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聶鳳霞煮了滿滿一鍋湯圓，先給孩子們盛了一些，又給唐自清和明洲盛上，看唐自清端著碗往外走，她問：“今天走嗎？”

    唐自清停下，站在門邊說：“明洲還要工作，我后天開學(xué)，今天就得走了?！?/br>
    聶鳳霞垂了垂眸子，半晌后露出點勉強(qiáng)的笑：“行，那我給你們帶點年糕，前幾天剛蒸好的，你小時候最愛吃了?！?/br>
    她轉(zhuǎn)過頭去，后腦勺附近的頭發(fā)更白了幾分，佝僂著背去拾冰箱里的年糕，“你能幫我拿兩個塑料袋過來嗎？”唐自清被喚回神，找出兩個塑料袋遞給她，干枯的手接過去，緩慢地往里放年糕，“拿回去之后要放進(jìn)冷凍層里，蒸著吃最方便，煎著吃還要切，切的時候要小心一點，別切到手了。”

    唐自清紅了眼眶，怕被聽出聲音哽咽，隱忍了許久才開口：“我知道了，mama您跟我那么客氣干什么？”

    很小的時候他知道自己是被拋棄的孩子時也曾跟mama疏遠(yuǎn)過，怎么現(xiàn)在反過來了呢？

    他的心情不太好，就連小孩子都看得出來。吃過早飯去收拾東西時，小軒過來扯了扯他的袖子，唐自清蹲了下來，輕聲問：“怎么了？”

    小軒從口袋里拿出一根粉色的棒棒糖：“給哥哥吃?！?/br>
    唐自清緩緩接過來，摸了摸小軒的腦袋，囑咐他：“對mama好一點，不要惹mama生氣哦?！?/br>
    “我知道，我可懂事了。”說完后，小軒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就是光尿床，mama給我洗床單可辛苦了?！?/br>
    唐自清被他逗笑了，食指輕輕點了下他的小鼻尖：“小軒快快長大，再長大點就不會尿床了?！?/br>
    明洲在外面叫他，他應(yīng)了一聲走出去，走到院子外時mama忽然叫住他，他看mama有話要對他講，于是讓明洲先上了車。

    三分鐘后，唐自清才上了車。

    車子緩慢離去，后視鏡中的人們變得越來越小。

    “你想說什么？”唐自清見明洲三次扭過頭來欲言又止，在他第四次扭頭時開口問他。

    明洲遲疑了片刻，“你怎么樣？”

    唐自清笑了下：“我沒事啊，怎么了？”

    “我現(xiàn)在很疑惑?！泵髦尬⑽Ⅴ酒鹈碱^：“我昨晚好像做了一個夢，夢到我們坐在秋千上接吻了。”

    唐自清愣了一下，隨之明白過來他哪里是在講夢，分明是借夢在試探唐自清的心思，“停車?！?/br>
    明洲屏住呼吸，以為他是生氣了，立刻靠在路邊停了車，余光注意到對方解開了安全帶，小心翼翼地看過去……嘴唇驀地一涼，有什么冰涼柔軟的東西貼在了他的唇上。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唐自清便吻住了他的唇。

    脖頸被環(huán)住，他大氣都不敢喘，“噗通噗通”的聲音急促響著，他茫然地去找尋聲音的來源，驚覺竟是他胸口處傳來的。

    唐自清輕聲問：“你現(xiàn)在明白了嗎？”

    明洲的喉嚨一緊，理智在欲望面前變得不堪一擊，他掐住眼前白皙瘦削的下巴，咬住殷紅的下唇與其激烈親吻。狹窄逼仄的車廂里，兩個人急促粗重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明洲久久不愿放開唐自清，直到唐自清被他吻得幾近窒息。

    唐自清打開車窗大口喘著氣，水潤潤的眸子乜了眼明洲：“好了，開車吧?！?/br>
    明洲的下半身硬得發(fā)疼，雙眼充斥著血絲，他想脫光唐自清的衣服，在車?yán)锱c他耳鬢廝磨，想分開他的雙腿，想撫摸他平坦的小腹，想……“想什么呢？”

    他一驚，一時以為是唐自清看穿了他心中的想法。他不敢再亂想，右手不著痕跡地拉了下外套，試圖遮住那顯眼的痕跡。

    “你知道上車前mama問了我什么嗎？”

    明洲看了他一眼，心提了起來：“什么？”

    唐自清垂眸笑了：“她問我們兩個是什么關(guān)系。”

    “你……怎么說的？”明洲的聲音有些飄。

    唐自清直視著他，表情認(rèn)真：“我說我們是共度一生的關(guān)系，mama不理解我為什么會選擇跟一個男人在一起，但她說她相信我的選擇，讓我常帶著你回去看望她?！?/br>
    因為這一句話，那股火氣遲遲下不去，走到一半才勉強(qiáng)壓了下去，可到了唐自清樓下時火氣又莫名地涌了上來，從小腹一直涌到脖頸，熱火烤著臉頰。

