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套的校園漫畫或言情里，主角的座位往往靠窗，　擅長的領(lǐng)域總在籃球或田徑二選一，然后和漂亮的轉(zhuǎn)學(xué)生開啟一段戀愛故事。

    楚衡托著腮神游，余光瞥見那個女生穿著嶄新的校服站在講臺前，落落大方地介紹自己：“我叫余漁?！?/br>
    “你先坐在那。”班主任思索片刻，指著楚衡旁邊的空座位：“時佩同學(xué)去比賽了，暫時不會回來。座位之后全班統(tǒng)一再調(diào)吧?！?/br>
    他聽見同學(xué)紛紛議論起來，語氣有嫉妒有羨慕，大抵都關(guān)于那個女孩子的驚艷容貌和他的好運氣——帥哥美女全都坐在他旁邊。

    而他只感覺到自己旁邊的呼氣，溫?zé)岬?，癢癢的，像吹動樹葉飄落的風(fēng)。那個叫余漁的女生也像是一片小小的葉子，顯得有些單薄，睫毛低垂，擦拭課桌的手纖細(xì)修長，白得幾乎透明，能看到她手上青色的靜脈，像樹葉一樣的脈絡(luò)。

    手也很好看。他在心里想。

    謝景南回過頭望向女孩漂亮的臉，語氣有些討好，“余漁，你可小心點，你同桌可是被記過處分的?！?/br>
    楚衡沒好氣地嗆他一句，　“謝景南，轉(zhuǎn)過去聽課。關(guān)你什么事。”

    雖然說同學(xué)都不太明晃晃排斥他了，倒也沒有對他態(tài)度多好——尤其是這個自詡“正義”的班長。

    余漁好像沒搞清楚狀況，帶著疑惑的目光眨了下眼睛看著班長。楚衡看到謝景南立刻移開了視線，不敢和她對視。

    “啊，謝景南同學(xué)？以后請多關(guān)照。”

    謝景南的耳朵紅了，他低下頭去，沒再說什么。

    她的目光又轉(zhuǎn)向自己。

    “我叫楚衡?！彼唵蔚鼗卮?。

    余漁感覺今天自己的笑容比平時多太多，笑得臉都僵了。她有一些害怕新的環(huán)境，因此對每一個前來搭訕的人都笑臉相迎。好在自己的同桌不太熱情——他好像和所有人都保持著距離，一臉漠然，像罩在透明的罩子里，坐在自己身邊，但巧妙保持著不近不遠(yuǎn)的距離。她內(nèi)心不禁生出些許感激來。

    放學(xué)鈴聲剛響，余漁站起來想走，楚衡忽然看到她制服裙的后面有一片紅色。

    “哎——”

    “怎么了？”余漁問。這好像是新同桌自我介紹后的第一句話了。

    楚衡小聲說，“你的裙子，后面，好像臟了...”

    余漁小心地轉(zhuǎn)過身，看到椅子上都沾了一些血跡——她立刻意識到是什么。她的臉有點紅，雖說那是每個月都有的正常生理現(xiàn)象，但開學(xué)第一天就把裙子搞臟也太不體面了。本來可以用運動服外套遮掩的，但今天恰巧只穿了襯衫和短裙...

    “你沒去領(lǐng)學(xué)校的運動服嗎？我的外套借你遮一下吧。”依然是毫無波瀾的語調(diào)。

    幾乎全學(xué)校的人都走完了，他們才慢慢往校門走。她把校服纏在腰間，他小心地走在她后面，也并沒再說一句話。

    余漁跑到校門口一輛車前，立刻打開門鉆了進(jìn)去。他看著她坐上車，隔著玻璃和他揮了揮手，用口型說：“謝謝。你的衣服我洗過還你?！?/br>
    “今天怎么那么晚？”父親用手指焦灼地敲著方向盤，顯然等了很久。

    “我裙子弄臟了，生理期，”她說，“還好我同桌借了我外套?！?/br>
    “那個男生嗎？”余父往窗外看了看，“在新學(xué)校要多交朋友　，男生女生都好，但一定...不要像之前那樣...”

    “知道了。爸爸不要在意了，那件事都過去了?！庇酀O故意用撒嬌的語氣討好，聽到父親擔(dān)心的語調(diào)轉(zhuǎn)為絮絮叨叨的叮囑，才松了口氣。

    時佩最終還是加了賀云的微信。原因無他，他長得確實好看，而且搭訕時誠懇的表情是個人都無法拒絕——不過他們也默契沒有提起“男朋友”這個話題，只是日常一起吃飯聊天。賀云似乎對這地方十分熟悉，推薦的餐廳每每讓時佩忍不住在心里稱贊。

    第二次比賽很快到來，令時佩沒想到的是，復(fù)賽競爭的激烈程度提升了不止一點半點。賀云被淘汰，而時佩雖正常發(fā)揮獲得了決賽資格，但他仔細(xì)觀察每位選手的演奏，斷定他晉級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曲目選得比較合評委的胃口。確實有點驚險，他想，幸虧比賽之前做了些考察。

    他在琴房練琴，然而心總是靜不下來，雙手直冒汗，手指更加打滑。賀云閑閑地倚在琴邊，看時佩氣急敗壞屢屢出錯的樣子笑得開心：“一個小比賽而已，你還真這么緊張？這樣，我看你現(xiàn)在好像不在狀態(tài)，我家就在F市，　要不要我?guī)阍谥苓叿潘煞潘?？?/br>
    “放松個屁啊，”時佩一對上賀云這種表面溫和沒脾氣的人就不由自主想嗆他，總覺得他的性格并不像看起來那么友善，想看看他什么時候才露出真面目?！翱隙ㄊ且驗槟阋恢崩p著我才練不好的。而且F市有什么好玩的，景點都沒幾個。”

    賀云倒也不惱，“有很多啊，我住在這地方很多年了，是你沒了解過。還有我在F市可是有產(chǎn)業(yè)的哦?！?/br>
    他們所在的組別是16－20歲年齡組，賀云最大也才20歲，在上大學(xué)而已，有什么產(chǎn)業(yè)。難道是個富二代？那也不算什么本事。

    見時佩不太相信，他認(rèn)真起來：“我可是白手起家。我們的團(tuán)隊剛好在明天舉辦一場藝術(shù)展，你來看一看吧，肯定會喜歡。”

    藝術(shù)展？時佩有些動心，看著快翻爛的琴譜嘆了口氣：“好吧。我放松一天再練?！?/br>
    時佩一卸下心里總為練習(xí)焦慮的擔(dān)子，還真的全身心都徹底放松了，一覺睡到大中午。不過賀云說藝術(shù)展晚上才正式開始，因此他干脆又賴到晚飯。

    五六點鐘他們才出發(fā)。賀云開車，可是并沒往繁華的市區(qū)去，他們越行越遠(yuǎn)，直到時佩看到郊區(qū)濃蔭里一幢建筑影影綽綽——灰黑色的墻壁，占地面積倒不小，然而看起來并不豪華。

    “你們這是什么前衛(wèi)藝術(shù)？”時佩嘲諷：“這里跟爛尾樓似的，地方還那么偏?！?/br>
    賀云不語。很快他先下車，對時佩做了個“請”的手勢。

    “歡迎來到我的俱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