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生日(感情不夠,道具來湊,炮灰攻遞春藥爸比撿漏)
“棠棠,小棠?下來吃面條啦。”舒麗蕓從廚房走出來,手里端著一碗剛出鍋的長壽面。
謝公館的一日三餐都由專門的廚師負(fù)責(zé),可是舒麗蕓寶貝外孫的長壽面,每年只能歸她來張羅。年逾六十的女人雖是滿頭爬滿銀絲,不過面色依舊紅潤,體態(tài)依舊優(yōu)雅端莊。纖長的脖子上掛著一串溫潤低調(diào)的珍珠項鏈,駝色羊絨衫下是精心維持的身體線條。
很快別墅二樓便傳來了啪嗒啪嗒的拖鞋聲,謝引棠穿著雪白的毛絨家居服劃拉著樓梯扶手就這么輕盈地蹦了下來。晨起剛剛洗漱完畢,少年的身上還殘留著薄荷牙膏的清爽余香。他跑到外婆身后摟住她,貼著對方的鬢角蹭了蹭。
“又大了一歲了,還這么黏人?!笔纣愂|反手摸了摸謝引棠的耳廓,嘴角是寵溺的淺笑。她牽過外孫的手,轉(zhuǎn)身抬頭看著這個比她高出一個頭的孩子溫聲道,“給mama上過香了嗎?”
謝引棠點了點頭,捏捏外婆的手心。
他的母親因為產(chǎn)后大出血而早逝,謝引棠的生日便是女人的忌日。好在十多年過去,心肝寶貝還是在外婆和舅舅的精心呵護下長大了。
臘月初八這天是個難得的大晴天,室外無云無風(fēng),剛升起不久的太陽也不怎么刺眼。年輕人對過生日總是充滿期待的,況且前一天的晚上何哲約了自己今天會給他好好慶祝,所以即便周日大清早接到表妹打來的生日祝福電話,謝引棠也沒有一點起床氣。
濃郁的雞湯香味很快俘虜了謝引棠的鼻子,他挑起一筷子面條放進嘴里,還是那個熟悉的味道。聽到外婆的生日快樂,謝引棠高興地彎起眉眼。
“你舅舅和舅媽這幾天在鄰省出差,禮物托我給你準(zhǔn)備好了,隨便你什么時候拆都行。”舒麗蕓指了指沙發(fā)旁的小茶幾,此刻上面正摞著兩個銀色的盒子。
謝引棠鼓著臉頰點點頭,“謝謝外婆,我昨天要的蛋糕,做好了嗎?”
舒麗蕓回身朝廚房吩咐了一聲,很快保姆便托著一個餐盤出來了。昨晚謝引棠放學(xué)回家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要了三個今早新鮮出爐的草莓奶油蛋糕,特地囑咐廚師要做成小塊的分裝好。透明的包裝盒下,每一塊頂上都寫著謝引棠生日快樂。裱花雖然不夠?qū)I(yè),不過好在材料新鮮,謝引棠也算滿意。
“這是給誰準(zhǔn)備的呀?”外婆笑著問道,“是棠棠的好朋友嗎?”
謝引棠把托盤攏近了些看看,靦腆地笑笑,“嗯,給同學(xué)的。”除了許毅舟,剩下兩塊是給段照松和陳波的,也不知道段老板會不會吃甜食。
從小到大,謝引棠幾乎沒有什么朋友,看到他現(xiàn)在愿意和人分享生日蛋糕了,舒麗蕓很高興。昨晚謝引棠跟她說今天要和朋友出去過生日,她也是一口答應(yīng)了。
“可能會很晚才回來,外婆不要等我,早點睡,我自己開門就行啦?!睋Q好衣服又包成了一個粽子的謝引棠在別墅門口的石階上和舒麗蕓告別,又乖乖地等對方走上前來替他理好圍巾和帽子,謝引棠的一張小臉幾乎都埋在纖維之下,只露出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
司機很快把車開到了學(xué)校后門,前不久下的第二場雪剛被掃凈,周日的上午十點這條路上還沒有多少人。謝引棠讓司機先行離去,一個人往段照松的店門口走。
“嘖,段叔,你這么一打扮挺帥?。?!”謝引棠剛推開理發(fā)店的大門,陳波的聲音便傳進了他的耳朵。
段照松在化妝鏡前整理著衣襟,黑色的長款大衣衣擺超過了膝蓋,同色的西褲被熨得挺直,腳上的皮鞋也是漆黑透亮。和謝引棠對上視線時男人正把一條深灰色的圍巾往脖子上掛,頭發(fā)向后攏著,看得出定型處理的痕跡。謝引棠眉毛微挑,段照松的造型讓他眼前一亮。
陳波看謝引棠進來了,又連聲招呼他,“哎小謝你看,段叔這樣像不像那個……那個什么,哦,對對對,許文強!”
