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我們好像在哪見過
替客戶試用改裝車從山崖跌落后,褚封第二天早晨才從斷壁下的山洞中獲救。救援隊抬著擔架把人送上救護車時,他的呼吸已十分微弱。 “老師,還有救嗎?”第一次出外勤的實習生看著褚封略微潰爛的左腿和滿臉的血跡,憂心忡忡地問正忙著處理傷口的醫(yī)生。 醫(yī)生吩咐護士吊好生理鹽水,語氣平淡:“看造化了?!?/br> 褚封在ICU整整躺了快兩個月。重癥監(jiān)護室二十四小時燈火通明,沒有一扇窗,甚至連醫(yī)護人員都分不清晝夜。褚封佩戴呼吸機,意識時斷時續(xù),對檢測儀器因生命體征波動而發(fā)出的刺耳響聲心有余悸。 像是遁入虛妄的輪回,褚封做了個很長的夢。夢里他莫名其妙變成光純寺里的和尚,還被一個紈绔任性的小少爺纏住,心甘情愿地賠給人家一輩子。 第四十五天時,護士照例來查房。連續(xù)三天的夜班讓她疲憊不已,無菌隔離面罩下的眼睛渾濁且無神。檢查生命體征,輸液,等待交班。 護士照例為褚封注射葡萄糖,不經(jīng)意間抬頭,居然對上他游離迷茫的視線。 “病人醒了……醒了!” 這是褚封漫長昏睡后聽到的第一句話,其間夾雜著護士不可置信的、破碎顫抖的嗓音。 之后的日子被生理與心理的康復(fù)填滿。由于長時間臥床,褚封患上體位性低血壓,總是頭暈,腿腳也退化得像五六十歲的老頭子,走幾十米就要停下歇歇。 盡管主治醫(yī)生和護工都說他的恢復(fù)速度已經(jīng)快過其他百分之九十五的病人,褚封依舊心情沉郁終日混沌。 從ICU轉(zhuǎn)入普通病房,每晚即將入睡前,褚封都會不停地想起那個陪他度過無盡黑暗的男孩。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他的名字是靳如越。 如越,如月。像溫柔皎潔的月亮一般,照亮所有妄想吞噬生命的寒夜。 可恥的是,褚封竟對夢中的性愛有著充分的實感體驗。他甚至還記得靳如越是如何乖順地吞下自己的yinjing,嬌滴滴地喊“褚哥哥”,主動掰開女xue求cao…… 于是在眾多ICU男性病人掙扎在愈后陽痿的厄運中時,褚封開始了長達半個月的晨勃。 - 終于捱到醫(yī)院允許家屬朋友探視,和褚封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哥們佟聞?chuàng)屜碌谝粋€名額。 含著金湯匙嬌生慣養(yǎng)的大少爺笨拙地給褚封削蘋果,好幾次差點切到手指。褚封看不過去眼,趕緊叫他停下。 佟聞盯著褚封小臂上猙獰盤亙的疤痕,下意識地皺眉,“還算你那客戶有良心,付了你全部的醫(yī)藥費。” 褚封不以為然,沉聲道:“我缺錢嗎?況且這事不怪他,我自己運氣不好?!?/br> “也是?!辟÷勀c頭,“嘖,不過你這光頭配上這傷疤……更不像好人了?!?/br> 褚封啞然失笑,“怎么,我之前像好人嗎?” 佟聞?chuàng)芾斯乃频負u頭。 褚封話鋒一轉(zhuǎn),問道:“跟你打聽個事,京市有靳家嗎?” “靳?哪個靳?” “革斤,靳。” 佟聞想都沒想,直接回答:“沒有,京市大戶人家里沒有這么特殊的姓。如果有的話我不可能沒聽說過。” 褚封自然相信佟聞的話。佟大少爺父親是廳長,母親是軍二代,是京市權(quán)貴金字塔尖上的存在。如果他說沒有,那基本可以斷定所謂的“靳小少爺”全然是褚封生命危在旦夕時自己杜撰出的人物。 看著褚封略顯失落的神色,佟聞摸不著頭腦。剛想追問,就有護士進來提醒探視時間已過,要他及時離開病房。 “十天后來接我出院?!瘪曳獬πΑ?/br> 佟聞比了個OK的手勢,大大咧咧地拎包走人。 - 無論過去發(fā)生過何等殘酷的不幸,日子總要繼續(xù)。改裝車是褚封謀生的手段,是他一輩子都無法舍棄的事業(yè)。 兩個月后,褚封重新回到改裝車工作室接單。只不過這回多了一條規(guī)矩,他不再親自為客人試車。 佟聞偶爾來工作室蹭吃蹭喝,再順走個心儀的車載音響或是進口的最新款保養(yǎng)器械。褚封拿他沒轍,便讓他多給自己介紹客戶。 “誒你別說,還真有個。我表弟的同學的阿姨家的兒子。”佟聞咕嘟咕嘟灌下半杯啤酒,夸夸其談。 褚封汗顏,只當佟聞在說醉話。 