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生得離欲,誰度我癡嗔
2012年,沈陽的八一公園,它看起來還沒有名字那么革命,是一片湖景林園。十傾平湖百花洲,九曲幽廳青柳堤……一點都不東北,甚至很多景點挺沒節(jié)cao地就在山寨人家蘇杭名勝的名字,這讓河南籍大專失業(yè)生紀春波在心里有點……呵呵。 而且,大門竟還是要收門票的,但是紀春波的學生證能免費進。 他來麥當勞和網(wǎng)友見面之前,上午已經(jīng)在八一公園里面逛了一圈了,這公園里有花市,有菜市,有京劇舞臺,還有燒烤攤——而且上午10點就有人開始在那里一邊烤玉米一邊喝啤酒了,你們這些東北人是認真的么? 紀春波在大連讀了三年,其實也就兩年半的書,他其實對東北人這種生物了解層次還很淺——其實大連人不認為自己東北人,就像青島人不認為他們是山東人一樣。大連可能也是全東北地區(qū)人均普通話最好的城市了,那是因為他們自己也知道大連話是多么的磕磣,所以他們在街面上的時候都不使勁說大連話。沈陽話呢,就比大連話好聽多了,沒有人知道這個全國最老牌蒸汽朋克的城市的人口說話為什么會噴射出那么劇烈的白菜梆子味,而且沈陽人明顯嗓門更大,這讓來自華夏大地最古老最高級的文明核心河南省鶴壁市下窯村也就是和軒轅黃帝一個戶籍的正統(tǒng)純血漢族男子紀春波非常唏噓——讓他直說了吧,他覺得他來這種沒啥文化底蘊的地方,有點后悔,也有點頭疼——你們說話能不要對著人腦門子喊啊。 哦,對了,在他閑庭信步地欣賞東北的蘇杭園林的時候,他被警察攔住了。 沒有什么特別的事,兩個加起來可能有一百多歲的警察叔叔要看他的身份證,其中一個又黑又胖的警察叔叔用儀器掃描了他的身份證,紀春波差一點就抱怨質(zhì)問人家,我光天化日地走在大路上,很像壞人么,為什么就要檢查我的身份證??? 當然他也就是那么想想,他乖乖地接受了檢查,既然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那么他就沉默地做一個遵紀守法配合工作關鍵是安靜的好公民吧。 嗯,來自湖南的網(wǎng)友也不怎么識貨,軒轅兒女見光死失敗了。所以紀春波立即決定連夜買火車票回大連。他在麥當勞的熱水器那里,給自己的保溫杯接滿了熱水后,就開始用手機查詢火車班時??戳似讨螅≤浖穆曇繇懫?,他點開,看到一個很明顯是假頭像的ID在對他說話。 一定是假頭像啦。 紀春波再蠢,也知道圖面那是一個美國女明星。 這種以學習溝通和共同進步為唯一目的的同性戀純潔交友軟件上,很多人都是用自己夢想化身的圖片和照片表達真實的自己的,所以看到什么頭像都不用驚訝。 昨天他在大連火車站附近等車,因為是夜車,所以就在網(wǎng)吧耗時間。他不怎么愛玩游戲,所以就打算看一個恐怖電影,是被網(wǎng)吧老板放在恐怖片合集里的,大概是因為,名字里有惡魔兩個字?這個片子,對他來說,就,好難看…… 也不是恐怖片。 對他來說,也不是完全不恐怖,電影里面的女老板,那個說話指使人的調(diào)調(diào),就有點像他的大姨。不過大姨感覺過得比那個女老板快樂多了。 女主演是一個臉特別細的外國女孩子,洋娃娃大眼睛,當然很美——雖然有字幕,但是紀春波基本等于不存在的英語聽力還有這對他來說完全不知所謂的劇情畫面,要他看了一小半就關了。但是他記住了女主的臉,就是這個ID頭像里的人。 ID的名字,叫木木。 信息只有一個字符:“1?” 紀春波沒有回,因為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1。哦,這不是說他是一個純潔的處男,無論1和0他都做過幾次,他也不知道自己更偏向那個數(shù)據(jù)。關鍵是,不管他回答什么,對方的下一個問題,就有很高幾率就是“有地方么?” 紀春波沒有地方。 這個世界,沒有任何地方,屬于他紀春波。 mama還在監(jiān)獄里,老家的房子租出去了,他馬上大專畢業(yè),但是沒有找到工作,半個月后就要離校。紀春波也沒有錢……650元的實習工資現(xiàn)在還有451元,雖然尋求大姨和小姨的資助也不是不行,但是然后呢? 在深圳的表哥白沅琪過年的時候提出來,紀春波可以去深圳找他,表哥給你安排個工打。但是紀春波不想去,因為他覺得他和這個表哥關系沒有那么好。小時候,表哥白沅琪帶給他的只有欺辱與霸凌的記憶,是紀春波避之惟恐不及的存在;白沅琪也沒有考上大學。東混西混的也不知道在搞什么,總之混到南方去了。但是這個表哥在18歲之后,可能是遭遇了社會的毒打,成熟了吧,懺悔了吧,對紀春波的態(tài)度好像變了一個人……但是這個人紀春波其實也不喜歡,這表哥太社會,太勢利,并不是真的關心他這個表弟,只不過是假裝親情地隨口那么一說。何況,紀春波知道自己沒學歷沒能力,去深圳勉強找這個表哥能干嘛呢,繼續(xù)被嫌棄么? 其實到底是為什么,要他跑到大連來閑逛,他也不是很清楚。 見那個網(wǎng)友,似乎更像是一個借口。 可能,就是再看看外面的世界吧。