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的度數(shù)不高，總映不亮昏暗暗的家。奶奶擔(dān)心他在屋里看書把眼睛再給看壞了，天黑前都讓他在四合院的過道里讀書寫字，有人回家了，總會停下來說一句：“沅沅又在用功啦？”

    趙沅沅抬起頭，帶著嬰兒肥的臉蛋粉撲撲的，一笑露出兩顆白白的小虎牙，拿起剛寫好的幾道算術(shù)題給來人看，稚聲稚氣地講：“我在算術(shù)呢，叔叔今天下班好啊～”

    四合院住的幾戶人家知根知底，趙沅沅又生得極可愛，誰看了不喜歡呢。

    被喊叔叔的人從口袋摸出兩顆大白兔給他，小孩子開心得眼睛都彎成月牙了。有禮貌的跟人道謝再見，等人走回家了，才把兩顆糖揣進(jìn)衣服的小兜里，背挺得直直得，又開始認(rèn)真寫作業(yè)了。

    有時候會碰見隔壁年長他的哥哥jiejie，他們會問：“趙沅沅，你有什么題不會做的嗎？”

    趙沅沅還是會先笑起來，他見人就愛笑，嘴甜甜地喊：“我有道題不會，jiejie愿意教教我嗎？”

    小jiejie同他一樣坐在小板凳上，靠得近了，衣服上、身上那股洗衣粉的味道都能聞清，趙沅沅轉(zhuǎn)過頭看他，身子卻輕輕往旁邊挪了挪，鼻子了一點(diǎn)舒服，才指著本子上的課題問。有時候他們會一起寫，但也還是很愿意教他。

    大白兔奶糖會跟人分享，也不亂發(fā)脾氣，嘴還甜甜的愛叫人，小jiejie越想越覺得趙沅沅可愛，簡直是可愛極了！

    夕陽西下，傍晚時分，兩個人把作業(yè)本收起來，等著大人做完飯喊他們回家的空檔。小jiejie坐在板凳上，兩條腿伸直了一抬一抬的玩兒，她一轉(zhuǎn)頭，兩條細(xì)辮子跟著一甩，辮子上頭還綁了蝴蝶結(jié)，她抬起手搓了搓發(fā)尾尖，低垂的臉頰紅彤彤的，她說：“沅沅，你長大以后娶我好不好啊？”

    趙沅沅不懂什么是，娶，，語文書還沒學(xué)過這個字，不過他聽大人們說過這些事，他猜測道：“是結(jié)婚的意思嗎？”

    “對，我和你，我們長大以后一起做爸爸mama，還會有小寶寶?！毙iejie比他大兩歲，明白的知識要比他多，于是很認(rèn)真地同他解釋道，“我和你會一直生活在一起，變成老爺爺和老奶奶也不會分開。”

    可趙沅沅只聽進(jìn)去了第一個字眼。

    結(jié)婚嗎？

    趙沅沅很迷茫，覺得這比做題還要困難。

    這是一件重要的事，他想。爸爸和mama就是結(jié)婚，爺爺和奶奶也是結(jié)婚，還有住在隔壁的叔叔和阿姨，他們都結(jié)婚了。

    每個大人好像都會結(jié)婚。

    他又想到了院里的漂亮哥哥，他好像也結(jié)婚了，結(jié)婚就是在一起的話，漂亮哥哥會跟他的結(jié)婚對變成老爺爺了也不分開嗎？

    他思考著，表情嚴(yán)肅起來，這與他稚嫩的外表很不相符，小孩子有大人的模樣是奇怪的事。坐在身邊的小jiejie戳了戳他rourou的臉頰。

    “沅沅，你想好沒有?。俊?/br>
    趙沅沅看她，搖了搖頭：“沒有，我能過兩天再給你答案嗎？’

    小jiejie點(diǎn)點(diǎn)頭，”當(dāng)然可以～“

    兩個人都因?yàn)樗伎紱]有去玩，坐在一塊兒看了會兒天邊的火燒云，一直待到家里冒出飯菜的香味，奶奶推開窗子，在屋里叫他，“沅沅，回家吃飯啦～”

