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種巧合實在太密切，即使得到的結(jié)果讓宴霽有些懷疑人生，他也不得不承認(rèn)這個可能性是很大的。他的心情極其復(fù)雜，不能單純說是難受或者難以接受，更多的還是不敢確信。

    怎么可能呢？

    兩個人最先交往的契機(jī)到底是什么？

    宴霽幾乎一晚上沒睡，腦海里一直在想著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事。他很篤定黎里跟“那個人”是以金錢交易為先，因為最開始黎里是否認(rèn)在談戀愛的，后來才逐漸承認(rèn)。

    而黎里需要錢的話，為什么會找上他大哥？他大哥又是怎么同意的？

    趙秋因為要上班出門早，以為宴霽還在睡覺也沒有打擾他。宴霽聽到她開門關(guān)門的聲音，不久之后，另一道開門聲又響了起來。

    是黎里回來了。

    渾身神經(jīng)頓時繃緊了，屋子里隔音不算太好，宴霽能聽到黎里換鞋、放鑰匙的聲音，然后腳步聲一步一步靠近，片刻后，房間的門被擰開了。

    “阿霽，起來了沒有？吃早餐了?！崩枥锊耪f完就看到宴霽正坐在床邊，床鋪并不凌亂，被子只掀開了，另一邊甚至還是平展的。而宴霽那張陽光帥氣的臉上罕見的浮現(xiàn)出黑眼圈，精神也有些萎靡。黎里飛快察覺出異樣，立即放柔了聲線，“怎么了？你是不是沒睡好？”

    宴霽本來想掩藏的，可看到黎里之后，那股想要得知一切真相的沖動就洶涌地冒了出來，讓他根本忍耐不住。他盯著好友，開口時嗓音居然有點啞了，“我昨晚給你打電話了?！?/br>
    黎里想到昨夜母親給他發(fā)的信息，心里“咯噔”一跳。

    宴霽道：“但是是忙音，然后我又給我哥打了個電話，也是忙音?！?/br>
    黎里的嘴唇慢慢抿緊，說不上無措，但確實有些緊張。

    宴霽虛弱地笑了一下，眼底帶著點傷痛，“那么湊巧，湊巧到我都懷疑剛好是你們兩個人正在通話。”

    他眼睛里還留有一點希冀，簡直像是期盼一樣盯著黎里，巴望著能從他口中說出否定的答案。但黎里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拉了把椅子坐在他面前，才道：“阿霽，很抱歉瞞你那么久，我的交往對象確實是你哥?！?/br>
    即使已知曉自己的推斷正確率幾乎是百分之九十，當(dāng)聽到這個答案的時候宴霽的瞳孔還是瞪大了，整個人像是雕塑一般僵住不動，過了好一會才低聲罵了句“cao”，然后有些崩潰地問道：“到底什么時候發(fā)生的事?。磕銥槭裁磿腋鐢嚭显谝黄?？我哥怎么就是同性戀了？你們瞞著我搞那些暗搓搓的動作很爽是不是？黎里，你知不知道我有點喜歡你這件事？”

    他一股腦問出來，連自己心動過的事都沒隱瞞，倒讓黎里不知道該怎么回應(yīng)。

    宴霽沒有得到回答，瞬間暴躁起來，“你說話啊！”

    黎里挺心虛，“你想要我先回答哪個問題？”

    “一起回答，我告訴你黎里，到了現(xiàn)在這個地步，你別想對我有所隱瞞，我全部都得知道！”他人長得高，即使兩個人坐的位置相當(dāng)，但他此刻無論是體型還是氣勢都有種居高臨下的意味，跟審問犯人差不多。

    黎里想了想，道：“就我有一次在地下酒吧兼職，被人下了藥，你哥當(dāng)時正好在那喝酒，我就朝他求救了，然后……就那樣了。”

    宴霽一時沒過腦子，“就哪樣了？”

    黎里閉了閉眼，咬著牙道：“睡了！”

    兩個字唬了宴霽一跳，原來的勢頭都下降了不少，一張臉很快又白又紅，過了好一會才難以置信地道：“我哥怎么會做那種事？說睡就睡？”他很快又驚恐起來，“你們倆之間，到底是他睡你還是你睡他？”

    黎里被氣笑了，“你哥又不是和尚更不是陽痿，為什么不會做？我是0號，當(dāng)然是他睡我。”

    到底是好朋友親密朋友，男生之間說話本來就沒有那么委婉，彼此底線很低，言語上就不用那么注意。

    宴霽又露出一臉驚訝的表情，“我以為同性戀上床的方式都是互相睡，原來還能這么劃分?！?/br>
    黎里差點要翻白眼了，“你不是還覺得喜歡過我嗎？還擔(dān)心自己是同性戀嗎？原來連這么基礎(chǔ)的事都不去查一下？”

    宴霽聽出不對味來，幾乎有些炸毛了，“所以你早就知道我喜歡你這件事？我哥對你說的？”

    黎里又開始心虛了，“親耳聽到的?！?/br>
    宴霽瞪大了眼睛盯著他。

    “你跟你哥聊天的時候，我就躲在浴室里。”黎里又心虛又尷尬，“開始還不明白你說的是誰，后來才想清楚的?！?/br>
    “我！cao！”

    宴霽感覺自己像經(jīng)歷一場社死現(xiàn)場，差點要氣得昏過去。

    黎里又很誠懇地安慰道：“但我覺得你那不是真心喜歡，你就是對朋友的占有欲而已，你也許對我起過欲望，但真要跟一個同性進(jìn)行性行為，你也做不出來的是吧？”

