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黎悄悄舔了口醋,裝作什么也沒發(fā)生
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重華躺在黎準備的搖椅上,手中捧著黎準備的書,一搖一搖地翻閱。 祁雙抱著講義和稿紙在門口,默默給自己鼓勁兒。 黎說“沒什么能教你”,果真說到做到。他奉了茶便自去忙了,一個字都沒有指點祁雙。 憑著尚且稚嫩的心機,少年推測先生應該不需要人服侍——否則陳爺不會離開——然后,想到可以借著請教學問靠近先生。 他其實并不確定不了這一步邁出去是會因為打擾先生而惹得先生不快,還是會因為好學而令先生愉悅。他對重華的了解真的太少太少了,有這個想法也不過是從黎昨晚的態(tài)度揣度了些許先生的好惡。 這個機會太難得了。 他怕極了黎,卻冒著觸怒黎的危險要留下來,就是舍不得能獨自在先生面前露臉的機會——短暫的幾次接觸已經(jīng)讓祁雙明白,只要有黎在場,重華的目光永遠都不會落在他身上。 一定要做類比的話,黎如同一只完全長成的鳳凰,哪怕在重華面前刻意收斂,也自有一身風華。和他站在一塊兒,少年就跟一只毛都沒長全的山雞似的,青澀稚嫩一覽無余。 旁的不說,祁雙迄今為止唯一一次侍寢,最后得以承歡的卻是黎,這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看完一章節(jié),重華放下書、伸手端茶。手剛觸及茶杯,就聽到腳步聲——不是黎,黎不會那么遠就發(fā)出腳步聲。他總是走近了才刻意放重腳步,告知殿下自己的靠近。 “先生?!逼铍p守著規(guī)矩,在一米外邊跪下,小聲喚道。 重華挑眉看他。 祁雙將手中的紙張舉過頭頂:“奴兒,奴兒有些地方看不懂,求,求先生教導。” 感覺到重華審視的目光,少年跪得越發(fā)端正。不多時,膝蓋便陣陣發(fā)疼——或許是因為緊張,或許是因為青石板確實要比實木地板堅硬很多。 半晌,重華向后靠在椅背上,微笑道:“你應該清楚,這里不是學校,你我的關系也不是學生和老師?!?/br> 聽著這話里殊無怒意,祁雙強自按耐住心中的忐忑,小心翼翼地應了聲是。 “我可以教你,但,”重華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指尖輕快地點著扶手,饒有興致地道,“你能用什么來交換呢?” 黎在二樓的書房處理手下發(fā)來的文件。 他的辦公桌側(cè)面朝著窗,窗外就是后院,不過此刻窗戶緊閉,還拉下了百葉簾。這是為了防止自己這里的動靜驚擾重華,也是為了表現(xiàn)自己沒有窺探殿下。 只是,不知有意無意,百葉簾的簾片并未完全平鋪。透過狹長的間隙,還是能隱隱綽綽看到院子里的景象。 每隔幾分鐘,黎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朝那邊瞥上一眼。 這是為了盯著祁雙,萬一他觸怒了殿下,我能及時阻止——黎如此說服自己。 他看著那個膽大包天的少年抱著一疊紙靠近殿下,看著對方屈膝而跪、似乎在央求什么。 然后殿下接過了那疊東西,而少年……脫下了本就不多的衣物。 年輕的rou體在陽光下白得刺眼。 手機嘰嘰喳喳地響了起來,來電顯示是一張明媚到囂張的笑臉。 黎本就不怎么明媚的心情更糟糕了——尤其是他想起自己是如何被唐蕭胡攪蠻纏地設下這個提示的。 【那個……你有空嗎?】 “沒空?!?/br> 【有空的話來趟‘和魅’唄,幫我挑一挑那個,那個什么?!繉Ψ椒路鹉茏詣舆^濾掉自己不想聽到的字眼。 “和魅”是一家品類齊全的不可描述用品商店,黎零零總總從那兒購置過不少東西。他當然不會向唐蕭安利這種地方,無奈對方實在是本市的地頭蛇,只要想查就沒什么查不到的——更何況這種在法律邊緣瘋狂試探的商店,多半本就是看唐爺?shù)哪樕燥埖摹?/br> 黎不只一次被唐蕭的電話sao擾過,也明白如果自己不說出個所以然來,接下來怕是要面對無休無止的電話轟炸。故而雖然心情極不明媚,他還是耐著性子解釋道:“先生在家,我要留下服侍?!?/br> 對面靜了一瞬,然后發(fā)出了咆哮。 【陳默你當我傻啊!蘇奕在家你會接我電話?!】 【麻煩你,要敷衍我也找個像樣的借口!你這樣會讓我懷疑自己的智商的!】 【喂你有沒有在聽!你——】 黎面無表情地掛了電話。 真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先生在家,我卻閑得能聽你廢話。 放下手機,黎目光又一次飄向百葉窗。 少年白皙柔軟的軀體蜷伏在石桌上,如一只溫馴的貓兒。貓身子在殿下的把玩下陣陣顫抖,貓屁股一扭一扭的,爪子故作正經(jīng)地抓著筆,在紙上勾勾畫畫。 重華有些驚喜。 祁雙擺明了是在邀寵,教導什么的,重華也沒怎么在意。出乎預料的是,他不過隨口指點,少年卻有模有樣的推演了下去。 這一點即通的天賦,讓受夠了黎那顆榆木腦袋的重華頗覺暢快。他總算稍微認真了一點,雖沒停下手上逗弄的動作,倒也會在少年的推演走入困境時主動開口提示。甚至當少年被欲望沖昏了頭腦,無法繼續(xù)思考時,重華還會“好心”地幫助對方恢復清醒。 放下筆的一剎那,祁雙眼前一白,被干脆利落地送上了巔峰。他癱軟在石桌上,無神地看著稿紙上自己千辛萬苦推導出的定理,渾身大汗、氣喘吁吁,仿佛經(jīng)歷了一場馬拉松一般。 “過來?!敝厝A揚聲道。 少年還沒從高潮中醒過神,迷茫抬頭,正看到不知在門口站了多久的黎。 他一個激靈,下意識就往后退,險些自石桌上栽落——如果不是重華眼疾手快地攔了他一把的話。 黎無聲走到近前,捧著殿下?lián)P起的手,細細擦去指尖的污濁,耳中聽著殿下不怎么經(jīng)心地調(diào)笑那冒失的少年:“就這么怕你們陳爺?” 祁雙訥訥不敢出聲,倒是黎抿了抿唇,低聲道:“阿黎掃了先生的興致,阿黎知錯?!闭f著松了手,就要往地上跪。 重華輕輕一踢黎的膝蓋,止住對方屈膝的動作。 瞪了黎一眼,他拿起桌上的稿紙掂了掂,遞給祁雙:“我這幾天都會住這邊,你再有不懂都可以來問?!?/br> 將少年的驚喜看在眼里,重華不動聲色的道:“下周的隨堂測驗,如果你能拿滿分,可以提一個要求。” 提……一個要求? 祁雙下意識問:“什么要求您都答應么?” “你覺得呢?”重華揚唇一笑。 少年被這個笑容勾得失了神,半晌才被兩聲重重的咳嗽聲驚醒,一個勁兒地把頭往肩膀里縮,不敢看黎的臉色。 重華當晚果然在此留宿。 黎服侍殿下洗漱后,低聲問是否需要喚祁雙侍寢。 重華倚在床頭,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殿下?” “你在傷心?!?/br> 黎張了張嘴又閉上,垂頭跪下。他不能對殿下撒謊,又……不敢承認。 “看來孤猜對了?!?/br> 重華隔空描摹著他的眉毛,道:“眉尾向下傾斜,是悲傷——那本書確實說得不錯。” 看出黎的茫然,重華又道:“,保羅·艾克曼1985年著?!?