如果拿鳥類來比喻人類的話,那么有些人是扶搖直上九萬里的鯤鵬,有人是搏擊長空的雄鷹,有人是春來秋去的燕子,紀春波覺得自己也就是只麻雀吧——他也不知道麻雀的生活范圍有多大,但是他覺得他這一生出過省看看就可以了,從河南到遼寧的距離就是自己那無力的小翅膀能撲扇出最遼闊的距離了,世界這么大,他也就看這些就夠了。 終究啊,他心里知道,他還是要回到老家去的,然后在大姨或者小姨家的無數(shù)各種產(chǎn)業(yè)中,找一個相對最合法的,打一份底薪餓不死的工,可以了。哦,對了,他人生中曾經(jīng)有過一個最具體最有執(zhí)行性的理想——就是去小姨開的洗浴中心搓澡……這樣,還能摸到男人的身體。后來想想,這樣不好,首先,利用職務之便謀獲私利是不對的,其次,將心比心,紀春波覺得自己去搓澡,也不想被自己不喜歡或者不認識的人觸摸,關鍵是,小姨的洗浴中心經(jīng)營不善很快就倒閉了,這個理想也就湮滅了。 木木又發(fā)來一張照片。 紀春波噗嗤地笑出聲。 那是一張潔白,滾圓,充滿生命最低端但是也最誠實的色澤的屁股、 真的,就好可愛啊。 可是紀春波還是不想回,回什么呢? 木木隨后發(fā)來一句話。 “想cao我的話,3點在八一公園門口見。“ 紀春波有點錯愕,他自己的頭像就是一張普通到蹩腳的風景照,基本資料里,除了年齡是真實的之外,別的都什么都沒寫。所以,這么積極的木木到底是看上自己哪一點? 這個問題在幾年后,紀春波才想明白。 答案其實很簡單:木木是給當時八一公園附近步行很方便就步能到的所有ID都發(fā)了這張翹臀照,然后他能聊的當然就撩,但是無論如何,他會約所有人在那里見面,然后,他會隱藏起來觀察公園門口有誰會出現(xiàn),然后再出現(xiàn)的人中,選擇一個他覺得可以的,繼續(xù)搭話。 只不過,那天,木木的運氣不好;非常非常不好。 紀春波根本也沒有打算去八一公園,他走出麥當勞之后,在馬路上發(fā)現(xiàn)了一個火車票代售點,他打算買火車票回家,但是排隊排了一會之后,發(fā)現(xiàn)代售點要收額外的五塊錢手續(xù)費,于是他就不排了,沒必要浪費這五塊錢;晚上十點的火車,就算是沒座位,他在綠皮火車的廁所旁邊蹲半宿也就到大連了,所以他決定去火車站再買票。 剛走出售票點,迎面又劈來一句話。 “身份證看一下,謝謝?!?/br> 又是那兩個警察叔叔,堵在售票點門口。 紀春波無奈地又從錢包里拿出身份證,教給警察叔叔,還是那個黑皮膚紅臉,剃著短平頭但是斑白銀發(fā)依然堅挺地冒尖,可能是午飯吃的很飽,啤酒肚看起來更明顯的警察叔叔。 這次他忍不住了,終于低聲說:“剛才我在公園里,已經(jīng)被你們查了一次了!” 警察叔叔淡定地掃著他的身份證,機械地回答道:“謝謝配合哦?!?/br> 當然,還是什么事情也沒有發(fā)生,紀春波本就是本分良民。 還沒到公交車站,天,就下起了那場大雨。 其實那天色本來就半晴不陰,怪風陣陣,春夏之交觸發(fā)這種極端的天氣本就平常。紀春波呆呆抬頭,天空中煽動蔓延著雷暴火花,好像是他今生注定破滅的一切希望和夢想正在被五馬分尸挫骨揚灰,而那猙獰怪異濃云中,搖動著白色的云線,就像傳說中的,龍的尾巴;看起來又是那么的神奇,浪漫。 但是那傾倒而來的大雨,卻像是皮鞭,抽打在紀春波的身上和臉上,很痛的。馬路已經(jīng)被水光吞沒了,車輛的聲音還有那聽起來會爆頭閃電要他有點害怕,他在不遠處發(fā)現(xiàn)一個花園的甬道回廊,那里可以避雨。 木木就在站在回廊里,穿著一個很洋氣的白色小褂子,綠色迷彩短褲,露出毛發(fā)濃郁的小腿,低頭看手機。 紀春波看到他的第一秒,就知道了。 這是木木啊,就是那個給他發(fā)了翹臀照的男孩子。 木木也抬頭看了他一眼,持續(xù)時間0.0秒,然后繼續(xù)低頭看手機。 紀春波當然不會主動去搭話,那0.05秒足夠讓紀春波覺得自己不配了。 但是,隨著雷鳴打在紀春波身上的,其實只是水。紀春波知道,木木才是這場大雨,他是不管那場生命里,不管你愿意不愿意,都會迎頭而來的這一場狂風暴雨,他不是為你而來,你也無處躲藏, 紀春波走進了這場大雨,鉆進了那水灑不進來的走廊里。多走了幾步,躲在木木身后偷偷地看。 木木不是那種走上街上會被回頭的大帥哥或者陽光美男孩,不高,rourou的,他的腦袋和臉圓到像是用圓規(guī)畫出來的,有一對那種傳說中福氣上好的菩薩耳,其余四官都很精細,不是精致,是精細——精致只是美而已,精細是又美又看起來很聰明算計——嗯,這是那種會讓人傷心的臉,他也是那種,一定會讓人傷心的男孩子,其實傷心也不恰當,紀春波看到木木的那一刻,心頭分泌出其實是害怕羞愧和焦慮的混合物……雖然知道他是陌生人,有生以來從無交集,但是卻覺得自己欠了人家的錢,很多很多錢,一直賴著不還。 回廊里還有另外一個人,也在避雨。 那是一一位穿戴普通,公園區(qū)域內(nèi)最容易刷出來的那種白發(fā)老太太——60歲多但不會到80歲;她被雨淋得半濕,但是手里緊緊抱著一盆盆栽,很愛惜的樣子。八一公園里有花木市場,她應該是購物回家后被雨堵在這里了。紀春波能理解老太太為什么那么緊張,因為那個盆栽的盆是很貴的玉雕盆,紀春波的mama也販賣過這種玉雕盆,這盆一般市價要一百塊呢——哦,當然不是真玉啦,就是最常見的岫巖,機器打磨出來的看起來很翠綠晶瑩的容器,一般是當煙灰缸,大點的就種盆栽——一百塊的花盆對于普通人來說還不貴么? 