段照松噗嗤一聲,陳波居然拿他和大明星相提并論??粗x引棠淡笑的目光,感覺一把年紀(jì)的自己竟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嗯,比許文強帥?!敝x引棠篤定地點點頭,一臉誠懇的樣子。
段照松朗聲笑道,“怎么現(xiàn)在過來了,要理發(fā)嗎?”說著又摘了圍巾,準(zhǔn)備招呼謝引棠坐下。
謝引棠亮了亮手里的紙袋,上前一步遞給了對方,“今天不理發(fā),給你們送點東西就走了?!?/br>
牛皮紙袋里放著三個透明的盒子,從上往下看去盒里的東西便一目了然。今天是臘八,是謝引棠的生日,段照松忘記了。他錯愕地抬頭看著少年,對方把手揣在口袋里,“家里做的,我的生日蛋糕,請你們吃。還有一塊是給許毅舟的,幫我一起給他吧?!?/br>
再次打量了一下段照松的衣著,謝引棠又問他,“你今天要出門嗎?”看起來也是像要約會的樣子。
男人怔愣了半晌沒有說話,還是陳波過來一把接走了他手里的袋子,驚喜道,“哇!生日快樂啊小謝,謝謝蛋糕!”
段照松這才回過神來,手里突然空了讓他無意識地搓了搓食指,他看著謝引棠,少年的半張臉還藏在圍巾下面,剛吹過冷風(fēng)的耳垂有些發(fā)紅。段照松嗓子有些發(fā)緊,輕聲道,“生……生日快樂?!?/br>
謝引棠居然專程送了蛋糕來給他。
陳波很快便拆開盒子吃了起來,一邊把甜食往嘴里送一邊回答剛剛謝引棠的問題,“就你同學(xué),許毅舟他mama,給段叔介紹了個阿姨,今天段叔要去相親嘍?!?/br>
男人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把視線移向別處。
謝引棠有些驚訝,很快又了然了。段照松似乎確實一直都孑然一身,他條件也不錯,這個年紀(jì)還不娶妻,也不怪會有熱心的人幫他物色了。少年勾唇淺笑,“這樣啊,那預(yù)祝段老板相親成功?!?/br>
*
富麗堂皇的星級酒店一樓大堂內(nèi),只有東南角有寥寥幾個卡座,除了擺宴,日常用餐來此處的人并不多。段照松此時便和相親對象坐在這里,桌上擺齊了點好的菜肴,兩個人都有些拘束。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對面的女人問道,這是自見面寒暄過后的第一句話。
段照松老實答了,還順帶把年齡籍貫都一并介紹了。對方在聽到他自述不是本地戶口時不動聲色地?fù)噶藫副?,但是自己開店做生意,那家底應(yīng)該還算說得過去。如果后面結(jié)了婚,應(yīng)該可以換套大房子,還能把女兒接過來一起住。兩人你來我往地邊吃邊聊,大部分時候都是女人在問,段照松回答。
許毅舟的母親周芬給段照松介紹的這個女人離婚五年,有個十歲大的女兒跟著前夫。當(dāng)時她的說辭是,“小孟是正經(jīng)單位的財務(wù),人長得好看又仔細,就是結(jié)過一次婚,她前夫以前老是打她,好不容易才脫身的。你看你都要三十八了吧,要找個黃花大閨女也不太現(xiàn)實,小孟她女兒沒跟著她呢,你們以后要是成了再自己生一個也好?!?/br>
女人把頭發(fā)挽到耳后,側(cè)了側(cè)身子把臉型更好看的一邊偏向段照松,柔聲道,“芬姐肯定也跟你說了些我的情況,我現(xiàn)在每天都是早八晚五,中午也有兩個小時的休息時間,周末不用上班。平時也沒什么別的愛好,所以我的時間都能留給家庭的?!?/br>
一般男人都抗拒不了擁有賢內(nèi)助的誘惑,女人猜測段照松也是如此。再說自己雖然已經(jīng)三十五了但是身材也還沒走樣,今天尤其用心打扮了一下才出門,看著對座的相貌平平又老實巴交的男人,孟小婉勢在必得。