    “我給你做飯吧。”明洲的脖頸連著耳朵都紅透了，面上雖然沒有什么表情，但眼中滿是緊張、期待和一些不可言說的東西。

    唐自清明白他話中深層的意思，不細(xì)想還好，一細(xì)想也有些遭不住了。他輕咳一聲：“行、行啊，不過家里沒什么吃的了，先去超市買點?！?/br>
    可是天不遂人愿，明洲剛下了車，手機(jī)鈴聲就響了起來，看到來電人顯示是康瓊里眼里閃過一絲煩躁，語氣冷了下來：“什么事？”

    康瓊沉默了一秒，意識到他這通電話似乎打得不是時候，硬著頭皮說：“明董，下午一點有個會議。”

    明洲調(diào)低了音量，看了眼唐自清，沉聲道：“你替我去開?！?/br>
    康瓊連忙喊：“不行啊明董，這個會議您必須到場?！?/br>
    明洲語氣更冷了：“你怎么不早幾天告訴我？”

    “……是是是，這是我的疏忽，明董您千萬不要遲到啊，好多雙眼睛都盯著您呢?！笨淡傆锌嗾f不出，他明明在三天前從尹秘書那里拿來了一周行程表，親自將行程表交給了明洲，明洲自己忘了反過來怪罪他，他能說什么？

    明洲掛了電話，琢磨著該怎么開口解釋，只聽唐自清善解人意地說：“你先去忙吧，我買一點你愛吃的菜，晚上做給你吃?！?/br>
    ……

    他的鼻子一定是壞掉了，否則怎么會聞到空氣中有一股甜甜的味道。他仿佛跳進(jìn)了蜜罐子里，還自己關(guān)上了蓋子，然后在蜂蜜里打了個滾兒，以至于渾身上下都沾滿了蜂蜜。明洲揚(yáng)起嘴角，很快壓了下來，可嘴角要揚(yáng)不揚(yáng)，多少有幾分喜感，他低頭清了清嗓子：“好，我早點過來。”

    下午五點，唐自清給明洲發(fā)消息：大概幾點過來？我準(zhǔn)備一下飯菜。

    明洲突然揚(yáng)起嘴角，旁人的說話聲停了下來，眾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盯著他看。他示意其他人繼續(xù)，將手機(jī)拿到桌子底下，低著頭打字：還在開會，估計他們還要說半個小時。

    不吃糖醋排骨：明董辛苦了【捶腿】

    明洲被屏幕上那只捶腿的小兔子擊中了柔軟的內(nèi)心，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說話聲又停了下來，他抬起頭，撞上了十幾雙眼睛，總裁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問：“明董……我哪里講錯了嗎？”

    明洲正了正神色，“沒有，你繼續(xù)?！?/br>
    會議快到尾聲時，康瓊忽然推門走了進(jìn)來，走到明洲身邊彎腰耳語：“明董，岑總那邊出事了，您今晚就得過去?！?/br>
    明洲宣布散會，邊往外走邊問：“具體怎么回事？”

    “岑總私下里收了w.s.公司的錢，現(xiàn)在w.s.污蔑岑總收受賄賂?！笨淡偩o緊跟在明洲身后。

    明洲停了一下，冷聲問：“他不知道w.s.的董事長是秦若弦的大學(xué)老師？”

    康瓊心里恨極了那位岑總，“他說他以為秦氏的手伸不到M國去?！?/br>
    “這個蠢貨！”明洲閉了閉眼，平復(fù)下心情：“立刻訂最早的航班，讓人看住岑漢泰，別讓他跑了?！?/br>
    他給唐自清打了個電話過去：“抱歉，M國那邊出事了，我今晚就得過去?！?/br>
    唐自清放下手中的菜，關(guān)切問：“嚴(yán)重嗎？”

    明洲捏了捏眉心：“還好，過兩天就能回來?！闭f話間，他已經(jīng)乘上電梯到了停車場，康瓊已經(jīng)守在那里，等明洲一上車就猛踩油門出發(fā)，“明董，最早是今晚八點的飛機(jī)?！?/br>
    現(xiàn)在過去的話時間正好。

    “是秦氏搞的鬼嗎？”唐自清問。

    明洲低低“嗯”了一聲：“那個蠢貨被人利用了還不知道，我一早就讓康瓊提醒他小心秦氏?！?/br>
    唐自清道：“既然秦氏仍然在打明氏的主意，那你就不必手下留情了?！弊詮拿髦侨吮徊逗?，秦氏一下子沒了主心骨，先是要與明氏交好，被拒后又打起了M國分部的主意，交好不成改威脅，不知道該說他們蠢還是該說他們聰明。

