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風(fēng)雨如晦(微虐)
對于和重華過二人世界,唐蕭是有些向往的。 不,不只是床上床下胡天胡地(當(dāng)然這也包括在內(nèi)),還有一起吃飯,一起遛彎,看看電影,聊聊天,等等等等。 可惜他的計(jì)劃從這一天的伊始就夭折了。 ——他是餓醒的。 昨晚草草啃的兩口沙拉連這一晚上的能量消耗都無法覆蓋,良好的睡眠將透支的體力補(bǔ)得足足的,卻也讓饑餓越發(fā)鮮明。 一大清早,唐蕭就被轆轆饑腸喚醒,不得不離開柔軟的床鋪和重華的臂彎,設(shè)法覓食。 不是他自夸,他的廚藝雖然比不上黎登堂入室,但還是有兩手能拿出來炫耀的。只可惜他平日并不在此常住,廚房空空如也。 “我……叫人送點(diǎn)食材過來?” 對著空蕩蕩的冰箱呆愣了三秒,唐蕭眼巴巴看著重華。 “不必了,”重華負(fù)手站在窗邊,看著雨后初晴的景色,頗覺有趣:“出去吃吧。” 一打開門,清晨的涼風(fēng)帶著芳草的氣息鋪面而來。 唐蕭打了個響亮的噴嚏,扭頭正要建議重華回去加件衣服,就見重華的目光越過他,直直看著前面某處。 他順著重華的目光看過去,看到一輛分外眼熟的車。 ——昨天剛大張旗鼓地?cái)r截過,可不是記憶猶新么。 唐蕭滿心臥槽。雖然他先前對黎竟然沒有跟過來十分驚訝,但此刻見對方真的暗搓搓在門口守了一夜,心里也是說不出的膈應(yīng)。 仿佛頂不住這邊兩個人四道視線的壓力,車門被打開,黎垂著頭走了出來——頭發(fā)雜亂,襯衫長褲都起了皺,一抬頭,憔悴的面色和濃重的黑眼圈便映入眼簾。 唐蕭從來沒見過對方這么狼狽的樣子……不,還是見過一次的。 他想起來,之前也有那么一次,他截了重華去吃烤rou,黎半道闖進(jìn)來。 那一次,他固然不忿黎一副氣勢洶洶抓jian的模樣,眼見對方的氣焰被重華三言兩語壓服、跪在地上一下一下自扇耳光,心里卻也半點(diǎn)沒覺得舒爽。他也說不清自己當(dāng)時是憐憫多一些還是物傷其類多一些,總之他故意打翻了酸梅汁,澆了對方一頭一身,自己也借機(jī)抽身了。 想及往事,唐蕭滿肚子的膈應(yīng)消去了不少,甚至有些為黎擔(dān)心起來。 這人怎么就學(xué)不乖呢…… 正胡思亂想著,就聽得“砰”的一聲,重物砸在草坪上的聲音。唐蕭一個激靈,亂七八糟的思緒登時一清。 雨后清晨,毫無遮攔的室外草坪上,高大的男子雙膝落地,泥漿和水花濺了一身。 唐蕭后知后覺地看向重華,在那張總是微微含笑的俊美面容上,看到了從未見過的森冷。 黎被重華的臉色嚇壞了。 雖然不想承認(rèn),他確實(shí)不是頭一回惹殿下生氣,可殿下臉色那么難看卻是頭一回。 積水洇濕了西裝褲,冰涼刺骨,可他已經(jīng)感覺不到了。被殿下森冷的目光注視著,他渾身僵硬,不敢動,不敢出聲,連呼吸都屏得死死的,如同站在將要噴發(fā)的火山邊緣,些微響動都會引爆滔天的巖漿。 到底是唐蕭出聲,打破了這緊張的對峙:”他可能找你有事,你……“ 黎幾乎有些感激地看了唐蕭一眼,又慌忙低下頭,不敢對上殿下的目光。 重華眼簾微垂,半晌,總算彎起了嘴角:”嗯,那你自己好好吃飯?!?/br> 唐蕭不易察覺地松了口氣,蜻蜓點(diǎn)水般在他嘴角印下一個吻:”這次我是我沒準(zhǔn)備好。下回我多買點(diǎn)菜,也讓你嘗嘗我的手藝?!?/br> 若是平時黎聽到這樣的對話,雖然沒有拈酸吃醋的膽子,心里卻總會有點(diǎn)難受。 此刻他卻連難受都沒顧得上。 