    這方面宴霽沒有辦法否認(rèn)，他誠然對黎里起過欲望，甚至還拿著他的臟內(nèi)褲手沖過，但在腦海里幻想的場景從來就不是真正的同性性交，而是只限于上半身的色情畫面而已。也因為這個原因，他一直沒有真正做出對黎里的追求行動。

    宴霽臉色一片白一片綠，最終生硬地道：“繼續(xù)交待你跟我哥的事！你們平常約會是不是都在他的別墅里？那條狗也是你養(yǎng)的所以才跟你那么親昵？”

    黎里承認(rèn)：“是。”

    宴霽又有些嫉妒，“他還給你準(zhǔn)備零食柜！我小時候想吃零食他都控制我不許我吃！”

    黎里擺出無辜臉看著他。

    宴霽很快一臉悲憤，“最過分的事情是，為什么要瞞著我？”他突然醒悟過來，“我媽是不是根本就知道了？因為上次我?guī)慊厝ニ凵窬筒惶珜?，還有琴姨，琴姨是不是也知道？”

    黎里點頭，“是，她們兩個都知道?！?/br>
    “那為什么要瞞著我？全世界難道就只有我不知道嗎？”

    “你別激動?！崩枥镙p輕嘆了口氣，還挺心虛，“就是不知道該怎么跟你說，其實也不是特意要瞞著你的，我們本來暫時還沒有出柜的打算?！?/br>
    “什么是出柜？”

    “就是把性向和戀情公開。我本來是希望畢業(yè)后再跟你們家里人說的，但那次奶奶生日的時候，那天晚上阿聞從我房間出來被外婆撞見了，所以她先知道了……”黎里一邊說一邊觀察宴霽的神色，發(fā)現(xiàn)他顯然受到的刺激更大了，頓時有些緊張。

    宴霽幾乎成了木偶，眼珠子都不會轉(zhuǎn)了，過了好一會才失聲道：“那天晚上你們也？？？那天我哥是跟我睡的??！”

    黎里摸了下鼻子，聲音很輕，“你睡著后他過來了……”

    雖然知道他們兩個背著自己做了很多暗搓搓的事，卻也沒有想到居然會有這么多。一想到自己跟個傻子一樣蒙在鼓里，還在為自己的感情患得患失戰(zhàn)戰(zhàn)兢兢，他就覺得一切都像一場夢一樣。

    他的好朋友怎么能這樣？

    他哥怎么能這樣？

    他們怎么能這樣？

    內(nèi)心一陣翻江倒海般的翻涌，過了許久宴霽都無法平靜下來，總覺得自己錯過了良多。他盯著黎里，心情既難受又帶點痛楚，這是他以往從未經(jīng)歷過的感受?！安輧海瑸槭裁词俏腋缒?？”

    黎里本來想用輕松的話揭過去，但看到好友眼中的痛苦后被鎮(zhèn)住了，一時之間無言。

    “為什么要選擇他幫你？為什么不選擇我？他能給你的我也能給你。”宴霽摸了下自己的胸口，“你剛剛說我對你不是真的喜歡，我覺得你說錯了，我是有真心的，當(dāng)知道你是跟我哥在一起之后，我除了不敢相信之外還有難受，很難受很難受，因為我知道，我連對你猶豫的機(jī)會都沒有了，這輩子我都只能當(dāng)你的好朋友，不可能有再進(jìn)一步的發(fā)展?！?/br>
    面對此刻的宴霽，黎里知曉自己不能再敷衍下去。即便他總告訴對方他那是好友間的占有欲，但身為被注視的那個人，其實他也能感覺到宴霽的心意。

    有真心的，即便是在猶豫也是真心。

    所以他更不能告訴對方自己一開始選擇的對象就是他。

    因為那確實算是陰差陽錯的錯過，但絕對不會是結(jié)果。

    兩個人做朋友能做一輩子，若是戀愛，絕不能善終。

    “我喜歡成熟的男人?！崩枥锊辉俣惚芩囊暰€，語氣認(rèn)真又誠懇，“我有過很多次獨自掙扎的經(jīng)歷，所以希望有人能為我遮風(fēng)擋雨。阿聞的外貌讓我一見傾心，他的品性更令我喜歡癡迷。阿霽，我能把你當(dāng)成最好最好的朋友，可你不曾令我心動過?！?/br>
    喜歡一個人是很玄妙的事，有些見一面就夠了，有些長久相處也會產(chǎn)生愛意，但有些人，卻只會當(dāng)成朋友，無法產(chǎn)生愛意。

    宴霽又震驚又受傷地盯著他，“你的意思是我不夠成熟？”

    黎里笑了一下，“成熟是需要年齡和閱歷的積累沉淀的，等你到了你哥這個年紀(jì)，我相信你也會成熟起來，變成一個讓人覺得既安心又可靠的男人?！彼p輕嘆了口氣，“可是在此之前，我已經(jīng)遇見你哥了?！?/br>
    他眼睛里有柔情繾綣，有想到那個男人時頰邊露出的淺淺笑意，讓宴霽看得晃了晃神，突然就放了下來。

    因為明白了自己永遠(yuǎn)無法給予他這樣的情感。

    沉默片刻后，黎里先開了口：“其實一直瞞著你我也挺難受的，可就是不知道該怎么跟你開口，所以我之前說希望你別生氣。”他看著好友，“阿霽，你現(xiàn)在還生氣嗎？”

    “要想我不生氣也簡單?！毖珈V抬起下巴，“把我哥叫來，讓他給我做出補(bǔ)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