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昆明回來后，闞齊忙的不可開交，礦山的事沒有什么好的處理方法，只能暫且擱置，他現(xiàn)在主要精力都放在跟紅坳村打官司這件事上。

    無論當時是以什么手段得到那塊地，并且讓村民代表集體簽字同意出讓，他都是真金白銀砸了好多錢進去的，現(xiàn)在新的村長和村書記上任后全部推翻不認賬，這讓他很惱火，同時也很頭大。

    “陳律師，您的意思就是把流程簡單化，法庭上事實陳述就行，其它沒什么了？”闞齊詢問道。

    陳律師手持相關資料，說：“對，法庭上沒人聽你啰嗦，簡明扼要說重點就行，自信一點，這樣陪審團對我們的印象也會有所提升。我們的重點要放在之前所簽的土地轉(zhuǎn)讓合同上，證明它的真實性和合法性?！?/br>
    楊小歡有疑問：“那我們手上的轉(zhuǎn)讓合同暫時就沒有說服力了嗎？”

    “對啊，陳律師，難道就這份合同來講我們一點優(yōu)勢都不占嗎？”闞齊皺眉問，如果合同真成了廢紙，這場官司連他都沒信心了。

    “前兩天我找?guī)讉€人去紅坳村了解了一下情況，”陳律師抽高眼鏡，緩緩道來：“村民們現(xiàn)在是統(tǒng)一口徑一致對外，最棘手的就是他們都沒否認合同上是自己簽的字，他們堅持說自己大字不識幾個，一輩子只會寫自己名字，之所以會在合同上簽名是因為何立國……也就是上一屆村主任忽悠他們，出于對村領導的充分信任，也就毫不猶豫的簽了字，實際上他們連合同都沒看過?！?/br>
    “呵呵，一句話就把責任全部推給上一屆村主任了，咦……”楊小歡不解：“都是一個村的，怎么聽這話的意思是想把何立國也拖下水?。俊?/br>
    “因為新上任的村委書記跟何立國有過節(jié)，”陳律師說：“聽說是十來年前因為自家蓋房子占地的事引發(fā)的矛盾，當時兩人大打出手，還鬧到了派出所，所以現(xiàn)在新上任的村委書記在抬高地價的同時，順道也想把何立國也滅掉，一石二鳥?！?/br>
    闞齊一聽，心涼的嘆了一口氣，真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誰說農(nóng)民都是憨厚樸實的？至少紅坳村村民就不是，那狗咬的良心比自己好不到哪兒去，居然反咬一口賊喊捉賊？

    媽的……他才是受害者吧？

    “現(xiàn)在村民要告他收受賄賂，在職期間濫用職權(quán)?！标惵蓭熝a充道。

    闞齊瞇著眼睛陷入沉思，手上那根煙點著就吸了一兩口，完全是燒完的。

    “收受賄賂？那這就意味著我們也脫不了干系？”闞齊問。

    “嗯，除此之外還有強占農(nóng)民土地、不公平買賣，這些都是對方的立足點?！标惵蓭熣f。

    “不公平買賣？！”闞齊嗤笑一聲：“我可是出了比市價高出五十萬的占地補償，真是幫禽獸！”

    “現(xiàn)在哪有人嫌錢多呢？”楊小歡唾棄道。

    闞齊腦子一轉(zhuǎn)，突然想到什么，問：“陳律師，現(xiàn)在何立國等于已經(jīng)被村民隔離出來了，估計這時候他也是走投無路，我們能不能把他攏到門下，既可以做他的救命稻草，他也能為我們提供不少有用的信息，你覺得呢？”

    “我也正有這個想法，”陳律師贊同道：“畢竟他是上一屆的村干部，村里的情況他比我們熟悉的多，我們可以約他談談。”

    “就這么決定，”闞齊對楊小歡說：“你聯(lián)系一下何立國，過兩天請他出來吃頓飯?！?/br>
    楊小歡點頭。

    陳律師接著開始下一個話題，“然后闞總，現(xiàn)在施工方暫時不要動工，不然我擔心村民這邊又借機……”

    “動什么工？外墻都還沒圍起來，那些農(nóng)民就扯著白布拉著橫幅去鬧事了！”闞齊一提到這事就火大，對付這些沒文化沒素質(zhì)一心只認錢的農(nóng)民，他還真是有種秀才遇到兵的感覺。

    “什么時候的事？”陳律師驚訝。

    “上個星期。”

    “報警了嗎？”

    “報了，”闞齊無奈道：“派出所的人來了把鬧事的人群疏散開就走了，有個屁用?！?/br>
    楊小歡也特氣憤：“人家就是幾十個人舉著白布吆喝了一會兒，扎了幾個小人，又沒傷人，警察拿他們也沒辦法?！?/br>
    “扎小人？”陳律師以為自己聽錯了。

