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后，虞清讓回到樓上，將臟衣簍里自己的睡衣抖開檢查。

    萬幸，上面沒有什么嘔吐物。虞清讓不是不知道自己不善酒力，只是因為這個弱點，每當(dāng)他需要逃避現(xiàn)實的時候，酒精總是能迅速麻痹他的神經(jīng)，讓他能痛痛快快發(fā)泄一場。

    而通常在酒醒之后，這些或愉快或悲傷的記憶也會奇跡般地　徹底被從他的大腦抹除，讓他不會帶有一絲負擔(dān)。往常虞清讓還是很滿意這一點的，畢竟大部分時候他也是一個人喝悶酒，造成什么后果自己都能收拾殘局；可是今天，他卻痛恨自己為何不能想起來一點昨天發(fā)生的細枝末節(jié)。

    昨天他到底做了什么，而時霄遠又對他做了什么？

    虞清讓微微蹙了蹙眉，但隨即又立刻自暴自棄地想開了。他整個身體都屬于時霄遠，就算他清醒時時霄遠想對他做什么他都無法抗拒，又何必計較不省人事的時候。

    沒有記憶就沒有痛苦，不是么。

    至于昨天醉酒前時霄遠那荒唐的表白，虞清讓逃避似的不想去想。

    不過是良心發(fā)現(xiàn)，一時的愧疚促使的沖動罷了。

    若非如此，他又何必一清早就躲了出去，不肯面對自己呢。

    虞清讓喜歡時霄遠，但是他從來沒指望時霄遠會回應(yīng)，更不想拿這件事來利用他對自己的愧疚來要挾他和自己在一起。

    至少這輩子他聽過他最愛的人的表白了。虞清讓想這樣安慰自己，卻發(fā)現(xiàn)自我欺騙對他來說早就沒有任何意義，難過如猛然漲起的潮水，攜卷著巨浪拍打在他身上，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所幸這些年他受的傷足夠多了，他明白自己最終還是可以熬過去，繼續(xù)面對著一眼望不到的壓抑的一生。虞清讓動作緩慢地從電腦包的夾層中取出所剩無幾的舍曲林，正準備就這水服下，卻見時霄遠突然推門進來。

    “你怎么又開始吃藥了？不是之前癥狀已經(jīng)減輕了，慢慢停藥了嗎？”時霄遠一把搶過虞清讓的藥，氣急敗壞地將它們又倒回了藥瓶，然后一把抓住虞清讓的手腕，焦急地想現(xiàn)在立刻馬上帶人去醫(yī)院，卻被虞清讓掙開。

    “我......沒事?！狈路饞昝摃r霄遠的桎梏已經(jīng)用光了虞清讓的全部力氣，一種熟悉的空虛和疲勞感涌了上來，讓他甚至懶得再和時霄遠多說一句話。

    “有點累?！庇萸遄寫械酶鷷r霄遠解釋，甚至連藥都不想去拿了。他倒退著坐回床上，卻被時霄遠一手摟肩一手抱腿，打橫著抱起來就沖下樓，塞進了剛剛才在電競門口停穩(wěn)的車里。時霄遠給虞清讓系好安全帶，一腳油門就直奔醫(yī)院。

    ————————————————————————————————————————————————————————

    “患者最近受到了什么刺激嗎？”虞清讓在竹郡的醫(yī)生是時霄遠圈內(nèi)朋友的親哥，趁著虞清讓重新做量表的時候?qū)r霄遠拉到一旁小心翼翼地問，“前幾天來復(fù)查不是恢復(fù)得挺好的嗎，怎么又突然......”

    時霄遠心里咯噔一下，想到昨天他激烈的質(zhì)問，虞清讓充滿痛苦的回憶，以至于最后的醉酒，心虛地點點頭。

    “對不起?！睍r霄遠壓低的聲音充滿歉意和心痛，“現(xiàn)在怎么辦？真的只能繼續(xù)吃藥嗎？”

    醫(yī)生嘆了口氣，“觀察一下吧，看看他自己能不能調(diào)節(jié)過來。你要是為他好，就讓遠離可能刺激他和導(dǎo)致他感情波動的人和物。”

    時霄遠自嘲地一笑，垂下眼眸，握緊拳頭，但終于還是松開了。

    一晚上的煎熬和糾結(jié)像懸在頭頂?shù)牡?，終于落下的時候，時霄遠已經(jīng)痛得不能呼吸。

    他知道如果這個時候放手，他會失去他剛剛萌芽的愛情。

    可是如果不放手，他會失去他最愛的人。

    “我知道了?！睍r霄遠低喃道，“我聯(lián)系他父親.......帶他回家休息吧?！?/br>
    事到如今，他只想做對虞清讓好的決定。比起自己的不舍，他更舍不得虞清讓再出什么事。

    在時家的內(nèi)斗中受傷最重的永遠是卑微的家奴們。他們又蠢又壞又可恨，為了爭權(quán)奪利，硬生生把一個聰明冷靜的數(shù)學(xué)天才折磨折騰成了如今這個萎靡的模樣，讓他失去了一切，終日與痛苦相伴。

    而他也是施暴者之一，更是最殘忍的那個。時霄遠躲在機場的角落，看著虞思墨和景樾陪著虞清讓，三個人說著笑著，消失在湍湍人流中，心中又酸又澀。

    只可惜他剛剛認清心意，卻不能親自為心愛的人做更多。

    遠離他，忘了他，才是對虞清讓最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