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一直對峙著，直到中午的時候。

    陸吾和小米又來了。這次更過分，不知道從哪拿了個鍋，還有幾盒rou卷。已經(jīng)拆封的調(diào)料，蘇究開門都懵了，小聲道：“不是說了小孩生氣了，你們干嘛的？”

    小米反駁道：“當(dāng)然是靠吃蠱惑人心了，你怎么人家了。我看他脾氣可好了?！?/br>
    “好個屁，他要咬我?！?/br>
    “咬哪了，我看看？”小米反問。

    “沒來得及咬，我順手一巴掌打回去了。”

    銀灰色震驚：“我靠，你還是人?。俊?/br>
    小米也有些傻眼：“你有病吧，好不容易找個一個能禁得住你這種性子的漂亮美人，吃苦耐勞的！你把人打走了怎么辦？”

    “不至于吧，他還挺愛錢的。”

    銀灰色：“你打的哪？”

    “臉。”

    小米：“你吃屎吧！”

    小米推開蘇究往里去，把蘇究推踉蹌兩步，在廁所門口敲門：“哥哥～能出來一下嘛～我想尿尿。憋不住了?！?/br>
    蘇成均聞聲洗了把臉就出來了。

    小米抬眸看了一眼，微粗關(guān)節(jié)，明顯長長五指印。像是在臉上做了個手模一樣，根根分明。

    她本來也沒打算上廁所了，捏著他的衣服輕輕拽了拽，白發(fā)搭在身后，連睫毛都是白色的。她看起來真的很心疼蘇成均，柔聲道：“哥哥，蹲下好不好？”

    蘇成均對小孩子很溫柔，尤其是懂事的孩子。縱使小米總是投食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他還是以為小米有什么需要他幫忙的事情，蹲下單膝跪地和小米平視。

    小米伸出小手，摸上了他的臉，火辣辣的紅痕被她摸上去很舒服，像是春風(fēng)拂過。她輕輕吹了一口氣，嗲聲嗲氣道：“不哭不哭，痛痛都飛走啦！”

    蘇成均有些意外，但還是覺得很暖心。蘇究要是有小米一半討喜就好了，說不定蘇成均都能直接愛上他。他忍不住摸了摸她的頭發(fā)，小米盯著他眨眨眼睛，伸出小手抱住了他。小小的身子卻比蘇究還冷，像是一個死人。反倒讓蘇成均有些愣神。

    陸吾和蘇究對視一眼，面色詭異。

    陸吾：我靠，小米居然讓人摸頭。

    蘇究：我他媽一樣震驚啊。

    －

    陸吾提著鍋解釋說：“有時候在外面會聚餐吃個火鍋，上次吃一半了，被某人喊來了，實在是饞，我就去樓下掃蕩了一圈?！?/br>
    蘇成均有些擔(dān)心退房的問題，陸吾倒解釋了：“不用擔(dān)心，你們這間房死過人。他們都不管的，而且你們這個衛(wèi)生情況比他們那個時候已經(jīng)好很多了。而且我這么有道德的人，都是問過服務(wù)員才來的。”

    “……”

    小米一拳頭打在陸吾腦袋上：“笨蛋，你干嘛要把死過人的事情說出來！”

    陸吾：“啊，沒關(guān)系的，嗑藥磕死的，沒見血。應(yīng)該沒事吧？”

    “笨蛋還是少說話吧！”小米瞪了他一樣，瞥了眼蘇成均小聲安撫起來，“沒事的，蘇究住，什么都壓得下！”

    剛‘殺過人’的蘇成均：“……”

    －

    結(jié)結(jié)實實吃了一頓，除了蘇成均，他們?nèi)欢际橇钊苏痼@的食量。尤其是小米，一邊吃一邊不停的勸他：“吃啊，漂亮哥哥，隨便吃，別客氣！”

    蘇成均莫名想起這么一句話：“吃飽了，好上路?！?/br>
    最后還是不想做一個撐死鬼，但也實打?qū)嵉某粤藗€九分飽，及時停嘴。要撐死了。

    晚上睡覺前，蘇究打開了窗戶，雨淅淅瀝瀝打進來。把火鍋味散了大半，才關(guān)上窗。蘇成均知道蘇究一直在偷瞄他，不過他都裝看不見，也沒有和蘇究說話，直接躺在原來的小窩上閉眼。手機噔噔噔響了好一會，蘇成均也沒管，氣的都嫌煩，伸手摸上手機靜音了。

