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精心設計的海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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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咬緊牙關死撐著,發(fā)揮我身體最后一絲潛能,如同陳年的污漬一樣貼在船上,任憑海浪與風雨如何沖刷,都沒把我沖走。 等海潮略顯平靜,我才從暴雨的洗禮下敗下陣來。我背靠在樓梯的背面止不住地咳嗽著,我的身體很冷,肌rou僵硬,沒過多久就在昏迷的意識里,等待海域之主的怒火平息。 腳底陣陣涼意襲來,海風撫過肩頭,我恍恍惚惚睜開雙眼,赫然發(fā)現船只早已豎起,無情的海水把船尾吞噬了。 吱呀一聲響起,門開了。 船艙里還有力氣的水手們,一個個濕漉漉地爬了出來,他們跟往常一樣辱罵著,和我一起絕望地看著周圍。四周沒有小島,更沒有海鷗,我們已被洪流涌到了未知的海域,而船正一點一點下沉。 這是人魚為我們精心挑選的葬地,我們已無力回天。 令人恐懼的漩渦與激流圍繞在船邊,克比頓跟幾個水手向水中跳去,有人成功游出了漩渦,有的在浪吼聲中被激流卷入深海。那些明亮的救生衣在深藍色螺旋里打著轉,不知道多久才能浮上來。 我提著斧子爬回船艙。只見海水熟知每一個裂縫,正迫不及待地涌進來。走廊黑暗而狹窄,水體也污濁一片,我深吸一口鉆進水中,一個個尸體從我身邊經過,帶著觸目驚心的遺憾與痛楚,他們睜大雙眼看著我,把他們溺死的情緒清楚地傳達給了我,讓我在水中顫抖。 努力擺脫著惱人的戰(zhàn)栗,我加快了雙腿的擺動,游到了印象中的審訊室,抵著墻壁,砍斷了鎖,托馬斯靜悄悄地飄了出來。 看著他那泡得慘白的臉,全身痙攣的身體,還有熟悉的麻布衣服,我的身體終于變得徹底冰冷了,像是正在結冰,把水都凍住了。 我眨了眨眼,忍住了淚水。 托馬斯,你現在終于解脫了。 但是,真的值得嗎? 就為了一個船上的陌生男孩? 來不及陷入悲愴與頹喪中,我穿上了救生衣,往船頭攀爬而去,帶著最后一絲生的希望,一躍而下。 大海,美嗎? 當然。 以前的我對海洋也是熱愛的,當海浪被我的汽艇劈開,在浪尖交織出美輪美奐的音符,當海風拂過我的臉頰,任她的低訴與輕吟包容著我,我便知道,她將是我這一生最沉迷的事物。 如果有人像我一樣深沉地愛著大海,他是否也會喜歡這憤怒的咆哮和無情的波濤呢? 主啊,請給我指條明路。 為什么要將我毫不留情地拋棄,陷于深淵之中? 我的身體滔滔的激流之中不斷遠去,雙腳在虛無的水下蹬踏著,我看到遠方陸陸續(xù)續(xù)也冒出了幾個水手的頭,他們被幾個大尾巴纏住了身體,不安分的拳頭在鱗片間掙扎著,在水面留下了無可奈何的泡沫。 啞火的槍聲開始在海面上噴噴作響,水下纏斗的畫面在我眼前發(fā)生著,但層層波瀾將我的意志撕得支離破碎。寒冷的海水讓我困倦,耳鳴與頭暈消磨了我最后一絲力氣,讓我無力與面前氣勢洶洶的雄人魚們搏斗。 一只強壯的綠人魚抱著我發(fā)出盛氣凌人的嘶鳴,仿佛在驕傲宣布戰(zhàn)利品。我求生的欲望下意識讓我把他踢開,但另一個堅硬的腦袋頂著我的肚子,將我胃撞得疼痛異常。 救生衣讓我開始在海面四處飄起來,人魚有捉弄獵物的習慣,勢必將我玩到奔潰,才會給我命定的死亡。 現在我渾身哪里都疼,頭疼,肌rou疼,腿也使不上勁,只能被海水與尾翼裹挾著在洋流里顛簸。 當清醒過來的時候,我正在泡在一片淺灘之中。 我的嘴里有一股咸腥苦澀的味道,不知道是海水還是血水,而我顧不上這些,生還的喜悅讓我突然有了一點力氣。只不過,那力氣太過微弱,只讓我跌跌撞撞站起來,最終還是力竭跪倒在尖銳的石頭上。 鮮血驚動了守在我身邊的兩只綠人魚,他們咔噠了幾聲,并沒有想接近我的欲望,只是用一雙雙警惕的眼睛盯著海平面。他們似乎對我沒有惡意,或許這只是我自作多情。 銀色的波濤拍著我的身體往上面涌去,又依依不舍地將我拽拉回來,我在潮汐之中左搖右晃,堅定而緩慢地向岸邊爬。忽然,周圍的人魚開始尖叫起來,我慢慢吞吞地抬頭,四周早已變得空空蕩蕩,一片鱗光都沒剩下。 正當我疑惑之時,一雙手從水中伸出來抱住了我,潮濕的頭發(fā)溫柔地搭在肩頭,微涼的耳語在我臉頰拂過,我被擁入熟悉的冰冷之中。 我看著對方充滿擔憂的藍色眼睛,心中的痛苦終于開始決堤。抱著他,我失聲地哭泣出來,幾乎泣不成聲,帶著劫后余生的感傷。 我以為我會死,但上帝告訴我命不該絕。 我的人魚也是,他不該在島上孤獨致死。 “我不走了?!