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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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春了,天氣逐漸變暖,今天早上公司開會。 “老武這邊的施工辦理手續(xù)繼續(xù)跟進,如果城建局的規(guī)劃許可證還是辦不下來,你告訴我?!标R齊交待道。 “知道了齊哥?!崩衔湔f。 楊小歡匯報說:“齊哥,聽說紅坳村村干部換屆選舉要開始了,咱們可得在選舉前把施工證件都辦好,不然要是真換了個不對嘴的村干部,帶領(lǐng)村民來個翻臉不認(rèn)人,咱們會有很多麻煩事?!?/br> 闞齊聽說這事了,他也很愁,但施工手續(xù)就是這么繁瑣,這是個必須流程,換誰都得這么走,他現(xiàn)在能做的就是盡己所能讓城建局的人加快速度把規(guī)劃許可證給批下來。 “這樣吧,”闞齊嚴(yán)肅說:“我給他們副局長打個電話,下午一起吃頓飯,這事不能再拖了?!?/br> “那我去酈水酒店訂個包間?!崩衔湔f。 “我……需要去嗎?”明朗問。 這段時間他幾乎都是下班就回家陪老媽,闞齊最近特別忙,他倆這一個月以來就沒單獨在一起吃過飯。至于闞齊忙什么,他愿意主動說,明朗就充當(dāng)聽眾,他要不說,明朗也不會開口問。 倆人的關(guān)系就這么懸在空中,搖哩晃蕩的,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垮掉。雖然彼此都沒有挑明,但心中都很清楚禍根是什么,他倆現(xiàn)在就是一種面和心梗的狀態(tài),嘴上都沒說什么,但就是互相膈應(yīng)。他們都發(fā)現(xiàn)倆人獨處時的感覺已經(jīng)悄悄在發(fā)生變化。 闞齊不想再繞回那個話題,因為那是個無底洞是個炸彈,談及色變,盡管現(xiàn)在表面看來明朗啥事兒沒有,但他那種從骨子里就對自己不溫不火甚至鄙視的態(tài)度讓闞齊又痛苦又無望。 “當(dāng)然去,你要開車。”闞齊說。 “嗯。”明朗應(yīng)了一聲,多余一個字都沒有。 楊小歡他們幾個私底下都在八卦老大跟明朗的事,清萊那事他們從周冠口中聽說了,幾個人在為明朗的仗義贊賞不已的同時,也在為齊哥此時的處境堪憂。 他現(xiàn)在面臨的就是一道單選題,要么選擇生意放棄明朗,要么就死守愛人痛快的放棄那些違法勾當(dāng),想要渾水摸魚二者兼得那是不可能的,起碼明朗這關(guān)就絕對過不了。但老大根本不舍得放棄那塊以一敵百的大白活生意,手上攥著油絲呼拉的大肥rou誰肯輕易放手???這就是他倆現(xiàn)在的沖突。 “你們認(rèn)為最后齊哥會讓步嗎?”楊小歡悄悄問。 “估計很難,”周冠搖搖頭:“他一向最看重的就是泰緬邊境的生意,其它都是小打小鬧,那個可是他的命根子。”周冠只要一想起在清萊老大為了那些武器彈藥,毫不猶豫就朝自己胸膛開槍那情景,就覺得毛骨悚然。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那就要看齊哥是要舍生還是取義了?!崩衔湔f:“就是看他倆那要死不活的樣子,我都別扭?!?/br> “你們兩個大傻子,”楊小歡鄙視道:“你們知道明朗對齊哥來說是個什么存在嗎?” 周冠和老武莫名其妙的看著他。 “此之蜜糖,彼之毒藥?!睏钚g一字一句道。 這個形容夠確切,以明朗眼中不容一粒沙的性格,最后想要相安無事大團圓也不太可能,除非老大能……哎那根本就是廢話! “就齊哥這段時間那苦瓜臉,嘿……簡直就是默默無語兩眼淚,耳邊響起駝鈴聲,看得我都糟心?!睏钚g一感嘆就停不下來。 “這可咋整?”周冠問道。 “人家小兩口的事你一大男人能幫上什么忙?做好自己分內(nèi)事就行?!崩衔湔f。 周冠抿抿嘴,想說什么又咽了回去。他相信明朗是真愛老大,也相信老大對明朗是一片真心日月可昭,因為他親眼見過,那一瞬間的動作反應(yīng)是不會騙人的。 