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驚鴻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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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盛巫蠱之術(shù)盛行,立國師窺天行道,以求盛世綿延。因此,在大盛,國師雖無實權(quán),但其名望與地位與帝王平等,甚至是高于帝王,就連住處也是位于皇宮內(nèi)的日月塔。 在周君戎年少時,曾在日月塔待過幾年。換句話說,國師稱得上是他的老師。 因著當(dāng)年那句預(yù)言,皇室并不太待見他,因此也絕沒有讓他做皇子伴讀的意思,后來還是國師開了口,他便到日月塔待了幾年。這不算壞事,因為國師博古通今,他能學(xué)到的東西比皇子還要多。不過,國師對待他的態(tài)度一直都很微妙,他說他的命格實在是奇怪,簡直是古今未有,天生鳳命卻又是禍國妖后,可大盛的龍脈卻還能延續(xù)百年,而這龍脈竟是由他延續(xù),但他偏偏是個男子,真是奇哉怪哉。國師的話很委婉,但敏銳如周君戎,琢磨著也大概明白國師口中的那句“天定良緣”只不過是其對皇權(quán)的妥協(xié)與討好。既然皇帝想要他的太子坐上那個高位,那便把天生鳳命的周家老二與太子說是天定良緣。 他是天生鳳命,但太子卻不一定是九五之尊,被選擇的從來不是他,而是太子。 意識到這一點,原本不把太子放在眼里的周君戎,更不把太子放在眼里了。 他一向如此,這是他生來便有的骨氣,又或者說是由周家?guī)纵吶怂鄯e的傲氣凝成了他,他不愿嫁給太子,不愿做囚于淺灘的龍,他總疑心自己自己合該是遨游于天地間的真龍。 在他少年時期,最意氣風(fēng)發(fā)、不掩鋒芒的時期,他曾想過謀反。他的學(xué)識并不差,又有膽謀,加上出身將門的緣故,他自小習(xí)武,騎射六藝無一不精,他自信且自負(fù),總覺得這天下日后定能成為自己的囊中之物,盡管在他大了一些后就明白,謀反并不如他想得那般簡單,就算最后他真的坐上了那個萬人之上的位置,等待他的還有好長一段荊棘之路要走。 推翻一個興盛的國家,遠(yuǎn)比推翻一個垂暮的國家要難得多。即便他日后真的推翻了,也不過是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逆臣,未來史書上絕對少不了他臭名昭著的一筆。如曹cao那般的亂世梟雄尚且只敢挾天子以令諸侯,他又怎敢在這盛世中做個亂臣賊子? 驕傲如周君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天真無知,為此他大受打擊。至此,他也明了那句“天生鳳命”的含義,既是對他榮華一生的肯定,也是對他勃勃野心的遏制。 他是極聰明的,就是因為太過聰明反而無法說服自己平庸,也沒辦法接受嫁人的命運。他在重重宮闈中感受到命運所帶來的窒息,朱紅色的宮墻好似被一盆盆鮮血潑洗過般,透露著一股不祥,而他在這份不祥中體會到了命運的惡意——給你超出旁人的智慧,卻只給你庸碌的一生。 周君戎頹廢了許久,也恐懼了許久,他討厭的不是太子,而是注定嫁人的結(jié)局,盡管他生著兩副性器,但他總覺得自己是一個堂堂正正的男人,是一個極有野心的男人,而非一個深閨少女。 他不愿屈于男人身下,婉轉(zhuǎn)承歡,極盡媚態(tài),也不愿藏于金屋,以淚洗面,只等那薄情的君王回望一眼。他所讀之書,所有之能,皆告訴他,你不該做那爭寵媚上的玩物。 周君戎不甘心。在他的不甘心之下,藏著他深深的無能為力。他迫不得已向命運低下永遠(yuǎn)高昂的頭顱,卻又在眼中流露出絕不認(rèn)輸?shù)暮菀?,他是一匹狼,驕傲且兇惡的狼,而非是一朵嬌艷脆弱的花,只消一點風(fēng)吹雨打,便能七零八落散了滿地。 在這樣的一個時候,他遇見了盛世安。 那時候盛世安還未被封王,因此大家都稱其為九殿下,不過皇宮里的人是慣會捧高踩低的,哪怕尊貴如皇子,得不到陛下的喜愛,也得看奴才的臉色。周君戎實在清楚,那時候的一句九殿下,連嫻妃娘娘宮里的總管太監(jiān)都比不上。 盛世安并非是嫻妃娘娘所出,而是一位王姓美人所生。