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從甜品店出來后，溫歡還是沒有回答蘇延年的問題，看出溫歡情緒低落，蘇延年也沒再繼續(xù)這個話題。

    街道上人來人往，面目各不相同，溫歡思緒漂浮，他低著頭踩著自己的影子，像在追逐自己，也像在踐踏自己。

    那在燈光下的影子，那么像個女性……他自認為的他，真的存在么？

    這個世界有男有女、有富貴有貧窮，有邪惡與善良、光明與黑暗，好似一切都有雙生對立，大道理總說，這個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但某個時刻，人總要選個立場。

    溫歡無法回答蘇延年，這個問題，他在聽到后就立馬有了答案，并且極其堅定，他不愿意，他很不愿意……

    他的母親想他成為jiejie，十幾年來他也一直在扮演「溫筱雅」，女性的姿態(tài)他學(xué)得唯妙唯俏，甚至已經(jīng)成為習(xí)慣。

    如果從沒遇到蘇延年，他可能會順從母親的安排，隱藏心中想當男生的渴望，不會反抗。

    溫歡從小就一直想搞清楚，他跟這個世界的聯(lián)系。

    他算個幸運的人，家境優(yōu)渥，雖然父親早逝，母親也不喜歡他，卻從沒在吃穿用度上虧待過他，衣食住行無不精細，相比那些家境貧寒、天生殘疾、遭遇事故的人，他幸運很多。

    他知道，他擁有的一切，都是母親給予的，包括這條生命，哪怕活著不開心，也該努力活著。

    他努力創(chuàng)造著與這個世界的聯(lián)系，可即便跟別人能友好交流，有關(guān)系不錯的朋友，他仍舊覺得無法真正融入，因為……沒人知道真正的他，孤獨如影隨形，母親，是他與這個世界唯一的紐帶。

    一個人，倘若一直身處灰暗的壞境，在沒遇見光之前，他也不知道他的世界是昏暗的。

    是蘇延年，讓他第一次嘗試去改變，去反抗，去追尋他想要的。

    哪怕他現(xiàn)在還做不回真正的自己，甚至缺乏勇氣去徹底改變，但總有一束光照著他，讓他不至于覺得寒冷。

    在母親離開他后，蘇延年是他心里唯一在乎的人。

    這個人對他來說是特別的，他喜歡蘇延年，溫歡喜歡蘇延年，所以他該作為溫歡喜歡蘇延年……

    他不能為蘇延年選擇當個女生，那么做，也相當于否認了溫歡的存在。

    他不想當「溫筱雅」。

    兩人走到美食廣場中央的人工噴泉處，蘇延年伸手將溫歡牽到了樹蔭下。

    “你怎么了？是我剛才說話重了嗎？”

    聽到蘇延年這么問，溫歡搖搖頭，可他也累了，頭順勢靠在蘇延年的肩膀上，嘴巴張合說了什么，聲音細若蚊吶，蘇延年聽不到，揉了揉他的頭：“在說什么？聲音大點?！?/br>
    溫歡眼睛有點酸，見四周沒人看他們，他抬手輕拽蘇延年一縷發(fā)絲，見人低頭，他踮起腳尖，仰頭親了蘇延年的面頰，蜻蜓點水，又迅速抽離。

    他沒看蘇延年什么反應(yīng)，雪白的下頜低得不能再低，聲音也很?。骸拔蚁肽阆矚g我……”

    蘇延年牽著他手腕的手指稍微用力：“……你說的什么傻話？我不喜歡你，怎么會跟你交往？”

    溫歡嘴唇輕抿——那是你不知道，我是男的。

    他想要蘇延年喜歡身為男生的他，但他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

    溫歡覺得自己壞透了，越清楚蘇延年不可能喜歡男人，他心里的天平就越傾向于欺騙隱瞞，他不想失去蘇延年，他想擁有蘇延年的喜歡……

    “在哭嗎？怎么這么愛哭鼻子?！?/br>
    “沒有……”