段照松此時有些心不在焉。
剛才吃飯的間隙,他看到不遠處的另一桌坐著兩個年輕人,其中一個背影有些眼熟,似乎是謝引棠,可是那人的衣著跟今早看到的不一樣。每隔一陣他便不由自主地把目光瞟向那一處,可惜對方從來沒有轉(zhuǎn)身過一次。
另一個少年忽然起身離席,段照松也下意識地站了起來,看著女人疑惑的目光他才反應(yīng)過來道,“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間?!?/br>
等到在服務(wù)臺結(jié)過賬以后,段照松才悄悄回過頭看了一眼。男孩此時正靠著沙發(fā)背,面前的桌上是吃完的午餐和甜品,他的手里正捧著一個黑色的長方塊按得很專注,絲毫沒有感覺到幾十米外看向他的這道視線。
果然是謝引棠。
來到了洗手間外,段照松正要推門而入,卻聽到了幾聲刻意壓低的對話。
“會不會有什么不良反應(yīng)?”
“不會,我辦事你還不放心嗎?就是這玩意兒有點酸,你最好兌到果汁里給人灌下去?!贝謫〉哪新暳疃握账刹贿m地蹙起眉頭,沒一會兒他又聽這人補充道,“信你哥,啊,喝完了保證乖乖的,纏著你不放?!?/br>
“其實我本來也不需要這個,就是那小鬼太倔了,每次我想摸他那兒的時候就三貞九烈得跟什么似的,哪有談戀愛這么久還不讓碰的。”另一個年輕一些的男聲應(yīng)到。
段照松不明白現(xiàn)在的小孩子開放如斯,他在門外清了清嗓子,提醒了一下門后的人。里面果然瞬間安靜了,只是等他推門進去的時候,卻看到了一張不久前才盯了半天的臉。是坐在謝引棠對面的那個男孩子。
等對方二人神色慌張地離開后,段照松沒多久也跟了出去。他含糊地聽了個大概,知曉和謝引棠一起吃飯的人是準(zhǔn)備給他喝什么不對勁的東西。他要趕緊過去阻止,卻在回到大廳的時候被孟小婉攔住了去路。
“唉,段哥,你在這里啊,我找了你好久。剛剛服務(wù)員說你已經(jīng)結(jié)過賬了,這多不好意思,不然下午我請你看場電影吧。”女人假裝客氣,一手搭著毛呢大衣,一手忸怩地去勾段照松的袖口。
“不了,等一下我有些事?!彼睦餂]來由地發(fā)慌,剛出來還沒分清楚方向,一眼沒看到剛剛謝引棠坐著的位置。
孟小婉看他一邊往前走一邊四下張望,又趕緊上前一步拉住他道,“你是要回店里嗎?不然你也帶我去你那里看看吧,順便我照顧照顧你生意?!彼闷痤^發(fā)羞澀地笑著,剛剛認(rèn)識沒多久正是需要趁熱打鐵的時候。
段照松焦躁地把目光轉(zhuǎn)向被孟小婉拽著的手臂,正要再次拒絕,便聽身后傳來一陣餐具落地碎裂的聲音。他找了半天的人,此刻正倚在他身后二十米的沙發(fā)里捂著肚子,滿臉冷汗。
何哲被嚇傻了。謝引棠喝下他遞過去的橙汁沒一會兒便說胃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酒店的餐食不衛(wèi)生,要么就是消化不良。何哲不以為意地?fù)е矒?,給他揉了揉肚子又親了親他的耳朵,正要哄他上樓開個房間休息一下,沒想到謝引棠直接癱在了沙發(fā)上起不來,捂著肚子蜷縮成一團。
他不確定是不是那個藥的問題,明明說的是喝了以后能動情助興,怎么也不該是現(xiàn)在這個反應(yīng)。何哲正要上前看一眼謝引棠的情況,便被一股大力猛地向后拽去。他看著面前半跪在沙發(fā)旁托著謝引棠臉頰的男人,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段照松取過一旁謝引棠的外套搭在他身上把他打橫抱起,轉(zhuǎn)過身一臉寒意地盯著眼前這個比自己矮半個頭戴著眼鏡的少年,冷若冰霜地開口道,“你給他喝了什么?”
