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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晌午,梁嫂、阿竹母女倆在后廚忙著燉魚煮湯。杜含煙有心幫廚,梁嫂要阿竹請她回去梳洗打扮。 “煙兒小姐仔細(xì)裝扮,少帥瞧見必定十足喜歡?!?/br> 杜含煙禁不住打趣,雙頰生暈,“梁嫂,瞧您說的。” “娘,煙兒姐縱使布衣荊釵也是極美的?!卑⒅窈π蕾p她,道,“煙兒姐是我瞧過的最出眾的姑娘家?!?/br> 杜含煙低眸黯然,她哪里稱得起如此贊揚(yáng),甚至于,她早已不再是不染纖塵的待嫁姑娘。杜含煙咬唇靜默。那母女倆對視一眼,若有所思。阿竹心生懊惱耷拉腦袋揪揪垂肩的發(fā)梢,梁嫂則起身,作勢要踢阿竹,佯怒:“小兔崽子,從哪里學(xué)來這些個花言巧語,若是讓老娘知曉你借此出外與女子廝混,我必定饒不了你!” “娘,我沒有!我是真心喜歡煙兒姐的!”阿竹抱頭竄到杜含煙身后,輕輕揪她袖邊,“煙兒姐救我!” “破丫頭還不住口,若是教少帥誤會如何是好!” 被小丫頭這一鬧,愁緒早沒了影,杜含煙笑了笑。 三人在后廚笑鬧,依稀聽得前院清脆響門聲。 “少帥這么早到了?”阿竹驚喜道,手腳勤快,擦過手將要去開門。 叩門聲吵鬧蠻橫,恐怕來者不善。杜含煙神容沉肅,攔住她,與這母女道:“你們忙著,我去瞧瞧?!?/br> 杜含煙走得急,阿竹不放心,悄聲追去前院。 叩門聲重,且并無危舟或其司機(jī)呼喚聲,杜含煙心道不妙,在門前躊躇片刻,咬牙將心定下,拉開大門兩扇。 毫無征兆,門外身形搖晃一醉酒男子撲進(jìn)來往她身前倒,含混道:“喲,這家夫人果然貌美,街口家具鋪子掌柜所說不假呀!” 杜含煙抓取來人手腕本要后手壓制,將其轟出門,聽聞后半句,臉色驚變。 糾纏之間,杜含煙觸碰到來人虎口處厚繭,想來是常年握槍所致。那人同時塞給她一張字條。 阿竹后腳趕來,將那人驅(qū)趕出門,仔細(xì)閂起門,回頭關(guān)切杜含煙如何。 杜含煙臉色蒼白,連連搖頭。捏拳的掌心冒出虛汗。她抿唇不欲提及,阿竹只當(dāng)是她受驚,安穩(wěn)一番送她回房間稍歇。 阿竹退門出去,杜含煙盯著窗影離去,方才摒息將掌中的字條捋平,展開一瞧,入眼是一串?dāng)?shù)字,五位一組。 杜含煙驟然想到上一次電話通訊時教官提及的。 知會那母女一聲,她即刻出門。阿竹不放心,陪她同行。 杜含煙只好與她解釋說長日無事想去書店逛逛,買幾本閑書度日。 阿竹附耳打趣她:“煙兒姐閑暇是否常常思念少帥大人?” 杜含煙蒼白臉色復(fù)現(xiàn)笑意,嗔她人小鬼大。 危舟為杜含煙尋的住處甚是便利,街頭巷尾商鋪林立熱鬧非常。最近的書店在一條街外,二人步行前往半刻鐘趕至。 杜含煙進(jìn)門前放眼四顧,越過車流人海眺望對街,瞳孔一震心下大驚。 對面那家具鋪門前幾人,其一是為熟面孔。 正是方才裝醉上門送信的男子。