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9 記住名字是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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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光里,只留一條內(nèi)褲遮住重要部位的小洛死在了狐貍們身邊,哀傷的音樂慢慢無聲,舞臺燈光亮起。 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如同斷了線的珠子,嘩啦嘩啦地往下掉。 他在演我!他在演我的一生! 叫做丑狐的小洛是被叫丑八怪的年甚! 我從座位上彈起,不顧一切地往外沖。 這是小洛的結(jié)局!也是我的結(jié)局! 活動廳里掌聲雷動,所有人都在談?wù)撔÷宓乃劳觥?/br> “謝謝大家的掌聲,我想請問大家,我叫什么名字?” 舞臺上,傳出高炫嚴肅正經(jīng)的聲音。我跑下二樓的腳步停住,抬起頭,淚眼婆娑的看向舞臺,他把話筒遞給同伴,接過同伴遞來的長外套穿好,遮住遍布滿身的暗色印記。 “小洛——”觀眾席異口同聲地答。 半邊臉都是黑印的高炫接過同伴手中的話筒,掃了一眼我所在的方向,“如果小洛出場時就是最后這個形象,你們還愿意記得他嗎?” 觀眾席沉默。 我抹著眼里不斷滲出的大顆眼淚,一個階梯一個階梯地往下走,耳里傳進高炫的聲音,“丑小鴨向天鵝求死,最后卻發(fā)現(xiàn)自己是一只美麗的天鵝。這個故事,是童話?!彼恼Z氣逐漸深沉,“丑狐向狐貍求死,他脫光自己,露出更為人厭的形象。我演的這個故事,是現(xiàn)實?!?/br> 我要崩潰了!我的心快被那只手捏得無法跳動了!這是現(xiàn)實!這就是我! 一屁股坐在樓梯上,我雙手捧頭,發(fā)了瘋似的掉眼淚。我從沒這樣哭過,從沒這樣傷心過,我這一生,都沒有這么絕望過。 支撐著我的微弱信念被觀眾席無聲的沉默擊潰——如果小洛是我,他們不會愿意記得。 我會和小洛一樣,死在狐貍們的沉默中,死在狐貍們的無視中。 “每一個不完美的人都叫小洛,他們活在現(xiàn)實里,被迫接受有意無意的攻擊謾罵,他們之中,有的人可能會失去自信,失去希望,最后,和小洛一樣失去生命?!?/br> 高炫每個字都說中了我的心,眼眶里的淚啊,不停地往外冒。 “小洛說,他下輩子想變成夢里的小洛,那樣,他就能擁有完全不同人生。這種想法,不是他生來就有的,而是你們給的,是火鳥,山羊,狐貍給的。”高炫說。 眼淚一顆一顆打在樓梯的地毯上,被地毯迅速吸收,那些消失不見的眼淚使我幡然醒悟,對于別人嘲笑我外貌這件事,我居然從沒抗爭過,連反擊的想法都沒有過。 “我想請問你們,只有美麗的外表才能獲得被尊重的人生嗎?”高炫把“只有”兩個字的音咬得很重,放大那股不理解的勁兒。 觀眾席漫出議論聲。 “年甚!你站起來!” 高炫的突然點名嚇得我渾身一顫,盈滿的眼淚被定在眼眶里。 我坐著沒動,抽搐的面部肌rou,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叫囂著拒絕!我不要他們看我!我害怕那些眼神! “年甚!站起來!”高炫重吼。 我無法拒絕他的要求,我已經(jīng)被他訓(xùn)練成了一條聽話的狗,面對主人的一切命令,只會下意識的服從。 那怕我內(nèi)心再抗拒,還是撐著腿慢慢站了起來,手指來回扣著褲縫,我濕潤的眼眸緊盯著舞臺上的高炫。 “你們認識他嗎?”高炫向觀眾席提問。 我知道一樓二樓左右兩邊的觀眾都在看我,他們在用目光打量我,這讓我更不敢把視線從高炫身上移開半分。 “我認識他,他叫年甚,他學(xué)習(xí)很好,年年都考滿分,他和小洛一樣,會把自己的雨傘借給別人,他……”說到這里,高炫忽然停住了,回視我的眼神斷了固有的那股柔意,低頭揉了下眼睛,轉(zhuǎn)身背對觀眾大概三秒鐘的時間,不知道做了什么。 他回身再次面向觀眾,眼睛堅定地看向第一排的位置。 沒有得到主人的回應(yīng)和支持,我心慌慌的,來回扣著褲縫的手指更加用力。 高炫拿著話筒,像校長發(fā)言時那樣客觀,板正,“異樣的眼神,不平等對待是推小洛走向死亡的原因,這不單單只是舞臺劇,活生生的例子,每天都在你我身邊上演。請大家尊重每一個不完美的小孩,丑狐小洛的結(jié)局就能改寫?!彼畔略捦?,手放在身體兩側(cè),站得端正,朝觀眾席深深的鞠躬。 舞臺上其他九人也跟著鞠躬。 雷動的掌聲再次在我耳邊響起,這時,我明白了這個故事的意義。 眼淚悄悄消失不見,我的眼里,滿滿的,全是溫暖的感動。 