    兩人就這么靠著，蘇延年也不說話，不知不覺十指相扣，溫歡覺得這是做賊偷來的甜蜜，有一天是一天吧，待蘇延年知道真相，不得不分開的時候，把他打殘他也認了。

    好半晌蘇延年才低聲問了句：“挺晚了，回去休息吧。”

    “好?！?/br>
    兩人牽著手相伴走著，溫歡一直不敢抬頭跟蘇延年對視。

    有一個年輕mama抱著小寶寶路過，小孩趴在他母親肩膀上，晶瑩剔透的眼睛盯著他們看，咿呀呀地叫著。

    溫歡吸吸鼻子：“蘇延年，我想mama了?！?/br>
    蘇延年攥緊他的手指：“我可以陪你去找她?！?/br>
    “她不想看到我?！?/br>
    “那就把一切交給時間?！?/br>
    “你要是我媽就好了?！?/br>
    蘇延年給整笑了，他挑了挑眉，掐著溫歡的手心。

    低頭在溫歡耳邊道：“我要當，也是當你孩子的爸爸?！?/br>
    溫歡瞪大眼睛，心跳漏了一拍，他撇開頭看向別處，嘟囔罵了句：“臭流氓?！?/br>
    嘴上罵著人，卻還牽著‘流氓’的手舍不得松開，咕噥地道：“你怎么這么不正經(jīng)啊……”

    “我也不曉得我怎么說出這種話。”

    蘇延年的臉不知道是燈給照的，有點紅，溫歡以為蘇延年在害羞，偏偏蘇延年的話噎人得很“被你勾引了吧？”

    溫歡為自己打抱不平：“你胡說八道！”

    “講真的，你該了解我的為人?！?/br>
    “我不了解?！?/br>
    “該給我分析分析，我是不是鬼迷心竅才說出這種話?！?/br>
    “你說我是鬼嗎？”

    “你承認你勾引我了嗎？”

    “蘇延年！你真討厭！”

    ……

    溫歡第一次看A片還是跟蘇延年一起看的。

    當時春季快結(jié)束，陰雨綿綿半個月，天氣不好他去找蘇延年也是待在他房間學(xué)習(xí)、看書。

    蘇延年下去給他拿點心吃時，他心想卷子做完，可以玩會了，就開電腦想找點小游戲玩。

    打開瀏覽器時有提示他要不要回到上次瀏覽網(wǎng)頁，他順手就點了確定。

    待看到網(wǎng)頁里露出各種花白rou體的小視頻，溫歡愣了下，還以為不小心點進什么盜版視頻網(wǎng)。

    待緩存好的視頻播放，開頭就是rou欲橫流的場面，一男一女在床上糾纏，女的脫得只剩內(nèi)衣，男的壓在她身上撫摸……

    溫歡看傻了，耳根子漸漸紅了起來，聽到視頻里兩人的呻吟喘息聲，他默默捂住眼睛又忍不住透過指縫偷看，有點點好奇，這事到底怎么做？

    門“咔嚓——”一聲開了，溫歡看到蘇延年走進來，“啊”了聲，驚慌地想要關(guān)掉界面。

    可那yin穢的聲音還是傳進了蘇延年耳朵里。

    蘇延年不動聲色地將點心放在桌上，溫歡臉有點燙，他磕巴地解釋：“我……我也不是想看那個，剛點開就看到了……是你之前在看……所以……”

    怎么越解釋越尷尬，溫歡拿起刀叉，放棄說話先吃草莓蛋糕。

    蘇延年扭開頭，輕咳了聲：“……我就隨便看看，說實話，看別人zuoai有點惡心，我就是抱著學(xué)習(xí)的心態(tài)看的。”

    溫歡兩眼一亮：“那我可以接著看嗎？我好奇這種事怎么做，我也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br>
    蘇延年驚訝地瞪眼，看著溫歡干凈的眼神，他無奈地揉了揉眉心：“……你認真的？”

    “不能看嗎？”

    “也不是……”

    “那這種片子，比較好看的是哪些啊？”

    “不知道。”