與另幾人俱是身著短褂,吆喝著從店里抬櫥柜搬桌椅,來鋪外裝上馬車,打結(jié)麻繩,預(yù)備要出門送貨的樣子。 杜含煙捏拳,后背發(fā)寒。家具鋪子與她落腳院子之間如此近的距離,她時時刻刻在那些人監(jiān)視之下。 阿竹見杜含煙發(fā)怔臉色轉(zhuǎn)下,警惕四顧輕聲問她是否異樣。杜含煙搖頭,勉強(qiáng)笑對,匆匆遮擋她視線,將她推進(jìn)書店里。 杜含煙為避人耳目,挑了幾本民俗集。她轉(zhuǎn)過另一排書架,見阿竹捧著醫(yī)書讀得入迷。 “時候不早了,我們回吧。” 杜含煙輕輕喚她,阿竹回神點了頭,將書放回書架。杜含煙瞧她舍不得收回目光,將那本書抽出來放在自己挑的幾本書上頭。 “煙兒姐?”阿竹回眸驚喜對她。 “舍不得就一并買了?;厝プ屑?xì)學(xué),若你學(xué)通醫(yī)理,家里連問診費都省了。好了,暫且挑這些書,過陣子我們再來。”杜含煙與她笑笑,引她去柜臺結(jié)賬。 小少年點頭附和,心中再度涌現(xiàn)感激之情。 …… 二人回去,在院門口撞見將要出門的危舟司機(jī),司機(jī)見杜含煙笑吟吟道一句少夫人。而杜含煙望一眼院內(nèi),喜上眉梢問他:“她可有來么?” “少夫人您可回來了!”小司機(jī)是健談之人,瞧見她二人回來,乖覺側(cè)身讓路,“少夫人,少帥現(xiàn)于正堂等您。聽粱嬸說阿竹陪您去書店,少帥命我去接你們?!?/br> 杜含煙抿笑,挽著阿竹捧著書,繞過司機(jī)急于進(jìn)院,回眸尋他,“我還當(dāng)你請不來你家少帥大人,趁我等不在便要逃掉。” “少夫人您說笑,怎會呢?”小司機(jī)笑呵呵追隨她跨進(jìn)院門,“小的即便請不來少帥,您大人有大量絕不會為難小的?!?/br> “瞧瞧人家倒是會說,這頂高帽戴給我,我若不接豈不是不識趣?”杜含煙挽著阿竹回眸與他笑言:“中午留下一并吃飯?!?/br> “誒好!少夫人,您與少帥坐,我去幫忙!”小司機(jī)脆生生應(yīng)了,擼袖子往后院跑。 危舟循聲追出門,一眼望見庭院里淺笑儼然的女子,心旌一漾。她笑容綻放趕來杜含煙身前,低眸瞧見她與旁個牽連的手臂,笑容僵硬,陰測測甩個警告眼神到旁邊。 阿竹尷尬笑笑,問了危舟好,也尋幫廚的借口,一轉(zhuǎn)眼溜去后廚。 杜含煙與危舟相望,牽她往正堂去,與她同行,低頭瞧著暖陽下并肩的影子,忍俊不禁笑出來。危舟搭她肩膀,茫然追問她為何發(fā)笑。 杜含煙狡黠笑看她,故作高深道:“我是笑……笑你身邊氣息好酸。” 危舟略一思索納過悶來,轉(zhuǎn)身,追隨杜含煙跨入正廳,佯裝羞惱:“好哇你笑我醋性大?” “難道并非如此么?小丫頭的醋都吃?”杜含煙對她回眸一笑。危舟從身后圈她手臂攬抱住她,“何止是醋,我餓得緊,要將你囫圇個吞了?!?/br> 杜含煙羞笑推距,危舟伏上她肩頭,輕嘆:“如此,才與你再不分離了。” 杜含煙沉默,將硌手的幾本書隨手置于幾上,心中酸澀,一時間什么話也道不出。 “買了什么書?”危舟拉她并坐紅木圈椅,隨手翻閱。杜含煙更瞧著那字樣刺目,搪塞道:“閑時解悶的。