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將
蒙六收拾好自己的行行李,想叫上李江跟他一塊去吃飯,結果找了一圈都沒找到人。 崔貴見蒙六在營帳中轉來轉去,走到他身邊一把摟住蒙六的脖子問:“兄弟你晃悠啥呢?” “沒啥?!泵闪南胍苍S李江在軍營中有朋友一起吃飯,他轉頭問崔貴,“去吃飯嗎?” “去,順便再和你講講我聽到的事情。” 蒙六一直覺得自己不是愛打聽事兒的人,但是看崔貴興致勃勃的模樣,他點了點頭,然后就被崔貴拉去外面領了飯菜。 兩人隨便找了一處坐下,蒙六夾了一筷子飯剛送到嘴里,就聽崔貴從村里的大花說到五營的畫師。 崔貴言語中展露著對畫冊的極度向往。 他剛想和蒙六詳細說畫師主要畫些什么,就見蒙六站起身沖著東邊揮手,喊道:“李江,這邊?!?/br> 李江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見著他二人頷首示意了下,便也同他們坐在一處。 見李江坐下,蒙六想起剛剛崔貴的話說到一半就被自己給打斷了,于是捧著碗和崔貴說道:“咱們接著聊啊?!?/br> “不聊了?!贝拶F連連擺手“方才顧著說話,飯都沒吃幾口。我聽說待會兒新兵集合,不知道要干啥。我得多吃點而,萬一是要cao練咱們怎么辦?” 和蒙六私下里說說畫冊的事也就算了,當著李江這個人的面,崔貴可是不敢這么放肆了。他總覺得李江周身的氣度不是尋常人能比的,偏蒙六還對李江只是個常人的說辭深信不疑。 要崔貴說,李江定是個隱姓埋名的世家公子,來軍營歷練的。 崔貴嘆了口氣,要說蒙六傻吧,迄今為止,整個軍營里,也就蒙六與李江說上話了。要說蒙六聰明吧,蒙六和李江說話時完全沒有顧慮,怎么和他說話的就怎么和李江說話。換做是他,李江這通身的氣派,就讓他不敢上前,更不要說與之結交了。 他想蒙六此人,可能這就是他娘經(jīng)常和他說的大智若愚吧。 這邊李江坐下后,蒙六就和他說了句:“這白菜挺好吃的?!崩罱c點頭表示自己聽到了,之后二人都專心吃飯。 崔貴吃得快,一吃完,他的嘴又說個不停。這回他不說畫冊了,他說起了他們村子里的那個秀才。 李江聽著崔貴喋喋不休的話語,眉頭微皺。蒙六倒是被崔貴逗得直樂,他邊笑邊說:“崔兄才能被埋沒了,要我說,你應該去當暗探,專門刺探敵人的各種小道消息,不管有用沒用,全都打聽過來。” 蒙六算是知道了,要是把崔貴放現(xiàn)代,那妥妥一個當八卦記著的人才啊。連老秀才夜里被村里劉寡婦踹下床都知道,蒙六都懷疑崔貴是不是半夜趴人家床底來著。 他本來也是個吃飯時愛說話的人,但是和公主一塊兒吃了一段時間的飯后,他發(fā)現(xiàn)公主這個人特別不喜歡別人在飯桌子上說話。每當他想說點什么的時候,都會被公主一句“食不言,寢不語。”給憋回去。久而久之,他也不在吃飯時說話了。 可是崔貴這個人太能聊了啊。一開始蒙六還能憋住,到后來就和崔貴聊開了,連李江走了都不知道。 同營的人派來叫他倆去校場,蒙六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身邊只剩下個崔貴。他和崔貴刷了碗筷給伙頭兵送去后,就尋起李江來。 “你和李江真的不熟嗎?”崔貴納悶蒙六這人咋還老找李江?不會真讓他蒙對了,李江是個世家公子? “我倆老鄉(xiāng),就想著多照顧照顧。算了,不找了,咱倆去校場?!?/br> 繞了一圈都沒找到的人讓蒙六在校場望見了。 李江也看見了他二人,用手示意他倆過去。 等蒙六二人到他身邊后,他側首與蒙六說道:“這里聽得清楚?!?/br> “多謝?!泵闪χ厮?。 不一會兒,校場前的臺子上走上去一名中年男人。 他一上去,崔貴就小聲說道:“他是夏將軍,分管咱們這五個營的,還有驃騎營?!?/br> 蒙六不知道驃騎營是什么,但是聽著就是個厲害的地方。 夏將軍先是環(huán)視一周,眼睛不由自主地朝著人群中泛著光的腦袋看去,接著就瞧見了站在光頭身邊的小公子。想起大公子的囑咐,他強迫自己把眼睛從小公子身邊挪開,清了清嗓子,渾厚的聲音傳到每個人的耳朵里。 “在我手下,功多有厚賞,不迪有顯戮。還有一條是,聽我的?!闭f完,夏將軍就離開了。 “這就沒了?不是,后面那句我能聽明白,前面的啥意思???將軍說話咋還文縐縐的?!贝拶F看向蒙六,希望他能給自己解釋解釋夏將軍的話是什么意思。 蒙六也是讀了一年兵書的人了,他很自信地和崔貴說:“大概就是功勞多了有賞賜,要是打不過就被殺?!?/br> “哦哦,蒙兄弟真是厲害?!贝拶F臉上滿是欽佩。 還沒等蒙六謙虛幾句,李江在一旁開口說道:“應是在戰(zhàn)場上不用命去殺敵的將會有明顯的懲罰?!?/br> 李江,也就是易容后的胡岺,看著不??滟澲W的蒙六,暗想他當初真應該親自督促蒙六。 蒙六還想再夸李江幾句,就聽見各營的營長喊他們去校場的西北角。等人到齊,營長先是清點了人數(shù),然后就把軍規(guī)一條條地說個他們。營長的話比夏將軍要多得多,一直說到日頭下山,才放他們去吃飯。 站了半天的崔貴盛完飯后,一屁股坐到地上,嘴上不停地說:“累死我了。” 蒙六沒覺得很累,這比他在侯府習武簡單多了。 本以為崔貴這么累,晚飯時就不會說話了。沒想到崔貴兩口三口地扒完飯,嘴又閑不住地說起話來。 崔貴說:“咱們說說宮里的婉貴妃?!?/br> “議論皇上的嬪妃,不太好吧?!泵闪t疑道。 “瞧我話說一半兒,我要說的是婉貴妃她娘家。”崔貴拍了下自己的嘴。 “你咋連妃子的娘家事都知道?”也不管崔貴接下來要說什么,蒙六先把自己的大拇指豎起來,“崔兄,我真佩服你?!?/br> 接著崔貴便說他聽別人說婉貴妃的弟弟因為養(yǎng)外室被正妻打斷腿的事,又聽說婉貴妃的繼母氣得讓寫了休書要把兒媳婦休掉,沒想到人家拿來蓋著官印的和離書走人了。 聽說連嫁妝都沒拿走。 李江未發(fā)一言,不緊不慢地吃著飯,聽蒙六二人說話。 崔貴又說到婉貴妃的弟弟不成事,但是貴妃的親哥哥陳岐將軍可是有本事得很,如今統(tǒng)管東林軍。雖然四年前和子硫國打輸了,跟人陳將軍沒甚關系,可是他還是向皇上請罪責罰。崔貴最后還感嘆道:“真是個好將軍啊?!?/br> 蒙六點點頭,表示贊同。 等崔貴說完,李江也吃完了,他端著碗筷站起身,語氣微冷地說道:“古之良將,有難則以身先之,有功則以身后之。傷者泣而撫之,死者哀而葬之。他陳岐,不是良將?!?/br> 語畢,大步離開,留下蒙六二人面面相覷。 “剛才沒人聽到咱們說話吧?”崔貴問道。 “應該沒有?!泵闪鸬馈?/br> 崔貴還是害怕,他站起身四處張望了一圈,見沒人注意他們這里,才又蹲下來拍著胸脯和蒙六說:“嚇死我了,李江的聲音不算小。兄弟你說李江的語氣那么堅定,肯定是知道點兒什么東西啊。咱們一會兒問問他?” 蒙六搖頭,“咱還是少打聽。這里不比村里,有些話得掂量掂量才能說。” “是啊。不過剛才李江說的話你聽懂了嗎?我就納悶兒了,一個兩個的咋都不說點我們大老粗能聽懂的話呢。” “應該說的是什么是好將軍?”經(jīng)過李江的一次糾正后,他可不像之前那么有自信了。而且蒙六也沒聽太好,他就更不敢瞎說。 李江回到營帳中,想起方才蒙六贊同崔貴的樣子,心中便起了火。 也不知道蒙六兵書學到哪里去了,竟然會贊同陳岐這樣的人是良將。直到入睡前,李江心中的怒氣也未曾下去,蒙六同他說話他也不理。 蒙六只當他睡著了,想著第二天起來再問問李江說的話是啥意思。結果還沒等他找到李江,他就被告訴說是營外有他的包裹。蒙六以為是劉管家寄來的,打開一看,是一摞書還有一封信。 信上的字跡是公主的,叮囑他莫要荒廢學業(yè),最后還寫到無需蒙六回信。 蒙六看了好幾遍信,笑呵呵地拿著兵書和信回了營帳。營帳里崔貴不在,只有李江。蒙六急于把自己的快樂說給別人,他快步走到李江身邊,舉起手中的書給李江看,同時說道:“我和你說,兄弟,我欽佩的人給我寄信了,告訴我不能荒廢學業(yè),應該多看書。決定了,從今天起,我要每天看五頁!” “你是應該多看些書。”李江冷笑著回道。 不過蒙六此刻正沉浸在公主給他寄信的喜悅中,根本沒注意李江說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