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小小有那么片刻覺得自己是打錯了電話。

    但喵的她又不是撥號！

    “你一個男的怎么用這種頭像呢！”啊不對這根本不是重點！“你取個英文名字我哪知道是男是女！”啊不對這也不是重點！“你他媽究竟是誰??！”啊啊啊啊這樣顯得打電話的她才是神經(jīng)病吧！

    那邊靜默了片刻，接著，輕聲試探了一句：“小?。俊?/br>
    戚小小像被雷劈了一樣，還真專門看了一眼這臺手機(jī)，確定不是她自己的。

    而且前置攝像頭真的沒打開。

    “你別緊張，”對方輕聲慢語地道，“我們昨天在霓色后門見過一面的，你記得嗎，還有阮述而跟他的弟弟?！?/br>
    “啊……”那個被偷了錢夾的倒霉外地人……

    對方繼續(xù)溫和地道：“阮述而在你旁邊嗎？是出什么事了吧？”

    不知道為什么，面對這樣的語調(diào)，戚小小完全記不起自己原本打算要說什么來著，只能問一句答一句，好歹沒把為什么阮述而把自己鎖在浴室的真相暴露出來。

    半個小時后，敲門聲響起了。

    戚小小做足了心理準(zhǔn)備，臉色不善地開了門，把王新風(fēng)一臉的睡意惺忪給嚇醒了：“喲，姐，這么大火氣呢?！?/br>
    戚小小一噎：“誰讓你們來得這么慢?！?/br>
    “體諒一下，大半夜的，學(xué)校宿舍早關(guān)門了，我們翻墻出來走過了橋好不容易才攔到一輛三輪車呢?！蓖跣嘛L(fēng)急吼吼往里闖，不帶大喘氣地繼續(xù)長串長串地啰嗦，“明天上課呢你們也玩太瘋了吧，你上班了可阿樹還是個學(xué)生呢，你們談戀愛也克制一下嘛?！?/br>
    王新風(fēng)此人在踩雷方面是天賦異稟，越是哪壺不開越是提哪壺，聽見“談戀愛”這仨字戚小小就來氣：“對！我不讀書了我跟你們不是一路人，趕緊把你們的好學(xué)生領(lǐng)回去！”

    王新風(fēng)縮了縮脖子：“怎么了這是？阿樹喝醉酒對你干啥了讓你這么生氣……”眼見戚小小就要破口大罵，樓下傳來兩下不耐煩的喇叭聲，救了王新風(fēng)，“哎哎哎，三輪車師傅還在路口等我們呢，趕緊趕緊，人呢？”

    他一往屋里走，戚小小的視線就對上了站在后面的顧隨。

    上次她都沒怎么仔細(xì)看，這會兒發(fā)現(xiàn)這人不僅個子高，長得還比她覺得好看的程度再好看些。她不僅英文不行，語文也不怎么好，因此什么都形容不出來，只覺得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怎么這個人的五官排列起來就這么順眼呢。

    對方似乎很有耐心地在等她審視完。

    戚小小臉紅了：“你……”

    “我叫顧隨，”顧隨正要說些什么，王新風(fēng)大呼小叫地叫他們進(jìn)去幫忙?！按驍_了?！鳖欕S對她點頭致歉，從她身邊匆匆經(jīng)過。

    阮述而癱坐在門邊，勉強(qiáng)伸手開了鎖。

    “嘖嘖嘖，”王新風(fēng)拍拍他的臉，“這是喝了多少啊?！?/br>
    “沒多少，”戚小小沒好氣地說，“就是什么都喝了點?！?/br>
    “cao，”王新風(fēng)也不免咋舌，“這這這胃不會有問題？要不要送醫(yī)院?。俊?/br>
    “不用……”阮述而虛弱地擺擺手，手放下去的同時整個人似乎也昏睡過去了。