三天后,褚封剛吃過午飯,打算在院里的大柳樹下乘涼,就聽見佟大少爺機車的轟鳴聲由遠及近。 “不得安寧。”褚封無奈地笑笑,起身去迎他。 佟聞并非只身前來,褚封沒戴隱形眼鏡,恍惚間看到他后面還跟著個穿白襯衫的纖瘦男孩。 “Solomon,叫褚哥?!辟÷勚噶酥格曳?,轉(zhuǎn)身把男孩拉到前面來,“這就是我前幾天跟你說的我表弟同學阿姨家的兒子,從小美國長大,上周剛回國。你說巧不巧,他就姓靳?!?/br> 聽到“靳”這個字,褚封渾身一激靈,不顧?quán)┼┎恍莸馁÷?,扭頭回屋手忙腳亂地翻出隱形眼鏡戴好。 等褚封笨手笨腳地忙完從屋里走出來時,那個叫Solomon的男孩正坐在他方才坐過的藤椅上,悠閑自在地翹著二郎腿。 “那個,佟聞走了?”褚封試探地問。 Solomon聞聲轉(zhuǎn)過身,歪頭對褚封笑起來,“佟哥說他有事,晚上來請我們一起吃飯?!?/br> 瞬間,褚封仿佛被拉回纏繞他無數(shù)個夜晚的似真似幻的夢境。他反復(fù)分解Solomon話語中的每個音素,拆解靈動的語調(diào),復(fù)刻熟悉的音色。褚封甚至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膽怯地凝視Solomon因暑熱而微微泛紅的雙頰。 “So……Sol……?”看著這張與靳如越如出一轍的面龐,褚封舌頭打結(jié),連手都不知道該往哪放。 “有點難念?沒事兒。我有中文名的,靳如越?!毙∩贍斦酒鹕恚竽懙刈呱锨?。 褚封被他的主動懾住心魄,脫口而出:“月亮?” 靳如越睜大眼睛,驚訝地問:“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俊?/br> “對,對不起……我隨口一說,你別介意?!瘪曳饣艔埖爻檫^毛巾擦干手心的汗,“佟聞?wù)f你想看最新款的改裝摩托,是嗎?我?guī)闳?。?/br> 靳如越歡喜萬分,跟在褚封身后像只頭一回出外覓食的小雀兒。從前院到后院不過兩分鐘路程,他纏著褚封問東問西,親昵地叫“哥哥”。 褚封連回頭的勇氣都沒有,只敢暗自把這一聲聲哥哥揣進心窩,獨自品味。都說天空中高懸無法觸及的才是白月光,但他卻覺得,近在咫尺的更惹人憐愛。 不得不說,笨重拉風的改裝摩托和靳如越并不相配,可褚封耐心十足,為他悉心講解所有的注意事項,連插鑰匙發(fā)動都親力親為。 靳如越圍著摩托轉(zhuǎn)圈,眼巴巴地問:“哥哥,這種摩托我是不是得趴著騎?。俊?/br> 褚封被他逗笑,“需要往前傾著身子。” 靳如越跨上駕駛位,乖乖趴在機車上,“這樣嗎?哥哥我姿勢對不對?。俊?/br> 褚封癡癡地看著靳如越彎似柔軟新月的脊背,有瞬間的失神。整理好情緒,褚封微微俯身貼住靳如越的肩膀,大手搭在他的手背上。 “身體不用太低,抬起來一些,不然太僵了,不舒服?!?/br> 靳如越顯然鮮少有駕駛賽級摩托的經(jīng)驗,用力過猛,差點直直砸進褚封懷中。 “哥哥!對不起,我好笨啊……”小少爺氣餒地癟嘴,像顆意外離群的小氣球。 褚封聞到靳如越發(fā)間的淡香,臉頰上的羞赧灼燒感愈發(fā)猖狂。縱然他是個呆子,但也不能對美人的示弱無動于衷。 “不笨。你愿意的話,我可以教你。每個周三周五下午我休息,你可以來找我。” 褚封的話讓靳如越受寵若驚,連聲說:“哥哥比USA那些玩票的臭男人貼心多了。” 明明是句狡黠的奉承,褚封卻聽得心頭酥麻軟得一塌糊涂。 見褚封發(fā)呆愣神,靳如越在他面前揮了揮手,小聲問道:“哥哥單身嗎?” “啊?”褚封抬眼,正巧對上靳如越真摯熾熱的視線。 “我說,哥哥你單身嗎?”靳如越復(fù)述。 “嗯……嗯,單?!瘪曳庑娜缋薰?。 靳如越滿意,翻身從摩托車上下來,雙手撐住皮質(zhì)座套,直視褚封的雙眼。 “那我可以追你嗎?”他問。 如果不是能觸及靳如越溫熱的指尖,褚封差點又要以為自己在做夢。帥氣漂亮,靈動大膽,纖細柔軟……靳如越的一切都與夢中別無二致。 “其實……不用那么麻煩的?!瘪曳馄^頭,利用身高差時不時偷瞄靳如越的表情,“我追你可能比較方便。” 靳如越噗哧一聲笑出來,踮腳在褚封左邊臉頰親上一口。 褚封想,之前京市沒有靳家,但從今天起,便開始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