    溫歡秉著求學(xué)的態(tài)度在排行榜看了看，隨手點開一個視頻，他面色酡紅地觀看。

    蘇延年也是服了他，他看了溫歡一會，有點氣餒地走進臥室，問題是溫歡還開的外放，他總能聽見聲音。

    他恨這個木魚腦袋！

    蘇延年躺在床上，側(cè)身看著坐在電腦前的溫歡，對方面容秀麗，臉像上了胭脂，明明在看色情的片子，眼神卻很澄澈。

    這到底是什么樣的人啊，能夠一臉純情地在男朋友房間看色情片。

    到底是單純過頭了，還是太信任自己，也不怕他對她做不好的事。

    蘇延年有點煩躁地走到溫歡身邊，索性跟她坐同一張椅子，看她尷尬不尷尬。

    溫歡見蘇延年過來，臉紅紅地道：“蘇延年，這種事還真的能做到嗎？”

    蘇延年看了眼屏幕，嚯，里面的人已經(jīng)肢體糾纏了起來，rou體“啪、啪、啪”響徹在耳，溫歡見狀捂住眼睛。

    然而——男的：“嗯嗯嗯嗯嗯嗯嗯”、女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溫歡愣是聽笑了，笑得身體顫抖：“怎么還會這樣的啊?！?/br>
    “還好意思笑?！碧K延年被感染地也忍不住笑：“看這種東西也不害臊?！?/br>
    “你先看的啊，你都不害臊?！?/br>
    “我看也是偷偷看，你當著我面看好意思?！?/br>
    “為什么要偷偷？不是正經(jīng)學(xué)習(xí)嗎？”溫歡以為這就跟生理課上一樣，聽說男生之間也會一起看AV啊，溫歡以為會有“學(xué)術(shù)探討”行為呢。

    蘇延年眼神幽深，里面的情緒溫歡看不懂，但他覺得灼灼得有點燒人，屏幕里一男一女顛鸞倒鳳，他低頭躲避蘇延年的目光，看到自己稍微隆起的胸部，終于意識到蘇延年為什么看他眼神這么怪了，他頓時緊張道：“我也是學(xué)習(xí)……沒有其他意思?！?/br>
    溫歡不敢想他在蘇延年心里到底是什么樣的“女生”了……

    他想關(guān)視頻。

    蘇延年伸手攏住他的手，阻止他的動作：“學(xué)習(xí)不該半途而廢，你要看就看，免得以后什么都不知道。”

    溫歡縮了縮身體，兩人挨在一起，蘇延年的手臂攬著他的肩，他基本是靠在蘇延年懷里看色情片。

    溫歡剛還能坦然地看，現(xiàn)在怎么都不自在了，撐不住三分鐘，溫歡弱弱地道：“蘇延年，我錯了……”

    “哼?！碧K延年道：“還知道反省嗎？”

    “我不該看這種片兒?！?/br>
    “錯?！碧K延年關(guān)掉了視頻，說：“是不該當著我的面看，否則我難免會多想?！?/br>
    溫歡尷尬地撓撓脖子，蘇延年的視線不免放到他白皙的脖頸上，雪白細膩、滑嫩柔軟，他吻過……

    “想什么??？”

    蘇延年無力道：“你在勾引我?！?/br>
    “我回去了?！睖貧g臉蛋通紅地起身，收拾東西要走，嘴里埋怨：“明明是你先看的，還倒打一耙……”

    蘇延年趴在椅子上，頭枕著雙臂，看著溫歡纖瘦的身體晃動，他緩緩合上了眼睛：“我看的時候，腦子里想的都是你?！?/br>
    溫歡收東西的手一頓，臉不能更燙了，他慌亂無措地把東西塞包里：“你、你下次別，看的時候，別……別想我……”

    溫歡不敢再看蘇延年，走出蘇延年房門的時候，還聽見蘇延年嚷了句：“我就想！”

    溫歡嘴唇動了動，終究什么都沒說，他不敢想象蘇延年知道他是男的會怎樣了，感覺自己會死很慘，溫歡做賊心虛地嚇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