    王新風(fēng)試圖把他扶起來，忍不住嘟囔幾句：“小小啊，要不你就讓他住這唄，我看他醉成這樣了也不能對你干啥……“

    “在你們眼里我是什么人！孤男寡女他在我這過夜像什么話！你們趕緊把他帶走，滾出我家！”

    王新風(fēng)目瞪口呆，正想說些什么，樓下的喇叭按得一聲響過一聲，有鄰居開窗的聲音，感覺一場罵街很快就要開始了。

    “快走快走！”王新風(fēng)死命拉起阮述而。

    他胳膊那么細(xì)，顧隨看著都覺得要扯斷了似的，“我背他吧?！彼紫律?。

    王新風(fēng)好不容易把阮述而扶到他背上，他托穩(wěn)了站起來走了兩步，這家伙看著瘦，畢竟骨架子在那，倒是比想象中沉些。

    “走吧！”顧隨大步流星。

    王新風(fēng)趕緊跟上，戚小小在后面“哎”了一聲，嫌惡地指指地上的包。

    王新風(fēng)搖搖頭，把手機(jī)塞進(jìn)包里抱走，門板在身后嘭一聲關(guān)上，走慢一步后背都要遭受重?fù)簟?/br>
    “小情侶鬧別扭就是麻煩?！蓖跣嘛L(fēng)對顧隨吐吐舌頭。

    “他倆真是一對？”顧隨問。

    “你又看出什么來了？”王新風(fēng)怔住。

    顧隨搖搖頭，這次他真的是單憑直覺：“就覺得不太像?！?/br>
    “半仙啊這回你可算錯了，”王新風(fēng)壞笑，“你下午不都看見肖遠(yuǎn)揚(yáng)那廝跟阿樹打成什么樣子了，紅顏禍水喲。”

    “你們幾個！”三輪車師傅早就一臉不爽，叼根煙翹著二郎腿，終于看見他們下樓，“一群小伙磨磨蹭蹭的，到底走不走？”

    “走走走。”王新風(fēng)趕緊安撫，回頭一看，“哎哎等會兒！”把阮述而倒在一旁的自行車抬起來掛在三輪車后邊。

    顧隨和王新風(fēng)坐在阮述而兩邊以免他掉下車，但其實擠在這么逼仄的空間里，倒是也很難掉下去。

    “這么大酒氣，現(xiàn)在的學(xué)生真會享受，作孽喲。”師傅罵罵咧咧，一踩油門沖了出去，煙味也直往后邊飄，和酒味混雜在一起，難以言喻。

    為了圖快，三輪車都往巷子里鉆，就算是修了水泥地的路段也是坑坑洼洼的，三個人直從坐墊上彈起來，阮述而呻吟了一聲，似乎醒了過來。

    “阿樹你醒了？”王新風(fēng)驚喜，“怎么樣，難受不？”

    這話簡直是明知故問，阮述而暗自與顛簸帶來的不適角力，無暇回應(yīng)。

    有誰的手抓著他身后的欄桿，每次晃動的時候，后背總能撞上那只手臂，然后被穩(wěn)穩(wěn)地托了回來。

    王新風(fēng)是不可能那么細(xì)心的，那就只有……

    話說，為什么那家伙會出現(xiàn)在這里?。?/br>
    亂七八糟的思緒在腦海里攪拌成漿糊，什么都是混沌一片。

    “我說啊！可千萬別吐我車?yán)锇?！清洗麻煩死了，賠錢我也不要！”師傅回過頭大吼。

    “臥槽，您看路??！”車子猛地離地彈跳，王新風(fēng)嚇得哇哇大叫抓緊前面司機(jī)位的靠背，因為怕師傅聽見特意壓低了音量對阮述而道，“你可千萬別吐啊，忍著點?！?/br>
    阮述而隱忍地點點頭，彎腰把頭埋進(jìn)膝蓋里。

    顧隨看見他閉著眼緊鎖著眉，臉色剛剛慘白慘白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泛著青了，活脫脫的一只水鬼，冷汗把頭發(fā)都打濕了。

