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敢不敢罵他了？”我的mama周嵐迪在遠處打著那個小孩的屁股。

    我坐在凳子上，手指來回扣著凳子沿。mama打了八下屁股，小孩說了十三次不敢了，記得這些，是因為我對數(shù)字很敏感。

    mama向我走來，牽著我的手離開了這個大型游樂場。小孩mama被與我們同行的男人攔在旁邊，這才撲上前抱住小孩，哄他別哭。

    眨眼間，到了九月，我升入小學二年級。

    以前的同桌總欺負我，被mama教訓以后轉了班，我們班再沒人愿意和我坐同桌。

    “大家好，我叫白小強?！彼f話鼻音重聲音小，吐字有些不清晰。

    講臺上做自我介紹的人，是個重度唇腭裂，這是我從他連接鼻子和嘴唇的兩條疤痕看出來的。

    “大家鼓掌歡迎，小強很厲害哦，他是從只收高智商兒童的富源小學轉來的?！崩蠋熍牧伺陌仔姷募?，示意他去座位。

    “你好?！彼谖遗赃呑拢Y貌問好。

    “你好?！蔽椅⑿χ卮鹚?。

    真好，我有同桌了。不過，這種開心的感覺僅僅持續(xù)了一節(jié)課，下課，老師走出教室后。

    “我們班又多了一個丑八怪。”

    “他們兩個居然都用左手寫字，真是“丑”味相投?！?/br>
    “奇怪奇怪真奇怪，兩個病人醫(yī)院外，右手不用左手來，比比誰人掛號快?！?/br>
    這些奚落的聲音我早就習慣了，握住筆的左手在田字格上重復著漢字。

    我沒抬頭，眼角余光瞟了下白小強，他呼吸強烈，怒氣沖沖地瞪著發(fā)出嘲笑的人。

    我身上的胎記很多很黑，夏天如果穿淺色的薄衣服能透出一塊一塊的黑，所以我所有的短袖短褲都是黑色或者深色，他們卻總喜歡拿這點來笑我。

    他們喜歡笑我，是因為沒有我聰明嗎？不然，我真的不知道他們?yōu)槭裁纯偸菢反瞬黄！?/br>
    板凳突然倒在地上發(fā)出刺耳的聲音，我抬頭看著踢倒板凳的白小強，他怒氣沖沖指著罵他病人的那個人，用鼻音很重的聲音破口大罵。

    一個八歲的小孩居然能罵出那么多不重樣的臟話，我被他那種要吃人的架勢驚著了。

    他罵的話我記住了一句，“你這種吃shi長大的傻缺傻雕傻筆才有病，從fen坑里爬出來豎起你的耳朵聽好了，左撇子不是病?！?/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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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撇子不是病，同性戀也不是病?！蹦晟鯗厝彷p緩的聲音把魏無形的心撬開一個角，射進一束暖暖耀眼的陽光，這束光渴望驅走那些讓笑臉變得衰頹的陰霾。

    魏無形雙手自然下垂，臉埋在年甚肩窩，身體的重量全部靠在對方身上，他放聲大哭，將心中的煩懣宣xiele個干凈。

    這是一種他從不曾有過的狀態(tài)，哭得那么淋漓，那么痛快。

    哭聲越來越小，忽然，他推開年甚，抱著肚子跑到墻角，不斷向上提氣，發(fā)出難受地“嗚嗚”聲。

    魏無形想吐，但又吐不出來，

    他的下巴被一只手抓住，這只手將他的臉抬起，大拇指和食指強按臉頰兩邊的齒縫。

    魏無形條件反射地張開嘴，一根手指插/入嘴里，直搗咽喉。

    “嘔、嘩……”

    須臾之間，他將胃里的藥物吐盡。

    墻角一大灘散發(fā)酸臭的嘔吐物，魏無形胃部的不適感漸漸消失。

    “你沒有生病，吃進去的藥，那就是毒?！蹦晟跽镜弥敝钡?，眸光落在魏無形單薄消瘦的身影上，言語請求一般，“別再吃了?！?/br>
    褐色的嘔吐物旁邊有幾滴血跡，年甚用詢問的口吻說，“你的手還在流血，去包扎一下吧?！?/br>
    魏無形的褲角往下滴著水，打了個冷顫，他抬手用袖子收拾了一下滿臉的淚痕，點了下頭，緩步往校外走去。

    年甚跟在后面，魏無形走過的水泥路面上顯出一連串帶著水的鞋底印。

    ????考完放學，學生們陸陸續(xù)續(xù)往校外走。

    診所里，醫(yī)生給魏無形手背的傷口消毒包扎，年甚在旁邊的文具店里買了些東西。

    “你去廁所換上。”年甚把一套沒拆包裝的秋季睡衣和一雙印有卡通貓頭的棉質拖鞋遞到魏無形面前。

    看著一雙大手遞到自己面前的睡衣和拖鞋，魏無形的心情復雜。

    有那么一天，我會和一個男人一起過日子嗎？

    慢慢的，他聯(lián)想到一些臉紅心跳的問題，有那么一天，我會和男人上床嗎？

    “好。”魏無形趕緊應聲，雙手接下，以此打斷自己的胡思亂想。

    絲綢鍛面，西裝領單排扣，整體墨色上衣領外及袖口滾了一圈酒紅色的邊，這是睡衣的基本款。

    魏無形換上睡衣，從廁所走出來，一片上衣扎進褲腰，看起來慵懶又隨意。

    不同于平時白色T恤破洞牛仔褲那種青春洋溢的感覺，這樣一身穿著的魏無形透出一種半熟男的味道。

    某人腦補出了一副十八/禁香艷無比的畫面。

    濃墨猶如粗壯的枝干，酒紅色的線條描繪出果子成熟飽滿的形狀。這樣的他，像一顆甜津津的，咬一口就噴出可口汁液的黑葡萄。

    一定很美味。

    哇……好想……

    魏無形澄澈的雙眼緊盯呆住的年甚，忍不住喂了一聲，“你在看什么？”

