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世玚快要凝出實體了。

    任姜半夜熱得起來摸水喝，在本空蕩無物的水壺旁邊突然出現(xiàn)溫水的時候發(fā)現(xiàn)的。

    系統(tǒng)說他后知后覺，明明于世玚都開始對他動手動腳了，怎么現(xiàn)在才察覺。

    【那意思是，之前那些都不是幻覺嗎？】迷迷糊糊的意識瞬間清醒，任姜晃了晃腦袋，手里的水杯也跟著晃動起來，白水的溫度正是合適喝下去的。

    他看了一會兒，仰著頭慢慢喝掉，【那他也不算壞人。】

    之前一直往他脖子吹氣，嚇得他驚疑不定，還害怕了很久，擔心地問系統(tǒng)于世玚是不是已經(jīng)在往他脖子練手了。

    【不過有點過分?！侩m然如果自己突然死掉，變成沒有人能看得見的鬼的話，他可能也會做各種事情讓別人注意到自己，不然一個人孤零零的也太可憐啦。不過他就算變成鬼了，也就絕對不會感這種會嚇到別人的惡作劇的。

    但是他會選擇原諒這些小小的惡作劇的。

    因為于世玚長得很好看。

    變得越來越顏控的任姜暗暗肯定著。他喝完水就往床上爬，躺下沒多久，意識混沌即將陷入一片黑暗時，感覺到肚皮上好像被蓋了一塊小杯子，還仔仔細細掖好被角。

    真是個好人。

    實際上，如果于世玚聽見了任姜的這些想法，一定會覺得好笑而忍不住笑出來的。

    好人？原諒于世玚第一次受到這樣的評價。

    他沒死的時候，潦倒過日，過一段時間就要換城市以藏躲自己私生子弟弟的報復(fù)，為了掙錢經(jīng)常做一些苦力活，明明才二十出頭，卻時常覺得自己好像已經(jīng)人到中年。

    每天過著枯燥的生活，手機聯(lián)系人里經(jīng)?？罩?，沒有什么可以真心交談的朋友，有時候聽同齡人說話都有一種似乎生活在不同世界的恍惚。

    他有的只是利益來往的買賣家，經(jīng)常被人罵jian詐，吃人不吐骨頭。偶爾也會有女人因為他的臉貼上來，可是沒有得到自己的回應(yīng)就會搖身一變成為受害人一樣，哭哭啼啼說自己無情。

    時間久了，于世玚都覺得自己是個爛人了。

    哪像明明最初因為各種誤會而厭惡，現(xiàn)在卻常常讓他不知道怎么辦的小房東，還會因為遞杯水就覺得他是個好人。

    于世玚看著小房東熟睡的面孔，竟不知怎么覺得很安心，凝視許久，掀開被子從里面鉆進去。

    他是鬼并不需要睡覺，但是這些天看著小房東午間和晚上睡得鼾甜，柔軟的肚皮還會隨著呼吸鼓動的模樣，總會覺得可愛，忍不住掀開被子一角，偷偷鉆進去看著房東酣睡，再趁著醒來前的翻動溜出去。

    鬼的身上冰涼，他不敢靠太近。但任姜總會精準捕捉到?jīng)鰵?，熱得出汗嘟嘟囔囔翻個身就貼在他身上了。

    于世玚覺得自己不對勁，每次這個時候看著眼前臉色熱得微紅，唇齒微張，隨著呼吸還會翕動，都會生出一種就覺得房東可愛的念頭，忍不住想要貼上去。

    是不是他太久沒有接觸到活人了？

    警察突然找上了門。

    說是警察，其實也不太準確。任姜之前報案的時候沒有見過這些人，進來的時候也不禮貌，粗蠻地敲了敲他的門，未得到準許就一把推開他直接進到室內(nèi)。

    要不是穿著警服，任姜恐怕只以為是什么強盜進來了。

    為首的人在客廳內(nèi)轉(zhuǎn)了一圈，隨意翻動物品，沒找到自己想要的沖身后的另一名警察揮了揮手，準備去其他房間。

    任姜皺著眉，打斷道：“有什么事嗎？未得到許可就私闖民宅可是違法的吧?！?/br>
    “違法？”為首的警察收回腳步，走過來，“上面收到消息說你拿了于世玚的骨灰是吧？案子還沒調(diào)查清楚，私自拿走辦案的重要物品你知不知道這樣才是違法的？”

