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書第三天，易年再次被餓醒。

    胃里火燒火燎，三天沒吃飯，已經(jīng)不再是斷續(xù)的絞痛，而是持續(xù)的悶痛。

    餓得迷迷糊糊，他翻個身想去撈慣常睡在枕邊的貓抓來啃一口，但還沒睜眼，人瞬間就醒了。

    是了，他已經(jīng)不在家。別說家，他已經(jīng)不在那個地球了。

    在一個平平無奇陽光燦爛的午后，易年穿了。

    據(jù)突然綁定的系統(tǒng)所說，他現(xiàn)在在一本叫的末世文里。

    這本書他看過，但實不相瞞，年代久遠，他已經(jīng)把這本書的內容、乃至男主的名字都已經(jīng)忘記得差不多了。

    僅剩的幾個印象深刻的大劇情，是男主重生前，很慘，比如愛犬被人分食，父母被人虐殺，meimei被人強jian，男主被摯友推進喪尸潮……

    男主重生后，很強，化身白袍殺神，救親人，殺反派，收后宮……在結局前，一切都很符合網(wǎng)文爽文套路。

    然后在結局，萬事勝意欣欣向榮時刻，男主他……emo了……抑郁了。

    男主他……自殺了。

    因為這個猝不及防的BE，讀者們群情激奮，罵了作者七月七年不停歇。

    易年是主角控，也被這個BE弄得垂死病中驚坐起，披了個叫“小甜甜”的馬甲跟著寄刀片。

    后面作者每次發(fā)新書，受傷頗深的小甜甜都會堅持不懈地去給新來的萌新讀者們排雷。在這樣的圍攻堵截下，作者最終封筆（換了個馬甲）。

    而小甜甜，穿進了這本爛尾BE末世文，去改寫男主自殺的結局。

    記憶回收，易年虛弱地收緊拳頭，讓鐵片鋒利的邊緣陷進掌心來保持清醒：【統(tǒng)子哥在不在統(tǒng)子哥在不在？你找到……】

    【年子哥我在！】系統(tǒng)很激動，不等易年說完就叭叭報備：【找到了！我找到了一個超級像男主的人！我標記了你快——】

    【……吃的?！?/br>
    易年打斷系統(tǒng)，絕望落淚：【我不要男主，我要吃的……】

    穿書第一天，小甜甜還來不及看一眼周圍的環(huán)境，就被一個悶棍帶走。

    再醒來，就是在鐵籠里。

    沒有給囚犯觀察環(huán)境的機會。鐵籠所處環(huán)境幾乎全黑，高處唯一的光源是一條通風窗口。借著這點光，只能勉強看到周圍全是籠子。

    籠子從地上壘到了天花板，有的有布蓋著，里面會發(fā)出劇烈的動靜抑或獸類的咆哮聲。

    也有沒布蓋著的，但大多都沒動靜。

    易年這個籠子就沒有布蓋著。

    除了餓了三天他已經(jīng)沒力氣鬧出動靜，其次……籠子里已經(jīng)有了一具尸體。

    易年和另一個男人被關在一起。

    男人很壯，占了籠子四分之三空間。兩人關在一起時，易年幾乎被環(huán)抱在男人懷里。

    是以他能清晰感覺到——男人的身體已經(jīng)徹底變冷變硬，且散發(fā)著強烈的惡臭。

    排泄物發(fā)酵、rou體腐爛的、野獸咆哮，饑餓脫水、處處都彌漫著死亡的味道。

    【統(tǒng)子哥……】之前還躊躇滿志和系統(tǒng)保證會拯救男主的小甜甜已經(jīng)在崩潰邊緣游走，【你看那個窗戶……像不像……舒化餅？】

    【或許……】系統(tǒng)小心翼翼：【你再認真看看，也許能看到男主？】

    易年眼神瞬間聚焦。

    視線穿過籠頂，在正上方，一雙淡淡的琥珀色眼睛正靜靜地盯著易年。

    籠子已經(jīng)疊到天花板，越往上越亮，因為背光，看不太清男人的臉，但能看到男人一頭銀發(fā)，柔軟垂墜的發(fā)隙中，一枚水滴狀的墜子正在輕輕晃蕩。

    在男人肩上，披著在淤泥里滾過一遭的白袍。

    “白袍恩主……”