盤栽里是最常見的臘梅梅枝,紀春波家外的梅園15塊錢一捆被各種手藝人收走剪裁加工成盆栽那種。而且紀春波的經(jīng)驗一看就知道,那梅枝是死的了,不會開花的,那就是一個干枯卻不朽的死亡造型。這個盆栽賣60元是合理的,超過一百就是被宰了。是的,盆比較值錢,如果裝上廉價的植物工藝反而會因為倉儲和物流成本而貶值。 老太太靠在回廊最里面的欄桿邊上,好像是因為被雨澆到而發(fā)冷,單薄的身體開始瑟瑟發(fā)抖,她的臉色也很不好,雙眼半睜不閉,嘴里念念叨叨的,雙腿飄搖,不知何時就會摔倒——這讓紀春波有點心疼,他的背包里有他的外套,上午天比較熱他就脫了只穿著襯衣,現(xiàn)在他把外套拿出來,捏在手上,想走過去給這位看起來很慈祥的阿姨披一下保暖,然后打電話,報警吧。 “傻逼,別過去!“ 木木瞄了一眼紀春波,低聲地警告他。 “呃——?“紀春波愣了一下,他看著木木臉上那扭曲而又嫌棄的表情語言,瞬間明白了——木木在提醒他,這是碰瓷。 是啊,一個看起來窮苦無依的老太太,抱著一個看起來一般人不了解行情的玉器盆栽,站在你面前,馬上就要摔倒——很抱歉,在這個春天的故事里,這是比的大街上的雷暴還要危險的信號。 “沒關系啦,我身上也沒有錢,我什么都沒有。我mama在監(jiān)獄里,我爸爸是被通緝的詐騙犯,我大姨和小姨也都是為害一方的潑婦惡霸。所以,我是敢去作好人的!“ 紀春波對木木笑了一下,心里飄過這些臺詞,但是沒有說出口。 “老mama,你先穿一下我的衣服吧。別嫌棄?!奔o春波走到老太身邊,試圖給她披上自己的卡其布外套。 老太太被這突然的善意嚇得發(fā)出一聲悲鳴,身體后傾;紀春波倒是做好了心理準備,他伸出左手扶住了老太太的腰,很坦然地說:“老mama,我不是壞人?!?/br> 老太太驚惶地瞄了一下紀春波,雙手死死地攥住那盆栽,眼中充滿了疑慮。 紀春波把衣服給老太太蓋在肩膀上,喃喃道:“老mama,你別怕,我可以打電話叫你的兒女來接你。” 然后他從包里又拿出他的座墊,抖了一下,貼在回廊的欄桿下的石灰臺子上,把這位老太太按在坐墊上,接下來掏出保溫杯,掀開蓋子,倒出一些熱水,遞給還有點驚慌失色的老太太。老太太似乎真的很冷,看到熱水之后,輕輕地把盆栽放在地上,感激地接過,微微地抿了一口。 紀春波雖然是一個農(nóng)村土鱉,但是他出門上學后,漸漸養(yǎng)成了攜帶隨身三寶的習慣:保溫杯,座墊,小鏡子。保溫杯是他在十元店買的,但是十元店不是所有東西都十元,這個保溫杯19塊錢,不怎么保溫——但是可以節(jié)省很多沒有必要買飲料的錢不是么?座墊是表姐白柳珍送他的升學禮物,應該是大姨家的舊沙發(fā)墊改造的,很輕薄,樸實無華,冬暖夏涼,所以他一直就愛惜地放在背包里,盡可能地鋪在自己屁股能坐到的地方——雖然男生常備座墊偶爾會被嘲笑,但是誰舒服誰知道,他不是精致男孩,但是他也可以對自己好一點。 小鏡子就是小鏡子,二元店里買的那種,就真的兩元。他不護膚,不畫妝,這個鏡子也不是為了照臉的——他喜歡拔鼻毛,嗯,不知道為什么從小就養(yǎng)成了這種惡習,但是他就是忍不住,從小就愛拔鼻毛的結果就是鼻毛越來越發(fā)達,淚腺越來越遲鈍,所以紀春波內(nèi)心柔軟敏感但是哭的時候也沒有眼淚,練就了強悍到眼藥水灑進去都能彈出來那種無情鐵眼,不過強度也就是0.65AB。 眼看老太太鎮(zhèn)定了一些,紀春波繼續(xù)問:“老……阿姨啊,雨這么大,你還是找你的家屬來接你吧。你會用手機么?有手機么?” 旁邊的木木圍觀了一下這感人的場景,看看外面的瓢潑大雨,竟然毫不猶豫一股腦地沖進暴雨中,跑了。 老太太又喝了幾口熱水,面色舒緩了幾分,輕輕地說:“沒事。謝謝你。我家就在這附近,雨停了,我自己就回去了?!?/br> 紀春波聽到她說話語態(tài)柔和,且有條理,心里也放松了很多。 說完她抬頭,謹慎地打量著紀春波。 “哦……我可以幫你打電話叫家人的哦?!凹o春波決定好人做到底。 老太太依然倔強地搖了搖頭,然后低頭看看了紀春波那不銹鋼的保溫杯,眉頭突然皺了起來。 紀春波以為是老人家嫌棄他的杯子臟,臉立刻就紅了,也瞄了一眼自己的杯子,他卻看到,保溫杯的清水中,不知道何時,懸浮著一截細細的梅枝。這就尷尬了,一看就是老太太懷里那盆栽上的梅枝,蹭斷了唄,掉進去了唄。 老太太也沒有什么表情變化,她喝光了杯蓋里的水,把蓋子蓋好,把水杯交還給紀春波。 “您還要喝水的話,我可以跑到對面麥當勞里再接點的?!奔o春波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謝謝你。我女兒來接我了——”老太太指了指回廊外面,果然出現(xiàn)了一輛車。說罷她解下紀春波的外套,放在座墊上,抱起著盆栽。 “嗯……?”紀春波悶聲尖叫。 是他看花眼了么,那盆廉價的盆栽,竟然開花了!盆栽上的梅枝上綻放出如春雪凝華般的璀璨白花,看起來品相是可以賣上300多那種了,從花的繁盛和新鮮度來看,這個季節(jié)炒到上一千也不是不行。 老太太也很震驚的樣子,她抱著盆栽對紀春波感激地點點頭,嘴里不知道嘀咕了什么,紀春波一句都沒聽懂。隨后她就慢悠悠地走向回廊口一個撐著傘的女人那里,女人扶著她,走進了一輛私家車。 