那些要義高深的古書,我又看不懂?!?/br> “這不正巧,我也喜歡這些故事書?!蔽V圩ニ氖治俏鞘直?,咧嘴笑笑,往深想了想又道:“你若喜歡,我睡前讀來你聽。再有,我以后常來陪你。” “煙兒你不知,近來察哈爾將有大事發(fā)生。父親將要推行新政。” 杜含煙凝神,疑惑瞧她:“新政?” “是啊,”危舟正襟危坐對她嚴(yán)肅叮嚀:“此事不同尋常。你也知道,父親代理省長手握軍政大權(quán),北平那邊帝國舊政府對我危家早有不滿。父親已暗中下令,邀請民主黨領(lǐng)袖到來,出席公立新年當(dāng)日的新年慶典。為此,父親下令加強(qiáng)省內(nèi)軍防。我想北平那些帝國走狗絕不會息事寧人?!?/br> 杜含煙心內(nèi)惶然,掀翻巨浪。她內(nèi)心隱隱覺察到近來任宏偉等人頻頻出現(xiàn)在她身邊的用意——是要完全拿捏住她,借她之手威脅危家。 杜含煙一陣后怕,抬眸看對自己千叮萬囑毫無隱瞞的危舟,內(nèi)心掀翻了愧悔的念頭。 “煙兒,煙兒,你在聽么?”危舟搖晃杜含煙胳膊喚她回神。杜含煙點頭,“我在聽?!倍藕瑹燁D了頓,狀似不解追問道:“卻不知,只是迎新大典如何會有危險,竟需要這般警惕?” 危舟搖頭,煞有其事坦誠對她道:“你有所不知。父親決議在元旦當(dāng)日當(dāng)眾宣布易幟,率部歸屬新政府?!蔽V酆罄m(xù)又囑咐再三道:“此事重大,煙兒,你萬萬不可告知旁人。梁嫂或阿竹亦然不可。我已然囑托司機(jī)提醒她母女,年末時候出門警惕?!?/br> 杜含煙臉色煞白,即刻想到后果,秘密執(zhí)法處的人絕不會放過危家父女??峙氯魏陚ビH自赴察便是為此。杜含煙想到醉鬼交給自己的字條,心道不妙,恐怕那些人已然對察軍部署有所察覺…… “少帥、少夫人,開飯咯!”吵嚷聲近,中斷思緒。杜含煙掙開危舟惶然起身,迫切想要脫身,揭秘字條一探究竟再做打算。危舟隨之起身,未作他想,牽她一起洗手,前往花廳用午膳。 · 危舟逗留至晚膳后,又纏著杜含煙膩了個把時辰,摟她不放,執(zhí)著于要親自哄睡她。 杜含煙知曉司機(jī)沒走還在等候危舟,閉眼配合裝睡,內(nèi)心則不寧。危舟坐床邊捧著某本今日新買來的文集給杜含煙講故事,謹(jǐn)小慎微的壓低聲音。 一則故事講完,杜含煙呼吸綿長。危舟歇聲,低頭吻了吻她臉頰,學(xué)著電影里西洋人的羅曼蒂克,與她輕道晚安。 杜含煙安眠并無回應(yīng),危舟凝望她片刻,小心合起書放床頭,熄滅床邊燈,撈大衣起身悄聲退出臥房就此離去。 她走后,杜含煙抬眼,眺望帳頂,一顆心戚戚然。 她即便躲避來此都逃脫不開那些人監(jiān)控……足以相見,她與危舟的命運(yùn)注定背道而馳,注定沒有善果。 善因方得善果,如此卻也應(yīng)當(dāng)。她自己種出的苦果,只得自己嘗。 杜含煙起身倚床,胡思亂想默了片刻,再度旋開燈,捧起枕邊那本,對照紙條找答案。 02311 04329 10316…… 她翻開二十三頁找到第十一字為“正”。 四十三頁二十九字是為“各”。 一零三頁一十六字誰為“魚”。 