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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關(guān)舊人類居住地的會議開完，段睿這才找著空和盛皓城單獨(dú)說話。

    盛皓城的位置很好找，兵工廠第五大樓的頂層辦公室，段睿刷卡進(jìn)門時盛皓城也剛結(jié)束一場會議，從屋內(nèi)傳送梯走出來。

    “什么事？”盛皓城看到是他，眼神里流露出顯而易見的失望，興趣乏乏地邀他坐。

    段睿不客氣地一屁股坐在沙發(fā)上，他看著盛皓城眼下那一大坨黑眼圈，反問道：“幾天沒睡了？”

    “沒數(shù)。”盛皓城的語氣中夾雜了一絲煩躁。

    段睿難得見到盛皓城暴露本性，倒有些愣住。也不怪段睿，盛皓城在他們面前慣常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樣，似乎做什么都盡在掌握之中，很少語氣這么不耐煩。

    小盛總心情不好的原因他也知道。

    “喻南深……還是沒消息？”段睿試探地問。

    盛皓城臉色rou眼可見的陰沉下來，悶悶地答：“嗯?！?/br>
    平心而論，盛皓城是一個很好的合作伙伴，原因其一在于他發(fā)脾氣全朝自己發(fā)，絕不遷怒他人，別人也不必因?yàn)樗那椴缓枚饬R受罪。

    盛皓城給自己倒了杯咖啡，坐在段睿身邊，沉默而暴烈地酗咖啡。

    段睿伸手揉了一把盛皓城的頭發(fā)。

    “干什么！”盛皓城兇巴巴的瞪他。

    盛皓城熬了幾天大夜，臉色憔悴，黑沉的眼配上黑沉的眼圈，又一身黑西裝，活像個大熊貓成精。

    “我來你很失望？”段睿問。

    盛皓城掩住面，修長的骨節(jié)蓋上高挺的鼻梁，只露出一雙被發(fā)絲遮住的疲憊雙眸。

    他垂下眼：“我以為是小淞。小淞說用他們的系統(tǒng)來查喻南深的行蹤，今天告訴我結(jié)果?！?/br>
    見慣了意氣風(fēng)發(fā)的盛皓城，陡然看到他露出仿徨頹廢的另一面，段睿不知怎么，被激發(fā)出了一股慈父沉甸甸的愛。

    “你哥一個大活人，能離開得這么悄無聲息，證明他還是挺能打的嘛?！倍晤０参克?。

    盛皓城沒好氣地說：“……你懂什么。”

    五天。

    喻南深離開他已經(jīng)整整五天了。

    盛皓城用遍所有信息檢索系統(tǒng)，搜尋七個星系所有的監(jiān)控錄像和信息流通渠道，都找不到任何與喻南深相關(guān)的蛛絲馬跡。

    仿佛有一雙看不見的手，將喻南深從這個人間中擦去了。

    全盛時期的喻南深要騙過這么多隱秘的眼睛輕而易舉，可現(xiàn)在喻南深受傷，他怎么拖著一副病重的身軀躲過天羅地網(wǎng)的信息流？

    而且，喻南深為什么要離開他？

    盛皓城當(dāng)然不可能五天都沒合過眼，可當(dāng)他稍微一閉上眼，薄弱的睡意襲來時，耳畔就會響起那天在餐桌上他對喻南深說的話，然后他就會驚醒。

    那句話像附骨之疽般如影隨形。

    “你有選擇的自由，哥哥?！?/br>
    喻南深確實(shí)自由地選擇了。

    他選擇離開盛皓城。

    “我不明白?！笔┏呛鋈婚_口，“他說了愛我，也說了不會放手。結(jié)果呢，就這么不愛我就這么想逃走嗎？”

    段睿被他的樣子嚇呆了。

    盛皓城渾然不覺自己眼圈越來越紅。

    “明明說好了不會再扔下我呢？喻南深這個人怎么那么一意孤行??？”盛皓城冷笑，“你到底去了哪里啊喻南深？我明明許諾了你那么多，你一個都不要嗎？”

    連我也不要嗎？

    盛皓城直勾勾地盯著面前的空氣，好像有一個看不見的喻南深在他面前供他質(zhì)問。段睿大氣也不敢出，他覺得盛皓城八成是氣瘋了，剩下兩成是害怕瘋了。

    喻南深消失不見這件事讓盛皓城方寸大亂，他一向不喜歡超出自己控制的事，更別提五天都沒有喻南深下落了。

    盛皓城擔(dān)心得都快死了吧。

    還好人工智能管家在這時解救了段睿。

    “訪客，小淞。是否通過訪問請求？”

    盛皓城想也不想：“是。”