直到坐進(jìn)駕駛座,他費(fèi)了好大的勁兒,才讓自己的手不至于哆嗦地握不住方向盤。他甚至不敢透過后視鏡窺探后座殿下的臉色,唯恐殿下有所察覺,讓他罪加一等。 車開出去一段距離,他終于聽到殿下淡淡道:”解釋?!?/br> 黎咽了口唾沫,戰(zhàn)戰(zhàn)兢兢說出自己早就想好的理由:“阿黎,阿黎昨晚感覺到了您的法力波動,所以,所以過來看看……“ 他不敢說自己看到遠(yuǎn)方的天空積蓄起漆黑的雷云有多么心焦,幾乎以為是麒南的事兒重現(xiàn),他的殿下又遭遇了極為不快的經(jīng)歷。 他不敢說自己闖了一路的紅燈過來,遠(yuǎn)遠(yuǎn)地便將感知能力放到極限,又在收獲了一耳朵的yin詞浪語后觸電般收回。 他也不敢說自己窩在狹小的駕駛座內(nèi)徹夜未眠,聽著狂風(fēng)驟雨敲打著車頂,看著主臥的燈亮徹前半夜,次臥的燈在后半夜緊接著點(diǎn)起,直到許久之后完全墜入黑暗。 黎捫心自問,自己這一番舉動全然出于對殿下的擔(dān)憂,所思所想沒有半點(diǎn)私心雜念??稍谥厝A允許之前,他甚至不敢對自己的行為稍作辯解。 直到此刻,他才斟酌著語氣,小心翼翼地問:”昨晚……您有什么事需要吩咐阿黎么?” 重華聞言愣了愣。 他雖覺得黎不至于重蹈覆轍,勉強(qiáng)耐著性子聽他解釋,但也不曾料到會是這個原因。 回憶了一下,重華也想起來自己昨晚確實(shí)短暫地揭開過封印,用了一點(diǎn)法力,否則以他這四體不勤的性子,哪來那么大力氣壓制唐蕭。 ——他也聽到了窗外電閃雷鳴,陣仗不小,不過當(dāng)時沒放在心上。 此刻回想起來,重華也覺得有些異樣。他一貫主張入鄉(xiāng)隨俗,尊重每個世界的法則,昨晚卻不知怎得就意亂情迷一至于斯……也難怪黎慌了手腳。 想及此,重華揉了揉眉心,道:“找家店用飯吧?!?/br> 這是揭過了? 黎沒想到自己這么容易就能過關(guān),驚喜之下,沒怎么過腦子就道:“不回去吃么?” 重華睜開眼看了他一眼:”你做了早飯?“ 黎渾身一僵,意識到自己有些忘形了。他在車?yán)锔C了一晚上,哪有時間做早飯……黎面露愧色,低聲道:”阿黎錯了,阿黎疏忽?!?/br> 重華淡淡”嗯“了一聲,沒再說什么。 送走了重華,唐蕭也懶得再出門,直接把自己扔進(jìn)沙發(fā),打了個電話喊手下送飯過來。 掛斷電話,他有一下沒一下拋著手機(jī),看著天花板垂落的繁復(fù)吊燈,開始思念另一個人的體溫。 歡樂少,別離多。難得的一次二人世界又被黎攪和了,又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再說服重華來一回。 讓你瞎大方,這會兒后悔了吧。唐蕭心里唾棄自己,可想起黎那副凄凄慘慘的樣子,也只能嘆氣。 但愿這一次過后,對方能安分些吧,他想。泥人也有三分火氣,再被這么攪和下去,唐蕭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會和黎翻臉。 上一回被重華教訓(xùn)過,對方就安分了許多,那些明里暗里阻攔自己的小手段都偃旗息鼓…… 等等! 唐蕭手一滯,險(xiǎn)些沒接住下落的手機(jī)。 這么聽來,怎么像是當(dāng)初黎自作主張地?cái)r阻他?難道不是重華的意思? 那他昨晚和重華說的那些有的沒的…… 唐蕭坐正了身子,把時間線從頭到尾捋了一遍,越理越是心虛,掌心的手機(jī)仿佛有了千鈞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