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新年快樂,我愛你
陶谷閉上一只眼睛,右眼湊進取景器。 景框內(nèi)是皚皚白雪下的塵世。南城的冬天不常落雪,但往往有了,便真如水墨山水畫勾勒出的世界。雪讓城市的線條極簡,賦予萬物圣潔與純凈。 因而拍雪,是所有忠愛攝影的人無法放棄的活動。 自讓宋雅知道凍也會造成他聽力的損失,陶谷已經(jīng)很久沒在戶外呆這么久了。雖然僅有一小時,雖然只是在家門口。 快門捕捉到的是被雪壓出弧形穹頂?shù)囊活w老樹,微弱的陽光成光斑灑下,襯得樹最頂端的輪廓波光粼粼,是光影與自然的杰作。陶谷心滿意足的存下照片,又注意到園子里的一線生機。 兩顆臘梅。 但枝杈分散,又生長得低。要拍到好照片,角度很難找。 陶谷琢磨半晌,終于確定好姿勢,數(shù)次快門,難得滿意。想起身的時候才發(fā)覺自己臥倒在雪堆里,肌rou僵持太久,得緩會兒才能站起來。 苦惱的幾秒里,身后有聲不合時宜的笑,聽著太耳熟。 陶谷:“宋雅,你扶我一下嘛?!?/br> 少年嘴角凝著點似有若無的笑,走到人面前,蹲下來給青年調(diào)整好耳捂和圍脖,“不扶,自己站起來?!?/br> 陶谷也覺得自己這姿勢傻不啦嘰,但無奈實在是裹得太厚重,又見著男朋友在身邊,免不了撒嬌般說軟話,討好人抱他坐起來。 少年不隨他意,一動不動。 陶谷算是懂了,自暴自棄的從側(cè)臥翻成仰躺,整個人埋進雪里耍賴,“那我不起來了?!?/br> “隨你?!?/br> 嘴上說著冷淡,卻伸手到人面前。 陶谷拉住,往后一拽,“嘿嘿?!?/br> 雪地靴也沒那么防滑,少年人一歪,也被人拽倒,險些壓青年身上。雪涼,但透不過羽絨服,只覺得雪地是軟的。身下人眼睫沾著雪,潮濕得上下晃動,笑得張揚。 “也不給你起來?!?/br> 雪的圣潔與純凈,同樣作用人身上。紅圍巾里的那張臉,純黑的眸子里有碎光流轉(zhuǎn)。淡色的rou唇,上上下下地動,很輕易讓少年聯(lián)想它的溫度和觸感。 氣氛剎那間變得曖昧。 陶谷沒再說話,笑容也收斂,只是眼睫顫動地更厲害。 柔軟的嘴巴相互碰碰,一下,兩下,貼得時間越來越長。但只限于觸碰,輕淺的吻純粹,卻能讓呼吸變調(diào),讓衣物下的皮膚有過電般的感受。 陶谷沒忍住用牙齒輕輕咬咬,被人捏著下巴分開了。 少年的呼吸也有點重,聲音里是帶點笑意的嫌棄,“不是說要拍照?” 陶谷理直氣壯道:“拍完了嘛?!?/br> 他還想繼續(xù)咬嘴,被人托著后頸坐起來,“嗯?” “先回家。” 在冰天雪地的園子里胡鬧算什么。 后知后覺意識到這點的人也有點耳熱,但胡鬧完了,胳膊和腿更使不上勁兒。青年眨眨眼,直勾勾地盯著少年。 宋雅挑了下眉,沒拒絕。 陶谷抬手往上圈住人的脖子,圈住了還拉下來,臉往人肩膀里埋。少年弓著腰,膝蓋點地,一手摟著腰,一手托著腿,把裹成球的人抱起來。 好新奇的感受,陶谷覺得體驗感很棒:“累不累?” 十來步的距離,有什么累的,宋雅剛要開口,被人搶去話頭。 “我的天,這是做嘛呀?!毙」媚锏穆曇籼斜孀R度,前半句一出,陶谷就知道是葉衾。 