何哲慌得手腳發(fā)軟,被這個陌生男人強硬的氣場壓得想鉆到地底當(dāng)個鵪鶉,他顫聲道,“沒,沒有……是,是吃壞肚子了。”明明被對方撞破在洗手間里的事,何哲卻還在嘴硬。他梗著脖子,只要沒被抓現(xiàn)行他就抵賴到底。
謝引棠在段照松的懷里瑟瑟發(fā)抖,劇烈的腹痛令他的嘴唇和臉色一樣蒼白,他抬手無力地捏了捏段照松的衣襟,虛弱地喚他段叔叔。
“怎么了這是?這孩子是誰?”孟小婉在一旁看了半天戲這才反應(yīng)過來上前詢問。
段照松并未理會,把錯愕的孟小婉和呆滯的何哲留在了酒店大堂,一邊大步往門口走一邊低下頭在謝引棠的耳邊輕聲道,“別怕,我送你去醫(yī)院。”小心翼翼的語氣像是生怕驚擾了少年的病灶,讓他更加疼痛。
“不……不行!不能去,醫(yī)院!我不能去……段叔叔……”謝引棠激烈地?fù)u頭,拽著段照松的袖口不放。他不能去醫(yī)院,他不能讓陌生人看到他的身子。
直到上了出租車后謝引棠還縮在段照松的懷里小聲呢喃著不去醫(yī)院,態(tài)度強硬,額角的發(fā)絲被汗?jié)裢?,聲音也越來越低。段照松被他磨得沒辦法,一路上問了半天謝引棠的家在哪里,少年也只是勾著他的衣角不言不語,已經(jīng)到了醫(yī)院大門又硬生生地讓司機掉頭往自己的住處開。
樓下有藥店,還是先讓柜員開點止痛藥吧。段照松摟緊了謝引棠,輕輕拍著男孩的后背。
謝公館的一日三餐都由專門的廚師負(fù)責(zé),可是舒麗蕓寶貝外孫的長壽面,每年只能歸她來張羅。年逾六十的女人雖是滿頭爬滿銀絲,不過面色依舊紅潤,體態(tài)依舊優(yōu)雅端莊。纖長的脖子上掛著一串溫潤低調(diào)的珍珠項鏈,駝色羊絨衫下是精心維持的身體線條。
很快別墅二樓便傳來了啪嗒啪嗒的拖鞋聲,謝引棠穿著雪白的毛絨家居服劃拉著樓梯扶手就這么輕盈地蹦了下來。晨起剛剛洗漱完畢,少年的身上還殘留著薄荷牙膏的清爽余香。他跑到外婆身后摟住她,貼著對方的鬢角蹭了蹭。
“又大了一歲了,還這么黏人?!笔纣愂|反手摸了摸謝引棠的耳廓,嘴角是寵溺的淺笑。她牽過外孫的手,轉(zhuǎn)身抬頭看著這個比她高出一個頭的孩子溫聲道,“給mama上過香了嗎?”
謝引棠點了點頭,捏捏外婆的手心。
他的母親因為產(chǎn)后大出血而早逝,謝引棠的生日便是女人的忌日。好在十多年過去,心肝寶貝還是在外婆和舅舅的精心呵護下長大了。
臘月初八這天是個難得的大晴天,室外無云無風(fēng),剛升起不久的太陽也不怎么刺眼。年輕人對過生日總是充滿期待的,況且前一天的晚上何哲約了自己今天會給他好好慶祝,所以即便周日大清早接到表妹打來的生日祝福電話,謝引棠也沒有一點起床氣。
濃郁的雞湯香味很快俘虜了謝引棠的鼻子,他挑起一筷子面條放進嘴里,還是那個熟悉的味道。聽到外婆的生日快樂,謝引棠高興地彎起眉眼。
“你舅舅和舅媽這幾天在鄰省出差,禮物托我給你準(zhǔn)備好了,隨便你什么時候拆都行。”舒麗蕓指了指沙發(fā)旁的小茶幾,此刻上面正摞著兩個銀色的盒子。
謝引棠鼓著臉頰點點頭,“謝謝外婆,我昨天要的蛋糕,做好了嗎?”