連貫起來即為:正各魚察,之毀高樓。 杜含煙默讀一遍,翻轉(zhuǎn)讀來,跌坐桌前,震驚無比。 樓高毀之,察欲革政。 危樓即為高樓,字條含義正是指示她針對危樓的行動! 聯(lián)系席間危舟所說。杜含煙臉色煞白。危樓加入新政府推行新政一事,果然被帝國政府知曉,任宏偉來察多少因為這次行動! 事不宜遲,杜含煙坐立難安即刻行動,趁夜偷溜出門,趕在家具鋪打烊前夕,與那“醉鬼”男人接上頭。 冷清街角,她攔住那家具店伙計,根據(jù)此前通話的記憶,問他:“先生請留步,您對民俗故事可有興趣?” “小姐是指什么?”男人回頭,整著棉襖袖邊,放眼四顧,警惕走近來試探她,與此前輕佻之人判若兩人。 杜含煙同樣警惕余光里稀少的人來人往,沉聲對他:“東郭先生與狼?!?/br> 男人倚著燈桿,狀似懶洋洋道:“小的記不清了,小姐可否告知這是個怎樣的故事?” 杜含煙站在他面前,呼出熱氣即刻冷凝。聲音含著薄冰般冷漠:“東郭先生路遇凍僵的狼,仗義相救,而狼,以怨報德,意圖殺之食rou?!?/br> “請問小姐,那之后呢?” 男人眼底無波,一派鎮(zhèn)靜。杜含煙推論此人是個老派特工。 杜含煙垂眼,驚慌于被對方窺探自己的不安,并著,對心內(nèi)那人滿漢愧疚,輕道:“路人設(shè)計將狼砸死救下東郭先生?!?/br> 男人湊到她耳畔道:“我所知卻不同,聽聞那蠢貨被狼所殺。 杜含煙心驚,惶然抬眼,看那人不為所動,仿若閑話家常般平靜。 “狼怎能恩將仇報?” “狼是野獸,是爪牙,冷血無情?!蹦腥饲砼呐难澞_的灰塵,借此湊近些問:“你可讀過字條?” 杜含煙點頭。他退一步,抬高音量,“這位小姐,今日店鋪已打烊。您對我們店里家具質(zhì)量存疑,不若明早我告知掌柜,請他出面與您協(xié)商,修補(bǔ)或是換新。” 杜含煙聽到昔日教官的代稱,不由得暗自心驚,她抿抿或因天寒凍白的唇角,“那便多謝?!?/br> 男人目光幽深眺望杜含煙離去,轉(zhuǎn)身一頭扎入明晦之間某逼仄巷口。 · 杜含煙徹夜難眠,閉起眼就控制不住胡思亂想,拂曉時候艱難入夢,卻是墜落夢魘,夢里瞧見危樓被狙擊手暗殺在大典上,而典禮現(xiàn)場頃刻之間淪為無間煉獄,烈焰翻滾,將所有人封閉火場之內(nèi),隨后,暗處的劊子手行動,瞄準(zhǔn)活靶子瘋狂射擊…… 杜含煙眼看著懷抱著父親絕望慟哭的危舟被一顆子彈射穿左胸。 血花在她胸前展開,她嘴角淌血,不多時仰倒在火場中。 “阿舟!”杜含煙驚起,渾身發(fā)冷汗,顫抖著手攥緊了被角。 她難以自持回想夢中危舟中彈倒下的一幕,掩口嗚咽,泣淚連連。 · 次日早,杜含煙臥房里接到電話。 危舟多是睡前給她打電話,這晨間來電恐怕來自于任宏偉等人。 杜含煙遲疑一瞬握緊電話接起,“是我,哪位?” 男聲從話筒中傳來,簡明扼要:“字條想必你已獲悉,接下來你的任務(wù)是元旦慶典時間地點等具體細(xì)節(jié)?!?/br> 杜含煙提著心追問,齒關(guān)發(fā)顫:“之后呢,還有什么?” “后續(xù)任務(wù)另有人通知你?!