    易年下意識喃喃道。

    【對吧！白袍！】系統(tǒng)很激動：【是男主！男主就在你上面！】

    易年連忙調整了下臉上的神情：【男主現(xiàn)在抑郁值多少？】

    系統(tǒng)：【87％！】

    易年看著籠頂?shù)娜?，莫名有點心悸。

    從外表看，男主看起來包容、謙和、激勵性極強，現(xiàn)在應該也在積極尋求出路。是以他很難想象，這樣一個人，居然會在最后選擇自殺。

    察覺到易年的視線，男主低下頭，視線相對后，琥珀色眼睛很溫柔地一彎——梆。

    一塊硬物從男主手里落下來，不偏不倚砸到易年胳膊上。

    易年下意識把硬物攥進手心，聞了聞——淡淡的麥芽淀粉香氣，像是塊壓縮餅干。

    饑餓驅使下，易年反射性地將餅干塞進嘴里。

    舌頭所剩無幾的水分瞬間被吸干，易年艱難咽下堅硬的餅干，睜大眼睛，露出一個希冀、和略帶羞赧的表情。

    “您……您是恩主嗎？恩主您是來救我們出去的嗎？”

    “鐵片。”

    男主沒回答問題，只是微笑著指指他手心：“你那個鐵片可以借我用一下嗎？”

    易年扶住尸體的肩，欣喜地高高舉起手：“給您！”

    “謝謝?！?/br>
    男主垂下手去夠。

    在兩人指尖即將相觸瞬間，大概是因為餓得沒了力氣，易年的手突然軟軟地垂了一下，手中的鐵片也因為脫力往下落。

    男主下意識去抓，抓住鐵片的同時，將易年的手也包了進去。

    肌膚相觸，易年反應更快。

    像只觸了電的小兔子，他“啊”一聲驚慌失措地收回手，眼神躲閃地偷偷瞥男人：“對不起……我太餓了……沒拿穩(wěn)。”

    男人輕笑一聲：“沒事?！?/br>
    他說著又給易年丟了一塊餅干：“還需要嗎？我還有?！?/br>
    易年左手右手都拿著塊餅干，很受寵若驚的模樣：【肢體接觸永遠滴神！】

    他遲疑了半秒，寶貝地把另一塊餅干藏進口袋，朝男人笑出兩顆白白小虎牙：“我叫易年，謝謝恩主！”

    “季白?！?/br>
    季白握住鐵片低頭看易年，笑得很溫和，“別叫我恩主，叫季白就好。”

    易年眨巴眨巴眼：“好的恩主，謝謝恩主！”

    【統(tǒng)子哥統(tǒng)子哥！】他在心里猛戳系統(tǒng)：【男主現(xiàn)在穿的是白袍，是不是代表他已經(jīng)重生了？】

    【是的年子哥！】系統(tǒng)終于能冒頭：【男主卡面更新了！已經(jīng)確定是重生后了，也就是說——】

    【——完全變態(tài)了?！恳啄暄a腔。

    他抬頭看向認真撬鎖，時不時還低頭朝他一笑的季白，有點抖，【那，那劇情線……】

    系統(tǒng)：【沒變化誒，主線現(xiàn)在還是“人類最好的朋友”，進度也是10/100?！?/br>
    易年點頭：【好！那你快去找找男主的……狗?！?/br>
    正在撬鎖的季白突然停了下來。

    他低頭看向易年：“那么干的餅干你還吃得下去……你有喝的？”

    突然的閑聊讓易年愣了一下，他很快反應過來：“沒有喝的……只是太餓了。怎么了恩主，你渴啦？”

    季白“嗯”了一聲，又拋下了一個東西。

    易年拾起一看，是一支20ml規(guī)格的針管。他看看著手里的針管，莫名有種不詳?shù)念A感：“恩主……你給我這個是干什么呀？”

    季白：“你籠子里還有一個人吧？”

    易年遲疑點頭：“……有。”他飛快地看了眼模樣凄慘的男人，有點害怕地顫聲道：“不過他……他好像死了?！?/br>
    “死了？”季白微笑起來：“正好，活著你應該打不過他?！?/br>
    季白面相是極其俊秀溫柔的，但此時看著他的笑容，易年卻遍體生寒：“恩主……您在說什么呀……我沒聽明白？”

    “我說——”季白的笑像刻在了臉上：“三天沒喝水，我們沒有別的選擇了，”他放輕了語氣，“喝人血吧，易年?！?/br>
    系統(tǒng)：【我焯！】

    易年：【我焯！】

    頂著季白恬淡雙眼的凝視，易年渾身發(fā)冷。

    重生后男主對人性徹底失望，除了親人，對其他人的生死都很冷漠。但對人性失望，不代表男主拋棄人性。

    只是他會經(jīng)常性，充滿惡意地試探人性。

    所以……一定哪個環(huán)節(jié)出了錯，男主才突然試探他。

    易年抽這管血，助紂為虐，代表自己也是人渣一員，是男主最恨的類型。

    不抽，男主可能只會懶洋洋一笑，遂把他放在這兒等死。

    也就是說不管抽還是不抽，也只是現(xiàn)在死和晚點死的差別。

    易年微微吸了口氣。

    “怎么了年年？”