舒麗蕓回身朝廚房吩咐了一聲,很快保姆便托著一個餐盤出來了。昨晚謝引棠放學(xué)回家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要了三個今早新鮮出爐的草莓奶油蛋糕,特地囑咐廚師要做成小塊的分裝好。透明的包裝盒下,每一塊頂上都寫著謝引棠生日快樂。裱花雖然不夠?qū)I(yè),不過好在材料新鮮,謝引棠也算滿意。
“這是給誰準(zhǔn)備的呀?”外婆笑著問道,“是棠棠的好朋友嗎?”
謝引棠把托盤攏近了些看看,靦腆地笑笑,“嗯,給同學(xué)的。”除了許毅舟,剩下兩塊是給段照松和陳波的,也不知道段老板會不會吃甜食。
從小到大,謝引棠幾乎沒有什么朋友,看到他現(xiàn)在愿意和人分享生日蛋糕了,舒麗蕓很高興。昨晚謝引棠跟她說今天要和朋友出去過生日,她也是一口答應(yīng)了。
“可能會很晚才回來,外婆不要等我,早點睡,我自己開門就行啦?!睋Q好衣服又包成了一個粽子的謝引棠在別墅門口的石階上和舒麗蕓告別,又乖乖地等對方走上前來替他理好圍巾和帽子,謝引棠的一張小臉幾乎都埋在纖維之下,只露出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
司機很快把車開到了學(xué)校后門,前不久下的第二場雪剛被掃凈,周日的上午十點這條路上還沒有多少人。謝引棠讓司機先行離去,一個人往段照松的店門口走。
“嘖,段叔,你這么一打扮挺帥?。?!”謝引棠剛推開理發(fā)店的大門,陳波的聲音便傳進了他的耳朵。
段照松在化妝鏡前整理著衣襟,黑色的長款大衣衣擺超過了膝蓋,同色的西褲被熨得挺直,腳上的皮鞋也是漆黑透亮。和謝引棠對上視線時男人正把一條深灰色的圍巾往脖子上掛,頭發(fā)向后攏著,看得出定型處理的痕跡。謝引棠眉毛微挑,段照松的造型讓他眼前一亮。
陳波看謝引棠進來了,又連聲招呼他,“哎小謝你看,段叔這樣像不像那個……那個什么,哦,對對對,許文強!”
段照松噗嗤一聲,陳波居然拿他和大明星相提并論??粗x引棠淡笑的目光,感覺一把年紀(jì)的自己竟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嗯,比許文強帥?!敝x引棠篤定地點點頭,一臉誠懇的樣子。
段照松朗聲笑道,“怎么現(xiàn)在過來了,要理發(fā)嗎?”說著又摘了圍巾,準(zhǔn)備招呼謝引棠坐下。
謝引棠亮了亮手里的紙袋,上前一步遞給了對方,“今天不理發(fā),給你們送點東西就走了?!?/br>
牛皮紙袋里放著三個透明的盒子,從上往下看去盒里的東西便一目了然。今天是臘八,是謝引棠的生日,段照松忘記了。他錯愕地抬頭看著少年,對方把手揣在口袋里,“家里做的,我的生日蛋糕,請你們吃。還有一塊是給許毅舟的,幫我一起給他吧?!?/br>
再次打量了一下段照松的衣著,謝引棠又問他,“你今天要出門嗎?”看起來也是像要約會的樣子。
男人怔愣了半晌沒有說話,還是陳波過來一把接走了他手里的袋子,驚喜道,“哇!生日快樂啊小謝,謝謝蛋糕!”
