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顧云跳下床沖進廁所吐了半天，總算把卡在胸口不上不下的那股憋悶吐了出去。

    酒醒了大半，之后卻是一陣陣的頭疼和空蕩屋子里只有他一個人的無邊無際的孤獨感。

    最近網(wǎng)上流行一個詞，顧云看了覺得很適合他。深夜emo么，他每天犯完病回到自己這個死氣沉沉的屋子就開始抽風似的陷入那種夢魘一樣壓抑悲觀情緒里。

    他想起每天和他聊著天的墨總，倆人每日的聊天不限于互相發(fā)早晚安，在應(yīng)酬或者忙碌時偶爾會忘記，但很快又會忽略過去開始新一天的程序。

    微信聊天框里十一點半過一點的消息，是墨簡說他已經(jīng)到家了，叮囑小孩早點休息醒醒酒。

    認識也快一個多月了吧，墨簡是什么心思難道他還看不出來？從他的日常生活和道聽途說來的墨總的小八卦里，顧云很肯定的下了自己的結(jié)論——這個男人是gay，愛好挺獨特的那種。一個基佬堅持不懈和他聊一些沒營養(yǎng)的天還能是為了什么呢。

    也許對方只是想和他上床，也許是因為一時頭腦發(fā)熱想要談次轟轟烈烈的戀愛，最后再以不幸收場……顧云挺悲觀的想著，可哪怕是這樣，他是不是可以光明正大的和人傾訴自己的心事，可以不用一個人住在這個冰冷的屋子里呢，哪怕只有幾個月或者幾周。

    對他這個極度缺愛的小屁孩來說，這種人的哪怕一丁點的關(guān)懷他也覺得好受用啊，顧云像是來自家里窮的揭不開鍋的小孩子收到第一份珍貴又喜愛的禮物那樣，小心翼翼的把它捧在手心里，表面想作出大方的模樣來，結(jié)果卻適得其反的忍不住讓自己更加在乎給他禮物的那個人的關(guān)心來，或許最后那只是人家可以隨意施舍的東西，對他而言卻是想要而得不到的珍寶。

    要是我像網(wǎng)站里那些狗狗一樣，他口中的“puppy”那樣，變成一條真正的狗的話，能不能從這個男人那里得到更多的愛呢，哪怕是他施舍的。

    顧云坐在床頭柜旁的地板上，很乖又挺忐忑的登入網(wǎng)站，在信息欄那項里猶豫卻莊重地寫下自己的標簽：26　185　70　43　男sub。

    這算是最初在網(wǎng)站里的那批人中約定俗成的吧，填了這欄信息，它就會在你留下的每一個足跡里，長長一串顯示在賬號昵稱的下面，這也被大家默認為是尋找另一半的招牌，而只想劃水摸魚的游客們則選擇空下這一欄信息，在各個帖子流連忘返，拍拍衣袖而去，而不帶走一片云彩。

    他在國王的帖子下面，直白而露骨的留下了一句話：我想做您的puppy。

    盡管這種話有很多人會說，他們從來不收斂自己對國王的癡迷追捧，放肆地在評論里口嗨著，大家都默認這樣的玩笑話，也不會有人當真。

    國王下次看到留言會是哪一天呢？他的話會不會淹沒在其他粉絲癡迷熱辣的表白里，根本不會引起正主的重視？

    場景似乎有點似曾相識，跟他鼓起勇氣和國王發(fā)私信的那次一樣，他也是這樣帶著破釜沉舟的架勢，趁著夜里頭腦不清醒做事容易沖動，就把心中想法付諸行動了。

    關(guān)了手機，默默翻身上床，顧云疲憊而又忐忑的陷入了夢里。

    ……

    早晨醒來，睜開眼的那一刻他意識里就回想起睡前自己的留言，會有結(jié)果嗎？

    明白得到期望結(jié)果的概率很低，他還是伸長胳膊抓過手機查看。

    先是微信聊天框里男人發(fā)給他的早安，配的圖是一張公園地上蹦跶著的肥胖喜鵲，在無人打擾的寧靜早晨放肆而自由。

    顧云現(xiàn)在為睜開眼就能收到對方的狀態(tài)而欣喜，掛上連自己都沒察覺到的開心的笑容，他回了句早安，又調(diào)侃了一句“喜鵲真肥”，轉(zhuǎn)而將屏幕滑進那個網(wǎng)站里，結(jié)果卻是失望而歸。

    墨總會早起給他發(fā)早，國王卻不會大清早登上那個欲望的網(wǎng)站里回復一條很可能不會引起注意的消息。

    這樣自我安慰的顧云在晚上十點多又不甘心地點進去看看時，欣喜若狂地發(fā)現(xiàn)他收到了國王的回復。

    上面還是幾天前國王安慰他的溫柔話語，下面是十多分鐘前回復的兩句消息。

    ——sub？

    ——發(fā)張你的手照過來。

    “臥槽！”他呆愣著，沒忍住自言自語爆了句粗。對方那句命令式語氣十足的話又被自動代入進男人的形象和聲音里，叫顧云打了個顫，皮膚激起一層興奮的小疙瘩。

    他羞恥而又有種干壞事的興奮感覺，抑制不住的激動涌上心頭，他打開原相機不停地試著哪個地方哪種姿勢拍照好看。最后終于選了張陷在被子里的自然而然放著的手，加了層相機自帶的濾鏡，有了燈光的加持，那張發(fā)過去的成果圖上，那只白皙的手指節(jié)修長沒有什么繭子，手背青色的血管在上面走形著，指甲圓潤干凈，是獨屬于年輕人的易碎、嬌氣的器官。

    那邊回消息是五分鐘之后的事情。

    平淡也沒有符號表情的一句話，卻叫顧云獲得比剛剛更甚一籌的激動。

    ——雖然說我現(xiàn)在不太喜歡從頭帶新人……不過先讓咱們看看你能不能通過這三天的考核期。

    ——給我你的手機號碼。

    顧云把自己的備用卡的號碼發(fā)了過去，有些慶幸自己辦了兩張電話卡，當時學著電視里的老板們那樣給自己整了一個私人號碼和一個工作號碼，后來卻嫌麻煩，也怕自己分不清誰是誰，副卡就擱置了。

    手機振動著，一個陌生的下面顯示是本市的號碼打了過來，顧云手忙腳亂的接了，之后卻后悔起來，他這是在干什么。

    可惜，開弓沒有回頭箭，后悔也來不及了。

    他無聲的咽了口唾沫，掐著嗓子，發(fā)出比自己的音色要細許多的嗓音來，聽上去嬌嬌的，甚至有點娘。

    他輕輕問候了一聲“您好”，格外上道的投入到sub這個角色里，用他從這個網(wǎng)站中了解到的那些關(guān)于dom啦sub的知識偽裝自己，而讓自己不至于那么快的在這位“專業(yè)人士”面前露出馬腳。

    從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要比他平時的低沉許多，對面非常安靜，安靜到連男人的呼吸聲都收斂著聽不到。

    他沉穩(wěn)而富有掌控力的話從聽筒里傳來，男人氣定神閑，輕輕從嘴里吐出一句話：“現(xiàn)在讓我看看你的服從力，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