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
書迷正在閱讀:【蟲族】禁止套娃、小皇子他害怕極了、可惜是個變態(tài)、污雪(np)、《周百》、關于我睡了丈夫私生子這件事、父親,我愛您(父子年下h)、當萬人迷攻失明后(np)、男生宿舍賣批記、yuhuo難耐(雙性)
林禾鵲腹中隱隱作痛已經有一炷香的時間。他還在忍耐。 駕車的是趙茗君,她控制著速度,讓馬車盡可能保持平穩(wěn),但山路不比平坦街衢,壓過碎石與斷枝,仍是難免顛簸。 燕苓雖然有過出爾反爾的舊案,但這次答應得爽快,與林禾鵲他們配合得也妥當。喬銘一朝被蛇咬,反復詢問和確認林禾鵲是否與燕苓作出了可能危及的自身承諾,林禾鵲再三保證也沒能掃清他的疑慮。直到林禾鵲解開腳銬脫身,三人坐上馬車再看不到逍遙峰頂,喬銘才算放下心來。 引發(fā)讓武林盟,尤其是李元膺左支右絀的麻煩,以便調虎離山、暗度陳倉,比他們想象中順利。大概破壞,越是肆意的破壞越是比聚合人心要容易得多。 “弄權者,為權力所噬?!钡母戒浿杏写藬嘌?。李元膺入教動機不純、又害教中兄弟姐妹傷亡慘重,林禾鵲對李元膺必敗的結局從來是胸有成竹的,唯有遺憾于他只能借刀殺人。 馬車座位上專門鋪了厚厚一層軟墊,林禾鵲折騰著換了幾個姿勢,倚著喬銘一側、枕著喬銘雙腿橫躺,或是靠在車廂,都覺得渾身不適。 為隱人耳目,他們特意擇了后山人跡罕至的小徑逃離。沒有地圖,饒是趙茗君博聞強識,僅知道大概方向,但不熟悉具體路線。運上輕功不到半天便能到達山腳,她愣是轉了一個時辰還不見人煙。 金秋時分,山中層林盡染,美不勝收。但再難得一見的秋色,也只能被匆匆行人辜負。 趙茗君心中焦急,馬車顛簸得也更厲害。林禾鵲不愿增加她的負擔,強忍著腰腹一陣強似一陣,漲潮般的痛楚。腹中一直乖巧的胎兒也突然動得頻繁,像一頭小羊往外沖撞。 兩人交握的手心忽然濕得厲害,喬銘緊聲問道:“要不先停下歇歇?”他一直密切關注著林禾鵲的狀態(tài),但除了動作的安撫也無法讓他更好受些。喬銘掩飾著心中焦躁,默默打算著趕到山下立刻找間醫(yī)館。 但林禾鵲情況比所見更為不妙。 這從未有過的急痛讓林禾鵲也不禁生起害怕的情緒,他感覺越發(fā)不妙,又忍了數(shù)刻,終于顫聲道:“好,先停下?!?/br> 馬車停駐在一棵巨大的古松旁。 喬銘提著一口氣,小心地抱著林禾鵲下了馬車。趙茗君將軟墊從馬車中拿出鋪在地上,林禾鵲背靠著虬結粗壯的樹根仰坐。 趙茗君問:“怎么回事?” “有點痛……不太對勁?!绷趾贴o道。 讓林禾鵲到呼痛的地步,想必已然很是嚴重。趙茗君握著林禾鵲的脈聽了聽,沒發(fā)現(xiàn)所以然,憂慮道:“要不要喝點水?” 林禾鵲搖搖頭:“或許休息片刻便能好轉?!?/br> 暮色一步步爬上天空。唯有蟬聲嘶鳴的闃寂中,林禾鵲喘息卻更急促。 趙茗君一跺腳道:“不如我現(xiàn)在回去,給你找個懂醫(yī)理的來。” 林禾鵲與喬銘異口同聲道:“不行?!?/br> 喬銘道:“你現(xiàn)在回去豈不是自投羅網?況且入夜山中太過危險,還是與我們一起為好?!?