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休息室，程歌眼神定在某個方向，可是根本不能忽視程父的存在。

    “你回來做什么，你以為你不要我的錢，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回這里?！?/br>
    程歌看著程父，只是在想這個父親在這里好像從來沒有給過他好臉色。

    實(shí)在令人失望，他曾經(jīng)想是不是自己真的太差，所以程父才不喜歡他。

    但是這兩年，他早就把這個念頭拋之腦后了，他沒必要在自己身上尋找原因。

    這種自卑在從前他已經(jīng)受夠了。

    現(xiàn)在的他，知道一件事，改變自己，來迎合別人，痛苦的只有他一個人罷了，有些人生來就自私。

    程母去換衣服了，走之前還特意對程父說了什么。

    程歌：“爸爸，我之前離開，不是因為我覺得羞愧，甚至覺得自己見不了光?！?/br>
    程父臉色一沉：“你別叫我爸，你難道還不惡心，當(dāng)初就應(yīng)該把你送走，程耀為了你都瘋了，你就不應(yīng)該回來，不可能的，只要我活著一天，我絕不會允許你們在一起?！?/br>
    程歌坐在沙發(fā)上，忽然手機(jī)就響了起來，是程耀打來的。

    程歌看了他一眼，忽然就接通了，遞給程父。

    程父看著通話界面，臉上的肌rou微微顫抖：“你什么意思？”

    那頭的程耀聽見程父的聲音，緊張地道：“我快到……程歌？你現(xiàn)在在什么地方？他怎么會在你身邊，你別聽他的任何話，別相信他，等我過來。”

    程歌慢條斯理地把手機(jī)掛了握在手里，搖搖頭：“我只是想讓你看看現(xiàn)在是程耀纏著我不放，不是我非要回來的?！?/br>
    程歌說罷沉默了一會沒說話。

    “我兩年前離開，的確是因為惡心的，可是我覺得最惡心的人是你?！?/br>
    “啪”的一聲，在寂靜的休息室響起。

    程父：“……這就是你跟我說話的態(tài)度嗎！你是想回來氣死我嗎？”

    程歌的皮膚薄且白，很快臉上就腫起了一個紅色的巴掌印，他蹙了蹙眉，然后露出了一個一個蒼涼的笑。

    “你誤會了，我其實(shí)也不想見你的，欣慰我是真的會惡心?！?/br>
    “你這個逆子！就算我不是你的親生父親，也養(yǎng)了你這么多年，你就這么報答我?！?/br>
    程歌挑眉，他舌尖在嘴里嘗到了一絲血腥味：“……爸，我最后叫你一次爸，我真的真的也希望過我不是你的兒子……”

    程父死死盯著他。

    程歌深呼吸一口氣：“多諷刺，你靠著一份親子鑒定就認(rèn)定我不是你兒子，否認(rèn)我的存在，可是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吧，那樣的親子鑒定應(yīng)該有兩份的吧……”

    程歌看著程父的反應(yīng)，胃里好像在翻騰。

    “……你……”

    程歌扯了扯嘴角，眼中積蓄起一抹紅：“我兩年前就知道了，你讓我覺得惡心至極！可我還是謹(jǐn)慎，小心，絕對保密，不是可憐你，因為我mama……她一直愛你，卻一直受你的欺騙，她就想當(dāng)個好mama，好妻子！她和程耀什么錯都沒有，明明最該受到譴責(zé)的是你才對！明明該被良知鞭打的是你才對！”

    可是為什么一直是他們。

    程歌本來以為，程父會反駁，可是他沒有，他聽了以后，面上若有所思，沒有反駁，也沒有惱怒。

    程歌說出口之后，心底突然輕松了許多。

    “你也知道的吧，可是你怎么能這么對我啊?！?/br>
    程父：“……不，我不知道的?！?/br>
    程歌：“那你當(dāng)初為什么不連同和我一起做親子鑒定，戈母都告訴我了，關(guān)于你背叛我mama，我不是傻子，你說的我一個字都不會信……”

    程父繃著臉：“……既然你都知道，那你難道真的要跟你哥哥luanlun嗎？”

    程歌說：“一切都是你害的，我當(dāng)時聽見你跟mama商量要送我離開，我很害怕，我不怕過苦日子，只是不想離開你們而已，可你們都喜歡程耀，我就挖空了心思對他好，結(jié)果……他愛上了我，我也離不開他……所以一切都是你害的。”

    程父：“我可以補(bǔ)償你，股份還是財產(chǎn)，我一分都不會少你，但是你一定要離開程耀?！?/br>
    程歌：“你以為……我稀罕你那些東西?！?/br>
    “那你究竟想要什么？”

    程歌：“我什么都不要，我就問一句，你真的愛我mama嗎？”

    程父靜了一會道：“我愛你mama，這世上沒有人能比得上她的，她要是知道了……”

    程歌忽然覺得沒趣，程父比之兩年前的確蒼老了一些，他一點(diǎn)都不想哭，只覺得可笑。

    他拿起自己的東西，握著門把手背對著程父冷聲道：“我?guī)蚼ama過完生日就離開，我不會告訴她，也不會跟程耀在一起，也不想再看見你?！?/br>
    他走出休息室，戴上帽子就看見了程母捂著嘴睜大眼睛看著他。

    程歌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門。

    他們隔著一段距離，程歌閉了閉眼睛。

    程母要進(jìn)去，程歌想要拉住她：“mama……”

    程母撥開他的手，往里走。

    “程令松！剛才你們說的都是真的?！?/br>
    程父：“……老婆？你怎么來了……”