那位王美人據(jù)說生得國色天香——能在這百花爭艷的宮中都稱得上是國色天香的,也算是當(dāng)?shù)闷鹉锹暶廊肆?,陛下對其疼愛非常,不久這王美人便有了身孕,只可惜自古紅顏多薄命,她生孩子時難產(chǎn)大出血,拼命生下盛世安后,就這樣去了。 陛下自然是心疼異常,連帶著對這個九皇子頗為疼愛。那時候的四妃之一嫻妃便央了來養(yǎng),說是平日里與王meimei交好,如今她去了,只留下孩子,她也該多多照拂。她真的是念及所謂姐妹情深?不過是為了叫陛下多來她的宮中看看她罷了。深宮里的女人可憐與可恨之處就在于此,她們從別人那里去爭搶陛下的真心,卻不知那份真心永遠(yuǎn)都握在陛下的手里,而她們豈能搶得過陛下?她們甚至都不知道真心一直在陛下手中! 嫻妃抱養(yǎng)了九皇子,也確實得了一段時間的寵,只可惜宮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稀奇貌美的鮮花嫩蕊,走了一個王美人,還有李美人、趙美人,陛下也不缺皇子,他的太子,他的大皇子、二皇子……他那么多兒子,怎么可能一直疼愛這個不出挑的兒子? 失寵的嫻妃有了孕,又延續(xù)了她一段時間的榮光,但失去了父親疼愛的九皇子,只能滾到角落生灰。嫻妃生下了十一皇子后,對盛世安的態(tài)度急轉(zhuǎn)直下,原先雖然涼薄但到底留著臉面,畢竟她日后若是真無所出或是生了個公主,還要依仗這個兒子,但有了親兒子傍身的她,自然不必再生硬地演著慈母的假象。周君戎第一回見到盛世安的時候,寒冬九月,他穿了一件洗得有些發(fā)白的棉衣,里頭的棉花又硬又冷,有些地方甚至跑了棉。他怯怯地自院墻后探出一個小腦袋,輕聲道:“你是誰呀?” 他那時候十歲了,還未曾進(jìn)過學(xué)堂,皇子六歲就要讀書,他卻被生生耽擱了四個年頭,因為他不得寵,所以連陛下都快忘了還有這么個兒子,自然也不會在意他是否有在讀書,他的兒子太多了,多得有時候他自己都記不清了。 無所事事的九皇子在宮里亂走,旁人行色匆匆從未有人注意到他的窘異。他走至國師所住的日月塔,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趴在院墻上朝里往去,這一眼看去,便瞧見了一個天仙似的人兒。 他那時候十歲,已分得清美與丑,善與惡。 天仙兒罩了一件火紅色的大氅,領(lǐng)邊一簇白毛襯得天仙兒的臉瑩潤如玉,仿佛這人是抓了一捧雪,扯了一束月光揉成的,合該要化在他手里,遺落他一手心的光。天仙兒朝此處望過來,那眼尾帶著鉤子似的勾破了他的心臟,他嘩啦啦流了好多血,血滾進(jìn)了雪里地,才使他得以窺見天仙兒的朱唇皓齒。他想著自己的境況,已生了怯意,卻又不舍得把眼移開,只好輕聲開口,生怕說碎了面前的美景:“你是誰呀?” 十歲的盛世安只敢趴在院墻邊上朝里看,十七歲的盛世安已經(jīng)把天仙兒的里面看了個遍,但這不夠,盛世安知道,他有關(guān)于周君戎的欲望永遠(yuǎn)無止無休,他如同饕餮般毫無節(jié)制,他還要更多,他還要從周君戎的身上索求更多。自那驚鴻一眼開始,他的一生都稱不上是為自己而活了。他全身心都掛在周君戎的身上,周君戎的喜怒哀樂便是他的喜怒哀樂,周君戎的野心即是他的野心,周君戎的一切都是他的,相應(yīng)的,他的一切也都是周君戎的。 這是一份極其平等的愛,盛世安想,我把這份愛毫無保留地獻(xiàn)于他,而他絕沒有拒絕我的權(quán)利,他必須也要把他毫無保留的愛捧到我的面前。 不過好在,周君戎從一開始就沒有拒絕他。 盛世安掀開爐蓋,昨夜的香灰早已被清了個干凈,爐里燃著與昨夜相差無幾的香料,只是少了一味麝香。 他勾了勾唇,勾出了一個愉悅的笑意,隨后他道:“影三。” 一道影子悄無聲息地落在他身后。 “哥哥去哪了?”說話間,他唇角的笑意已落了下來,語氣也帶上了冰冷的意味。他稍稍用力,手里的爐蓋便裂成了碎塊。 “啪?!?/br> 茶杯落地,飛濺成無數(shù)瓷片。杯中茶水溢散出來,濕了國師垂于腳側(cè)的衣袍。 “老師,怎么了?” 周君戎見其只是呆愣地看著腳下的瓷片,卻并未喊人來清理,不由發(fā)問道。 “無事。”國師道,“只是忽然明白了一個道理?!?/br> “什么?” “這世間諸多偏離軌道之事,與其說是改了命,倒不如說這本是天意?!眹鴰焽@了聲,“天意啊。” “我不信命。”周君戎說。 國師笑了,他的笑容一向如此,捉摸不透,如云般縹緲。 “你已在命運之中了。孩子。”他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