誰也和誰再沒有一句多余的話。 嗯,萍水相逢,也就這樣了,不然還想咋地,交換自行車嗎? 紀春波也覺得有點冷了,他穿上自己的外套,坐在自己的座墊上,想喝一口熱水。但是現(xiàn)在保溫杯里泡著一根細小的梅枝,看著還有點高級蟲草很養(yǎng)生的樣子,但是別開玩笑了,他知道這玩意就是一根死木頭,外面搞不好上面刷了油漆。于是他伸出手指,把梅枝夾了出來,他很有公德心的,不會亂丟垃圾,只是對著外面,隨便甩了一下梅枝上的水滴。 轟隆一聲暴雷,在不遠處的馬路上炸開,他看到一串弧形閃電穿過那水色中模糊的樓宇。 “哇,我好酷!”紀春波覺得自己好像在用魔杖施魔法,不過又甩了幾下梅枝,就沒有閃電和雷暴出現(xiàn)了,所以,剛才,只是巧合吧。 “你好,身份證看一下!“ 兩個警察叔叔披著雨衣,又出現(xiàn)在回廊口,對著紀春波說。 “你們有完沒完,我在公園里已經(jīng)被查了一次,買火車票的地方又被查了一次,還來?“ 紀春波有點生氣了。 那個又黑又老又矮又胖又丑的警察用眼睛瞄著紀春波,想了想,好像記起來他是誰了,對同伴點點頭,然后對紀春波說:“雨停了就快點走吧,這里最近有很多詐騙和傳銷的,有點亂。注意好你的隨身財物,不要貪小便宜啊?!?/br> “嗯?!凹o春波老實地點點頭,氣消了一點,畢竟警察叔叔也是為了大家好。 警察叔叔在大雨中遠去了,紀春波覺得,唉,他們也好不容易哦。 再次低頭,嗯,手里的那梅花枝,竟然也開了,一串小白花在手中,熒熒如火。 “哦,我明白了,是溫度問題,可能現(xiàn)在就是梅花開的季節(jié),熱水升溫花苞就看了吧??上?,剛剛開花就被折斷了。“紀春波其實也不懂這些花藝原理,現(xiàn)在反正也是春天,看到花枝開發(fā)又有什么奇怪,現(xiàn)在他也不舍得丟棄這枝梅花了,于是他用紙巾把梅枝包了起來,放進了背包里。 隨后,他心里激動地一跳,因為他看見被澆成落湯雞的木木又跌跌撞撞地跑了回來,嘴里還罵罵咧咧的。不過木木再次掃了一圈,發(fā)現(xiàn)老太太已經(jīng)不見了,臉上的表情似乎安心了一點。 “人家不是碰瓷的?!奔o春波鼓起勇氣和木木說話。 木木厭惡地斜眼看了一下紀春波,隨便點點頭,然后叉著腰看著外面的大雨。 紀春波望著他,這個視角,可以看到木木那完美的屁股,真的很完美,這種屁股放在約炮軟件上,就算臉丑成屎殼郎,也會有人約的。何況,木木長得很帥,紀春波覺得很帥,雖然他看起來有點胖,但是他是他痞里痞氣的壞小子那種又野蠻又jian詐的帥??吹竭@里,紀春波又把外套脫了下來,蓋住自己的襠部——雖然他穿著長褲,但是是很單薄的長褲,現(xiàn)在那里變得很緊張。 木木遙望了半天,發(fā)現(xiàn)雨一點變小的意思都沒有,無聊地回頭,紀春波立刻假裝低頭。 沒多久,木木竟然走向了他。 一股帶著人rou味道的香氣鉆進了紀春波的鼻孔——這一瞬間,一個從小無法理解的謎題終于有了答案,紀春波不理解為啥西游記里的妖精要吃唐僧rou,現(xiàn)在他理解了,那肯定不只是唐僧rou吃了能成佛或者不老不死的問題,而且,不知道為什么,紀春波就是恨有信心地覺得木木的rou比唐僧rou好吃,如果這也有大眾點評他可以上去寫幾百字,唐僧rou也就三星半,木木的rou可以四星半,所以扣掉的半星是什么? 木木在紀春波面前彎腰,撅起那美到殘酷無情的屁股,因為衣衫下垂,還露出了玉白無瑕的腰,紀春波覺得——這種rou,吃了成佛不成佛不知道,但是自己肯定會哭的——哦,想起來了,人的腰肋rou要比臀腿rou好吃,所以半星是扣在這里,別杠,杠就是你對……所以紀春波又陷入了迷思,自己什么時候是對吃人這么有經(jīng)驗的。 啊,現(xiàn)在不是考慮人rou怎么吃的時候! 木木不知道從哪里拎起一個毛織包,老氣的女式毛織毛,土黃色的,和回廊的石灰墻顏色差不多,所以紀春波竟然沒有注意到!那一定是剛才的老太太遺落的包。木木竟然什么都沒說,拿著包離遠了紀春波,繼續(xù)四面張望——其實這個回廊很深,轉(zhuǎn)角深處好像還是有一些避雨的行人的,木木發(fā)現(xiàn)了他們之后,轉(zhuǎn)身,竟然就開始翻別人的包! 這種包里能有啥呢,不過就是老人家的一點…… “——啊?”紀春波發(fā)出了一聲驚呼。 那個包里,竟然鼓脹著鮮艷的幾捆百元鈔票,隨便一看就知道好幾萬起步。 木木似乎也被驚嚇了,但是他第一時間又瞪起眼睛,似乎思索了一會,對著紀春波發(fā)出威脅恐嚇的聲音:“你瞅啥?” “這是剛才那個老太太落下的包!”紀春波不是東北人,他對你瞅啥這三個字還沒有深刻認識,也沒有太多警惕,所以指著那個毛織包尖叫起來。 木木繼續(xù)翻包,在里面翻出了存折和身份證,看了看,點點頭。 他觀察了一會紀春波,突然,就光天化日,算了,就在雷云滾滾閃電聲中,從人家包里掏出兩捆錢,塞在自己左右口袋里,然后把證件都塞回包里。 “咔嚓——”紀春波對著木木拍了照,雖然只是木木的側(cè)臉,但是基本可以證明自己的清白并給警察叔叔提供足夠的刑偵線索了。 “cao你媽的……”木木低下頭,發(fā)出一聲惡毒的謾罵,然后他喘息了幾口氣,又把錢從口袋里拿了出來,塞回包里,笑嘻嘻地轉(zhuǎn)身說:“帥哥,我開玩笑呢?!?