    小淞還是穿著寬松的青木綠衣袍，神色嚴(yán)肅。

    小淞一進(jìn)門，寒暄都不廢話幾句，徑直開門見山：“沒有，連喻南深的一幀錄像都沒有?！?/br>
    段睿都不敢看盛皓城的臉了。

    “謝謝你?！笔┏钦f。

    從他的語氣聽不出他的情緒起伏，只能聽出略微沙啞的音色。

    小淞抱著手臂，繞著盛皓城的辦公桌走了一圈，然后在盛皓城還沒關(guān)的電子信息屏前停下了腳步。

    “你……”小淞有點(diǎn)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在看什么?。俊?/br>
    盛皓城聲線冷靜：“聯(lián)盟的自然人死亡統(tǒng)計(jì)系統(tǒng)?！?/br>
    “你搜過了嗎？”段睿的聲音扭曲得變了形。

    他沖到那塊浮起來的熒光屏幕前，搜索框赫然打著“喻南深”這三個字，然而盛皓城并沒有按下回車。

    盛皓城依舊坐在沙發(fā)上喝咖啡，聞言只是掃了一眼屏幕：“沒有?！?/br>
    小淞沒有繼續(xù)往下問才不想觸盛皓城霉頭，三步并兩步退到門口：“我來還有一個原因噢。剛剛，我們裝在叛逃軍機(jī)甲上的追蹤裝置傳來了波動訊號，具體數(shù)據(jù)已經(jīng)發(fā)給你們軍方了，等數(shù)據(jù)分析出來，你們就可以追擊他們了?！?/br>
    “嗯，我等下去戰(zhàn)略部看看?！笔┏钦f。

    段睿：“那我先過去那邊等你?！?/br>
    兩人忙不迭地告辭了。盛皓城沒留他們，他慢慢地走到剛剛小淞停駐的那塊信息面板前。

    盛皓城伸出手，“搜索確認(rèn)”的按鍵離他指尖不過一厘米，他只要按下，宏觀計(jì)算機(jī)就會從浩如煙海的數(shù)據(jù)庫里精準(zhǔn)地定位到喻南深的生死。

    盛皓城的手停在空中。

    手在極度的生理恐懼作用下細(xì)微的顫抖。

    “我不敢搜?！笔┏亲匝宰哉Z道。

    喻南深從乳白色的儀器中走下來。

    那座儀器像一顆圓潤的雞蛋，上下開合，泛起淡淡的白光。

    “感覺怎么樣？”有人早在外頭等著他，笑瞇瞇地問喻南深。

    那名長官眉目溫潤，看起來好說話極了。

    喻南深輕輕點(diǎn)頭。

    喻南深身邊上來兩名人高馬大的alpha，一人一邊鉗住他的手臂，在他脖頸上套上一枚和機(jī)器同色的項(xiàng)圈。

    喻南深難受地唔了一聲。

    左邊那名alpha頓時惡言惡語地道：“見到長官還不跪下？”

    他抬腳就要踹喻南深的膝窩。

    方才溫柔笑容的人喝住alpha：“這樣就行了?！?/br>
    “可是長官，前幾次我們要束縛住他，您也制止了。這樣是不是讓他太自由了點(diǎn)？”alpha搶道。

    喻南深微微怔住，他是第一次見這叛逃軍的最高首領(lǐng)。

    被稱作長官的alpha抬眼，要笑不笑地望他：“你在質(zhì)疑我么？”

    Alpha士兵登時噤聲：“不敢，是我多嘴了。”

    長官alpha笑吟吟地走到喻南深跟前，喻南深被兩名士兵摁得彎下腰，只能仰起頭來和他對視。

    “換作以前，你掙脫他們毫不費(fèi)力吧？”長官alpha柔聲問喻南深。

    喻南深被兩名肌rou虬結(jié)的alpha挾住，整個人看起來單薄又蒼白。被敵方長官這么居高臨下，如同玩弄一只小動物似的審，他也沒露怯。

    喻南深冷淡地說：“拜你所賜?！?/br>
    那長官兩根手指搭在喻南深的下巴，將他的臉扳起來，饒有趣味地欣賞喻南深神色：“你愿意來找我，我很開心，真的。”

    “也不能算我愿意?！庇髂仙钣舶畎畹幕厮?/br>
    “其實(shí)我也不想你難受。”長官alpha嘆了口氣，“但如果我不在你身上種下病毒，你也不會來找我們。我jiejie沒有背叛你們，我在我jiejie身上放病毒已經(jīng)很長一段時間了，因?yàn)槟銈円恢睕]見面，那個病毒也識別不到你，我還以為計(jì)劃得失敗。不過還是讓我得手了?！?/br>
    “盛皓城檢測不出來，是因?yàn)椴≡w是來自于你們星球特有的病毒，而我們這邊并沒有……”喻南深話沒說完，被自己劇烈的咳嗽打斷。

    長官alpha剎住了話頭，朝士兵揮了揮手：“把他帶回房間好好休息吧?！?/br>
    士兵問：“長官，那下午的實(shí)驗(yàn)……”

    “今天先算了。”長官alpha道，“等他病好了，再繼續(xù)實(shí)驗(yàn)也不遲?！?/br>
    喻南深被丟回房間，他費(fèi)了些力氣才爬上床。