    “我知道，你乖乖等我，我很快就能回來見你。”

    只是明洲這一去就去了一個星期，他不僅要處理岑漢泰留下來的爛攤子，還需要重新選一位總裁，所幸副總能力出眾，在員工們心中的評價也不錯，于是明洲便讓康瓊留下來培訓(xùn)這位新總裁，趕了凌晨的航班回國。

    這一天正好是2月14日情人節(jié)，其實曾經(jīng)的明洲對這些情侶的節(jié)日并不關(guān)心，還是柏麟得知他下機(jī)后提醒他去花店買一束玫瑰花他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他聽店員的建議買了束99朵的玫瑰花，出門時才發(fā)現(xiàn)下雪了，給了周叔二百塊錢讓他自己打車回去，自己開著車去找唐自清。

    此時已經(jīng)晚上九點多，唐自清洗了澡趴在床上看了會書，九點半時關(guān)了燈打算睡覺?？蓜傄块T便被敲響了，他半睜著眼睛走到門邊看了眼貓眼，貓眼里紅通通的，像是……他一個激靈嚇得清醒了過來，此時又響起了敲門聲，可貓眼里依舊一片紅色，沒有任何人影。

    這是什么東西？

    他撞鬼了？！

    唐自清否認(rèn)地?fù)u搖頭，走進(jìn)廚房里抄起菜刀，剛躲在門后悄悄擰下把手，便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輕聲喚：“唐自清？”

    “呼……”唐自清松了口氣，打開門時迎面撞上一束紅玫瑰，他反應(yīng)過來：“你嚇到我了?！?/br>
    明洲盯著他手中的菜刀，驚疑不定：“你……”

    唐自清有些尷尬地笑了笑，趕緊將菜刀放回廚房里，“你怎么突然回來了？”

    “我想見你?！泵髦迣⒒ㄊf到他的懷里，“總算沒有錯過這個節(jié)日，情人節(jié)快樂?！?/br>
    他們也不知道是怎么滾到床上去的，總之在一開始的平淡后兩個人突然像是干柴遇到了烈火，親吻著挪到了房間里，然后一同摔在了床上。唐自清被他壓在身下，睡褲被脫到了膝蓋的上方，就在明洲碰到他的內(nèi)褲邊緣時，腦海中有一根弦忽然動了，“等等等等！”

    明洲忍了太久，恨不得和他做個三天三夜，極力隱忍著問：“怎么了？”

    “我突然想起來明天早八，要早起的。”說到最后聲音已經(jīng)小到快聽不見了，感覺到身上的明洲渾身僵住，他心虛得厲害：“我剛才已經(jīng)睡下了，要不明、明天吧?！?/br>
    ……

    明洲沉默著起身穿好褲子，連外套都沒穿就一言不發(fā)地走了出去，唐自清摸不準(zhǔn)他是生氣了還是傷心了，拿著他的外套追出去之后發(fā)現(xiàn)他站在樓下的雪地里抽煙，看樣子試圖物理降溫。

    唐自清默默轉(zhuǎn)身回到家中，貼心地留了個門，站在窗戶前望著樓下站在路燈旁的明洲，他托著下巴嘆了口氣，見明洲抬腳往回走時趕緊躺回了床上。

    過了沒多久，房門被人輕輕關(guān)上，聽腳步聲他似乎走到了暖氣旁邊，站了許久后才回到臥室里，被子被掀開一角，淡淡的煙味靠近，隨著旁邊的塌陷，背后多了一個熱源。唐自清睜開眼睛轉(zhuǎn)過身去，在黑暗中輕輕啄了下他冰涼的唇，見對方?jīng)]反應(yīng)，又輕輕啄了一口。嘴唇忽然被溫?zé)岬氖终莆孀。宦犆髦逕o奈嘆道：“你再親下去的話我又要下去了?！?/br>
    唐自清彎起眼睛，親了下明洲的手掌。

    有人適合遠(yuǎn)觀，有人適合深交，明洲像是一個冰雕的盒子，看上去冷冰冰難以接觸，其實打開后會發(fā)現(xiàn)里面藏了許多不為人知的小秘密。

    或許明洲在所有人的眼里都是成熟穩(wěn)重的，在唐自清的眼里卻是可愛真誠的。傻里傻氣的表白、偷偷藏下的夾心餅干、見到他時便亮起來的雙眼、無條件的信任和無微不至的體貼關(guān)懷……無一不在對唐自清說：“我愛你?！?/br>
    明洲不善言辭，可他的心卻能“說”出一句又一句美麗的情話，如同含苞待放的玫瑰花骨朵，外表平平無奇，里面燦若云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