/br> “真有什么我難以獨自面對的危險,多了你倆就能越過了?小林如何了,能動嗎?” 林禾鵲鬢角碎發(fā)盡皆濕透,唇色近乎透明,他費力張口,聲音像懸在空中:“來不及了?!?/br> “什么?” “它可能……可能要出來了?!?/br> 他們都心知肚明不是可能。 林禾鵲在瞬息之間感到羊水從兩股間遽然流下,像飽滿的氣泡碰到銳物頃刻破碎。 “那……那怎么辦?”趙茗君急道,手足無措地跪在他身旁,比林禾鵲驚慌得多,“你就這樣……就這樣?” “不要怕。”喬銘鎮(zhèn)定道,也不知是對誰說。 他在銅鎬寨中時,向村里的郎中大致了解過婦人的生產過程。如果林禾鵲必定要在此處分娩…… 他能做的就是盡力保住他們的命。 “沒事,沒事的?!眴蹄懸贿吘o緊捏著林禾鵲的手,一邊盯著林禾鵲腹部,上面不時的凸起讓人心驚。 “很難看吧?”林禾鵲眨掉睫毛上的一顆汗珠。 “胡說什么!還痛得厲害么?用力?!眴蹄懖恋羲~頭與頰邊的汗。 “還好?!?/br> 墜痛稍霽,但林禾鵲隱隱感覺不妥。他按本能向下用力,而效果甚微。 如此磋磨至月出。 趙茗君小聲道:“若不是你們攔著我,我現(xiàn)在十個大夫都能領來了?!?/br> 腹中胎兒仿佛偃旗息鼓,林禾鵲感到古怪萬分,卻不敢輕舉妄動。在他想提出繼續(xù)趕路時,它報復一般猛然發(fā)作。 它似乎在與什么對抗撕扯。林禾鵲受不住,壓抑著喊出聲。 喬銘不似趙茗君心急火燎,他此前了解到生育時間長短不一,有人甚至長達一天一夜。林禾鵲并不特殊。 他只恨自己無能為力。 林禾鵲感到自己身體內部正發(fā)生一場戰(zhàn)爭。 執(zhí)一心法兀自運轉,彌合胎兒為離開母體撕裂的傷口。 循環(huán)往復的碎裂與拼合,這看不見盡頭的痛苦讓林禾鵲幾欲發(fā)狂。 他目光迷離,雙唇翕動:“要不是一無所有,就是將所得的再給出去。那一種人以此獲得幸福。” “你說什么?” “我給他們講那個故事之時你不在場。”林禾鵲忽然流利而清楚地說出一句話。 喬銘卻為此心生恐懼:“什么故事?” “為祂獻出一切……以示虔誠……”林禾鵲喃喃,閉上眼睛道,“風門、肩貞、志室、靈臺、心俞。” “你要我……”喬銘雙手抑制不住地顫抖。 “我要你廢掉我的武功。” “就為了它?” “為了我們……我寧愿守寡,也不會允許你做鰥夫的。”林禾鵲此時竟起了幾分玩笑的精神,他微微抬起身,“你下不去手,讓茗君來?!?/br> “我?”趙茗君既為難又驚恐,“也不是不……” “她功夫壓不住你。”喬銘只慌亂了一瞬,立刻鎮(zhèn)靜道,“那我動手了?!?/br> 喬銘雙指并攏,又穩(wěn)又快、力道不輕不重地經過林禾鵲指明的xue道。 林禾鵲經脈先是猝然一滯,而后如同偶人被抽出連綴的絲線,磅礴的內勁從奇經八脈中逸散。 他噴出一口艷紅的血,淋淋漓漓澆了喬銘一身。 二十年即將臻至圓滿的功法煙消云散,林禾鵲卻毫無痛惜感傷之情,而是從未有過的輕盈與踏實。 他終于全然一無所有,也終于重歸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