    臉頰很燙，不用摸也知道自己又低燒了。

    喻南深將自己團(tuán)在被子里，灼熱的呼吸噴在被子上，卻還是覺得身體很冷。他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自己單獨(dú)睡覺了，突然打回原形，居然有些奇異的不習(xí)慣。

    沒關(guān)系，等他解決手上的麻煩，他就要回家了。

    舊人類叛逃軍很狡猾，他們不知道用什么手段讓小淞感染了一種特殊的病毒。這種病毒潛伏在小淞身上，很安全，只有當(dāng)這個病毒識別到特定的人時才會像瘋長的野草一般發(fā)作。

    雪山談話，讓病毒有了可乘之機(jī)。

    喻南深染上病毒后就發(fā)現(xiàn)了它的非比尋常，比起普通的生病，這枚病毒更像一種電子寄生。它不僅入侵了喻南深的免疫系統(tǒng)，還污染了喻南深個人終端的芯片。

    藏在暗處，監(jiān)聽監(jiān)視著喻南深的一切。

    仿佛一道低階的違禁詞，封住了喻南深的嘴，讓他無法告訴盛皓城自己發(fā)生了什么。

    喻南深冥思苦想解決的方法，直到他看見叛逃軍攻占星系廣播后發(fā)出的圖。

    表面上是發(fā)給盛皓城看的，實(shí)際上，他們在告訴喻南深，給你的時間不多了。

    ……雖然喻南深一直沒告訴盛皓城自己早就可以用精神網(wǎng)獲取外部信息了。所有的外部信息。

    在無數(shù)光年的逼視下，喻南深只得演出他們想看的戲碼，而后離開盛皓城給他筑的堡壘，一個人走到叛逃軍等待他的邊界。

    “我跟你們走?！?/br>
    門被打開了。

    喻南深閉上了眼。

    剛剛的長官alpha走到喻南深的床邊，坐在他床沿。

    冰涼的手覆上喻南深的額頭。

    “別裝睡了?！睂Ψ铰曇衾飵еσ?。

    喻南深懶得和他虛與委蛇，睜開眼，漠然的和他對望。

    “你的病治好后，監(jiān)視功能也會隨之消失?！遍L官alpha不甚在意喻南深的冷淡，“我們快要航行到躍遷點(diǎn)了，躍遷后就回到古銀河系，再也不回來了?！?/br>
    喻南深這幾天已經(jīng)悄無聲息地侵入了叛逃軍的軍用系統(tǒng)，正在盤算如何一鍋端掉他們。

    如果他預(yù)料沒錯，盛皓城過幾日就會趕到。

    喻南深隨口道：“躍遷點(diǎn)，是不是位于搖光星？”

    “是啊。”長官alpha坦然承認(rèn)，“十年前你和盛皓城誤入的域外宇宙亂流，實(shí)際上是通往古銀河系的。”

    “這你也知道嗎？”喻南深問。

    長官alpha沉默了片刻：“你可能不知道，我?guī)缀醣O(jiān)視了你一生的絕大多數(shù)時刻。”

    喻南深無所謂地笑了笑，抬手?jǐn)n了攏自己凌亂的頭發(fā)。

    那長官alpha的注意力被他手上閃著光的小戒指吸引了去：“訂婚了？”

    “嗯。”

    “和盛皓城？”

    “嗯?！?/br>
    “反正再也見不到了。”那人說。

    喻南深再次懶得辯解。

    “第三次實(shí)驗(yàn)大概在明天下午，我們已經(jīng)收集到你身體數(shù)據(jù)開始構(gòu)建模型了，如果進(jìn)展快，躍遷后就能復(fù)刻出將alpha改造成omega的技術(shù)了?！遍L官alpha低聲說。

    喻南深掀了掀眼皮，表示在聽。

    “我們一旦得到技術(shù)，你就沒有什么利用價值了?！遍L官alpha的手離開了喻南深的額頭，他認(rèn)真地注視著喻南深，“我們不會留你活口?！?/br>
    喻南深哦了一聲。

    長官alpha摩挲自己的手心，：“你如果想活，只有一個選擇?！?/br>
    “什么？”喻南深漫不經(jīng)心的問。

    長官alpha移開了視線：“和我結(jié)婚。”

    喻南深神色冷淡：“不必了，我選擇死?！?/br>
    也許是他拒絕得太快，叛軍首領(lǐng)看起來像是生氣了，沉聲道：“研究完畢后，你以為你可以死得輕松嗎！？他們殺了你之后，會把你作為新人類的標(biāo)本陳列在博物館里供人參觀！”

    喻南深眨眨眼，心想剛剛他已經(jīng)通過安在這架艦艇的追蹤裝置發(fā)出信號了，但還是得趕緊破譯他們的通訊系統(tǒng)盡早和盛皓城取得直接聯(lián)系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