    年甚癡癡落在魏無形身上的眸光閃動一下，假裝想起什么抬頭轉身，別過臉后，露出“怎么會這樣？”的問號臉表情。

    這是年甚第二次看著魏無形想入非非，他完全不明白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年甚理好思緒走出診所，魏無形踏著棉拖鞋，提著裝有濕衣服濕鞋子的口袋跟出去。與他們同行的兩個男生邊吃東西邊聊天。平頭男生咬了一口手中的手抓餅，“憑什么校外的人也可以簽名，這么快就簽滿一千個了，明顯開掛?！?/br>
    “好煩哦，雖然我才高一，可我真的不想以后他當我的數(shù)學老師，那么變態(tài)，不會占我便宜吧?！狈垡履猩炎詈笠豢谑肿ワ炍惯M嘴里，包裝袋隨手扔在地上。他的肩膀被人按住，男生回頭，睜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看著這只手的主人。

    年甚態(tài)度友善，看著男生的眼睛說，“同性戀不是變態(tài)，只是恰恰好，他喜歡是男人而已?！?/br>
    年甚收回手。兩個男生瞅了瞅年甚，一臉莫名其妙，互看一眼后走開。

    魏無形緊緊抿起的嘴唇含著笑，氤氳出水氣的眸子釀出些微惹人憐憫。不可否認，他被這句話觸動。

    年甚轉身，面對魏無形而站，他軟軟地注視著魏無形，語氣滿滿的理解，滿滿的撫慰，“同性戀不是變態(tài)，他不是，你也不是，以后別再用這個詞形容自己。”

    淚腺太發(fā)達了嗎？魏無形眼眶里蘊出了淚，他抬首望天，試圖將眼淚憋回去。往學校外那家手抓餅店的方向走去。

    年甚呼吸加快，盯著攤開的左手，難以置信：這是我的左手？它剛才主動搭在了別人肩膀上？我居然會主動？為了別人一句變態(tài)，為了告訴魏無形他不是變態(tài)。

    我怎么了？我怎么會這樣，這不是我，我從來不會這樣，我……

    我變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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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劇情補?。?/br>
    cao場上，魏無形扣開年甚的手，跑到男生宿舍后面。

    喉嚨因為短時間內抽煙過多，又干又癢很不舒服。這些天，因為沒胃口，也沒怎么吃飯，藥量卻是翻倍，胃鼓鼓漲漲的，消化不了這些藥，不停抽氣干嘔卻什么也吐不出來。

    他弓著背，手在脖間不停揉捏。

    “學生們開始考試了，你今天就讓他們安心考試吧。”校長好言相勸，伸手收拾紀老師面前的折疊桌子。

    紀老師按住校長收桌子的手，表情憤懣。

    同性戀的身份被曝光，他已經沒有任何退路，如果這次支持恢復教師資格的千人聯(lián)名失敗，其他學校也不會再聘請他，他吼道，“說好了兩天時間，憑什么現(xiàn)在要我走？”

    ?????????“才十幾個簽名，你怎么也簽不滿一千個了?！毙ｉL不示弱，繼續(xù)收桌子的動作。

    “你們因為我是同性戀就開除我，這本身就是一種不公平對待，我向勞動人事爭議仲裁庭遞交申請書，才得到兩天時間千人聯(lián)名的機會，你今天憑什么收我桌子，讓我走！”紀老師拔高聲音，紅著臉和校長爭執(zhí)，氣氛變得點火就著。

    “叮鈴鈴鈴……”鈴聲響起，各個教室開始分發(fā)試卷。

    校長拿出手機撥通后喊道，“快來幾個人來cao場，把紀勞拉走?！?/br>
    三個保安和校長四人，連拖帶拽把紀老師拉出了學校。

    站在男生宿舍后面的魏無形目睹了cao場上發(fā)生的這一切，他的表情極度漠然，嘴角甚至帶著微微笑意。

    現(xiàn)在的魏無形猶如一只不斷充氣快要爆炸的氣球，他本就倍受煎熬的內心被一顆一顆的大石填塞得毫無縫隙。

    紀老師手里拿著彩虹小旗，他被保安拖拉時吼出的話，“彩虹因多彩而美麗，世界上的每一種愛都應該被尊重?！贝昶七@個裝滿沉石的氣球。

    “啊——”

    他發(fā)出嘶啞低吼，怨憤如洪水般涌出，一發(fā)不可收拾。

    右手握拳猛力砸向青灰起砂的水泥墻面。

    一聲悶響，一絲血跡……

    再一聲悶響，幾滴鮮紅……

    頃刻間，墻面凸出的水泥顆粒上，掛滿了鮮紅粘稠的血滴。

    ????魏無形的表情回歸淡漠，似乎感受不到疼痛。瞬然，他目光一怔張大嘴巴，右手反手將三根長手指全部伸入口腔扣抵上顎。

    “哇……嘩……”

    吐完胃里輕松些許，他一屁股坐下，昨天夜里下過雨，雜草上的露水很快浸濕他的褲子。

    魏無形摸出牛仔褲包里的煙，拿出煙盒里的打火機，一根緊接一根地抽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