    “啊，照著齊哥的模樣扎的，然后用針戳用火燒，還拍了視頻發(fā)給齊哥，嚯……太慘不忍睹了。”楊小歡簡直是哭笑不得。

    “……”闞齊對于這種啼笑皆非的行為真的沒轍了。

    “那個視頻還在嗎？”陳律師問。

    “在?！标R齊說。

    “我看看?！?/br>
    闞齊不知陳律師什么用意，從手機上找出那段視頻給他放了一遍。

    “視頻保留好了，”陳律師正聲道：“如果他們只是舉個牌子瞎亂的話咱沒辦法，如果有這種過激的行為就不一定了，他這是涉嫌威脅他人人身安全?！?/br>
    闞齊看著那段視頻：“你的意思是這短視頻如果在開庭的時候播放，會讓陪審團對這些人……”

    “對，”陳律師說：“哪怕這跟案子沒有直接關系，但陪審們在看過這段視頻后，村民的行為舉止會影響到陪審對他們的好感度。”

    “這跟最后判決有關系嗎？”闞齊問。

    “不一定，但這就是打官司的……旁門左道，”陳律師笑道：“陪審團也是人，有時候被告原告的現(xiàn)場表現(xiàn)也會作用到他們的判斷上?！?/br>
    看著闞齊和楊小歡似懂非懂的樣子，陳律師又解釋道：“就像辦理信用卡一樣，銀行在沒有必然依據(jù)的情況下，只能參考你之前的誠信值和還款記錄，這是一個道理?，F(xiàn)在的形勢對我們很不利，我們要嘗試走走捷徑?！?/br>
    闞齊大概明白陳律師的意思，就是用非常規(guī)的方式去贏這場官司。

    今天闞齊一直在跟陳律師商討官司的事，直到晚上十點多才離開公司。

    闞齊開著車給某人打了個電話。

    “喂？”

    電話響了好幾聲才接起來，聽著話筒里呼呼的風聲就知道，這小子肯定在送外賣。

    “在忙呢？”闞齊問。

    “嗯，在送下河溝的外賣！”由于噪音較大，明朗說話的聲音都是用吼的。

    “有空給我也送個外賣嗎？”闞齊調(diào)侃道。

    “別搗亂，忙著呢！”

    “我說真的。”

    “你這不沒事找事嗎？”明朗不耐煩：“你要什么？”

    闞齊一聽目的達到，嘿嘿的笑了：“要……要劉大爺家的小鍋米線，大碗的?！彼€沒吃晚飯，肚子餓得慌。

    “送哪里？”

    “我家?！?/br>
    “地址？”明朗多余一個字都沒有。

    “自己想，超過半小時就取消訂單給差評?！?/br>
    “你敢！”明朗罵道。

    “敢不敢你試試不就知道了。”闞齊說完接著就把電話掛了，在惡整明朗這件事上他始終是樂此不彼的。

    “畜牲！”明朗一激動，差點兒騎上了人行道，這時候給他添亂。

    闞齊回到家沖了個澡，已經(jīng)是初夏了，天氣越來越熱，他從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坐在客廳，邊喝邊又開始研究官司。

    過了一會兒，有人摁門鈴，他看看時間，剛好半小時，他揚起嘴角滿意的笑笑，看來明朗真的信了他的鬼話了。

    打開大門，明朗從提著外賣惡狠狠地看著他：“你用得著這么折騰我嗎？”

    “誰折騰你了？我照顧你生意呢！”闞齊說著就把明朗往里面帶。

    “喂喂喂……干什么？拿、拿外賣就行，別拉我，我還要接單呢！”明朗早就知道他目的不單純。

    “陪我十分鐘，真的就十分鐘，不接受任何反駁?！?/br>
    闞齊的行為足以說明他真的不接受任何反駁，一把拉著明朗就往家里走。

    明朗知道他這段時間很累，為了官司的事忙的焦頭爛額，他什么忙都幫不了，也許他能給闞齊的，就是一點點精神上的支持。明朗沒再掙扎，跟著闞齊進去了。

    進到屋子里，闞齊攤開米線狼吞虎咽的就吃了起來。

    明朗瞧他恨不得連湯帶渣一起倒進嘴里的架勢，問：“你沒吃晚飯？”

    “沒吃，忙著說案子的事?！标R齊頭也沒抬。

    “那倒是商量出點兒什么沒有?。俊?/br>
    “也就那樣吧，現(xiàn)在就是盡量提供證據(jù)給陳律師，然后跟出庭的人串一下詞兒。”

    明朗在這方面給不了任何意見，因為他壓根兒就是一竅不通，只能問：“什么時候開庭？”

    “這個月底?！?/br>
    “你……你有把握嗎？”明朗一進門就看見客廳桌上那堆亂七八糟的資料，可以想象闞齊現(xiàn)在工作量有多大。

    “沒有，”闞齊喝了口啤酒：“這官司搞不好會是個持久戰(zhàn)?！?/br>
    “怎么說？”