    他驀地想起下午宋子舟說的，這人最怕連累別人。

    所以無論如何難受都一定會忍著吧……

    “師傅，停車。”

    “哈？什么？”師傅再次回頭。

    車子劇烈地顛簸了一下。

    顧隨忍住難得涌現(xiàn)的怒意：“停車?！?/br>
    “你干嘛呢半仙，還有好長一段路呢……臥槽！”王新風(fēng)正勸著，三輪車猛然剎車，他差點倒栽蔥出去，連忙用手指甲死死摳住司機(jī)的靠背。

    顧隨倒像是早有準(zhǔn)備，一只手抓住扶桿，一只手?jǐn)r在阮述而前面把他穩(wěn)住了。

    師傅怒目圓睜：“下車是吧！快下車！現(xiàn)在的學(xué)生哥真難伺候！老子不拉這單了！”

    顧隨立刻從善如流，回頭把阮述而也拽了下來，到路邊的溝渠那兒吐去了。

    王新風(fēng)嘆了口氣，跳下車先把自行車給卸下來，付了車錢把師傅打發(fā)走了，聽見顧隨在那邊問：“有水嗎？”

    王新風(fēng)一摸阮述而的包里，還有半瓶礦泉水：“有有有！”

    他跑過去，見阮述而半跪在地上，膝蓋頂著胸口死死吐不出來。

    然后，他萬分驚悚地看見顧隨蹲在阮述而旁邊，一只手捏住他下巴兩側(cè)，兩根手指伸進(jìn)他的嘴巴里。

    不知道他怎么動作，阮述而猛地咳嗽起來，把胃里翻江倒海許久的穢物吐了出來。

    “臥槽……”王新風(fēng)呆呆地小聲說道，他都不記得今晚是第幾遍說這個詞了……

    “你……別……”阮述而一只手軟軟地扶在顧隨膝蓋上，止不住發(fā)抖，食道痙攣得嗓子都完全緊了，聽著那嘶啞的聲音就覺得疼。

    “水?！鳖欕S沉聲道。他看過來王新風(fēng)才意識到是跟自己說的，連忙把礦泉水遞過去。

    顧隨給阮述而喂了幾口，就著剩下的水洗了洗手。

    然后從褲兜里掏出一片薄薄的包裝。

    王新風(fēng)大開眼界，再次說出了那個詞：“臥槽！你還隨身帶著濕紙巾呢！”

    “外出注意衛(wèi)生不很正常嗎？”顧隨擦了擦手。

    剛剛怎么不見注意衛(wèi)生呢！王新風(fēng)內(nèi)心咆哮著，真心誠意地說：“顧隨，你要是女的，我肯定娶你?！?/br>
    “那我生而為男，真是僥幸?！鳖欕S白了他一眼，懷里整個人都靠過來，低頭一看阮述而又睡著了。

    “現(xiàn)在可好，咱們怎么把他弄回去呢？”

    “回他家嗎？”

    “回學(xué)校吧，被他爺爺撞見我們都得死翹翹?！蓖跣嘛L(fēng)想起就打了個冷顫，“他今晚睡我床位，我回家就行?！?/br>
    顧隨點點頭。

    “但現(xiàn)在沒車怎么辦啊，我去大路邊再等等？感覺這個點估計沒車經(jīng)過呢……”王新風(fēng)發(fā)愁。

    “這大冷天的他再這么吹風(fēng)肯定不行，走吧，”顧隨低頭瞧了瞧那張毫無血色的臉，“來幫個忙?！?/br>
    王新風(fēng)幫他把人背起來，又開始嘮叨：“你行不行啊，沒半小時走不到呢?！?/br>
    “你來？”顧隨斜睨。

    “當(dāng)我沒說，”王新風(fēng)趕緊閉上嘴跑開，“我去把單車推過來?！彼匆婎欕S已經(jīng)背著人邁開步子走在前頭了，咋舌感嘆，“我換個說辭，剛剛形容得不準(zhǔn)確。顧隨，我要是女的，我肯定嫁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