蹦新暲涞溃骸坝浿?,你表姐帶你弟弟現(xiàn)于我處安置,待事成之后,你自可帶你家人離開。” 杜含煙心揪緊,摒息急道:“你說什么?我弟弟找到了?” “不錯。孰輕孰重,如何行事,你仔細(xì)思量?!?/br> 電話至此掛斷。杜含煙攥著電話機(jī)失神。 一邊是她失散多年唯一的至親手足,一邊,是待她真心赤誠的愛人。 杜含煙將聽筒重重按回電話機(jī)上,咬牙落淚。 · 危舟對杜含煙毫無隱瞞,她下回到來探望之時,杜含煙隨意問起新年典禮,危舟知無不言將典禮細(xì)節(jié)完全告知。 杜含煙再度借買書之變前往家具店聯(lián)系軍法部行動組的男人。 男人告知她她想要的在城西吉祥巷一處小旅館中。杜含煙當(dāng)即前往,在指定房間見到了早已等候在那處的“表姐”。 祝蕓仍是淡笑招呼她坐下,仔細(xì)問詢過細(xì)節(jié)之后,引她出門。 杜含煙對她十分警惕,“去往何處?” “一去便知?!?/br> 祝蕓親昵拉著杜含煙坐黃包車。杜含煙抽手不與她同乘。 祝蕓帶杜含煙前往城中圣比亞大教堂,輕車熟路帶她登上教堂鐘樓樓頂,俯瞰全市。 “你看,此處距離省政府直線距離只有八百二十米,是附近第二制高點。”祝蕓推開窗,手指隔壁街道重兵把手的中式樓閣,政府大院。 杜含煙后背發(fā)寒,冷冷看她,“我方才才匯報時間地點,你們卻已然訂下狙擊地點?!?/br> 祝蕓得意挑眉,“正如你所想,帝國不止你一張王牌?!?/br> “省政府中有你們的人?!倍藕瑹熆隙ǖ馈?/br> 祝蕓把她肩膀,對她冷笑,“別一口一個‘你們’,我們?nèi)M人可是一條船上的,一旦出事,誰也跑不了?!?/br> “你帶我來這里,是想要我動手?” “自然。你的槍法可是頂頂精湛的?!?/br> 杜含煙捏拳,“我做不了?!彼龑⒁撸J|攔住她,從口袋取一張照片給她瞧,“你看這是誰?” 上頭是青年的近照。 那眉眼透落著熟悉,與家中老照片父親年輕時像極了。杜含煙顫手將照片接過來, “子興……”杜含煙小心捏著照片,怒火中燒,“你們把他怎么樣了!” “他自然是好,至少當(dāng)下是安全的?!?/br> 杜含煙咬牙,“你威脅我?” “任宏偉難道沒告訴你,你弟弟生死可是掌握在你自己手中的。” 杜含煙鎖眉閉目,深呼吸幾道之后,緩緩睜開眼,眼眶通紅,“你們的計劃是什么?要殺誰?” 祝蕓牽她的手,一派親昵樣子,“莫要緊張,不是你的相好?!?/br> 杜含煙嫌惡皺眉將手抽回,“你直說吧?!?/br> “你沒看到字條嗎?” 又是這句話,杜含煙回想字條密語,驟然變臉,又驚又怒,“你們要殺她父親!” “不是我們,而是你,黑桃Q?!?/br> 杜含煙臉色煞白,遭寒風(fēng)迎面,不禁打個冷戰(zhàn)。她倒吸涼氣,閉眼,堅定回絕:“不可能!危大帥這些年,減免賦稅安置流民,他心系老百姓,是一心為公的將領(lǐng)?!?/br> “如此說來,你打算舍棄你弟弟?!弊J|轉(zhuǎn)身。杜含煙情急拉住她,“我怎么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倘若你隨便尋一個年輕男子糊弄我又如何?!” 