/br> “哦……“紀春波其實怕得要死,他的手都在抖,但是還能說什么呢。 木木走到他身邊,低頭說:“帥哥,你多大年紀哦?就用保溫杯——“ “喝水健康啊?!奔o春波害羞地回答。 但是木木根本不是來關心他的養(yǎng)生的,他不過是說話吸引紀春波的注意,木木突然抄手,就搶過了紀春波的手機,然后轉(zhuǎn)身拎起毛織包,再次沖進了滂沱大雨中。不過他也沒有跑幾步,剎車的聲音響起,他白色的身影撞上了什么東西,他就嗚嗷一聲滾到了路邊,毛織包和手機飛起,紀春波向前幾步接住了手機,包掉落在他腳邊。 老太太的女兒撐著傘走到回廊邊,看到紀春波,善意地笑了笑,禮貌地問:“我mama把一個包忘在這里了。“ “嗯……“紀春波拿起包,遞給這個女兒,然后他看著木木從地上了搖搖晃晃地爬了起來。 女兒接過包,笑了,并沒有拉開包檢查。 “cao你媽的,不長眼的啦,會不會開車?。 蹦灸救矶紳裢噶?,一屁股都糊著稀泥,捂著腰,指著人家的車就罵。 私家車的車門開了,車里走下來兩個巨人般的金鏈大漢。 木木突然閉嘴了,剛想跑,但是被女人一伸手,拽住了衣服。 “——他是你朋友么?”女人詢問紀春波。 “不是?!奔o春波不太會撒謊,一害怕就更誠實。 “哦?!迸藢δ灸菊f:“小逼崽子,你刮了我的車,你怎么賠?” 兩個大漢已經(jīng)一左一右擒住了木木的胳膊。 “咋賠,叫交警來啊,看看咋賠,我根本沒有碰到你的車!”木木嘴很硬,但是氣勢明顯很低。 女人突然轉(zhuǎn)身,伸手,把車頭上的車標“嘎巴“一聲掰了下來。 “好了,你說吧,你咋賠?“她用車標懟著木木的臉質(zhì)問道。 “你們這不是欺負人嗎?“紀春波驚恐地喊了起來,同時拿出手機。 “你閉嘴,沒你的事?!迸烁静辉诤跫o春波的存在,完全沒有擔心紀春波是不是會拿手機拍攝。 “叫交警啊,我們一起去分局,我知道在哪里。該咋賠咋賠。”木木也完全沒有在怕,他似乎很篤定自己進了公安局會全身而退。 “我也可以去分局,給你作證!”紀春波勇敢地說,并揮舞了一下手機,說:“我都拍下來了,是她自己掰下來那個車標?!?/br> “好吧,走,一起去公安局,看看你手機里的證據(jù)?!迸送蝗粷M意地笑了起來。 “嗯……”紀春波徹底慌了,其實他什么都沒拍,害怕,手抖;他只不過是想虛張聲勢一下,如果到了公安局,那么他手機里只有木木拿了人家的錢還打算逃跑的證據(jù)。 “算了,你們不就想訛錢么,車標粘一下幾個錢???”木木煩躁地扭動著 “五百塊錢,你就可以滾了?!迸朔浅o情地說。 “大姐,開這么好的車,五百塊錢都訛,真有意思哈?”木木冷笑著說。 “——干他!照五百塊錢醫(yī)療費打?!迸藬[了一下手,大漢們把木木拎了起來。 “我出!我來賠!”紀春波突然嘶吼起來。 “那行吧?!芭苏娴膶χo春波伸出了手。 紀春波翻包,拿出身上全部的451元,遞給這個女人。 女人竟然真的要了,然后她還數(shù)了一下,然后皺眉頭說:“窮逼,身上就這點錢還出來旅游哦?不過呢,這樣吧?!?/br> 說完,她把紀春波的全部錢財揣進自己懷里,然后,她把奔馳的車標,又裝回了原位。 “以后記得,嘴巴干凈點哦?!按鬂h把木木推開,隨者女人一起上了車,車子消失在大雨中。 這一瞬間,紀春波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被騙了。 不過沒關系的,他支付寶里還有200多元,足夠買車票回去的。 他驚悚地喘著氣,倒退,回到自己的座墊上,拿起保溫杯,也不管水是不是臟的,鼓動咕咚喝了幾口。 木木在大雨中再次走回了回廊里,這次,他脫掉了自己小背心,開始擰雨水。紀春波不敢看他。 “我也沒有錢還你?!澳灸镜恼Z氣很自然,他非常大方地說:”但是你可以cao我。就當我還你錢了。“ “——?。俊凹o春波悲鳴了一聲。 “拉倒吧,別裝了,你的jiba都快要從褲襠里爆出來了?!澳灸景驯承南袷敲硪粯颖吃谏砩希嗦阒习肷碚f。 紀春波夾緊了雙腿,用保溫杯檔住襠部,腦海中一片空白。 “其實我有地方的。只不過我一般不帶人回我的房子,你應該是好人,所以沒問題。你的jiba好大啊,我看形狀就知道我會喜歡。你cao過男人么?“木木坐在紀春波對面,笑嘻嘻地說。 紀春波嚇得一動不敢動,手足無措中他拿起保溫杯喝了一口水。 木木傲慢地說:“你錢包里,有獻血卡。所以,套套也可以省了,你可以用你的大jiba,隨便cao我?!?/br> “噗——”紀春波嘴里的水噴出來,濺到了木木的大腿上。木木不知何時靠近了他,那光滑如玉,但是戴著Y字形胸毛的胸膛懟著他的鼻梁,紀春波覺得自己的褲子要撐不住了。 “你要戴套也可以,我家里有。走吧!“木木竟然用拿rou香四射的小腹頂了一下紀春波的臉。 紀春波像是受驚的小狗,執(zhí)拗地躲開了,攥著自己的保溫杯縮到一邊。 “我不勉強你,不過,雨停了……或者雨小了,我可就走了哦?!澳灸炬移ばδ樀卣f。 紀春波又喝了一口溫水,鼓起勇氣說:“我村里有一個很好的jiejie,身上長一些小腫塊,她以為是皮膚過敏,自己隨便吃藥。后來開始莫名奇妙地咳嗽,人越來越瘦,直到有一天她再也吃不進飯,才去醫(yī)院檢查。大夫告訴她,她得了二期梅毒,而且一輩子都治不好了。