陶谷:“宋雅,你放我下來?!?/br> 宋雅不放。 葉衾又說:“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義正言辭的調(diào)侃話語里,還夾雜著葉向的一連串“嘖嘖”聲。 陶谷:“……” —— 一年之歲首,本沒什么實感。直到臨降的一場雪,白了大半個城,才恍然到街邊燈牌上不知何時高貼的倒福字,家家戶戶門前張羅起的新對聯(lián)……以及連同貓包一塊兒被放到桌上的紅包裝禮盒。 換了一套輕薄便裝的青年倒了兩杯水,遞給沙發(fā)上的兄妹。 目光落在禮盒上,“你們好正式呀?!?/br> 陶谷獨居后,兄妹倆就再沒進過這棟房子,但也不至于束手束腳,葉衾抓過沙發(fā)上的一個娃娃,窩在懷里道:“什么正式?” 陶谷指指桌上的大包小包。 葉衾哼笑一聲,“那可不,商家送我哥了十幾套。我哥全當人情順出去了?!?/br> 陶谷:“商家?” 葉向放下手機,隨意答道:“一個合作的商家?!?/br> 合作商家? 陶谷彎腰湊進了看禮盒說明:喵喵新年旺旺包,內(nèi)含:貓條、天木蓼、羊奶布丁、雞rou凍干…… “啊,是給桃桃的么?” 葉衾揉著娃娃的臉,用力拍了兩下,“不然呢?” 陶谷被噎了下,回身看到少女有些粗魯?shù)膭幼?,走過去把娃娃拯救出來,給人塞了另一個,“你玩兒這個?!?/br> “這是宋雅喜歡的,他要看見了不太好?!?/br> 剛準備問話的人被堵回一句,嘴角抽抽著翻了個白眼,“這也行?小谷哥你也太護著你小男朋友了。不就一個娃娃嘛,還分什么你的他的,不是你倆一起買的?” 陶谷糾正道:“不是,這是我跟他回家搬來的,所以是他的?!?/br> 宋雅考完期末后,他們并沒有即刻回南城,而是又待了近一周。兩人都少有旅行的經(jīng)歷,因而把周圍能玩的景點和出名的美食都體驗了番才回來。 確認關系后的生活,要準備的東西可比之前短短一個月所需得多。 他們跑了四五趟超市,添了點兒家具和裝飾,也囤了不少食物和家居用品。王姨也在林見的溝通后只在周末來幾小時,做一些保潔工作。余下的家務像從前,陶谷和宋雅輪天來,前者偶爾耍賴。 這些最基礎的工作準備好,便還需要回一趟宋雅家。衣服、日用品,讀大學去也只帶了一小部分。 陶谷沒想著宋雅會真帶他去,幾回提到也只是口頭說說。 那兒既沒有屬于他們的過去,于宋雅來說也只有殘缺的童年和家庭記憶。 樓層很高,裝修有股夸張的風格,偏歐式但又不徹底。去的那天天氣很好,但蹲在房間里卷衣服的少年顯然陰沉。陶谷乖乖的坐在床沿邊上,看他喜歡的人一言不發(fā)。 他不想這兒最后還給宋雅留下難過的印象。 又感到所處的空間,比他長了十幾年的見證宋雅成長。 很多復雜的情緒,還有很多混亂的沖動。他在那間小房間第一次勾引他喜歡的人,要了他一回,又被人壓著哄著弄了兩回。最后連著三兩天幾乎不能下地走路。 縱欲過度。 小姑娘擰著眉,離譜道:“小谷哥,你咋啦?臉怎么這么紅?!?/br> 從荒唐的記憶里回歸當下,陶谷才發(fā)現(xiàn)自己臉皮燙得很。抬手用手背降降溫,才又道:“家里有點悶?!?/br> 這話也不假,地暖成天不要錢似得開,溫度遷就陶谷愛光腳的壞習慣,不通風的時候確實像個小型蒸籠。