    程父作勢過來拉程母的手：“不是真的，你聽我說……”

    程母搖搖頭聲音哽咽：“你閉嘴！你這個騙子！你別碰我！”

    程歌：“mama，你冷靜一下……”

    “程歌，你說，你們剛才說的話是真的嗎？走，咱們?nèi)プ鲇H子鑒定，對啊，我真蠢，當(dāng)初程耀做了，你就沒做?！?/br>
    程父：“丘含，你冷靜一點(diǎn)……”

    程母拿起一旁杯子就向程父砸去，她指著程父聲淚控訴道：“程令松，你簡直把我當(dāng)傻子一樣耍！”

    “這么多年……這么多年……看著我把你跟別的女人的孩子當(dāng)成親生孩子一樣養(yǎng)，你很得意是不是，我自己的親生兒子，我自己的親生兒子……你實(shí)在太殘忍了……”

    程父捂著被砸出血的額頭：“丘含，不是這樣的?！?/br>
    “離婚！我要跟你離婚，你簡直就不是東西?！?/br>
    程母說完就拉著程歌的手往外走，程耀站在門口眼中全是不可置信，他們目光相觸，程歌張了張嘴，程母卻腳步?jīng)]停地拉著他離開。

    程耀一直目送著他們走遠(yuǎn)，他抬了抬手，甚至沒有追上去的勇氣。

    程母一路上情緒就沒平復(fù)過，她不愿意回家，程歌帶她去了酒店，她拉著程歌的手掉著淚一直再說對不起。

    “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rou，我不是個好母親，是我讓你受了這么多年的委屈。”

    程歌：“不是的……mama你只是不知情而已……”

    程母臉上全是后悔和絕望：“我做了什么……我讓自己的親兒子離開了，讓你受了這么多委屈，明明該走的是……你爸爸把我騙得好慘，我一定要離婚。”

    程歌不是沒有想過有這么一天，可是那句道歉他聽到耳朵里，根本不是滋味，程母情緒大起大落，累了躺在床上，閉著眼睛不知道睡著沒有。

    程歌輕手輕腳關(guān)上門，他翻動著手機(jī)，是程耀的電話。

    程歌一下樓就看見程耀坐在大堂的沙發(fā)上，背脊是塌的，他手肘撐在膝蓋上神情恍惚地盯著地面發(fā)呆。

    程歌走過去，程耀抬頭，就迎上了他的視線。

    程歌坐在便利店外的椅子上，程耀拿著雪糕敷在他臉上，自己的手像是沒有知覺一般。

    程歌擰眉：“我自己來吧。”

    程耀：“我來?！?/br>
    程歌：“媽現(xiàn)在狀態(tài)很差，離不開人的，我要回去了……”

    他的尾音斷在嘴里，因為程耀抱住了他，他的下巴枕在他的肩頭，他能感覺到程耀的身體在顫抖。

    “所以……這才是你兩年前非離開我不已的原因嗎？程歌，你為什么不告訴我，我是真的不知道的?！?/br>
    程歌很快想要推開他，卻被程耀抱著更牢，他廝磨著他的臉，好像要從他身上找到什么安慰一般。

    程歌：“……你先冷靜一下。”

    程歌忍不住哽咽道：“我冷靜不了！程歌，你告訴我我該怎么辦，我該怎么辦？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br>
    他想到自己曾經(jīng)那么理直氣壯地在程歌面前說是他搶走了他的人生，可事實(shí)，事實(shí)卻是他把屬于程歌的人生搶走了。

    程歌：“別道歉了……別再道歉了……”

    那晚程耀拉著程歌不讓他走，程歌出來的時候穿得單薄，程耀用外套把他裹在懷里，緩緩道：“程歌，我真想穿越回去打死那個傷你心的混蛋，你怎么發(fā)現(xiàn)的？”

    程歌一時覺得真的很離譜，以前總是程耀讓他冷靜一些。

    “有一次戈父攔住我想要找你，推搡中他大腿扎進(jìn)了一塊玻璃，他進(jìn)了醫(yī)院，我才發(fā)現(xiàn)他們的血型不可能生出我。”

    “所以你就一個人默默承受是吧，程歌……我就真的那么不值得依靠嗎？”

    程耀說完就覺得自己問出來簡直自取其辱，如果程歌真的信任他，就不會什么都不說地離開。

    這個時候相互指責(zé)真的很愚蠢。

    程耀：“媽是不是不想見我?！?/br>
    程歌看著坐在椅子上的程耀，覺得真的很像當(dāng)初的自己，充滿了迷茫和無助。

    “你是不是當(dāng)初跟那邊說了什么，他們后來再也沒我找過我。”

    程歌已經(jīng)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保護(hù)他了。

    程耀知道程歌的沉默就是默認(rèn)了，他自嘲一笑：“我一直覺得我才是擋在前面的那個，可是程歌你才是，原來你一直才是，我太自以為是。”

    程歌擔(dān)心地看著他：“你別這樣說，你還好嗎？”

    程耀說：“一點(diǎn)也不好，程歌我真的一點(diǎn)都不好?！?/br>
    程歌在隔壁給程耀開了一間房間，他給程母買了吃的，扣著她的門，程歌看著程母情緒已經(jīng)穩(wěn)定下來地進(jìn)食，慢條斯理。

    “你剛才去見程耀了嗎？”

    程歌點(diǎn)點(diǎn)頭：“……他就住在隔壁?！?/br>
    程母優(yōu)雅擦嘴，對著程歌溫柔地笑笑：“你讓他來見我，你去睡覺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