    蘇成均后半夜睡了一宿，夜里又做起夢來。

    這次更為具象，一輛黑牌子的黑車從遠處駛來。是閃亮的紅燈亮著，人行道上一個提著蛋糕的高大男人走動。

    兩秒，似乎越發(fā)快速了。

    恰在這時，他聽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見綠燈還長，他側(cè)轉(zhuǎn)頭看去。

    砰。

    咕嚕咕嚕。

    ——“怎么回事？那輛車怎么撞了人就跑？”

    ——“就是，懂不懂交通規(guī)則。”

    ——“太可怕了，幸虧我系了個鞋帶?！?/br>
    ——“人撞成那樣了，還能活嗎？”

    ——“飛這么遠應(yīng)該活不了吧？”

    ——“就是，你看頭都畸形了……”

    夢

    我在

    －

    －

    “起床了，你還要睡多久？”

    蘇成均睜眼，沒理他。

    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是誰？

    不記得是誰了。

    但是這種感覺不是男神，而是一個非常親近的人。

    “你是不是男人？一直哭一直哭。都哭三天了?！?/br>
    “你要是覺得憋屈就像個男人一樣打回來，我把臉放在這，喜歡哪邊打哪邊。打不還手，罵不還口行吧?！?/br>
    蘇成均依舊不理他，起身去洗了把臉。

    蘇究跟在他身后，見他洗完臉，推著去浴池，他微微不悅還是沒說話。

    “陸吾接到一個通知，準(zhǔn)備今天出發(fā)。洗洗你身上的火鍋味，昨晚差點把我熏過去?！碧K究一邊說一邊放水，“我?guī)湍阆?。你閉眼享受就行。”

    蘇成均掙脫出來，一言不發(fā)，自己去浴室把門鎖上了。水聲響起，他快速沖了沖就出來了。外面放著蘇究給他準(zhǔn)備的換洗衣物。蘇成均看也沒看，大步子跨過去翻包穿了自己的舊衣服。然后開始收拾東西。

    蘇究冷冷的看著，心情也糟糕起來，還在忍著怒氣：“你什么意思？瞧不上我，就覺得你男神好唄？”

    蘇成均沒有理他。

    “怎么？給你打啞巴了？”

    “我告訴你，我們是一個貨色?！?/br>
    “我和他身體里流的都是同樣的血?！?/br>
    蘇成均終于抬眼看了他一眼，用手語迅速比劃出來：他和你不一樣。

    蘇究皺著眉，覺得不對勁，有些擔(dān)心，語氣柔和了些，帶著擔(dān)心與疑惑：“真給你打啞巴了？”

    蘇成均又低頭專心收拾東西，蘇究卻快步走過來，伸手摸上他的喉嚨。蘇成均皺著眉退了一步，抗拒著蘇究伸過來的手，蘇究抓住他的兩條胳膊扣到一起，攥著不讓他反抗，他微微蹙眉，居然一只手就攥過來了。蘇成均更是心生厭倦，渾身上下都在反抗。蘇究抬起手，高高的又是一巴掌。

    蘇成均只是看著掌心，就忍不住閉眼側(cè)過臉去。

    最后這一巴掌還是沒有打下來。

    蘇究看著他害怕的神色，怎么可能打得下來。連攥著他的手都卸掉了力氣，抱著人一起倒在床上，蘇究坐在他腿上，壓住他反抗的欲望。一只手摁住他的兩個胳膊，縮在床上。蘇成均也因為那個溫柔的擁抱，停滯了幾秒，結(jié)果下一刻連不反抗也反抗不了。他睜開眼，淡淡的看著蘇究，伸手摸上了他的脖頸。

    然后沉默了。

    接著松了手，從他身上下來。一言不發(fā)的開始收拾東西，兩個人都閉起嘴來。但沒過太久，他把一碗熱粥放在他臉前，冷冷一句：“喝?！?/br>
    蘇成均裝看不見。

    “你應(yīng)該知道自己根本打不過我，我想讓你干什么。你就必須給我做。我讓你喝你就喝，你不喝我也會灌到你嘴里。不想費勁，給身上多幾個淤青的話，就給我老實一點，我什么脾氣你心里也清楚。”

    蘇成均沉默了一會，他不相信蘇究現(xiàn)在還敢打他。生著氣不想理他，直到看見蘇究抽出腰帶，他遲疑了兩秒接了過來。

    他喝了幾口就放下了，又在收拾自己的小書包。蘇究瞥見了，嚴聲道：“喝光，老子辛辛苦苦給你煮的?！?/br>
    蘇成均不想理他，又一次惹怒了蘇究。被他捏著下巴推著肩膀往后一甩，倒在床上彈了兩下，倒是不疼。他才爬下來喝的干干凈凈，猶豫再三后，還是不想找事，又去把碗刷了。