    闞齊擦擦嘴，點了根煙：“本來現(xiàn)在就開發(fā)商和農(nóng)民來說，社會上都默認后者是弱勢群體，這首先對我們就非常不利，加上國家這幾年對保護農(nóng)民合法權(quán)益上也有特殊照顧，就算法院最后判決我們勝訴，但只要牽扯到社會輿論這一方面，判決執(zhí)行起來也是很困難的，少則三五年，多則十來年。”

    “照你這么說，那這官司打了還、還有意義嗎？”明朗聽著都鬧心。

    “現(xiàn)在由不得我選擇，因為我是被告?！标R齊也是前所未有的心煩。

    可以說現(xiàn)在的闞齊正處于前所未有的事業(yè)低谷期。

    明朗尋思了一會兒，磕磕絆絆的說：“我不是迷信，但我怎么覺得你自從遇、遇上我后，倒霉事一波接一波??？”

    闞齊一愣，還真是，自打跟這傻蛋糾纏上之后自己的生活狀態(tài)就每況愈下，用日暮窮途來形容現(xiàn)在的他再合適不過。

    “對啊，咱倆是不是八字相沖??？”

    “不知道……”明朗認真道：“要不讓我媽約孫婆婆來看一下？”

    “孫婆婆？什么東西？”一聽這名字就不是什么好鳥。

    “看相的，她只要看你面相和生辰八字就……就能推算出你的貧富貴賤和命運休咎變化?！?/br>
    闞齊嫌棄的擺擺手：“停停停，我做生意只信自己，這些跳大神的我一概沒興趣?！?/br>
    “她不是跳大神的，”明朗解釋道：“她學的是命相，能看出你命中帶什么梗，從陰陽五行中算出你缺、缺什么……”

    “我什么都不缺，就是缺心眼兒，我命中帶的梗就是你，這么說夠簡單明了了吧？”闞齊一句話就把明朗給堵死了。

    “我是在跟你討、討論一個很正經(jīng)的問題?！边@人怎么說什么都跟講笑話似的。

    “我也在很負責任的幫你解答這個問題?。　标R齊瞧著明朗啞口無言的模樣，說：“你一個九零后怎么還相信這種封建迷信的東西？”

    “我不信，”明朗的手摳著實木餐桌上的紋路：“但……但是病急只能亂投醫(yī)了唄……”

    “那你是信我還是信那跳大神的？”

    “當然……信你?！泵骼实伤谎邸?/br>
    “那就對了，相信你男人的實力是你必須堅定的信念。”闞齊說的鏗鏘有力。

    其實明朗最喜歡闞齊那種無時不刻都充滿自信的樣子，很讓他心動，闞齊身上總是有一股別人模仿不來的魔力，這種魔力就是源于他的自傲與自負，這兩個詞語放在其他人身上或許是貶義的，但放在闞齊身上，就是最貼切的形容、最光鮮的贊美。

    闞齊瞧瞧手機，說：“去吧，都十五分鐘了，你不是還要接單嗎？”

    “哦……”明朗站起身，猶豫道：“其實我可以再、再待十五分鐘，如果你有需要的話?！?/br>
    闞齊犀利的一挑眉，蔫兒壞的說：“十五分鐘可滿足不了我的‘需要’。”

    明朗一聽他又在開車，罵道：“嚴肅點兒！”

    闞齊舒展了一下身子，笑笑：“不用了，你忙你的事去，我再看看陳律師給我的材料?！?/br>
    “真不用了？”

    “嗯?！标R齊眉眼間已經(jīng)發(fā)散著明顯的倦意。

    闞齊這么輕松容易就放他走，他反而有些莫名的失落了，哎……怪不得那誰說呢，不賤枉為人，大概形容的就是現(xiàn)在的自己吧？

    明朗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扶著闞齊的椅子，彎下腰親在他的唇上。剛吃完米線的嘴巴油嘰嘰的，但明朗卻不厭其煩的吸吮著闞齊的嘴唇，舌尖圈裹著屬于他的味道，品嘗著口中剛滅了不久的煙味，同時佯裝不滿的抱怨道：“一股豬油味……”

    闞齊悶笑了兩聲，單手攬著明朗的后腦勺壓向自己，撒歡兒的把自己嘴上的油往他臉上蹭。兩個人就這么唇齒相依，舌尖勾纏，你來我往的啃了一氣兒，最后嘬著嘬著才依依不舍的放開彼此。

    “那你要睡早點兒，別給自己太大壓力，心態(tài)好，問題就、就能迎刃而解?！泵骼试谒竭叾诘?。

    “我知道，你也是，別傻不拉幾一個勁兒接單，差不多就趕緊回家，我十二點準時查崗?！?/br>
    “查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