身體彎成九十度,高炫保持深鞠躬的姿勢一分鐘,才直起身。 這一分鐘,讓我想拴上那條他給了我很多次,我都沒要的鏈子。 我想做他的狗,做那條被他保護,有人在意的狗。 高炫舉起話筒,游走在觀眾席上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沖他笑,這是第一次,我真心的對他笑。 他的眼神怔然滯了幾秒,像是被我這個笑容驚到了。 話筒傳出的聲音,我聽出了些許慌亂,“這個故事在現(xiàn)實生活中是原型的,大家想知道小洛原型的名字嗎?” “想!”觀眾席答。 高炫手做出請的姿勢,指尖對準我的方向,“是他,年甚?!?/br> 現(xiàn)在大家一定都在看我,我猶豫,不敢做出決定,仍然不敢回應(yīng)那些目光。 “記住一個人的名字,是對他最起碼的尊重?!备哽耪f,“我喊一次年甚的名字,大家喊一次,好嗎?” “好?!庇^眾席答。 高炫歪嘴一笑,表情變成了他一貫的傲慢,“年甚?!?/br> 觀眾齊聲大喊,“年甚。” 回蕩在活動廳里這聲震耳欲聾的“年甚”著實觸動了我的心,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來自外界的聲音。 長期處在黑暗的盒子里,這聲“年甚”嘩地打開了一個天窗,透進我夢寐以求的光亮。 “年甚。”高炫又說。 “年甚?!庇^眾又喊。 我開始猶豫,我想回應(yīng)那些目光,我猜想著,那些眼神一定是友好的,一定是帶著善意的。 “年甚?!备哽旁僬f。 “年甚?!庇^眾再跟著喊。 剛才還在扣褲縫的手指,這一秒捏成了拳頭,高炫的三聲年甚給了我足夠的勇氣,我下定決心,回應(yīng)一次那些目光。 “年甚?!?/br> “年甚?!?/br> 高炫和觀眾的喊聲沒停,我閉上眼睛,側(cè)身面向觀眾席,鼓足勇氣睜開眼,一雙雙和以前截然不同的目光投向我。 他們在看我! 他們在正眼看我! 從我的角度來看,一樓的所有人都在仰望我。我第一次有了存在感,這種以前在學(xué)校里從沒有過的感受。轉(zhuǎn)身看向活動廳另一側(cè),投來的是同樣的友好目光。 無論我轉(zhuǎn)到那一個角度,看到的都是溫暖善意的目光。它們?nèi)缤p拍后背的手掌,如同沒有縫隙的貼身擁抱,如同青青草地上,朝著日出奔跑時的歡聲笑語,將我圍繞。 我的眼淚一下子又涌進了眼眶。 “年甚?!?/br> “年甚?!?/br> 白小強死后,我一度抑郁得想自殺。這一刻,一聲聲呼喊,一個個微笑,讓我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 這所有的一切都是高炫給的,我心中盈滿了感動——我要沖向他,擁抱他。 眼淚滑出眼眶,我朝舞臺跑去,沒走旁邊的樓梯,直接翻上舞臺,沖到高炫跟前,抱住他。 一頭砸在高炫胸膛上,我雙手緊緊的扣住他的腰。眼淚翻滾著涌出,把他前胸的衣服浸濕了一小片。 靠在主人帶著體溫的胸膛上,我靜靜的倒出積壓在心底的委屈。 主人的手掌落在我頭頂,像以前那樣,毫無章法滿腦袋亂揉著。 親昵的舉動撫平了我的傷口,消除了我的絕望。 我離開主人濕漉漉的胸口仰頭看他,本以為他會溫柔的回應(yīng)我,但我望進他的眼里,看到的卻是空白。 高炫仿佛戴了一張線條固定的面具,他低下頭,在我耳邊冷聲說,“下一次,我要考全校第一?!?/br> 點頭,點頭,我立刻點頭。 我聽話,我會做,我什么都聽你的。我差點把這句心里話喊出來。 高炫手搭上我的肩膀,把我板成面對觀眾,壓著我的肩膀和他一起再次朝臺下鞠躬。 我們在鼓掌聲中走下舞臺。 往化妝間去的路上,一個老師不住的夸高炫,說他這個節(jié)目立意好,表演有靈魂,有現(xiàn)實原型這點更是錦上添花,夸了一大堆后,說了句,“這次活動的優(yōu)秀獎非你莫屬了。” 化妝間里,高炫把長外套脫了,像個皇帝一樣張開兩臂,四人組里的三個小弟拿大號化妝棉,幫他擦掉身上臉上的黑印。 我坐在靠墻的椅子上,對著這一幕出神。 高炫的功課很差,差得一踏糊涂,但如果學(xué)校有利用人的情感這門課,他一定可以輕松拿滿分。 他很會騙人,他甚至可以做到讓你明知道是陷阱,還奮不顧身地往下跳。 我其實明白,是他故意演給我看的。他要我感動,要我答應(yīng)他,幫他考全校第一。 他完全可以演得再像一些。比如我在舞臺上抱他的時候,拍拍我的背,比如我仰頭看他的時候,用溫柔的目光回應(yīng)我,比如要求我?guī)退既5谝贿@種話,留著下了舞臺再說。 但他沒有。 他想讓我看出他的居心。 這種磊落光明,不愧不作的做法,偏偏讓我陷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