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一直到晚上九點,柳絨的父親才推開了診所的門。 中年男人帶著滿臉的疲憊出現在女兒的面前,他立馬帶著笑容俯下身子擁抱自己的女兒。 “老爸!你終于來了!喬岸哥哥都快睡覺了?!绷q爬在爸爸的肩頭,看著自己的父親把她的小書包背在了肩膀上。 喬岸也站起身想要送對方,柳絨的爸爸非??蜌獾貙贪墩f道:“您辛苦了,這孩子有點吵鬧?!?/br> 喬岸卻笑笑說:“沒事,她很可愛?!?/br> 父女兩相識一笑時,喬岸卻微微皺起了眉頭,這父女兩長得很像,甚至連那顆虎牙都一模一樣。 這對父女只是看長相就知道一定是親生的,那柳絨的母親也和小杰的母親一樣嗎?或者柳絨也是代孕來的? 喬岸自然不可能直接問詢,他只能笑著送走這對父女。 門口小巷的夜市已經支起了攤子,巷子里的路燈有一半都是壞了的,燈光都是來自小販們自己帶的手電。 也只有夜色沉降時,喬岸才能會站在巷子里一會兒,他尚不知對自己的通緝是否取消,還未痊愈的身體也不允許他走出去。 “白醫(yī)生回來了。”小販們紛紛和那笑瞇瞇的男人打招呼,白令月手里提著幾個塑料袋,里面裝著他路上買的蔬菜與rou,他也親切的和大家打招呼。 喬岸就站在診所的門口,披著一件外套,白令月看到喬岸就指了指天:“明天有雨,現在就有風了,進去吧?!?/br> 喬岸的視線卻轉向柳絨和她父親的背影,白令月自然也跟著喬岸的視線望了過去。 “她爸才來接她啊?!卑琢钤孪纫徊阶哌M了診所,身后跟著喬岸,“你吃不吃芥藍,我買到了芥藍?!卑琢钤聯P了揚自己手里的黑色塑料袋。 喬岸笑笑說:“都可以?!?/br> 白令月看了眼喬岸說:“你還挺喜歡絨絨的啊?!?/br> “她很聰明,也懂事,她和她父親也長得很像?!眴贪兜难韵轮猓琢钤伦匀涣ⅠR理解了。 “畢竟她不是領養(yǎng)的。”但白令月的回答也相當于沒說。 “生下她的人呢?被關在玻璃房繼續(xù)生孩子呢?還是被強行抓回了上城?”喬岸跟在白令月的身后走進了廚房。 “喬警官,你白吃白喝我的就算了,我還要負責解答你那一串問題嗎?”白令月從塑料袋里掏出一袋排骨放到了水池里。 喬岸從對方手里接過了兩個需要削皮的土豆:“你每周五都會去給那些被關在玻璃房里的孩子看病吧。而柳絨的父親應該也在那里工作吧?!?/br> 白令月用清水淘洗著排骨,無奈地嘆了口氣:“對啊,不去打工,怎么吃得起排骨呢?!?/br> “怎么,在那里工作,代孕還有員工價嗎?”喬岸把那兩個土豆放到了一邊的案板上,他實在不理解,一個正常的人怎么會能容忍那樣駭人的剝削存在于這個世上。 “并不是,絨絨是她的mama生下的孩子,父母相愛,生下一個孩子,又有什么錯呢。大清洗之后,不是所有的omega都被強行帶回了上城,也有人被那個地方抓住,就像捕蝴蝶時被抓住的蝴蝶,沒有家人的就會住進玻璃房里。而有家人的,他們的家人就會被強制扣在那里工作,作為交換,這些omega就不用被賣掉或者做代孕?!卑琢钤抡Z氣平平,他將洗干凈的排骨放進的大鍋里。 喬岸就像是聽到了荒唐至極的謊言一般,他便繼續(xù)追問:“賣掉?就像阿澈那樣嗎?” “對啊,就像拍賣古董一樣,漂亮的孩子就不去住玻璃房,而是像物品一樣賣給那些有錢人,連器官、嬰兒,甚至義務胎都能賣出去?!卑琢钤聦⑺乱还赡X地都傾倒給愣站在那里的喬岸。 “義務胎?也就是說,有錢人甚至能讓住在上城區(qū)素未謀面的陌生人幫他生下孩子。呵,上城區(qū)聽起來怎么就像是羊圈一樣,而像我這種人就像是牧羊犬幫屠夫看護羊群、驅趕狼群,但他們卻可以隨意宰殺羊圈里的任意生命?!眴贪逗鋈幌肫鹛崎Φ脑挘瓉磉@看似公平與文明的社會,全是少數人為多數人編織的巨大謊言。 “所以說,你的正義感有點泛濫了,能活下去就實屬不易了。打不過就加入唄,能怎么辦呢?對了,土豆削一下,今天要給你露一手,我的燉排骨,吃過都夸?!卑琢钤掳压纹さ度搅藛贪兜氖掷?。 “哦還有,我大學的同學今天來下城了,一會兒來一起吃飯,你不介意吧,他也是醫(yī)生只不過在上城工作,他愛人也一起來,也是警察。” 這里畢竟是白令月的家,喬岸也不能說不同意,但他從未來想過來的人他真的認識。 白令月在廚房里忙碌著,喬岸將準備好的碗筷拿出去放到了桌上,而正巧,診所的門從外被推開了。 “阿月,你們這條巷口也太繁華了吧。外面又起風了,看來快下雨了?!眮碚咭贿M門便張口感嘆從巷口走進來的擁擠程度。 他身后還有一人,手里提著一瓶紅酒,喬岸看到他的那一眼,臉色便陰沉的下來,而后進屋的人看到喬岸,險些弄掉了手中的酒瓶。 “喬隊?!睆埶剂貜奈聪脒^在這里居然能遇到喬岸。 而喬岸卻臉色陰郁,他蹙緊了眉心,這才想起來,玻璃展柜里有白令月的大學畢業(yè)合影,上面確實有張思霖的愛人,藍澎。但喬岸對他印象不深,并未認出來。 “嗯?!眴贪断氲綇埶剂匾蚕衲切┤艘粯樱ベ徺I玻璃房里的孩子,就難掩自己心頭的厭惡,但還是應了對方一聲。? 而藍澎是白令月的大學同學,他們兩合影的畢業(yè)照就放在白令月的玻璃展柜里,喬岸并沒有仔細看過里面的物品,自然也沒有看到那張合影。 白令月正好捧著一盤菜從廚房里出來,將喬岸的話一字不落的聽了進。他倒是沒想到,自己朋友的伴侶還真的和喬岸認識。 藍澎似乎也知道喬岸的事,他聽到喬岸的話后,轉頭看了一眼張思霖。 “啊,來了,他是我的患者?!卑琢钤屡牧伺膯贪兜募绨蛳騽傔M入屋子的兩人說道。 藍澎則立馬上前來接住白令月手中的盤子:“辛苦你了,今天沒有那些小朋友嗎?” “他們都回家了?!卑琢钤抡f話,就見喬岸轉身要離開。 “誒,你不吃飯嗎?”白令月問喬岸。 “不了,我有點累了,去睡覺了?!眴贪秾⑹址旁诹烁共浚噹碌膫谶€在隱隱作痛。 “睡覺去記得吃藥和給傷口換藥。”白令月也沒有留喬岸。 倒是張思霖忽然又開口說:“喬隊,你沒事就好,大家都很擔心你。” 喬岸停了腳步,并沒有回頭看向張思霖:“是嗎?大家也都辛苦了。” “大家都知道不是你殺了申萬里,但通緝令是部長下的,我也……”張思霖似乎想要解釋這一切,但卻被喬岸打斷了。 “沒關系的,別讓我破壞了你們想要敘舊的夜晚?!眴贪稕]有再停下,而是徑直走回了房間里。 喬岸并沒有直接睡覺,而是脫了衣服,將繃帶解開,彈孔還未愈合,他自己重新上了藥并更換了繃帶。 傷口已經結起了一層血痂,但他仍然不敢太用力,怕出血。 喬岸忽然很想喬淇了,弟弟一個人住在家里,能照顧好自己嗎?但他卻不敢聯系喬淇,害怕拖累他。 他坐在凳子上,將纏好的新繃帶打了個結。 咚咚—— 有人在敲門,還沒等喬岸去開門,外面的人先開口說話了:“喬隊,抱歉。我知道你是清白的,但沒有辦法幫你。如果有機會,你一定離開這座城市,需要任何幫助,你都可以找我?!?/br> 張思霖站在門外,他說完話之后,也沒有聽到屋子里的動靜,當他認定喬岸已經睡了或者不愿搭理他的時候,卻聽到了喬岸的聲音從屋內傳出。 “謝謝了,以后就麻煩你多多照顧菲林他們了。” “過半年,我們就要搬走了,所以今天藍澎想來和白醫(yī)生敘敘舊?!睆埶剂卦陂T外回應道。 而喬岸自然知道其中的原因,他們用三十萬買下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好?!眴贪稇艘宦?,門外便不再有人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