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shí)間一分一秒如沙漏般流逝，洛懷霖覺得自己的生命也即將耗盡了，手腳已然無力掙扎，五感漸失，孱弱的氣息再難為繼，腦內(nèi)意識漸漸薄弱，大概就要這樣死掉了吧………

    就在洛懷霖即將咽下最后一口氣時(shí)，面上黃紙被人猛得揭開，隨即一盆涼水當(dāng)頭淋下。

    “噗?。『簟簟?/br>
    洛懷霖本來窒息得都快忘了怎么呼吸了，但被這盆水刺激地拼命大口喘息著，腦子瞬間清醒了大半。

    “咳……咳咳……哈哈…哈哈哈哈！”

    洛懷霖被喉腔內(nèi)殘留的水嗆得猛然咳了幾聲，隨即突然一陣發(fā)笑。

    洛懷霖肆意狂笑過后，不禁憤然譏諷道：“寒霜！我就說你不敢來真的，你個(gè)慫貨！”

    “他不敢，朕敢。”

    洛懷霖隨即猛地扭頭望去，“父皇！”

    洛昊天此時(shí)手中握著熏爐，衣袖中透著股濃重藥味，身上披著玄色大氅，在一旁侍從的攙扶下緩緩靠坐在了剛剛搬進(jìn)來的軟塌上。

    洛懷霖心中一酸，眼眶瞬紅，只覺得短短幾日未見，于他而言好似過了幾年一般，此刻……應(yīng)當(dāng)不是在做夢吧………

    “父皇，我……”

    洛懷霖此刻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慌亂無措得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一瞬間愧疚委屈難過……各種情感交雜在一塊兒，反而令他啞口無言了。

    “剛剛什么感覺？”洛昊天無視洛懷霖此刻的心神激蕩，語氣平淡地問道。

    洛懷霖明顯愣了一下，神色黯然，隨即開口答道：“死亡的感覺?！?/br>
    “怕嗎？”

    洛懷霖抿了抿嘴唇，微微垂首道：“怕。”

    “怕就好?！?/br>
    洛昊天隨即示意立于一旁的紀(jì)峰將洛懷霖的手腳從柙床上松開。

    洛懷霖呆站在原地，他有些不明白洛昊天話里的意思，內(nèi)心隱隱有些發(fā)慌，“父皇，我想…想單獨(dú)………”

    “不必了，朕知道你要說些什么?！?/br>
    洛懷霖忍不住開口道：“您聽我解釋，青王他其實(shí)……”

    洛昊天突然怒斥打斷道：“閉嘴！”

    洛昊天越是如此，洛懷霖就越是覺得不甘心，隨即心下一橫道：“那個(gè)給我布落魂陣的就是青王的人！”

    洛昊天微微瞇眼道：“你是聽不懂朕方才說的話嗎？溫桓，去給朕掌他的嘴?！?/br>
    洛懷霖此時(shí)才注意到，洛昊天身邊跟著的貼身太監(jiān)居然是溫桓，而他此時(shí)一身紅色司禮監(jiān)掌監(jiān)太監(jiān)官服，想必是救駕有功頂替了原來李成德的位置。

    溫桓聞言嚇得渾身一顫，但又不敢違抗圣意，壯著膽子走到洛懷霖跟前，但依然心虛得不敢直視洛懷霖的眼睛，硬著頭皮抬起手。

    洛懷霖還沒等溫桓下手，抬腳便將人踹倒在地，隨即還覺得不夠出氣又補(bǔ)了幾腳，“你算是個(gè)什么東西！背信棄義的玩意兒?！?/br>
    洛昊天此時(shí)眼底略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失望，暗自嘆了口氣，隨即皺眉呵斥道：“放肆！來人……”

    “不用，我自己來?！?/br>
    洛懷霖說著抬手就往自己臉上招呼，一下接著一下，力道一下重過一下，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洛昊天，大有他不說停便一直打下去的陣勢。

    “啪——啪——啪——啪！”

    洛昊天見狀緩緩起身，一步一步走向洛懷霖，輕輕擋下洛懷霖抬起的手掌，神色疲倦道：“朕有些累了，沒什么力氣再與你耗下去了，以后也不想再與你有什么糾纏………”

    洛懷霖心中頓時(shí)驚慌不已，忙拉住洛昊天的衣袖問道：“什么意思?。扛富?，你是真的不信我了嗎？”

    洛昊天不禁發(fā)出一聲冷笑，“信你？！事到如今，你居然還在為了你那好師兄去誣陷青王，你還讓朕如何信你？玄武閣之事這世上就只有你我二人知道，難不成還是朕去告訴那秦御風(fēng)的不成！”