祝蕓環(huán)胸望著她笑,“他右肘有一道燒傷的疤痕,不錯吧?” 杜含煙身形一晃,臉色慘白說不出話來。 半晌后,杜含煙撐著窗臺,咬牙問道:“此事非我不可嗎?” 祝蕓挑笑,“自然?!?/br> “具體計劃呢?” 祝蕓勾手要她附耳。 · 元旦前夕,軍部忙著部署安防工作。危舟抽空趕來與杜含煙相會。杜含煙不忍再騙她,自苦而無處傾訴,借口身體不適不留她多待。 危舟不多想,好生安撫她,透露新年帶給她一件天大禮物。 當(dāng)危舟離去,杜含煙戀戀不舍一送再送,直至跟到街口,瞧見斜對面街角家具店,如墜冰窖,狠心折返。 長痛不若短痛。 36 新年如期而至。 元旦當(dāng)日清晨天不亮,家具鋪伙計幾人埋伏在教堂外圍,燃一串鞭炮響,將教堂中察軍士兵吸引出來,眾人手持冷兵器出動悄聲滅口,派人埋伏周圍,等待杜含煙。 八時一刻,杜含煙收拾得當(dāng),被表姐祝蕓登門接出門。 九時,杜含煙將狙擊步槍組裝好,等候在鐘樓上。 禮炮聲鳴,典禮開始。危大帥攜察省省政府要員軍部將領(lǐng)匯聚一堂,現(xiàn)身政府門前中央廣場的慶典會場,對眾發(fā)表新年賀詞。 九時一刻,軍車護(hù)送新政府代表從機(jī)場徑直趕來。杜含煙從瞄準(zhǔn)鏡中窺視慶典會場,握緊手中冷硬的步槍。 掌聲散去,威嚴(yán)的聲音透過擴(kuò)音器傳徹城內(nèi)各大街道。 危樓當(dāng)眾宣布察哈爾全省推行新政,且他攜軍部全員加入新政府編制。 杜含煙握槍的手趨于僵硬,她遲遲未動,祝蕓不斷催促,最終拔手槍抵上她額側(cè),威脅她把握機(jī)會快些動手。 杜含煙躊躇不定。祝蕓按住她手強(qiáng)制為步槍拉栓上膛。杜含煙反手將她的手按捺住。 二人互不相讓,卻聽擴(kuò)音器中爆發(fā)痛呼與尖叫,杜含煙一手肘將祝蕓撞開,舉槍觀望,瞧見會場掀起混亂,她眺望臺上,見危樓扶著一重傷倒地的中山裝男子。 杜含煙多次在報紙上見過其照片,此人是新政府民主黨要員。 杜含煙舉棋不定左右為難,這時候祝蕓踢翻她,奪槍射擊。 “不要!”杜含煙撞向她肩膀,打出的子彈偏離預(yù)想射程,飛一般沖出去。 杜含煙扳下瞄準(zhǔn)鏡張望,看到鏡筒中筆直頎長的軍裝身影倒下,隨后軍帽脫落,其下露出年輕的血色流失著的臉。 “危舟!”杜含煙撕心裂肺吶喊,撇下瞄準(zhǔn)鏡轉(zhuǎn)身將要離開。祝蕓趕忙用槍身敲擊,將其擊暈,隨后率手下離去。 · 杜含煙再醒來,被送回住處,那座溫情滿滿的院落。 只是她的房門被反鎖,至多打開一條手掌寬的縫隙。她被禁足。家中一切照舊,只是粱嬸與阿竹不知所蹤。穿軍裝的衛(wèi)兵隔著門定時為她送飯。 杜含煙不曾多問,對方也不多說只言片語。 杜含煙原想著,或許余生都將受困于此不見天日,她心懷對危舟的羞愧惦念,對粱嬸母女的祝愿,對弟弟的思念,就此認(rèn)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