/br> 黎……更茫然了。 “你今早拿給孤看的書,”重華再換了一個說法。 這次黎聽懂了。他面露赧色,小聲道:“阿黎沒留意……阿黎今晚就看?!?/br> 這么一番對話下來,先前緊張的氣氛已經(jīng)消散不少。 “你今晚怕是沒空?!?/br> 重華拍了拍身邊的位置,輕笑道:“上來?!?/br> 黎對主臥的床并不陌生。事實上,這張床是他從家具店挑的,擺放的位置角度是他定的,床單是他洗凈晾干的,被子是他套的——只是因為他的審美偏好與重華幾乎一模一樣,才顯得完全看不出第二個人的痕跡。 一日日的,他為重華鋪床疊被,自己能上去的機會卻少得可憐;僅有的寥寥幾次,也都是為了承歡。 黎從沒有、也不懂得要怎么和殿下蓋著被子純聊天,以至于整個人繃得緊緊的,仿佛床上長了刺一般。 “那么緊張作什么?”重華笑他,“孤還能吃了你不成?” 黎覷著殿下的臉色,小心翼翼地放松下來。 “說說看,為什么傷心?!?/br> 黎默了片刻,抿了抿唇,小聲道,“阿黎是不是很笨?” “殿下教祁雙一遍,他就會了……不像阿黎,怎么都看不懂?!?/br> 重華想了想,道:“他在數(shù)算上確實有天賦?!?/br> 黎沮喪地垂下頭。 重華笑笑,伸手撫過黎起伏的腰線,拍了拍他的屁股:“露出來?!?/br> 黎一下子睜圓了眼睛。 “孤要教訓你,”重華耐心重復。 黎終于確認自己沒有聽錯,忙不迭扒了睡褲,露出兩瓣渾圓挺翹的臀rou。然后他思忖了一下殿下順手的姿勢,沒有做出往日承罰的跪伏姿勢,而是大著膽子趴在床上,只略略撅起臀部送到重華手中。 正要按往日的規(guī)矩求罰,他忽然又想起一事,急急扭過頭道:“阿黎去拿竹板子?” “不必?!?/br> 重華揚手抽了一記,果然非常順手。于是他心情頗佳地揉捏著黎的臀rou,笑問:“孤的侍從都是你選的,人品才華如何,你最清楚。你覺得,你的天賦比他們都好?” “沒……沒有?!崩柽B忙否認,臉色卻因為殿下的揉搓悄悄泛起了紅。 “那你為何獨獨在意祁雙?” “因為殿下喜歡他?!?/br> 黎怔了怔,才意識到自己把心里話說出來了,臉上的血色霎時褪去。 重華饒有興致地看著他。 黎緊緊抿著唇,半晌,抖著聲音道:“阿黎,阿黎就是有點羨慕他……阿黎不是故意的?!?/br> 羨慕,還是嫉妒? 重華不怎么在意地捏起一塊臀rou,問:“陳默已經(jīng)沉睡很久了,你應該沒有受他影響了?” “是,是?!?/br> “但卻還記得怎么……羨、慕?!?/br> 重華輕言緩語,手上卻著實用了些力氣,擰的那一塊臀rou變得蒼白。 黎疼得聲音都開始打顫:“阿黎,阿黎知道錯了。殿下……殿下罰……求殿下罰……” 他僵著身子一動都不敢動,只怕一點掙動都會被視作不馴,會讓殿下不愿意再責罰自己。 重華松開手時,那一小塊臀rou已經(jīng)被擰得烏青,戳一下都疼得要命。 見這人被自己唬得不輕,重華笑了笑,手指繞著那一團烏青畫著圈:“紅塵紛雜,孤尚且會有所觸動,你道心未定,受影響也是難免的。” “但孤教過你,遇事不能瞞著孤,”他語氣一轉(zhuǎn),“阿黎非要等到孤問了才肯說么?” 看殿下不像是在生氣的樣子,黎勉強定了定神,鼓起勇氣解釋:“阿黎沒有忘。阿黎是覺得這事不重要,不敢打擾殿下。” “不重要?!敝厝A聞言挑眉,“早上的事,你到了晚上還沒有收斂情緒,你覺得不重要?” 黎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多么矛盾的事。