哦,我這個jiejie,是一個老實穩(wěn)當?shù)娜?,自己開縫紉店的,從來不在社會上廝混;沾上了這個病,活也干不了了,人也變得鬼一樣,后來,她就喝了農(nóng)藥,死了。你知道,她是怎么得上這個病的么?“ “我猜一下啊……是他那老實穩(wěn)當?shù)奈椿榉騻魅窘o他的?!?/br> “你怎么知道的?“紀春波愣了。 “這種故事一般都是這種發(fā)展啊,壞人永不死,好人多病災。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尸骸。而且我還能猜到,傳染她的姐夫,身體情況好,梅毒發(fā)展的慢,所以打點青霉素什么的就控制住了,而那個倒霉的jiejie,體質(zhì)差,又愚昧不去看醫(yī)生,很快就二期三期了。故事的亮點是,jiejie死了之后,姐夫很快就找了新的jiejie,甚至結婚,甚至生了一個大胖小子。我猜對了么?” “你猜錯了,jiejie喝農(nóng)藥前,用縫紉機把他砸死了?!?/br> “……既然是縫紉系的為什么不用剪刀,她都病成那樣了,還有力氣舉縫紉機的?” “是啊,我也覺得這是疑點,jiejie的mama當天的不在場證據(jù)很弱??傊?,我覺得不戴套這個事很不好,而且,人……多少要自愛一點??取?/br> “我很自愛的啦,我很干凈的——大多數(shù)都帶套啦。我很聰明的,又不是誰都給上。好了,我知道了,你嫌棄我臟,算了,我約別人去?!蹦灸緵]趣地后退,坐在欄桿上,又開始看手機。 紀春波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他也不敢看木木,因為他覺得再多看一眼,他很可能就在這里撲過去,扒掉木木的褲子,強jian他。 光著上半身,被雨淋濕的木木,美得像是神話中才有云端上的王子。 木木似乎也很傲嬌,你不說話,我也不稀罕和你說話。雨聲嘩嘩,他開心地玩著手機,時不時地撓一下腿。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木木突然很焦躁地說話了:“cao,你好煩,你講什么不好講梅毒……我覺得我被你精神暗示了,腿上都過敏了?!?/br> 紀春波斜眼瞄過去,嗯,果然,木木的大白腿上,赫然出現(xiàn)一片暗紅色的丘疹。幸災樂禍地說,就像雪地上灑落的紅色梅花瓣。 “嘖……”木木撓了幾下,不悅地說:“媽得,我不會真得梅毒發(fā)作了吧。我畢業(yè)體檢得時候指標很正常啊。這才過了幾天……?” “要不,你去醫(yī)院好好查查吧?!奔o春波關心地說。 “查你媽,我就是很敏感的皮膚,我聽見蚊子的叫聲都會長包……呃,咳……哈哈,咳——”木木說話間,腮幫子下莫名開始腫脹,說話的聲音開始變得渾濁,并開始咳痰。 “你要不要喝點……”紀春波低頭看看自己的保溫杯,水只剩一點殘余的杯底了。 木木從欄桿邊沿跳了下來,竟然把手伸進短褲后,他的臉上浮現(xiàn)出驚恐,他著急地說:“……你是妖怪嗎,還是你是超級烏鴉嘴,我覺得我的菊花也開始腫了,我沒有痔瘡的啊?!?/br> 紀春波看著已經(jīng)從后脖頸開始蔓延到他腮邊上紅色梅花瓣,也很驚慌,他理性地分析到:“可能,這雨水很臟,你就是過敏了吧。你快點上醫(yī)院吧,我陪你去……我可以打電話叫你家人的?!?/br> “那我也要先回家,拿點錢。“木木摸著自己頭,是的,發(fā)燒了。 紀春波再次脫下外套,擋在木木的頭上,殷勤地說:“我陪你。你家遠么?“ 木木的家非常近,他用外套擋著雨,跟著木木跌跌撞撞地跑了也就不到十分鐘,就走進了一片富人的小區(qū),進了一個富人的公寓樓,進了一個富人家的大平層。 是的,紅木地板,紅木家具,帶著莫名雕花的井格吊頂,羅馬柱,真皮沙發(fā),還有巨大的景泰藍花瓶——這就是那種你能通過裝修看到主人是國企官員或者鄉(xiāng)鎮(zhèn)干部的那種房間。木木從門口的鞋墊下拿出鑰匙開了門,跑進客廳的第二秒,轉(zhuǎn)頭,雙手就撕開了紀春波的褲帶,扯下他的老漢內(nèi)褲,不由分說,用guntang的嘴含住了紀春波充血好久的jiba——路上他一直可以碰到木木的rou的。 木木的嘴像是一個小火爐,他摸著木木的脖子,都能覺得他好像在燃燒。 “別,別這樣,臟……”紀春波心驚膽顫地說。 但是木木似乎根本什么都不管了,他似乎也不在意,自己身上爆滿了紅色的血痘。 木木胡亂地吞了幾下紀春波的jiba之后,傳了幾口氣,神智似乎清醒了一點,他抬頭,雙眼血紅,非常急切地說:“你摸我,你摸到我的地方,我就不覺得熱了。真的?!?/br> 紀春波聽話地把手放在木木的肩膀上,現(xiàn)在他覺得自己也燒起來了。 木木放松地閉上了眼睛,長出一口氣。 在這個相對不尷尬地時間里,紀春波詢問道:“這是你家哦?” “不是。這是我爸買給我結婚用的房子。他們不在沈陽。啊嗚——”木木好像潛水一樣,再次埋頭去啃紀春波的jiba。紀春波一點都不享受,因為木木與其說是在給他koujiao,不如說是在吸氧,他只覺得有點疼。 “你和誰一起住啊,有親戚么,你還是快點去醫(yī)院看看……”紀春波話沒說完,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觸摸到木木的身體的地方,紅色的梅花開始褪色了,整凋落進那雪白的肌膚中。