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總比鬧鐘來的更顯立竿見影

    床上的人猛然睜眼，絲毫不敢動作，就連呼吸也刻意收斂

    慢慢等待那股致命感逐漸退散，他緩緩起身，拿起床頭已經(jīng)模糊到看不清內(nèi)容的筆記本翻閱

    但無所謂

    這四年來的每個清晨他都重復(fù)著，其中內(nèi)容就算兩手空空也能爛背如流

    只是最近這些日子越發(fā)不能凈心

    凌亂思緒讓他無奈合上本子，起床開始洗漱

    目前一貧如洗的窘?jīng)r已經(jīng)到了寸步難行的地步

    于是他昨日去了趟銀行，這么多年來第一次動了那張有著一百萬存款的銀行卡

    在柜臺接過錢那一刻，每一張輕飄飄的紙都堪比千斤重的巨石

    堆積在一起一瞬把五臟六腑都砸到血rou模糊

    鉆心的疼讓他來不及在意周圍的目光泣不成聲，一路如履刀刃

    溫熱水流逐漸變冷

    他抬頭，鏡子里只有自己的臉龐

    如往常般專注緊盯，無比渴望出現(xiàn)幻覺

    半分鐘后被無情打回現(xiàn)實世界，那對灰眸又恢復(fù)死寂

    他拿起手機，打通了房東的電話

    “早上好，劉姐”

    “好啊小月，怎么了？”

    “非常抱歉拖這么久

    然后問下那個...為什么突然降那么多房租..”

    話筒里沉默半晌，月漓連忙看了眼手機是不是被掛斷

    “啊....那個...我中彩票了”

    女人語氣明顯不穩(wěn)，尋來借口后語氣又迅速堅定

    “房貸我已經(jīng)一次性付清了，你房租交不交都無所謂，這房子我們不要了，你安心住吧”

    “.....劉姐...你是不是...喝酒了”

    月漓小心翼翼問道，社會現(xiàn)實主義讓他無法輕信這種比醉話還要荒誕的理由

    “你這孩子.…不要就不要了唄，問那么多干嘛，我有事先掛了哈”

    “等下！劉姐，先別掛”

    “...啊，你說”

    “請告訴我實情，算我求求你了，不然我怎么可能住的安心”

    “啊..你別為難我了，人家不讓說”

    那邊迅速掛了電話，月漓呆望屏幕

    疑點重重，他無法不去聯(lián)想

    震耳的鬧鐘緊接喝退思緒

    輕嘆口氣，他去向柜子拿出幾疊東西塞進包里

    “我出門了”

    換好鞋子對屋里招呼道，他關(guān)門離開，向他新找到的兼職地出發(fā)

    是一家酒店的前臺，同樣因為膚淺的皮囊給出高于標準的工資

    上一休一的制度非常契合他在學(xué)校的工作，而且空閑的時候還能順便寫寫文章賺點稿費

    這么想著也算稍微來了點精神

    他邁開步伐輾轉(zhuǎn)公交后到了崗位，剛換好工裝就遇到下巴都合不住的宋民

    “老師？你？？”

    “........”

    他實在想不通，自己的命運怎么能這么坎坷離奇

    “嗯”

    輕聲應(yīng)道，他低下頭

    “方便聊聊嗎，就在旁邊的房間”

    “好”

    隨著對方步伐到了安靜的儲藏室，宋民關(guān)好門后點上煙，醞釀幾秒，話隨煙霧吐出

    “我得先說下前提啊老師

    就是...我知道你和曜凌...的...額..

    你們錯綜復(fù)雜的關(guān)系吧，這么形容好了”

    “嗯”

    “我還挺嫉妒老師的，自從你來了之后那家伙就成了天天圍著你轉(zhuǎn)的傻帽，也不怎么跟我們玩了”

    “然后呢？”

    宋民仔細觀察，捕捉到月漓低頭間表情細微的變化，以及袖口躊躇不定的手

    對這場話療的效果開始胸有成竹，于是他放肆筆走龍蛇

    “老師也說過跟我們站在一條平行線吧，為什么偏偏只把曜凌隔那么遠呢..”

    “老師對他的反應(yīng)根本不是討厭一個人該有的，所以您在逃避什么？

    怕影響他學(xué)習？怕他只是一時興起？

    還是顧忌身份，感覺前路黑暗

    又或者說被過往纏繞，沒法脫身？”

    宋民連連投去疑問，每發(fā)弓箭都正中靶心

    不堪承受的對象越發(fā)失重，搓了搓滿是冷汗的手

    “我跟曜凌初一就同班了，他一直都是一個人，生病自己請假照顧自己，出事自己扛著，生日每年都得我來提醒，家長會每次也是我找我表姐去替他開....