他確實覺得這種無足輕重的心事不值得用來打擾殿下,可既然如此他就該早早收拾好心情,而不是讓一本幾十年前的書都能說中自己的情緒。 他甚至想到,自己把傷心表現(xiàn)地那么明顯,是真的情緒失控,還是……有那么一點,想讓殿下知道? 重華神態(tài)溫和,目光卻十分銳利。黎只覺得自己脆弱的遮掩被輕而易舉地洞穿,內(nèi)心最為骯臟卑鄙的心事都在殿下的目光下無所遁形。他又羞又愧,又是恐懼。 “殿下,阿黎……阿黎知道錯了?!?/br> “這是最后一次,”重華淡淡道,“孤沒興趣一天到晚猜你的心思?!?/br> 人心有私是常事,馭下的恩威手段重華也不是不會。但他親手教養(yǎng)這么個人,不就是為了用著舒心合意?如果還需要用那些手段去籠絡敲打,那倒真不如從門下弟子中隨便挑個看得順眼的,也省了雕琢打磨的功夫。 黎聽出這話里的不詳意味,嚇得氣都不敢出,一待重華說完便小雞啄米似的點頭:“阿黎記住了,阿黎記住了?!?/br> 重華看了他一眼,覺得火候差不多了:“不多責你,就三下,記心里去?!?/br> 黎連連點頭,討好地將屁股往重華手心拱。 “啪!”“啪!”“啪!” 重華手勁不大,三下打下來黎也沒覺得多疼,倒是自己手心紅了一片。 見此,黎越發(fā)地羞愧,一得允許,便草草提起褲子,下床取了濕毛巾為殿下冷敷。 小心地用浸透冷水的毛巾裹住殿下的手,黎欲言又止,又想起殿下不許他擺出這種姿態(tài),忙老老實實道:“以后還是用竹板子吧?阿黎皮糙rou厚,萬一傷了殿下的手……” “皮糙rou厚?”重華似笑非笑,“孤倒覺得,阿黎把這一身皮rou養(yǎng)得細嫩的很?!?/br> 原本陳默雖然算不上糙漢,但也不是會細心養(yǎng)護皮rou的人——在這個男子以陽剛為美的世上,本來也很少有男人會這么做。 換了黎,雖然為了能夠保護殿下,那一身肌rou腱子不但沒有消減、還有壯大的趨勢,但也著實用了不少護膚品,細微之處的手感比及從前那是天差地別。 對此,黎其實暗地里還是有一點——就一點點——自得的。只是這會兒被殿下提出來,又是剛剛受了教訓,難免就讓他心驚rou跳:“阿黎,阿黎沒有耽誤正事……” 重華訝然看了他一眼,隨即也想起上個世界教訓過對方什么,啞然失笑:“嗯,阿黎很能干。” “很乖卡”之外,又收獲了一張“能干卡”,黎覺得這個世界真是自己的福地,甚至決定如果殿下將這個世界也納入麾下的話,有機會一定要多看顧一點。 此外他也敏銳地察覺到,殿下確實有些變了,變得不那么……崖岸高峻。大概這就是殿下說的,“有所觸動”吧。 正思忖間,就聽到殿下道:“行了。也不早了,歇了吧?!?/br> 黎連忙應是,取下濕毛巾放回衛(wèi)生間。 再回來時,不免又有些踟躕。被殿下的目光觸及,他一個激靈,慌不迭道:“阿黎在想還能不能,能不能侍寢?!?/br> 重華頗感滿意。這就是他喜歡黎的地方——悟性高,教過了就知道要怎么改,說了不許把心思藏著掖著,就能坦率地說出來。 黎說是說了,心里卻直打鼓。他拿不準殿下先前喚他上床,是想讓他侍寢,還是只是為了方便教訓他。若是剛剛沒從床上下來,他倒也敢裝傻充愣賴著,殿下想來也不會特意攆他;這會兒已經(jīng)下床了,再想上去就得看殿下準不準了。 所幸重華沒有吊他胃口的意思。 “上來吧?!?/br> 黎眼睛一亮,一個箭步走到床前,又猛地止住。在殿下戲謔的目光下,他緊張地笑了笑,小心翼翼地、盡量不讓床墊有一絲震動地爬上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