    “不是的！父皇你聽我解釋——”

    洛昊天猛地將衣袖甩開，“閉嘴！你記住了，從今以后，不準(zhǔn)再叫朕父皇。你如今爵位被廢，玉碟已除，已經(jīng)是一無所有的廢人一個(gè)，跟朕更是沒有絲毫關(guān)系！…咳…咳咳……”

    說到最后，許是有些氣急，洛昊天身形不禁有些踉蹌，洛懷霖想伸手去扶，卻被猛地推開了。

    洛懷霖沉默片刻，緩緩抬起頭，語氣堅(jiān)定道：“我不信，即是如此，你何必又多此一舉得來見我！”

    洛昊天穩(wěn)了穩(wěn)心神，眼底狠戾一閃而過，隨即轉(zhuǎn)頭對上洛懷霖黝黑的雙眸道：“因?yàn)殡?，是來見你最后一面的?！?/br>
    “除了寒霜守在門口，其他人都給朕退到外面去?！?/br>
    待閑雜人等都撤出了刑室，洛懷霖心間一松，嘴角不自覺得勾起，“父皇，我就知道剛剛你肯定不是………”

    洛昊天突然抬手鉗制住洛懷霖的下巴道：“朕曾經(jīng)與你說過，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如今看來你依然還是絲毫不懂感恩。”

    “罷了，朕與你也都在鬼門關(guān)外走了一遭，算是扯平了?，F(xiàn)在朕將這枚龜息丹還給你，你服下之后，對外就說你于大理寺天牢暴斃身亡，事后朕會讓人將你悄悄送出宮去，你好自為之吧?！?/br>
    洛昊天陡然松手，緩緩背過身去，語氣決然道：“從今以后，朕全當(dāng)沒有過你這個(gè)兒子，你我今生也不必再見?！?/br>
    “不！我不走，我不要離開你！”

    洛昊天微微皺眉，不禁疑惑地問道：“你不是一直都想逃離這座皇宮嗎？逃離朕的控制嗎？甚至你要這位置也不過是為了證明給朕看你有多不屑它，倘若那日奪位成功了，你過后也打算當(dāng)著朕的面棄之如履，朕說得可對？”

    “………”

    洛懷霖在原地呆滯良久，隨即緩緩跪下道：“我錯(cuò)了，是我不知天高地厚，是我自不量力，才造成如今這樣的局面，只求您能給再給我一次彌補(bǔ)的機(jī)會?！?/br>
    “你已經(jīng)沒有這個(gè)資格了，一個(gè)廢物怎配留在朕的身邊。”

    洛懷霖跪爬到洛昊天的腳邊，極為卑微地乞求道：“我愿意去暖風(fēng)閣里為臠寵，只求讓我留在您身邊?！?/br>
    “你以為你現(xiàn)在還有為朕暖床的資格嗎？朕現(xiàn)在看著你就覺得厭煩！”

    洛懷霖神色微變，出其不意得從洛昊天袖中抽出了那柄玲瓏袖劍，隨即猛然退后幾步，抵上了自己頸間的動脈。

    “父……陛下，我求你，我求你不要趕我走！我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了，如果您再不要我了，我便只能去死！”

    洛昊天瞬間眼中怒意頓顯，“事到如今，你還想用你這條賤命來威脅朕！”

    鋒利的劍鋒瞬間劃破了頸間白皙的肌膚，鮮紅的血液極為刺眼得從割裂的縫隙中，緩緩溢出。

    洛昊天袖中握著熏爐的手微微顫抖，“好——好——好！”

    “你既然執(zhí)意要如此，你就只能做朕身邊的一條狗，宮里最低等的奴仆，沒有名號，永遠(yuǎn)見不得光的東西，如此你還愿意嗎？”

    “我愿意?！甭鍛蚜貨]有絲毫猶豫地說道。

    洛昊天見洛懷霖回答得如此干脆，不禁冷笑一聲，輕蔑道：“你心里可還是不信朕會如此狠心，你覺得……朕是在與你演戲？”

    “………”

    洛懷霖陷入了一陣沉默，他的確是不信洛昊天真的會如此待他。

    “好，朕現(xiàn)在便讓你死心。你可知，入暖風(fēng)閣為低等賤奴的第一條便是要烙印穿乳。寒霜，去傳暖風(fēng)閣下等奴役的管事太監(jiān)來！”

    洛昊天看著跪在地上，低垂著頭，身子隱隱有些顫抖的洛懷霖，沉聲道：“現(xiàn)在反悔方才的無知選擇，還來得及?！?/br>
    洛懷霖猛然抬頭望向洛昊天，對視良久后，緩緩開口道：“我不后悔?！?/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