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卷軸畫
孟梁醒的時候天光大亮。這會兒正是妓院熟睡的時候。他扶著宿醉的頭坐起來,渾身都酸痛得厲害,兩腿間的性器官更是酸脹麻木。 孟梁在床上怔怔地坐了許久,才不得不接受了自己在妓院的床上被一個男人強暴了的事實。 孟梁覺得眼睛干澀得很,讓他生不出難過的情緒。他緩慢地下了床,把散落在地上的衣服撿起來穿好。貼身的那件單衣盤扣被拽壞了一個。孟梁摸著那個斷口,突然就哭出來了。 他,孟梁,堂堂霧林山大當(dāng)家,小心翼翼地隱藏著身體的秘密,茍活二十余年,卻一朝被連長相都不知道的男人強暴了。 那個人是誰,那個人知不知道自己是誰,這些都是謎團。孟梁只覺得腦袋疼得要裂開,自暴自棄地抱住頭痛苦地嘶喊出聲。 門被人推開,孟梁回頭去看,是昨夜伺候他的那個窯姐,正站在門口驚恐地望著他。 “賤婦!”孟梁怒從心頭起,走過去抓住女人的頭發(fā)把她拖進來,“你昨夜不在這屋子里,你去哪了?屋里的又是誰?!” 女人害怕地聲音都變了調(diào):“好哥哥,奴沒有…奴一直等著你呢呀,這間房不是我的,我的在隔壁啊。這這這…這是雅蝶的屋子啊!” 孟梁愣了,拖著女人出了門。原來昨夜他喝酒聽曲兒的那間屋子和旁邊的屋子之間掛了一副卷軸畫,幾乎與門齊高齊寬,孟梁昨夜喝了酒,加之燈光昏暗,把卷軸畫也算作了一扇門,走錯了房間,進了女人的隔壁。 孟梁這才放開這可憐的風(fēng)塵女。 “那雅蝶呢?” “爺,您找我?” 方才孟梁兩個人鬧出不小的動靜,驚動了這些女人,雅蝶剛從春杏的屋里出來便聽見孟梁問自己人在哪。 孟梁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平靜一點。 “昨晚你不在自己屋里?” 雅蝶搖搖頭。這是個嬌小怯懦的女人,看著不像東北姑娘,像南方女子。 雅蝶:“昨晚我和其他五個姑娘去給幾位老板唱曲兒,其中一個老板說乏了,我就把他攙到我屋里睡下了。他說不喜歡和別人同榻,給了我些賞錢,叫我去別處歇。” 原來是自己剛來萬春樓的時候路過的那伙生意人。 孟梁咬了咬牙,接著問:“那人叫什么名字?” 雅蝶搖搖頭,說不知。 “長相呢?” 雅蝶想了半天,憋出來一句:“看著年紀(jì)不大,蠻英俊的。” 說完這話那窯姐的臉就紅了。 孟梁只覺得怒火在身體里亂竄。 “他媽的,白問?!?/br> 正宿在別人屋里的萬事通終于也被外頭的動靜吵醒,披著上衣出來就見自己家大哥怒氣沖沖地站在那。萬事都通的萬事通第一次搞不清狀況,疑惑地湊近孟梁問他怎么了。 孟梁一言不發(fā)的看著他,突然抬腿把萬事通踹倒了。 怎么了?我叫人日了一宿,用不用我掰開腿給你看看他射進我屄里的子孫精? 萬事通突然被踹了一腳,躺在地上嗚呼哀哉地扶著腰爬起來,委屈得眼淚都要下來了。 孟梁也不說話,瞪了他一眼,氣急敗壞地甩袖下了樓。萬事通不敢再問,只得趕緊一瘸一拐地跟上自家大哥。 又下雪了。孟梁迎著風(fēng)雪把胯下的青龍騎的飛快,萬事通在后面跟得苦不堪言。他不知道實際上孟梁也疼得很,堅硬的馬鞍硌著被磋磨半宿的腿心,孟梁恍惚間都在懷疑自己下面是不是被人拿刀戳了個洞出來。 孟梁這次回寨子又有客人比自己先到了。 “當(dāng)我這是什么地方?!”孟梁終于有了發(fā)火的理由,“旅館?驛站?私人山莊?拿我這當(dāng)游山玩水的地方啦?不是把那娘們蒙著眼綁上來的又是蒙著眼送下去的嗎?她怎么找來的?” 二羅跟著孟梁,語速和腳步一樣快:“她自己說是打聽了好幾個人才找到山上來,在山里還走迷了,要不是蔫兒把出去抓兔子發(fā)現(xiàn)了她,她就凍死在山里了。” 傅蘭此時正裹著被子坐在焦贊的炕上,一邊哭一邊跟他告冤。 “我回去之后,看他那樣驚訝才知道他根本沒想贖我嗚嗚嗚…你們?yōu)槭裁床桓嬖V我?叫我那樣丟臉地回去。