他突然想起,表哥白沅琪說過的黃色傳說——世界上有一種人,有sao病,發(fā)病的時候,全身會長紅點,發(fā)熱,逼或者rou會非常癢,必須cao一下,不然他們會燒死,也可能是sao死。紀春波以前覺得這就是變著法子在罵人,現(xiàn)在一看……或許表哥就真的是見多識廣。 但是轉(zhuǎn)念一想,不對,萬一,就是這個被75個男人cao過的臟東西,真的有梅毒,淋病,甚至艾滋病,現(xiàn)在各種感染發(fā)作了呢?自己的jiba放在這種傳染病源之中,豈不是自取滅亡。 “不行了,我頭暈……“木木突然癱在地板上,呼吸很急促,斷斷續(xù)續(xù)地輕咳著,無力地趴在地上。 紀春波做出了決定,他看到客廳茶幾附近的電話,跑了過去,抓起來就打了120. 但是電話還剛想了兩聲,紀春波就覺得后腦被重擊了一下,然后一只手按掉了電話。 “他媽的,干這么點活就又裝懶犯病。“ 那個東北女人的聲音在紀春波的身后響了起來,紀春波緩緩回頭,看見客廳里除了木木躺在地上之外,還多出來很多人,不用想了,一看就是黑社會。 女人很霸道地捏著一把水果刀,走到紀春波面前,笑嘻嘻地說:“你身上真的就四百塊錢啊。“ 然而紀春波并不害怕,因為他家里有一個大姨還有一個小姨基本都這個畫風,雖然他一直不愿意承認,但是內(nèi)心里他知道,大姨和小姨全家還有那些員工,就是社會毒瘤jian商黑惡勢力,他從小就是在這種大家庭里長大的,他知道這種下面的劇情是什么。 “好了,我知道了,你們要錢是吧。我身上沒有錢,但是你們會要我找人借。我爸我媽也是道上混的,這些我都明白——大姐,我們先不要搞這些好了么,他真的生病了,渾身火燙,人命關天,你們還是先送他去醫(yī)院吧?!?/br> 女人好奇地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木木,厭煩地說:“哼。我老公沒病,他就是在裝?!?/br> “大姐,sao哥渾身都起水泡了。不會真的被傳染上什么病了吧。“一個大漢驚慌地問。 “我倆上午才從省婦科醫(yī)院做完檢查出來,他什么病都沒有。北京協(xié)和醫(yī)院也去了五次了,我知道的,大夫都明說了,是我懷不上!“女人說著說著舉起刀,很委屈地看著天說。 又一個大漢激動地說:“狂姐,大哥就算要裝,也不會裝出一身這紅豆子啊!他都吐白沫了!“ 木木撅著屁股在地上悶哼呻吟著,非常非??蓱z。 女人生氣地盯著地木木,憤憤不平地說:“他在演戲呢,他皮膚花粉過敏啦,風油精都能噴成這樣啦。我早上和他說,我排卵期又到了,他就一直推推托托找借口!大師給算的中午吉時能必中,可是他說他射不出來,隨便插了幾下就算了——我熬了海狗油,給他吃,結果被給倒廁所里……” “你們要搶劫就好好搶劫行么,我不想知道這些信息。”紀春波覺得東北落后是有原因的,你們做事這么隨便分心不專業(yè)怪不得經(jīng)濟發(fā)展不了。 “嗚嗚,我知道的,他嫌棄我了,他知道我生不了兒子了,他不想再給我交公糧了。他寧愿街上找個丑rou男人回來玩,都不想再碰我了。要他再那里裝吧,我還要工作呢,生不了兒子的女人,就只能努力工作了?!?/br> 女人說罷靠近紀春波,用手背抹了一下眼淚,舉著水果刀對紀春波說:“既然你懂,那么,你能借來多少錢?“ 是啊,身上連五百塊錢都沒有的丑rou男人,當然是會被騙的。 長得這么可愛的木木,怎么會和他說話,怎么會帶他回家, 這個世界能蘇醒一切的大雨,還有那春天里奇跡的花,不是為他而來,不是為他而開——他只不過是這個世界上用來填充景物的一個群演,一塊土坷拉,一個痰盂,一個用來襯托別人的幸福和美好的東西。 紀春波很想哭,但是他哭不出來,常年拔鼻毛的后果不只是變丑,而是想要做點煽情姿勢都沒有眼淚。 他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輕聲說:“我的包里,里面小格子夾層,有一張銀行卡,里面有五千塊錢……大概吧,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具體有多少,密碼寫在卡上呢。你們拿走吧,卡和錢一起給你們?!?/br> 女人立刻撿起地板上紀春波的包,翻開夾層,一株紙包的梅花枝掉了出來,她愣了一下,撿起來,輕哼道:“我媽說的沒錯,你是有錢人,而且一看還是那種會出錢的那種人。既然你這么敞亮,那么我也不為難你了,我派兄弟去拿到錢,你就走吧?!?/br> 說罷她把花枝插進茶幾上的一個筆盒里,嘆氣道:“是不是我造孽太多,所以才懷不上孩子???“ 不過她嘴上那么說,手里的孽也不帶停的,她很快麻利地從紀春波的包里翻出一張銀行卡。 這張卡,是爸爸給紀春波的,爸爸據(jù)說會給他打錢,當讀大學的生活費。但是紀春波沒去查看過,也不知道爸爸是不是真的有打錢,但是mama轉(zhuǎn)交給他的時候,說是里面有五千。紀春波其實覺得,不管多少錢,都和他沒關系。 “你們還是快點送他去醫(yī)院吧?!凹o春波遙望那在地上蠕動打滾的木木。 一個大漢接過所謂狂姐遞來的卡,匆匆走出門去,剛一開門,外面突然傳來奇怪的響動,那種難聽的東北口音的嘶喊吼叫傳入紀春波的耳朵:“別動,警察!