    趙沅沅同小jiejie道別。

    晚飯是饅頭和白粥，土豆絲，豆角炒rou，跟一碟小咸菜。

    菜做得美味，只是老人家味覺逐漸失靈，調(diào)味過了。

    趙沅沅夾菜少，又喝了半杯溫白開。

    好懷念漂亮哥哥家的飯菜，他有些惆悵。如果結(jié)婚能選漂亮哥哥就好了，會做好吃的飯，會洗衣服，會收拾家里，會教他寫作業(yè)，會給他講睡前故事.....漂亮哥哥真的有好多好多個優(yōu)點(diǎn)。

    他洗漱好，換上自己的小睡衣，奶奶在客廳看晚間新聞，他回到自己的房間，推開了窗。

    奶奶說過，漂亮哥哥是個妖精，見不得人，在晚上他才悄悄抱著一桶洗好的衣服出門。

    趙沅沅見到他出來，從房間出來，穿過客廳時新聞的聲音蓋過了他的腳步聲，奶奶沒發(fā)現(xiàn)他溜出了家門。

    初春，夜里風(fēng)涼，一吹能把醉酒的人吹醒，趙沅沅裹好外套，朝正在院里晾衣服的漂亮哥哥走去。

    “哥哥，我?guī)湍?。?/br>
    他從桶邊拿出衣服遞給哥哥，漂亮哥哥這才注意到他。

    “沅沅，你怎么出來了？”漂亮哥哥半彎下腰，停下手頭的動作，拿走了他手里的濕衣服胡亂往晾衣繩上一放，“外頭這么冷，感冒了可怎么辦？＂

    趙沅沅拽了拽身上的外套，示意他看，“穿外套了，不冷的?！?/br>
    漂亮哥哥還是皺著眉，“那也不能多待的?！?/br>
    ”奶奶在家看電視劇好吵，我?guī)透绺缌劳暌路倩丶液貌缓?？?/br>
    小孩子的眼睛亮晶晶，他有些動容，而趙沅沅已經(jīng)從桶里拿出衣服遞給他。

    兩人合作，漂亮哥哥擔(dān)心他著涼，一桶的衣服很快晾完。

    道別的時刻，趙沅沅從外套兜里掏出剩下的那顆大白兔，牽起漂亮哥哥冰涼的手，塞到他的手心。

    “哥哥，早點(diǎn)休息～”

    趙沅沅進(jìn)了屋子，新聞的聲音還是那么大，合上門回到房間，他從窗里看到了漂亮哥哥撕開了糖的包裝。

    漂亮哥哥坐在屋檐下，吃進(jìn)了那顆糖，可趙沅沅發(fā)現(xiàn)，他期待的畫面沒有出現(xiàn)。

    甜甜的糖含在嘴里，都會開心起來的啊，他為什么要哭呢？

    月亮底下，漂亮哥哥把臉埋進(jìn)了膝蓋里，趙沅沅看不到他的臉了。

    隔壁的說話聲，客廳里的電視聲，這兩個聲音這么吵，趙沅沅偏偏覺得，那隱隱約約的抽泣聲更刺耳。

    街道傳來犬吠，院門被人大力推開，一個人影跌跌撞撞走進(jìn)院子，屋檐下的漂亮哥哥抬起頭，看清了來人，忙起身去幫忙攙扶。

    離得近了，趙沅沅認(rèn)出，那是漂亮哥哥的結(jié)婚對象。

    那個人伸手拽住了哥哥過耳的長發(fā)，哥哥嗚咽一聲痛苦地閉起了雙眼，那個人張開嘴就去啃哥哥的臉，哥哥受不了這樣粗魯?shù)男袨椋焓窒胪崎_他的臉，可惜一抬手，纖瘦的腕子被男人一把攥住。

    “十幾歲就張腿給男人cao的婊子，現(xiàn)在跟老子拿喬？＂

    男人將他的手反剪在身后，又啃噬一番他的脖頸。

    趙沅沅聽到哥哥壓低了嗓子懇求道：“回家好不好，先回家，求你了。”

    男人松開了手，哥哥重獲自由后忙撿起地上的木桶，回身剛扶上門把，男人在旁便罵罵咧咧著拿腳踢在了哥哥的小腹上。

    慘叫聲讓隔壁都停下說話了，院里靜悄悄的。

    趙沅沅邊生著氣正往身上套著衣服，馬上準(zhǔn)備要再出一次家門，外頭的過道里，哥哥捂著肚子掙扎著從地上爬起，開了門，男人緊隨其后，‘砰——’地又關(guān)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