    系統(tǒng)出聲道：【他們在說謊。】

    任姜自認為雖然自己不是很聰明，但是也不至于可以這樣耍他吧？

    于世玚剛死的時候，警察辦案顯而易見地過來走走形式，什么找不到兇器所以就先草草結(jié)案，警力不是用來干這種小事......難道一個成年男性死相凄慘，現(xiàn)場卻找不到任何有用的線索，這還不算大事嗎？

    “我不認識什么于世玚?！比谓恢浪麄兿胍腔腋墒裁?，但八九不離十肯定是于家干的，直接裝傻道：“死在我這樓里的只有一個叫于洋的人，你們找錯人了?！?/br>
    他面色不虞，看著為首的警察，余光里盯著正往臥室方向走的另一名警察：“你們給我出去，不然我就報警了?！?/br>
    這兩個人面上兇煞，眼睛黃濁，身材不像經(jīng)常外出任務(wù)的結(jié)實，反而有點虛胖。任姜沒把握說他們不是假的警察，但是于世玚的骨灰自從那天拿回來之后一直沒有動過，一直放在推門就能看見的顯眼位置。

    “再往前走我就真的報警了?！?/br>
    任姜摸起一邊的手機，作勢要撥電話，但那兩人仿佛卻因此更加確信一般，互相對視一樣，“哐”一聲推門而入。

    他們把門邊堵住，看不清里面發(fā)生了什么，任姜焦急地往里面走，卻被另一人直接攔在門口。

    哐哐當當一陣響聲，年輕點的警察拎著個盒子：“這是什么？”

    任姜迅速瞟一眼，瞬間放下心來：“儲錢罐。”

    有點破舊的盒子搖起來有點重量，聽著內(nèi)里的東西撞擊在壁上的聲音確實也不像骨灰，但寧可錯殺也不放過，暴力破壞灑出一地小面額的紙幣。

    兩個警察相互看一眼，里面的東西翻遍了確實沒能找到更多的，逼近任姜：“于世玚的骨灰呢？”

    “我說了我不認識什么于世玚！”任姜擰著細長的眉毛，眼睛瞪圓，好像非常氣憤自己說的話這兩個人怎么聽不懂一樣，“我只知道有個叫于洋的人突然死在我這兒，前兩天領(lǐng)的也是于洋的骨灰，而且領(lǐng)回來的路上已經(jīng)找個地方安葬了?！?/br>
    “你們聽不聽得懂人話??？！”

    兩個警察沒興趣聽完剩下的話，“哪個地方？”

    突然被打斷，任姜愣?。骸笆裁矗俊?/br>
    年輕點的警察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骨灰，我問你骨灰放哪兒了！”

    任姜一哽：“長泉街十字路口那里......”

    他還沒來得及說完剩下的話，兩個人跑了出去，出去路上還踢翻腳邊的小馬扎，留得任姜在后面氣憤。

    “真是的，什么人呀！”

    任姜在門口探頭探腦，確認人確實走了，才把門關(guān)上。

    他隨便找個地名撒謊，反正他那天確實也經(jīng)過此處，而長泉路十字路口又有點偏，不找個大半天不會結(jié)束。不過，比起這些，于世玚的骨灰去哪兒了？

    任姜很確信，骨灰就放在臥室里，但按照剛才那翻地毯式的搜索，也沒看見一個顏色顯眼的骨灰盒，總不會大變活人一樣憑空消失了吧。

    任姜跨過地上翻倒的垃圾桶回到臥室，卻看見方才還沒有東西的桌面上突兀出現(xiàn)了一個擺得方正的盒子。是剛才怎么找也沒找到，現(xiàn)在卻又突然出現(xiàn)的骨灰盒。

    或許是于世玚剛剛自己帶出去了。

    任姜松了口氣，剛剛吵起來有點緊張，一時間忘了于世玚現(xiàn)在已經(jīng)可以碰到東西的事實了。他伸手要去扶起腳邊的臺燈，卻聽到房門又被敲起的聲音。

    【等等，不是警察?！肯到y(tǒng)無機質(zhì)的驀然聲音響起。

    任姜的腳步一頓，第一次聽見系統(tǒng)這樣說話不知怎么有些緊張，三步并作兩步輕聲走到門邊，踮起腳尖從貓眼里往外看。外面的樓道很暗，任姜調(diào)換角度才看清：一雙黑沉沉的眼睛對上他的視線。

    站在門外的男人，目標明確地直直盯著貓眼，低沉的聲音透過門縫飄進：

    “開門，我知道你在門后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