    從來沒見他主動過，也沒見過他對任何事物產(chǎn)生濃厚興趣，明明有父母卻過得跟孤兒一樣，性格自然也沉穩(wěn)的過分

    但即便如此他也沒像您這樣消沉

    該有的表情他全都有，該笑的時候也不吝嗇”

    “他...”

    月漓顫了顫唇，而后繼續(xù)沉默

    “老師的眼睛..明明很漂亮，我看著卻只覺得難過”

    宋民上前抬起他臉龐，想仔細觀賞眼前獨特的瞳紋和眸色，緊接被人冷臉拍開手，退至門口拉遠距離

    他很難不聯(lián)想到那人的話...

    “如果你的眼睛一直這么冷，有人的心會結(jié)成冰”

    心尖狂顫

    ..........

    被當做地痞流氓退避三舍的宋民不以為然，而后拿出手機

    “我跟他說你在這里上班了

    打個賭嗎？半小時內(nèi)這傻子一定趕到

    希望你們回去的時候老師能給點面子，別掙扎的太難看”

    突然想到一茬，宋民緊接追加

    “哦對了還有…

    一直給老師使絆子的是教導(dǎo)主任的女兒李書怡，曜凌從頭到尾都是給這煩人精背鍋的”

    .........

    ?。。。?！

    月漓震驚抬頭，對上宋民掐滅煙后投來的玩味視線

    “好了，談話結(jié)束，不含任何道德綁架，畢竟其中細節(jié)只有當事人清楚，老師自行斟酌就好

    如果您還是選擇固地自封的話，我會幫您勸他盡快死心，反正我也早就受夠他那副頹廢樣了”

    說完的人大步離開，月漓站在貨架旁，與窗戶投來的刺眼陽光對峙了十幾分鐘后才緩緩?fù)崎T而出

    他回到前臺，還沒發(fā)會兒呆的功夫就有人前來退房，期間對他上下打量的猥瑣表情并不陌生

    這幾年間早該習慣

    但他一想到宋民說那人一會兒要過來，就又突然覺得委屈

    就像曾被人無微不至過的野貓

    縱然再度適應(yīng)了風餐露宿，也難免會在某個無處躲雨的時刻懷念當初，曾被溫柔抱在懷里摸著頭

    “月，再讓我發(fā)現(xiàn)你偷偷背著我去兼職我就真生氣了哦”

    “你這張臉出去拋頭露面怎么可能讓我有安全感，那幫人多看你一眼我都覺得像在宣戰(zhàn)”

    什么嘛...…月漓思及此不禁垂眸

    明明他才是長的最不讓人放心的那個

    “月漓”

    來人打斷思緒，他猛然回神，看向眼前明明熟悉卻又陌生的臉

    “衣服換上，跟我回去，我們好好談?wù)劇?/br>
    ………………

    下意識想拒絕，又憶起方才的對話

    “嗯”

    月漓答應(yīng)，而后去向房間換衣服

    “開高達來的？這么快？”

    宋民攬上白曜凌肩膀，鳳眼瞇成月牙

    “昨晚怎么樣？”

    另起話題，白曜凌掏出兜里的煙盒開口，被人自覺抽走一根

    “你又不是沒見識過，我到現(xiàn)在腿還軟”

    “這女的看來對你是真挺死心塌地，你沒人選的話倒是可以考慮下”

    “哈？她對我？死心塌地？開什么玩笑”

    宋民嚇得連忙松開手，耳根也不由自主燒起了火

    “嗯？你不知道？”

    白曜凌挑眉，見宋民的表情看起來并不像裝傻，隨即也驚訝

    “我倆這么久了，她除了叫床的時候說喜歡我那玩意兒，其余一點廢話都沒有，我知道個錘子

    我就說有個高富帥的好兄弟失戀了，問她能不能幫我去安慰下，她只回個嗯…后邊就后邊了..”

    “那沒事了”

    楞神幾秒，白曜凌的視線緊盯著休息室的門

    “喂！我說你，你說清楚，快點的”

    “自己琢磨吧，走了”

    白曜凌看向從門縫只探個頭出來的拘謹小臉，心跳瞬間漏了半拍

    不理會一旁再三追問，他快步上前拽上人離開

    ……………

    …………………

    “我……cao??！”

    我他媽……都……干了什么……

    身后的宋民臉紅跳腳，近年來第一次爆出了國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