青年走到陽臺,把外窗開了。 陽光房一樣的陽臺,新裝了一座貓爬架。幾月不見的桃桃,輕車熟路,一股腦跳上去,在最高層的玻璃罩上臥著甩尾巴。 葉向啃著蘋果在旁邊逗它,問陶谷:“宋雅寒假放完怎么辦?” 陶谷不明白:“什么?” “你跟著住過去?” 陶谷搖頭,“我一個月去幾回,他也可以回來呀?!?/br> 兩個城市挨著,高鐵不過十幾分鐘的車程。 葉向“嘶”了聲,掌面挨了小貓結(jié)結(jié)實實的一掌,齜牙咧嘴對著桃桃恐嚇一番,才轉(zhuǎn)身對陶谷說了句:“挺好?!?/br> 青年笑笑,也說不出什么,干脆重復了遍:“是挺好的呀?!?/br> 葉向也笑:“我那時候就說過你一定行?!?/br> 人總要向前走。 陶谷一個人很難做到,但好在,他有了宋雅。 —— 夢里依戀的人仿若穿透次元,聲音響在耳畔。 與此同時,胸口的位置像是漏風,溫暖舒適的巢xue不復存在。青年弓著腰往下縮了縮,但還覺得不適,又往前拱了拱,貼到溫熱的肌膚。 腰下皮膚被蹭過的少年回首看了眼,揉了揉陶谷的發(fā)頂。只是這溫存在看到罪魁禍首后蕩然無存,他把單衣撂下來,推了推陶谷。 后者含著困頓睜了下眼,又很快闔上,“唔嗯?” 宋雅:“你的電話。” 剛睡醒的聲音帶點輕微沙啞,磁性得要命。半睡半醒間的人腦袋又靠了過來,意味不甚明顯的拱了拱。 少年沒辦法,看了眼屏幕,唇角拉得筆直,最終還是滑了接通。 陳瑞:“哥?” 他就不該接的。眉毛擰的愈發(fā)緊,中心很快出現(xiàn)一道痕。宋雅拿遠手機,俯身警告地叫了聲陶谷。 后者才又睜開眼睛,睡醒惺忪,一臉狀況之外。 少年又把手機拿近,在他面前開了外放,“哥,聽不見嗎?” 和電話另一頭響起的同時,陶谷也很快出聲,“宋雅,你別推我,我困呢……” 陳瑞在電話那頭“嘖”了聲,異常清晰。然后啥也沒說,就掛了。 宋雅笑了聲,關上手機,“睡迷糊了?” 青年的意識這才漸次回籠,目光在手機和少年臉上來回打轉(zhuǎn)兒,“有人給我打電話啦?” 宋雅彈了他腦門一下,“不然呢?” 陶谷吃痛,從棉毯里爬出來,肩膀酸得厲害。揉完眼睛,看著桃桃在幾米開外和他對視,才恍然到他和宋雅的午睡是在客廳毛毯上進行的。 少年給他遞了杯溫水,陶谷接過來喝了兩小口,自言自語道:“怎么就睡著了呢。” 吃完午飯,送走葉家兄妹倆,他記得自己和宋雅看電視來著。 可能是看困了。 陶谷苦想后推不出經(jīng)過,忽然想到什么,“剛是誰給我打電話呀?” 喝完一杯水的少年進入廚房,“自己看?!?/br> 陶谷:“啊?你說誰呀,我沒聽見?!?/br> 宋雅:“我不知道。” 陶谷窮追不舍:“我都聽見你接電話了。是舅舅嗎?” 他依稀記得是個男聲。 少年不搭理他,青年反倒被激起了好奇心,“不會是詐騙電話吧?還是房地產(chǎn)?是熟人嗎?” 一問與一問間還好心的留了空等宋雅回答。 少年從廚房里出來,端著一杯牛奶,換走陶谷手上的溫水。又冷硬的接上一句,“不熟?!?/br> 不熟? 陶谷張了張嘴,一臉茫然。 他被人監(jiān)視著喝完大半杯奶,終于沒忍住,往前爬了爬,拿起手機,解鎖。很快抬頭,對上少年的目光,笑得有點兒壞。 