    也許是覺得他僵硬的樣子太不情愿了，似乎不打算配合，季白嘴角的笑淡了些。

    “你不愿意嗎？其實我開玩笑呢，喝人血只會加死亡，你別在意。”

    雖然季白語氣依然和藹可親，但那淡下來的一點笑壓得易年下意識握緊手里的針管，低頭去看同籠的牢友。

    嘶。他倒抽了口氣。

    朦朧的黑暗中，易年對上了一雙慘紅的，陰森的眼睛。

    死人睜眼了。

    易年連連咽了幾口唾沫，猛地蹲下來，一把捂住男人的嘴。

    “噓……”他聲音都在抖：“等一等哦，我現(xiàn)在抽，恩主你別生氣?！?/br>
    男人宛如來自極寒地區(qū)的血冰色雙眼動了動，落在易年手里的針管上。

    銀質針管銳利的針頭抵在他的大動脈上，正在微微顫抖。

    男人顯然聽到了兩人要拿他做血包的打算。

    但他沒有掙扎，只是凝視著易年手里的針管，眼神無聲寫著“要抽快抽”的漠然。

    【年子哥……我有個壞消息……】

    系統(tǒng)突然探頭。

    易年被嚇得手一抖，針頭不小心在男人頸項上扎出一個小孔。

    他連忙抬起手：【剛剛男主給的餅干里其實有毒？】

    【不是……】系統(tǒng)很沮喪：【剛剛男主的抑郁值加了3％?！?/br>
    易年深吸了口氣：【現(xiàn)在總共？】

    系統(tǒng)：【90％了……】

    易年握著針管的指骨微微泛起白：【統(tǒng)子哥，我確認下，男主重生后開了天眼對吧？】

    系統(tǒng)：【對！】

    易年再次確認：【如果他開了天眼，就能看到我真的在干什么對吧？】

    系統(tǒng)：【肯定的！】

    易年閉了閉眼，再次睜眼時，瞳孔漫著一層搖搖欲墜的霧。

    他握著針，顫巍巍地捂住男人的眼睛——一針扎了下去！

    ……

    南懷感到疲憊。

    身上沒有一處不處于劇痛中，是以區(qū)區(qū)針管扎進血管和血液流逝的疼痛相較之下就顯得微乎其微……甚至感受不到。

    但不知道為什么，明明他才是受害者，身上的施害者卻一直在流淚。

    咸澀的液體落在臉上的傷口上，被過激的疼痛襯托得很癢。

    為什么哭？

    南懷睜開眼。

    最先入目的是大滴大滴的淚水。

    天眼的效果將一切都化作透明，那些淚水宛如下進了眼睛里，南懷不適地眨眨眼，看向上方。

    他看到一張被臟東西弄黑的臉，很小，一巴掌就能包住。

    為了在黑暗中視物，蜂蜜色的眼睛瞪得很圓，里面不住地滴著蜜糖色澤的淚水。淚水將黑漆漆的臉頰沖刷出兩條白道，露出下面嫩白色的肌膚。

    末世里這么嬌生慣養(yǎng)的皮rou很難得，看輪廓，似乎還是少年。不想追究這副皮rou的過去和未來，南懷沒多看，垂下眼睛。

    莫名的，南懷低低笑起來。

    并不是因為劇烈的疼痛掩蓋了微小的疼痛，而是——施害者握著針管，插進了自己的胳膊。

    太黑了，看不見血管在哪，只能憑著知覺亂扎。是以扎針抽血時，手腕上的劇痛有效地刺激到脆弱的淚腺，易年哭得很慘烈。

    為了掩蓋事實，他一邊嘩嘩飆淚，一邊還得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的哭聲泄露出去。

    除此之外，天眼在易年空蕩蕩，連胃酸都很匱乏的胃里——看到了一塊石頭。

    在腰間的小口袋里，還裝了一塊石頭。

    一管血很快抽完，易年拔掉針，眨眨濕漉漉的眼睛，努力地讓里面的淚晾干。

    晾干眼淚，他仰起頭看向頂上落滿泥灰的白袍，滿心滿眼都是崇拜。

    “恩主，我抽好血啦。我嘗了一口，還蠻甜的，您喝吧?！?/br>
    南懷垂下眼，只見在崇拜之下，是兩條抖得像篩糠般畏懼的腿。

    【年子哥……】

    茲事體大，系統(tǒng)小心翼翼地在易年飚演技時露了個頭。

    【壞消息，男主抑郁值94％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