段照松這才回過神來,手里突然空了讓他無意識地搓了搓食指,他看著謝引棠,少年的半張臉還藏在圍巾下面,剛吹過冷風(fēng)的耳垂有些發(fā)紅。段照松嗓子有些發(fā)緊,輕聲道,“生……生日快樂?!?/br>
謝引棠居然專程送了蛋糕來給他。
陳波很快便拆開盒子吃了起來,一邊把甜食往嘴里送一邊回答剛剛謝引棠的問題,“就你同學(xué),許毅舟他mama,給段叔介紹了個阿姨,今天段叔要去相親嘍?!?/br>
男人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把視線移向別處。
謝引棠有些驚訝,很快又了然了。段照松似乎確實一直都孑然一身,他條件也不錯,這個年紀(jì)還不娶妻,也不怪會有熱心的人幫他物色了。少年勾唇淺笑,“這樣啊,那預(yù)祝段老板相親成功?!?/br>
*
富麗堂皇的星級酒店一樓大堂內(nèi),只有東南角有寥寥幾個卡座,除了擺宴,日常用餐來此處的人并不多。段照松此時便和相親對象坐在這里,桌上擺齊了點好的菜肴,兩個人都有些拘束。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對面的女人問道,這是自見面寒暄過后的第一句話。
段照松老實答了,還順帶把年齡籍貫都一并介紹了。對方在聽到他自述不是本地戶口時不動聲色地?fù)噶藫副?,但是自己開店做生意,那家底應(yīng)該還算說得過去。如果后面結(jié)了婚,應(yīng)該可以換套大房子,還能把女兒接過來一起住。兩人你來我往地邊吃邊聊,大部分時候都是女人在問,段照松回答。
許毅舟的母親周芬給段照松介紹的這個女人離婚五年,有個十歲大的女兒跟著前夫。當(dāng)時她的說辭是,“小孟是正經(jīng)單位的財務(wù),人長得好看又仔細,就是結(jié)過一次婚,她前夫以前老是打她,好不容易才脫身的。你看你都要三十八了吧,要找個黃花大閨女也不太現(xiàn)實,小孟她女兒沒跟著她呢,你們以后要是成了再自己生一個也好?!?/br>
女人把頭發(fā)挽到耳后,側(cè)了側(cè)身子把臉型更好看的一邊偏向段照松,柔聲道,“芬姐肯定也跟你說了些我的情況,我現(xiàn)在每天都是早八晚五,中午也有兩個小時的休息時間,周末不用上班。平時也沒什么別的愛好,所以我的時間都能留給家庭的?!?/br>
一般男人都抗拒不了擁有賢內(nèi)助的誘惑,女人猜測段照松也是如此。再說自己雖然已經(jīng)三十五了但是身材也還沒走樣,今天尤其用心打扮了一下才出門,看著對座的相貌平平又老實巴交的男人,孟小婉勢在必得。
段照松此時有些心不在焉。
剛才吃飯的間隙,他看到不遠處的另一桌坐著兩個年輕人,其中一個背影有些眼熟,似乎是謝引棠,可是那人的衣著跟今早看到的不一樣。每隔一陣他便不由自主地把目光瞟向那一處,可惜對方從來沒有轉(zhuǎn)身過一次。
另一個少年忽然起身離席,段照松也下意識地站了起來,看著女人疑惑的目光他才反應(yīng)過來道,“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間?!?/br>
等到在服務(wù)臺結(jié)過賬以后,段照松才悄悄回過頭看了一眼。男孩此時正靠著沙發(fā)背,面前的桌上是吃完的午餐和甜品,他的手里正捧著一個黑色的長方塊按得很專注,絲毫沒有感覺到幾十米外看向他的這道視線。
果然是謝引棠。
來到了洗手間外,段照松正要推門而入,卻聽到了幾聲刻意壓低的對話。
“會不會有什么不良反應(yīng)?”