我回去的時候,我的東西已經(jīng)都被他或賣或當(dāng)處理了,連一件衣服都沒給我留。那個逼養(yǎng)的雜種,還說我不干凈,不要我了,打發(fā)我去做粗活。說不做也行,他即刻找牙人來賣了我嗚嗚嗚,這個狗東西,我不跟他了,我要做土匪,我要殺了他!” 孟梁站在地上看傅蘭在那哭哭啼啼,只覺得腦袋又疼了幾分。 “胡鬧,”孟梁說,“你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道人家怎么做土匪?你想做我們還不要你呢。我念在你也是因為被我們綁過才糟了這事,不拿你怎么著。你既然說徐長祿不是好東西,你自己再去尋個好人家嫁了不就得了。” 傅蘭哭著搖頭:“我不想靠男人活了,我上次被你們擄來,你們這不就是有個女人嗎?為什么她能留在這,我卻不能?” 孟梁嗤笑一聲。 “誰說她能留下?她已經(jīng)被我攆下山了。霧林山就不是女人該呆的地方,你別拿我這當(dāng)明鏡高懸的公堂。趁我還沒改變主意把你留下給我這些弟兄們爽利爽利之前,趕緊滾蛋!” 傅蘭被孟梁嚇到了。良久,苦笑一聲,抬起淚眼直視孟梁。 “原來生做女人我就活該只有被男人睡這一條路,是不是?如果,我能證明我不比男人差呢?” 孟梁笑了:“你怎么證明?” 傅蘭:“你手下這些弟兄每天都做什么?” 孟梁:“練武,打槍,打家劫舍,殺人放火。夏天務(wù)農(nóng),冬天打獵。” 傅蘭抽了抽鼻子,撇下棉被下炕從焦贊腰里抽出那把盒子槍。 焦贊“哎”了一連串,握住傅蘭細瘦的手腕。 孟梁:“你叫她拿去,我看她能作出什么幺蛾子。她連膛都不會…” “咔噠”一聲,是傅蘭給槍上了膛。孟梁有些吃驚地看著她。 傅蘭:“大當(dāng)家,您上眼?!?/br> 傅蘭拎著槍走出去,走到打槍的場地里,抬手向靶子開了三槍。 焦贊忙一邊攔著一邊把槍拿回來,說:“我的姑奶奶,你可省著點用這子彈。你知道現(xiàn)在子彈多難整呢嗎?” 傅蘭的槍法其實并不好,三槍有兩槍都脫靶了,只打中一個三環(huán)。但還是足矣叫眾人感到驚奇。會用槍的女人不多見。一個是沒機會,另一個原因也是手槍巨大的后坐力不是每個人都承受得住的。 孟梁看著傅蘭,良久,回頭訓(xùn)斥蔫兒把:“小子,看看人家,一個女人都比你敢打槍。你還不如個婦人家。要我說把傅蘭留下,你去給徐長祿當(dāng)小老婆吧?!?/br> 大家哄笑起來。蔫兒把在這笑聲里漲紅了臉。 傅蘭翻了個白眼:“大當(dāng)家,你不用在這陰陽怪氣地糟踐我,我只問你,我現(xiàn)在還比不比這里的男人差?!?/br> “孟兒,”還不待孟梁說話,焦贊先攬過了孟梁的肩膀,“借一步說話?!?/br> 焦贊摟著孟梁遠離了人群,那些人看這兩個主事的走了,紛紛圍上傅蘭七嘴八舌地問她跟誰學(xué)的用手槍。 角落里,孟梁抬眼有些揶揄地看著他:“怎么,想讓我把她留下?” 焦贊嘿嘿笑著,說:“她下山了也沒有地方去,現(xiàn)在世道亂,她個嫁過人的,還是做過人家姨太太的,更不好找人家。我看她也是個有性子的,什么都敢學(xué)什么都能干,不如就留下她,咱們起碼算多個干活的?!?/br> 孟梁咬著牙笑,說:“走了一個小糖又來一個傅蘭,咱們霧林山倒是斷不了女人了。不過既然哥哥說話了,就留下她吧?!?/br> 焦贊笑著拍了拍孟梁的肩。這一拍不要緊,焦贊手勁兒大,再加上孟梁昨晚被人日了半宿,今早又騎馬而歸,腿早就軟了。差點被焦贊這兩掌拍跪下去,下意識抓住焦贊的袖子保持平衡。 焦贊也嚇了一跳,扶住孟梁的身體,看他臉色發(fā)青,這才想起來問他怎么了,是不是身上哪里不痛快。 孟梁搖搖頭,遲疑了一下,又點點頭,說:“昨兒沒睡好,暈著呢。哥哥去叫人幫我燒點水吧,我想洗個澡?!?/br> 焦贊滿口答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