    蘇究的粥熬的很厚，還有不知道從哪來的蝦rou，咸咸的味道很好。而且溫度也不是很燙，也沒有說冷下來，看起來完全不像是剛煮的，大概率熬了一宿。最后也只有他吃到了早飯。

    幾個人收拾東西就出發(fā)了。零零散散的陸吾添了好些東西，但還是老配置。蘇成均其實是暈車的，上次路程短倒是沒什么?，F(xiàn)在是慢慢長路，因為積水有的地方爛成泥，走不動。硬是好走了一段距離，中途又找了戶人家，借用公廁。幾個人又上車走著，蘇究一路沒說話，蘇成均也是，但被晃悠著暈的難受。

    小米讓他睡覺，陸吾更是貼心的把耳機借給他聽歌。聽著聽著入眠了，蘇究雖然沒說話，倒是一直很在意。見狀扶著他的腦袋，免得人砸在玻璃上。他伸手從后座拽過來一個抱枕，在玻璃和人之間放了一個抱枕。放好后自己轉(zhuǎn)坐在另一邊。駕駛位上的兩個人，不自覺的往后瞅，被蘇究瞪回去。

    蘇成均可是說是一覺睡到家門口。

    居然真的開到了他的地下室樓道口，水漫過半截小腿，他的地下室也遭殃了，蘇成均下車，蘇究跟著幫他撐傘。蘇成均掃了他一眼，進去看了看，基本上都給泡了，衣櫥都滲進了水，唯一好運的一點就是那個井蓋，讓他這屋內(nèi)的水位沒有那么高。但估計是曾經(jīng)高過，大多數(shù)都泡壞了。

    他挑挑揀揀，只收拾了幾個東西。出門一看，蘇究正對著那個樓梯鐵欄沉思，自行車沒了，只剩個鐵鏈子。

    蘇成均沉默著，等著蘇究索賠。

    “五十萬，賠不上就抵押勞動力，你自己算幾個月?！?/br>
    “……”

    就這樣上了車，開去店里，倒是水越來越淺。到門口只是一兩厘米，淺淺的一層，甚至看不出發(fā)過水的痕跡，大概因為這邊是上坡吧。有些潮，蘇究干脆只開了后門，幾個人磕磕絆絆的進了門，上樓。屋內(nèi)還是原來的樣子。

    倒是也沒什么好收拾的，大抵把東西提了上去。陸吾看了眼表，和大家告別。

    “比我想象的早一點，不過我還有事，下次帶你們?nèi)ネ图Z?！?/br>
    臨行前，他把狼崽帶走了。

    －

    蘇成均沒和蘇究打招呼，自己回了房間。

    忽然想起來昨天晚上一直嗡嗡響的手機，有些在意，打開看了一眼。

    蘇究：對不起。

    蘇究：對不起。

    蘇究：對不起。

    蘇究：其實我不是故意的，就是下意識的反應(yīng)。沒想到會打的這么狠。

    蘇究：向你道歉，原諒我唄。

    蘇究：你可以打回來，打幾下都行。

    蘇究：我給你錢也行，要多少給多少。

    蘇究：給我說話唄。

    蘇究：理我一下唄。

    蘇究：或者你告訴我怎么樣才能原諒我。

    蘇究：像你說的，我很少和人相處的，所以你有想法或者問題就和我說。我會聽的，真的。

    蘇究：你就這么喜歡你男神啊。他其實真沒那么好，就是一普通人。

    蘇究：我向他道歉可以吧，以后不說他了。

    蘇究還有十幾條消息。

    蘇成均收起手機探頭出去，映入眼簾的一張大鬼臉。蘇成均裝看不見繼續(xù)往前走，蘇究的主廳也沒有人，他往里去，臥室里也沒看見蘇究。他到處逛了逛，廚房、餐廳、廁所、浴室都沒遇見他，卻看見了一個先前蘇究不讓進的房間，半掩著門。

    蘇究看起來正在上香。

    蘇成均便靠在門口等他。

    蘇究在里面呆了半個多小時，絮絮叨叨的好像說了很多話。蘇成均都沒有聽，縮在離門口半米的位置，等蘇究出來。結(jié)果蘇究也只是瞥了他一眼就要走，完全沒有找不痛快的樣子。

    蘇成均伸手拉住他。

    “哥?！?/br>
    蘇究有些詫異，轉(zhuǎn)頭看他，臉上的紅印子還是清晰可見。

    “我原諒你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