“不會,我辦事你還不放心嗎?就是這玩意兒有點酸,你最好兌到果汁里給人灌下去?!贝謫〉哪新暳疃握账刹贿m地蹙起眉頭,沒一會兒他又聽這人補充道,“信你哥,啊,喝完了保證乖乖的,纏著你不放?!?/br>
“其實我本來也不需要這個,就是那小鬼太倔了,每次我想摸他那兒的時候就三貞九烈得跟什么似的,哪有談戀愛這么久還不讓碰的。”另一個年輕一些的男聲應(yīng)到。
段照松不明白現(xiàn)在的小孩子開放如斯,他在門外清了清嗓子,提醒了一下門后的人。里面果然瞬間安靜了,只是等他推門進去的時候,卻看到了一張不久前才盯了半天的臉。是坐在謝引棠對面的那個男孩子。
等對方二人神色慌張地離開后,段照松沒多久也跟了出去。他含糊地聽了個大概,知曉和謝引棠一起吃飯的人是準(zhǔn)備給他喝什么不對勁的東西。他要趕緊過去阻止,卻在回到大廳的時候被孟小婉攔住了去路。
“唉,段哥,你在這里啊,我找了你好久。剛剛服務(wù)員說你已經(jīng)結(jié)過賬了,這多不好意思,不然下午我請你看場電影吧。”女人假裝客氣,一手搭著毛呢大衣,一手忸怩地去勾段照松的袖口。
“不了,等一下我有些事?!彼睦餂]來由地發(fā)慌,剛出來還沒分清楚方向,一眼沒看到剛剛謝引棠坐著的位置。
孟小婉看他一邊往前走一邊四下張望,又趕緊上前一步拉住他道,“你是要回店里嗎?不然你也帶我去你那里看看吧,順便我照顧照顧你生意?!彼闷痤^發(fā)羞澀地笑著,剛剛認(rèn)識沒多久正是需要趁熱打鐵的時候。
段照松焦躁地把目光轉(zhuǎn)向被孟小婉拽著的手臂,正要再次拒絕,便聽身后傳來一陣餐具落地碎裂的聲音。他找了半天的人,此刻正倚在他身后二十米的沙發(fā)里捂著肚子,滿臉冷汗。
何哲被嚇傻了。謝引棠喝下他遞過去的橙汁沒一會兒便說胃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酒店的餐食不衛(wèi)生,要么就是消化不良。何哲不以為意地?fù)е矒?,給他揉了揉肚子又親了親他的耳朵,正要哄他上樓開個房間休息一下,沒想到謝引棠直接癱在了沙發(fā)上起不來,捂著肚子蜷縮成一團。
他不確定是不是那個藥的問題,明明說的是喝了以后能動情助興,怎么也不該是現(xiàn)在這個反應(yīng)。何哲正要上前看一眼謝引棠的情況,便被一股大力猛地向后拽去。他看著面前半跪在沙發(fā)旁托著謝引棠臉頰的男人,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段照松取過一旁謝引棠的外套搭在他身上把他打橫抱起,轉(zhuǎn)過身一臉寒意地盯著眼前這個比自己矮半個頭戴著眼鏡的少年,冷若冰霜地開口道,“你給他喝了什么?”
何哲慌得手腳發(fā)軟,被這個陌生男人強硬的氣場壓得想鉆到地底當(dāng)個鵪鶉,他顫聲道,“沒,沒有……是,是吃壞肚子了。”明明被對方撞破在洗手間里的事,何哲卻還在嘴硬。他梗著脖子,只要沒被抓現(xiàn)行他就抵賴到底。
謝引棠在段照松的懷里瑟瑟發(fā)抖,劇烈的腹痛令他的嘴唇和臉色一樣蒼白,他抬手無力地捏了捏段照松的衣襟,虛弱地喚他段叔叔。
“怎么了這是?這孩子是誰?”孟小婉在一旁看了半天戲這才反應(yīng)過來上前詢問。
段照松并未理會,把錯愕的孟小婉和呆滯的何哲留在了酒店大堂,一邊大步往門口走一邊低下頭在謝引棠的耳邊輕聲道,“別怕,我送你去醫(yī)院。”小心翼翼的語氣像是生怕驚擾了少年的病灶,讓他更加疼痛。
“不……不行!不能去,醫(yī)院!我不能去……段叔叔……”謝引棠激烈地?fù)u頭,拽著段照松的袖口不放。他不能去醫(yī)院,他不能讓陌生人看到他的身子。
直到上了出租車后謝引棠還縮在段照松的懷里小聲呢喃著不去醫(yī)院,態(tài)度強硬,額角的發(fā)絲被汗?jié)裢?,聲音也越來越低。段照松被他磨得沒辦法,一路上問了半天謝引棠的家在哪里,少年也只是勾著他的衣角不言不語,已經(jīng)到了醫(yī)院大門又硬生生地讓司機掉頭往自己的住處開。
樓下有藥店,還是先讓柜員開點止痛藥吧。段照松摟緊了謝引棠,輕輕拍著男孩的后背。