蔽夷ㄩ_眼淚鄭重地對他說,“我以后哪也不去,我陪你留下來,好不好?” 我的人魚無聲地看著我,眼睛純潔而透明,帶著異樣的光彩,他從水中將我抱起來,把我往島上送去。 這是一座無名小島,非常小,小到下次游船經過,她可能就不會在那里了。 我脫下救生衣癱軟地跌倒在沙灘上,目光呆滯地望著天空,身體由于大力地呼吸抖動著。那些曾經讓我覺得冰冷的海水,在陽光的照射下漸漸暖化,流進沙子里。當到了岸上,我神色開始變得自然放心,不停地聳拉著眼皮,不知不覺就從熱風之中,放松了每一根肌rou與神經,陷入深眠沉睡。 等我渾渾噩噩地醒來,看著我的身體被絢爛的霞光灑滿,也忍不住感嘆,我竟然渾身酸痛的情況下,在這無人島上呼呼大睡了整個白天。 耳邊傳來鱗片刮過沙礫的聲音,我看到人魚趴伏在我旁邊,把聒噪的小魚們按在爪下,這下我頓時明白了我臉上點滴液體從何而來。我連忙爬起來,在沙地里挖了個小坑,把可憐的儲備糧圈起來,接著,我忍住生啖魚rou的欲望,掙扎著爬起來尋找樹枝與野果。 黃昏已將黑色的樹枝染成了金銅質感,陰影張牙舞爪地伸出來,帶著野外殘暴的氣息,十分瘆人。我看著逐漸變得黯淡的天際,在她變?yōu)橥耆岷谥?,從樹林間鉆出來。 藍幽幽的鱗片閃耀在浪花間,我欣慰地看到我圈住的魚又多了幾條,肚子很應景地響了幾聲。我熟練地將篝火點燃,才發(fā)現我辛苦摘下的果子一個都不見了,搗亂的是誰,我想都不用想。 “壞男孩?!蔽覠o奈地笑出來,跑進海里把那條壞魚拖出來,人魚在淺灘里撐出水面,無辜地看著我。 觀察人魚的日子里,我發(fā)現他的食譜明顯跟人類不大一樣,比如他就從不會吃水果。似乎那些我能食用的東西,在他看來是有劇毒的。每當我敲開海膽時,他就會在一旁緊張地看著我,似乎我會立刻暴斃身亡。 我摸著他的腦袋,將口袋里的果子掏出來,在他眼前晃動:“這個是我可以吃的?!?/br> 人魚接過來,在我驚愕的眼神中再次丟進海里,他的眼神溫柔得像在教育犯錯誤的幼崽,似乎在告訴我,真的不能吃,不能吃。 他的每一份善意的信號都值得我珍視。 雖然不解,但笑容還是在我臉上蔓延開來,我寵溺地摸著他的腦袋:“好,我決定相信你。” 這些天,海難的殘骸會機緣巧合地飄到小島上。我并不能分辨這些屬于大船的哪一個塊部位,但這些木條與鐵片一遍一遍提醒著我曾經的遭遇,不讓我輕易忘記過往。 我會代替死者努力活下去。 我把削磨得尖銳無比的鐵刺插在木棍端口,用棉布固定,做了幾根長矛,在每個溫暖濕潤的晌午跑到淺灘上準備叉魚。 海中永遠不會缺少魚兒,即使我動作笨拙而緩慢,它們總會出現在我的視線里。只我掄起粗制的長矛射向我的獵物,黑矛如流星般疾速落入水中,帶著破空的尖嘯與。只聽撲通一聲,水花飛揚,卻無聲無息地落在沙地上,魚兒驚動般倉皇逃走了。 一整天,我一條魚都沒抓住。我在沒過我膝蓋的淺灘上移動著,跑來跑去,撿了一天的長矛。起初我的人魚會在一旁好奇地觀察我捕魚,但我一次次失利實在太過可憐,就鉆入深海捕獵更加大塊頭的獵物。 海鷗的喧鬧聲一直在頭頂上盤旋,失敗的遺憾讓我心煩意亂。每當我射出一根長矛,我便盯住那處水花,著急地跑過去撿,以免珍貴的武器消失在浪花里,被海水沖走。 雖然船身的材料還有很多,但磨一根會花費我多天時間。更何況,每一根的準度與力度都大不相同,我需要適應它們。 所幸的是,人魚沒有幫助我,畢竟,這是我作為同伴應該承擔的一部分責任,我需要在失敗中學習經驗,這些是他永遠無法教會我的東西。 沉在海底的板條箱被人魚拖上岸邊,有的是茶葉,有的是彈藥,還有一些是異域的美酒和絲綢。 我知道我的人魚已經敏銳地察覺到什么,想用一些新鮮東西哄我開心。其實我并沒有不開心,我只是有一些失落,或許加上點不適應。要知道,即使我想完全脫離文明社會,習慣他的生活,也需要一個過程。 我已經習慣不在床上睡覺,已經學會收集干凈的淡水,已經學會使用魚叉捕魚,也在努力克服無人交談的孤獨感,就快要成功了,為什么他不能給我一點信心呢? 夜空之下,我把打濕的襯衫蓋在他身上,挽留著人魚為我岸上停留。他枕在我的臂彎,靜靜地看著我,眼睛比群星還璀璨,比海洋還遼闊,卻比深潭還要憂傷。 他肯定在無聲地、偷偷地,叫著我的名字,呼喚著我,不然為什么我顫抖的心靈一直被他牽動呢? “你什么時候帶我回你的島上呢?”我撫摸著他的臉頰,眼神近乎親吻般劃過他白得發(fā)光的肌膚上,抱怨著,“這里太小了,不是一個適合長期生存的地方?!?/br> 而對方只是用那雙包含復雜情緒的眼睛看著我。嘆了口氣,我將額頭貼著他的,不斷地安慰自己,我們還有很多時間慢慢了解對方,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