只是現(xiàn)在倆人就杠在那兒,就跟暗中對峙一樣,誰都不愿挪動,都在靜觀其變。周冠覺得明朗不會妥協(xié),當(dāng)中的原因除了原則問題,再有就是……那天老大的行為確實讓他傷心透了。 楊小歡多嘴問一句:“周冠,齊哥那批武器現(xiàn)在什么情況?” “一直在聯(lián)系賣家,”周冠無奈道:“看齊哥那架勢是急著出手?!?/br> “急什么呀……好貨自然有買家會找上門。”楊小歡說。 老武訓(xùn)道:“你懂個屁,既然司提瓦他們已經(jīng)去攪過渾水,就代表這些武器的行蹤已經(jīng)不是秘密,要是再這么擱置下去,真被當(dāng)?shù)鼐匠四阖撠?zé)?。俊?/br> 周冠不出聲,他皺著眉暗暗思索著,雖然老大沒明說,但他總感覺老大這么迫切想把那批武器出手的原因沒那么簡單。 “明……明明朗?”楊小歡被不知什么時候站在后面的明朗嚇了一跳,這人走路都不帶聲兒的嗎? “沒打擾你們吧?”明朗問。 “沒……沒有,有事嗎?”楊小歡迅速在腦子里過了一遍剛才他們的聊天內(nèi)容。 “我來復(fù)印一下施工方的合同,你們……你們讓一下。” 幾個人才發(fā)現(xiàn)原來他們一直窩在打印機旁邊,忙作鳥獸散開,“哦哦……不好意思?!?/br> 明朗沒應(yīng)聲,走過去復(fù)印合同。 楊小歡他們幾個面面相覷,不知道剛才的話究竟明朗聽見了多少,都挺心虛。老武朝楊小歡使使眼神,示意他扔顆石頭試試水深。 楊小歡清清嗓子,試探著問:“明朗……你等好一會兒了哈?” “等什么?”明朗彎著腰研究著打印機的按鈕。 “我?guī)讉€剛才攔著打印機,讓你站在后頭等了好久哈?” “還好,沒等多久。” 楊小歡冷汗,看看周冠和老武,繼續(xù)問:“那……沒等多久到底是多久?” 明朗轉(zhuǎn)頭看著他們:“你是想問我有、有沒有聽見你們剛才議論我和齊哥那些話是吧?” 完了,老武一拍腦袋,人家啥都聽見了。 “呵呵……”楊小歡也尷尬了:“我們就是瞎討論,茶余飯后瞎磕巴,沒啥意思?!?/br> 明朗哼笑一聲,說:“為了我和齊哥那點兒事,你們也是cao……cao碎了心磨破了嘴,身體差點沒累毀,辛苦你們了?!?/br> “不不不,你這么說就見外了,都是兄弟我……” “謝謝你們?!?/br> 明朗盯著他們,言下之意很明顯:我的事就不用你們瞎幾把cao心了! 老武他們灰不出溜的走了,明朗眼看著他們離開,垂下雙眼,心中翻江倒海。 那王八蛋還是執(zhí)意要把那些貨出手…… 晚上跟城建局的人一起吃飯,闞齊喝得很兇,幾乎是在坐幾位領(lǐng)導(dǎo)每人干兩杯的頻率,從他那排山倒海的氣勢看得出來,今天他是不醉不歸了,喝的那叫一個忘乎所以,老武要頂他喝幾杯,他愣是不讓,誰跟他搶他就嚇唬誰。 剛開始明朗以為他是在給城建局的領(lǐng)導(dǎo)獻殷勤,可越往后越不對勁,人領(lǐng)導(dǎo)都勸他別喝了,他還一個勁兒的給自己灌酒,喝到最后,整個局面扭轉(zhuǎn),變成那幾個領(lǐng)導(dǎo)陪他喝酒了! 明朗全程旁觀沒說話,反正你是叫我來開車的,我開車就好,其它事我不管。 飯局結(jié)束,闞齊是被周冠他們駕著抬出飯館的,已經(jīng)不省人事了,走路都跟踩在蹦床上似的,一步能蹦起三丈高,光在路邊都吐了三回。明朗看了他幾眼,就沒有幫忙攙一把的打算,一聲不響跟在后面。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闞齊塞進車?yán)?,周冠對明朗說:“你把齊哥送回去,我去送那幾個領(lǐng)導(dǎo)?!?/br> 明朗點點頭,然后上車,看了一眼昏睡在后座的闞齊,心緒萬千起伏。 一路上闞齊都在自言自語,聽不清在說什么,但一直就沒停止過瞎胡咧,念叨的明朗很心煩,索性打開音樂將音量開到最大。 此時車上正播放的是一首林子祥的老歌——。 “你何故牽走了我的一顆心 更何故竟不顧而行 還令我的愛仿似在泥里陷 愛人你好殘忍 你何故不問問 你何故竟毀碎我的心 難道那些快樂不再令你留下 空追憶枕上唇印……” 明朗好多年沒聽這首歌了,小時候老媽很愛聽也愛唱,整天在家哼哼,聽的他都會唱了,只不過那時候是張嘴瞎唱,動嘴不動心,根本意會不了當(dāng)中的感傷。 “一顆心一顆心插著針 它的痛苦有誰問 千枝針千枝針刺在心 心內(nèi)凝著的血盡變淚痕 我還要裝作我不要緊 我還要裝作很開心 誰料我的快樂只是迷陣 枕邊珠淚常浸……” 歌詞很老套很煽情,但卻盡然描述著明朗這些日子的心情。 車子開到闞齊的別墅,明朗把闞齊從后座上扛下來,這時候闞齊還在不屈不撓的喃喃自語。 “周冠……我喝的不多,最多兩瓶老……老白干,絕不超過五、五瓶,我今天一點都不、不、不高興……但我就想喝酒……你知道為什么嗎?” “不知道?!泵骼孰S口答道。 “我……我心里難過……堵得慌,這個月以來我一整晚一整晚的睡……睡不著覺?!?/br> 明朗心里蔑視,那些武器出不了手你特么連覺都不睡了? “其實這一路你是知道我有多……多不容易的……” 明朗冷冽著臉懶得搭理他,歪七扭八的駕著他走到門口:“鑰匙給我?!?/br> “什、什么鑰匙?” “家門鑰匙!” “你要我家鑰匙干、干嘛?” 明朗沒心情跟他啰嗦,索性伸手在他身上找鑰匙。 “咦咦咦……周冠你干什么?你摸我干嘛……滾一邊兒去!”闞齊說著,一擺手把明朗擋開了。 喝過酒的人本來傻勁兒就大,出手也沒個輕重,他這么一擋,把本來就擔(dān)著他身子的明朗一下就撂了個趔趄,差點兒摔坐在地上。 這下明朗火了,吼道:“你他么看清楚老子是誰!” 闞齊定睛一瞅,過了七、八秒才迷迷糊糊道:“明朗?周冠呢?他去哪兒了?” “回家了!”明朗說:“給我鑰匙!” 闞齊這才乖乖從褲包里撈出鑰匙給他。 明朗打開大門,將闞齊連拉帶拽的提溜進屋里,扔在沙發(fā)上:“鑰匙放桌上,我走了?!?/br> 明朗扭頭剛要離開,闞齊就拉住了他的衣服。 明朗怔住了腳步,背對著他一動不動。闞齊也沒有往回拽他,只是輕拖著他的衣擺,這個動作像是在懇求。 “你就……一點都不想跟我說話?”闞齊的聲音澀澀的。 “工作上的事明天去公司再談吧!”明朗冷漠道。 闞齊嗤笑一聲:“工作上的事我有必要跟你談嗎?”言下之意老子直接命令你不是更簡單? “……”明朗咬咬嘴唇,沒說話。 雙方沉默了大概兩分鐘,闞齊突然一拍沙發(fā)跳起來,暴躁道:“我就想不通了,你是心梗個啥?!我就算殺人放火打家劫舍又怎么了?我對你就是那顆心,你捧在手上也好,踩在腳下也罷,我愛你就是愛你,撕不爛揉不碎摔不壞,你攆都攆不走!你不就是當(dāng)了幾年邊境特警么?假惺惺的給自己畫什么道德底線呀?念了幾天佛吃了幾天齋就真把自己當(dāng)菩薩了?還真以為自己能普度眾生了是不是?我特么害的人再多,我害過你嗎?裝模作樣的堅持什么狗屁原則???” 明朗背對著闞齊,闞齊不知道他現(xiàn)在什么表情,只聽見明朗好像長嘆了一口氣,然后說:“你到現(xiàn)在還、還認(rèn)為我反對你做走私是出于原則問題?看來我不止高估了你對我的愛,也高估了你對、對真善的理解?!?/br> “什么意思?” “你太不了解我了,”明朗說:“直到現(xiàn)在你還、還不明白人活一輩子到底要的是什么。” “……”闞齊癡癡的看著他。 明朗平靜道:“沒有錢讓人寸步難行,但沒有情會讓人生不如死?!?/br> “你想說什么?” “老話說得好,道不同,不相為謀。” “所以呢……”闞齊顫顫的問道。 明朗頓了頓,仰起頭憋了一下,說:“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br> 闞齊眼睛空了,剛才被酒精催化得泛紅的眼眶逐漸變得木訥、無神。 “你在開玩笑?還是在……威脅我?” 明朗轉(zhuǎn)過身,輕輕一笑:“兩樣都不是。” “你到底想怎樣?”闞齊用最大力氣強忍著自己撕心裂肺的疼痛。 “之前我對你還抱有希望,所以哪怕只有一、一線生機我也要把你拉回來,但事實證明是我太抬舉自己了,你想堅持的,沒人可、可以改變?!?/br> “就因為這個?”闞齊不可思議。 “就因為?”明朗苦笑,看來他和闞齊真不是一路人:“就這樣吧齊哥,大路朝天,各走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