宋雅挪開視線,兩口喝完人剩下的奶,“別看我?!?/br> 陶谷才不照做呢,他不僅看,還要上手。扯住路過少年的褲腳,晃晃,“你下來,你下來。” 宋雅磨不過他,放下杯子,蹲下身。 來不及反應就被人勾著脖子過去,很響亮地在臉上香了一口。陶谷最近很愛親這種響的,一下不夠,每回都要攆著人啄木鳥一樣叭叭好幾口。 “好了。” 陶谷:“我看沒好呢。” 少年的的唇角不往下落了,但眉心一道痕還隱約可見,“你別吃醋啦,我最最最最喜歡你?!?/br> “最?” “不不不,我只喜歡你?!北羌庾沧?,像小孩子間承諾的游戲,“陶谷只喜歡宋雅……這一只小狗勾?!?/br> “只喜歡?” 陶谷不害臊的:“對!” “小狗勾”托著人起身,走幾步到房間里,把“主人”放到床上。一邊壓著人接吻,一手探進床頭柜里摸索。 陶谷沒想到事情演變成這樣,咽著口水,手心被人塞進好幾個塑膠包裝。 宋雅哄他:“選一個。” 說完了也并不放過他,單衣被卷過頭頂,艷色的紅果很快落進唇齒。少年學著他親臉的陣仗,故意吸得又重又響,惹得身下人嗚嗚咽咽得哀鳴。 注意力早被分散,陶谷扯宋雅的頭發(fā),“輕、輕點,難受,不許咬我……” 小狗勾平時聽話,唯獨在床上使壞,牙齒順著乳尖的外圈磨,舌尖還輕慢的又頂又吮,好不容易松開得時候,口水浸潤得那處漂亮又yin靡。 “選好了嗎?” 陶谷睜著濕漉漉眼的望他,眨巴眨巴的,“嗯?” 床上散了一把,唯有兩個留在青年手心。 “嗯,看來是選好了。哥哥想做兩次?” 陶谷搖頭。 “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事實證明宋雅一點兒沒感受到他的抗拒,第一輪他還勉強迎合得上,第二輪的時候,意識都是模糊的,只覺得自己在顫,四肢百感連同血液都不受使喚,他啞著嗓子學人說了很多渾話,又被抱著用了過分羞恥地姿勢。 最后關頭,是求著宋雅射出來放過他的。 悉悉碎碎的吻從額首落到腳趾,又從另一邊繞回來。陶谷實在是被折騰狠了,又親回來的時候,才勉強能回應。 沒糾纏幾秒就推開,“痛呢?!?/br> 下唇被人咬腫了。 饜足的人溫柔得過分,“寶寶好乖。” 陶谷被他親得癢,側(cè)過臉??吹酱巴獍迪碌奶炜?,叫他名字,“宋雅,如果我這個冬天回不來,你真準備去找我么?” 少年掀開人的額發(fā),將那雙清透黑色的眼睛露出來,落在眼皮上得吻十分溫柔,“嗯?!?/br> “你準備好簽證了?” “嗯?!?/br> 忙著親他的人無暇顧及其他,陶谷想到更多。 他低低笑了聲,“你記得我們重逢時,你對我說的第一句話不?” 少年動作停下來,陷入半秒的沉思,而后是篤定又平靜的語氣,“一定是我愛你?!?/br> “你怎么猜到的?” 宋雅從沒想過這個問題,他那時是醉了,有賭氣被遺忘的成分,也有很多說不清的欲望,或許源于很久以前。 他過去是個過分孤僻的小孩兒。 從沒想過和他人一起生活,但好在,他與陶谷相愛。 窗外有煙花炸開絢麗的光芒。不知道是誰先說了句什么。 “新年快樂,我愛你。” “我也愛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