“ 雷電交加,大雨清洗著這個混沌的世界。 幻相終究,是幻相。 幻相就是你會相信才存在的畫面,故事,還有人物。 sao哥不是木木,從來沒有說過他是,那是紀春波的想象,這個世界并不誰,尤其事他紀春波的想象運行的。 諷刺的是,給紀春波做筆錄的,還是那個又黑又胖又丑又老的警察叔叔,是的,又核對檢查了一遍他的身份證。 那是又尷尬又漫長又折磨的三個多小時,然后又換了一個警察叔叔來給他進行防詐騙教育,晚餐是警察叔叔門贈送的一桶方便面……其實警察叔叔問他要不要茶蛋和火腿腸了,他沒好意思要,他沒心情吃。 總結下,拿著盤栽的老奶奶,原本是要碰瓷的,但是老奶奶被嚇到了,因為她說那就是批發(fā)來的一盆25元的假花,還沒等她故意摔破,她發(fā)現(xiàn)盆栽開出了真的梅花,于是就忘了實施下一步了,錯過了詐騙時機后,她被女人狂姐接走了。女兒覺得mama是犯了老年癡呆,于是又讓老公sao哥去拿一袋假錢繼續(xù)玩撿到錢我們分的游戲,那袋錢是sao哥的道具,全是假的——但是sao哥在道具布局的時候,發(fā)現(xiàn)里面竟然出現(xiàn)了兩捆真錢,他以為是老婆搞錯了,生氣地去找老婆算賬,結果自己撞在車上。后來發(fā)現(xiàn)紀春波還是不中計,把錢還給了老婆,他就立刻決定色誘紀春波,sao哥說紀春波一看就是同性戀——沒有直男會拿著座墊和保溫杯在公園里喝水的,所以sao哥斷定紀春波會上當。騙了四百塊錢之后,sao哥覺得還可以再多訛詐一點,因為紀春波看起來很膽小很好欺負擺弄,于是果然他脫了衣服晃了晃紀春波就上中計了。 但是,已經(jīng)被送進醫(yī)院里的sao哥,留院打上吊瓶了。不過醫(yī)院里警察在筆錄的時候,醫(yī)生給這對鴛鴦劫匪帶來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sao哥毫無疑問地二期梅毒發(fā)作。但是sao哥不相信,他非常愛狂姐,發(fā)誓自己沒有對狂姐不忠,而且這件事非常不科學,因為sao哥和狂姐真的上午去醫(yī)院復查過生育問題,如此深重的梅毒癥狀是不可能被醫(yī)院忽略的,也是不可能突然在短短一下午發(fā)作到這個程度的。 但是,犯罪之家的話,又有幾分可信呢? 紀春波拿回了自己的451元現(xiàn)金,但是銀行卡暫時拿不回來,因為那個是證物——要過一段時間之后警方才會交還給他,他已經(jīng)留下了聯(lián)系方式和地址。 他走出公安分局的時候,雨早就停了,天色如洗,一輪滿月,似乎剛剛哭過,看起來那么清澈明亮。如果他走得快一些,其實還是能趕上午夜的火車。 但是他沒有力氣了,他非常饑餓,疲乏,所以他決定吃點什么,然后再找個網(wǎng)吧過夜好了。在馬路上徘徊著,他發(fā)現(xiàn)了一家還在營業(yè)的麻辣燙店,東北麻辣燙對他來說很恐怖,因為其實不麻也不辣,就是要人拿著一個夾子去裝滿各種菜葉子豆制品和淀粉條條,亂燉一起,澆上很多麻醬。 但是這是目前能找到最溫熱最能充饑的東西了。 紀春波在等待麻辣燙的烹制的時間里,呆呆地看著屋檐滴水,蒼蠅在店牌燈箱上亂飛。 小軟件的聲音響起了,紀春波煩躁地拿起手機,想要把這個軟件卸載了。 但是,木木在和他說話,說的是:“你轉(zhuǎn)頭?!?/br> 紀春波惶恐地轉(zhuǎn)身,那狹窄的小屋里還有一個人在吃麻辣燙,氤氳的水汽中,這個人臉有點熟。 “其實呢,我和我同事一直在打賭,我說你一定會被騙,他說不至于,這么大雨騙子還能出來么。結果我贏了,贏了十塊錢,可以吃一碗麻辣燙?!?/br> 那是那位又老又丑又矮又胖又黑的警官……不過他換掉了警服,穿著一件翠綠的小背心,還有藍色的牛仔七分褲。 紀春波不敢置信地看看手機小軟件,又看看這位警察……叔叔? 這次他才仔細點開木木的資料,嗯,體重75公斤,身高170……這個好像還比較實在,但是年齡么,22的話也太假了。 “木木,來一個!”麻辣燙店的老板把一瓶啤酒放在警察叔叔的碗邊。 “不喝了,減肥!真的!”警察叔叔嚴厲地擺手,然后捧著碗,來到門口的排擋,坐在紀春波對面,眨著眼睛說:“我下班了,明天也休息。我就住在這附近?!?/br> “你……?”紀春波不敢置信地哼聲。 他突然站了起來,提了一下牛仔褲里面的……黑色內(nèi)褲帶。 紀春波低頭再看手機,果然,那美麗的翹臀上黑色的絲帶如出一轍。 是的,他才是木木。 “你,你今年多大???“紀春波顫抖著問。 “22啊。我還在實習呢!分局走廊,還有公園的治安崗亭欄里大門口,都貼著我的公示照片啊。嗯,哪個P得過分了一點,咳……我馬上要研究生畢業(yè)了,這幾天在寫論文,是有點憔悴。“木木無奈地摸了一下臉。 “可,可是……你這樣好么?“紀春波看著這張肥頭大耳的臉,有點想笑。 “至少,你知道我的工作單位,我不是詐騙犯,不會騙你什么?!澳灸痉艘粋€白眼說。 木木撒謊了。 那皎潔的月亮啊,那么圓滿,照亮著荒唐的人世間,制造了一個看起來像是神話會發(fā)生的時刻,紀春波并不知道,他馬上就要落入另外一個圈套,面前這個人,是他遇見的最狡猾,最殘忍,最歹毒,關鍵是,最無恥的詐騙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