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初見
“唱出你的熱情,伸出你雙手,讓我擁抱著你的夢……讓我們期待明天會更好?!毕挛缌c四十,清州一中的晚自習(xí)預(yù)告廣播照常響起。街邊零星幾個穿著校服還在慢悠悠買晚飯的高三學(xué)生著急忙慌地付了錢就把食物拎起來往校門口走。 學(xué)校后門一家理發(fā)店的前臺此刻正坐著老板剛招不久的洗頭小工兼收銀員,他cao著一口不太標(biāo)準(zhǔn)的普通話對客人禮貌開口:“你好,焗油是送的,洗剪吹一共五元?!?/br> 中年男人付了錢便匆匆離開了,他是清州一中的老師,今晚排了他的晚自習(xí)。 理發(fā)店開在學(xué)校門口,生意不會太差,不過每天也就那么幾個時間段會忙一點。送走了下午最后一個客人,陳波躲在收銀臺后面打俄羅斯方塊,順便等老板給他帶點吃的回來。 說來也巧,夏天的時候全國發(fā)生了幾十年一遇的大洪災(zāi),家鄉(xiāng)的莊稼被淹了大片后陳波進城務(wù)工,因為未成年處處碰壁,還被一些招工的地方騙了押金。偶然晃到苗慧路的高中附近看到了這家在招人的小理發(fā)店,想著再碰最后一次運氣,不行就滾蛋回家算了。沒想到老板聽他的口音發(fā)現(xiàn)是同鄉(xiāng),給了他工作還包吃包住。陳波感激涕零,終于不用睡橋洞了。 等了半天也沒等來消掉大片方塊的小豎條,陳波看著彈出游戲結(jié)束幾個字的屏幕撇了撇嘴,往門口望了望,都快七點了老板怎么還沒回來。他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又開了一把游戲…… 入秋不久的天不算涼,七點多了太陽還沒有完全西沉,半掛在地平線上。學(xué)校后巷的路燈早早的亮起,在院墻外的地面上映出幾個高大的身影。 “喲,瞧瞧這是誰???好學(xué)生怎么這會兒不在班里坐著上晚自習(xí),到處亂逛呢?”其中一人陰陽怪氣地吹了個流氓哨,上前一步推搡了一下被眾人堵在中間的瘦弱男孩的肩膀。 “問你話呢,翻什么白眼,啊?”另一人拽著男孩的頭發(fā),迫使他抬起頭。白凈的小臉上有剛被掐過的瘀痕,一雙明眸被昏黃路燈折射得如星光般璀璨。 被針對的人還是沒有說話,即便身處劣勢也絲毫沒有露怯。他高傲地揚著頭,不把對面五六個人高馬大的校霸放在眼里。 “啪!”清脆的耳光聲驟然響起,拳風(fēng)也如影隨形地招呼到他身上。少年悶哼一聲,捂著肚子躬起身子。他靠在墻上,盤算著現(xiàn)在呼救的話被人聽到的概率有多大。 校霸中最高的那個應(yīng)該就是這群人的老大了,他剛才沒動手,此刻才慢吞吞地走上前,俯下身子與縮在墻角的人保持著距離,冷聲道,“謝引棠,我不管你是憑什么關(guān)系進的這個學(xué)校,你現(xiàn)在要搞清楚這個學(xué)校誰說了算。再讓我看到你娘們兒兮兮的在我眼前搞同性戀,老子就扒了你的褲子示眾?!?/br> 被喚作謝引棠的男孩毫無畏懼地回視過去,剛剛挨過一拳,疼痛令他的嘴唇小幅顫抖著,他倔強地咬牙道,“關(guān)你什么事。” 其他幾人看他這個樣子更是惡向膽邊生,爭先恐后地想給他點顏色瞧瞧,好在老大面前表忠心。滿滿一瓶橘色的北冰洋汽水被兜頭澆下,弄濕了謝引棠的臉和校服。男孩被推倒在地,身上除了黏糊糊的汽水還沾滿了墻角的泥灰。 “我看現(xiàn)在就該扒了他的褲子,他不是喜歡男的嗎,不曉得看到咱哥幾個他那個小鳥會不會硬得流水啊?!眱呻p惡劣的大手已經(jīng)要伸向謝引棠的腰間,看著他掙扎的樣子另外兩人也走上前桎梏住他的雙手。 “滾開!滾!你們別碰我!”謝引棠在地上扭打著嘶吼,此時他才真有些慌了。他并不怕對方的拳打腳踢,可是他身體的秘密決不能讓陌生人知曉…… 校服衣擺被撩起,白膩纖細的腰腹就這么暴露在人前。要扒謝引棠褲子的男生動作頓了頓,一時間有些晃神,他還從來沒見過有哪個女孩的皮膚能比謝引棠還要嫩的。 謝引棠抬腳用力揣在了他的后腰,差點把對方踢到地上。 “媽的,你找死!”謝引棠左臉挨了一拳,嘴角破皮流血。他咬牙忍著痛,看著被他踢了一腳的男生再度把手伸向他的褲腰,心如死灰地閉上了雙眼。 “喂!你們在干什么?”冷不丁的,巷尾傳來一道洪亮的男聲。太陽此時已經(jīng)完全落山了,背著光的高大男人令人看不清面容。 “派出所就在旁邊,再鬧我叫警察了。”男人朝巷子里走了兩步,冷靜地繼續(xù)開口,五官仍舊藏在陰影里。 再混的學(xué)生到底也還是孩子,遇到成年人會有天生的畏懼,即便對方此刻孤身一人。眾人交換了下眼神,把謝引棠扔在原地,很快便從巷子的另一頭離開了。 今天校門口常吃的那家餐館的老板回老家了,段照松便繞了一條街給陳波打包了一份炒面?;貋頃r經(jīng)過清州一中的后巷,沒想到讓他撞上一場校園霸凌。 他拎著打包盒走向墻角剛剛爬起來的男孩,看著對方抖著手拍衣擺和褲腿。清州一中的校服是白底紅色條紋,原本干干凈凈的白綢上此刻全是橘色的汽水污漬和臟泥。少年的臉上也有略微干涸的飲料,除此之外嘴角和顴骨的血污也是觸目驚心。 段照松看著這個瘦小的后生有些不落忍,不知對方是因為什么招惹了一群壞學(xué)生要這么欺負他。沒有深思熟慮,他下意識地朝對面的孩子開口道,“我在你們學(xué)校后街開理發(fā)店的,你要不現(xiàn)在去我那里洗洗吧,不收你錢?!?/br> 謝引棠聞聲打量了一下來人,對方比自己高出一個頭還多,這身高在南方都屬于鶴立雞群了,只是深色皮膚相貌平平,身上的襯衫也有些舊了。不過他看著自己說話時,眉骨之下的那雙染了些歲月痕跡的眼眸看不出一絲除真誠以外的情緒。 謝引棠覺得他很面善,也許是因為經(jīng)常從后街回家,偶爾會路過他的店鋪,以前見過幾面吧。 少年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腳蹬進剛剛被踢松了些的球鞋里頂了頂?shù)孛?,跟在男人的身后隨他往學(xué)校的方向走去。 月上枝頭,段照松體貼地放慢了腳步等著小同學(xué)跟上自己,在即將走到巷口時他聽到身后傳來一句小聲的“謝謝你?!?/br> 輕若落葉,被柔和的晚風(fēng)帶到他的耳側(cè)。段照松的嘴角微揚,淺淺的酒窩浮現(xiàn)在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