捂住嘴巴，還是打出一個突兀的噴嚏，聲音滑稽地回蕩開來。

    他聽到車廂后的對話中止，視線里多處一雙淺灰色的高跟鞋，衣服也顧不上拿了，轉(zhuǎn)身就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